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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索命金錢

    衞廣平、符孟皋等一行進入中條山脈,深入萬山叢中,只見危峯插天,羣舉索退,綠映肩宇,蒼翠欲滴。

    日薄崦嵫,衞廣平領着羣雄到達一聲嚴望邊緣,塑澗深達卡數文,隱聞澗流咕嚕聲響。

    勿聞薛靈燕一聲驚呼,面色蒼白,手指着壑底目露驚悸之色。

    原來壑底流的不是澗泉,而是蛇蟲蠕蠕爬動,意是滿坑滿谷,令人觸臣涼心,至為奇觀。

    衞廣平笑道:“程夢熊就隱居住在對崖,壑底蛇着懼系程夢熊獨門視由禁制,諸位不要認為是障眼法,如涉險踏蛇橫過塑谷,必遭噬斃,除非……”

    嚴凌霄道:“除非什麼?”

    衞平望了羣雄一眼,道:“除非能有人凌空飛渡越過三十餘文壑谷,尚須落腳奇踏足裂隙,恐當今無此高人具此絕高輕功飛越壑谷。”

    葉勝不禁冷笑。道:“這也未必見得!”

    衞廣平聞言不禁一呆,道:“尊具有如此曠絕輕功麼?衞某夫敬了。”

    賈慶朗笑道:“程夢熊就住在對崖,我等如何前往!”

    衞廣平略一沉吟,道:“此人隱居後,從不與外間交往。亦不容陌生人朵訪,那裂隙系崎嶇羊腸小道,程夢熊畜有兩隻怪獸,力能生裂虎豹,更有重重禁制,從未有一人能踏入程夢熊所居,除了衞某例處,諸位在此暫候,讓衞某先過。”説着在懷中取出一根墨綠色胡哨,就唇嗚嗚吹起。

    他施展內家真力其聲響澈雲霄,飄遇山谷,鳴應如濤。

    驀地——

    壑底潮水般蛇貂秀頓然停止,讓出一條尺許通道,直至裂隙。

    衞廣平身如飛鳥躍下壑底,疾如流星飛奔,轉瞬,杳失於石隙內。

    那崎嘔山徑衞廣平縱躍如飛,宛如彈丸跳擲,擎登一處崖角。

    落足之處僅一塊突出兩尺方圓崖石,左右並無擎緣,下臨絕墊。深不見底,對崖結有瓦屋五間,屋外松拍交搓,銀耋鳳舞。

    兩崖之間藉兩條藤索可資擎手落足,擎越橫波,藤索晃動,令人目眩神搖。

    衞廣平振聲發出一聲長嘯,身如飛鳥穿空騰起,落足奇準,一點藤索,身形又起。

    他施展晴蜓三點水絕乘輕功,七八個起落,飄然落在屋外松坪—上。

    松下躍出兩隻遍體金毛人猿,見衞廣平到來竟視無睹,閉着眼浸休在陽光下,情然自得。

    屋內傳出宏渾的大笑,道:“老酒鬼,是否靜極思動,探望我這老不死的。”笑聲中,屋內踱出一葛衣老叟。

    巧手鬼醫程夢熊方面大耳,色如硃砂,發已全禿,光可鑑人,兩道霜眉斜垂雙耳,虎目獅鼻,五部銀鬃垂腹,高大奇偉,背部微漚,貌像神威凜凜。

    衞廣平笑道:“我這老醉鬼無事不登三寶殿,給你一個迅息,這一兩日有好朋友來訪,先行容知,以便讓你作準備!”

    程夢熊聞言面色一沉,道:“老醉鬼,你知老朽已與世絕緣,不再過問江湖是非,倘妄念走近草蘆,必死無疑。”

    衞廣平笑了一笑,道:“這個我知道,但找你的人着實不少,一個應付不慎,恐身敗名裂!”

    “來找老朽的是誰?為了何故?”

    衞廣平淡淡一笑,道:“宮廷皇子,大內高手及江湖羣邪!”

    程夢熊目中神光逼射,縱聲大笑,道:“老朽逃塵避世,是懼怕宮廷勢力麼?”

    衞廣平正色道:“若來人以禮相見,並有程兄當年行道江湖時信物,他們必有所求,恐程兄不易拒絕。”

    程夢熊不禁面色大變,默然無語久之,發出一聲太息道:“老朽昔年曾受恩於人,故留贈信物容後圖報,未曾封刀歸隱前,即一一報償,並取回信物,但仍有三件信物無法收回,—則施恩於我之人,乃成名多年武林俠隱,事隔多年無求於我已撒手西歸,再説是秉性耿介,施恩於人不望報日久淡忘,不復記憶,像老朽現在一般埋名荒山……”

    衞廣平道:“如此説來,程兄是真有三般信物遺留在江湖下?”

    程夢熊面色沉重點點頭。

    衞廣平搖首嘆息,道:“如今宮廷皇子持信物求見程兄,恐程兄無法權衡拒絕所求。”

    程夢熊不禁呆住,兩目一翻,詫道:“三件信物均落在宮廷皇子手中,那真是匪夷所思之事,無論如柯,江湖繫有認物不認人之規矩,老朽亦不能食言,只有勉強為其出山一行了。”

    衞廣平正色潭:“據我所知,三件信物均落入宮廷皇子之手,不過其中一件大內高手奉命持來求見程兄,卻為正派傳遞士截獲,但不知三件信物是什麼?”

    “一枚玉匙,一片金錢,一隻銀簪。”

    衞廣平望了程夢熊一眼,道:“三件信物有別,想來受恩亦有輕重之分了。”

    程夢熊不禁面現驚異之色道:“老醉鬼真個料事如神。”

    衞廣平道:“看來‘玉匙’一至,程兄雖心非所顯,也要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了,天幸為正派俠士奪獲。”

    程夢熊心頭不禁狂喜,歡愉於色,傾又轉黯然,嘆息一聲道:“雖為正派高人所得,不知玉匙用處,於我無求,其他二件信物若至,老朽自不能拒絕出手了。”

    “那麼‘玉匙’相求,即可嚴矩宮廷皇子了。”

    程夢熊神色黯淡,連連搓手,苦笑道:“天下是哪有如此巧合,二件信物同時出手,令老朽左右為難,信物雖有受恩輕重之別,但不能不服,否則,老朽垂暮之年,行將就木,千萬不能信譽蕩然無存。”

    衞廣平道:“我這老醉鬼心計向來有遜程兄一籌,這等為難之事平生僅見,你既無法善其後,怒我亦是無計可施,但與同石尚有許多武林正派高手,現在谷外相候。”

    程夢熊不禁勃然變色,怒道:“倘須用武堅拒宮廷好手武林羣邪,老朽怎須人相助,但老朽委實不願施展排教李代桃僵大法至人於死,老醉鬼,解鈴還是繫鈴人,善言遣之離去,毋使老朽為難。”

    衞廣平冷笑一聲道:“若來人中持有玉鑰呢?”

    程夢熊猛然楞住,嘆氣道:“縱然持有玉鑰,如有所命,粉身碎骨在所不辭,但也須候老朽報卻其他二件信物所求之事辦妥以後。”

    衞廣平嘿嘿發了一聲森森冷聲道:“那持有:玉匙,正派英俠,智若諸葛,倘可為程兄思出兩全其美之策,免程兄身敗名裂,難道你也嚴拒相見麼?”

    程夢熊虎目一瞪,逼射威稜,厲聲道:“這話是你説的,如有一言不實,休怨老朽不念舊誼,辣手無情。”

    衞廣平哈哈大笑道:“你雖無情我豈能無義,如非為體,我這老醉鬼豈能不辭辛勞迢迢奔波千里。”

    程夢熊聞言,心內好生感動,面色轉霹,霜眉微皺,笑道:“令友若能渡過萬蛇谷,老朽當破例接見,否則,只准待有‘玉匙’之人來此草廬。”

    衞廣平道:“程兄能否僧我這老醉鬼同至蛇谷一行如何?”

    程夢熊微笑頷首,雙雙身形一躍,凌空拔起,沾足藤索,幾個起落掠至對崖,只見兩條身形如飛奔至蛇谷石隙口上立定,凝目望去。

    符孟皋及羣雄尚在對岸立候,衞廣平提聚一口真力。朗聲諾:“賈老兒,程兄在此迎候,諸位只須設法越過萬蛇谷就是。”

    符孟皋聞言不禁微笑,見活喪門賈慶等面現為難之色,遂取出身旁“神木令”,與賈慶道:“補木令萬邪不侵,由賈大俠率領躍下壑谷,必可安然橫渡。”説着兩足猛然一端,身形刺空斜斜飛出。掠越塑空而去。

    羣雄不禁心神大震,暗捏着一把汗為符孟皋提心吊膽,補行無影塹九明道:“輕功再高,也無法一口氣橫越三十餘丈過於谷。”暗責符孟皋好高逞強。

    只見符孟皋穿出三十丈外,真力漸趨衰竭,身形微向下沉之際,突然兩足交互一踹,身形陡拔起七八丈高下,軀體蜷曲,施展神龍十八翱奇絕身法,凌空急翻出十數斛鬥,又橫越七八文距離,猛地一彈,身形疾射如管,化為“天禽百旋”身法,兩臂擴張如翼,宛若風中黃葉般飄然墜向對崖石隙邊沿。

    衞廣平不禁瞧得目瞪口呆。

    程夢熊讚道:“好高的身法。”

    羣雄中對崖瞧得逼真,暗暗喝采。

    活喪門賈慶高聲喝道:“諾位請緊隨賈某。”身形一躍,疾如鷹隼落下谷底。

    驀見萬蛇如遇剋星,向四外進竄飛逃,立時空出五六丈方圓。

    羣雄魚貫躍下,緊隨賈慶走去,所經之處萬蛇中分二十餘丈距離,不消片刻,即已橫越而至。

    程夢熊目睹賈慶手中神木令不勝驚異,張口欲問賈慶來歷,但見賈慶將神木令交與符孟皋手中道:“原壁奉趙!”

    程夢熊捋須大笑道:“原來少俠竟是武林前輩奇人俠丐尊者衣缽傳人,難怪身負曠絕武學,老朽前導,容抵草廬再行敍話。”轉身疾掠而去。

    巧手鬼醫程夢熊結廬五間,寬敞異常,窗明几淨,丘望風濤猶置於枕蓆,置身其境,塵慮盡滌。

    設宴款待羣雄,山珍獸肉,野疏佳釀,味腴可門,別有風味。

    席間,活喪門賈慶忽道:“程老英雄,你傲嘯林泉。悠然物外,不沾江湖半點是非,節操風範,令我等不勝欣羨景仰,但老前輩將一身絕學隨之黃土,未免可惜。”

    一言似勾起程夢能無限心事,太息一聲道:“程某非是不願將畢生所學傳人,怎奈與諸位處境大不相同,祝由一道,跡近邪法,若傳之非人,必貽害非淺。”

    衞廣平笑道:“但程兄一身武學,通神醫道,遁甲奇門,皆冠絕江湖,亦要隨之葬入六尺桐棺中麼?”

    程夢熊微微一笑,目興落在符孟皋面上,凝視了一眼,道:“符少俠,如瞧得起老朽,請以本來面目相見。”

    符孟皋道:“老英雄的神目如電。”説着揭下面具。

    程夢熊目睹符孟皋玉樹丰神,不禁暗讚道:“好人品!”當了微笑道:“不瞞少俠説,老朽未及弱冠,即奉師命行道江湖,血氣方剛,年少氣盛,樹下強仇大敵,幾乎喪命,如非俠丐尊者前輩施救,那有命在,大恩未報,何況又有傳藝之得,是以耿耿難忘,老朽意欲將一身所學傳授於少俠,不知少俠如何?”

    符孟聞言立起,程夢熊已知他心竟,忙道:“老朽為了卻一件心事,轉授即是奉懇,並非收徒傳藝,少俠如不見拒,你我不妨以弟兄相稱。”

    羣雄均面現喜容。

    符孟皋道:“這個如何使得?”

    衞廣平道:“程兄言出無改,少俠就不必推辭了。”

    程夢熊敬了羣雄一杯酒後,道:“老朽武功雖略有成就,但比起符少俠無異班門弄斧,然無涓涓細流即無以推成江河,將一已之得略供薔堯,符少俠兼收幷蓄,發揚光大,他日冠冕武林無疑。”

    符孟皋赧然答道:“微末之技,怎能與老英雄相提並論,若不嫌駑鈍,請不吝教誨,則不勝幸甚。”

    一連五日,通臂人猿諸鳴霄等大內高手尚未尋至,但這五日符孟皋與程夢熊相處一室,廢寢忘食,獲益匪淺。

    符孟皋以過人智慧,聞一得十,習得程夢熊一身所學神髓。

    第六日正午,對崖突隨風傳來一聲猿嘯,羣雄即知宮廷高手尋來。

    符孟皋身形疾掠如飛向萬蛇谷奔去。

    只見對崖立着十數人,由通臂人猿諸鳴霄為首。

    符孟皋向一隻金毛猿一打手式,此猿深通人性,能知人言,當即會意,躍下萬蛇谷。

    萬蛇立時中分,讓人猿通行。

    諸鳴霄等人目睹萬蛇流奔,不禁神奪魂搖,駭然變色,忽見金毛人猿疾如星飛電射橫掠,身形一鶴沖天拔上崖來,更是一驚。

    突聞對崖傳來符孟皋語聲道:“你們來到萬蛇谷則甚?”

    諸鳴霄高聲答道:“在下諸鳴霄,奉四皇子之命,手持程夢熊老前輩當年金錢信物求見程老前輩。”

    只聞對崖答道:“既有信物,請隨着靈猿同行,但僅限諸老師一人,請諸老師取出與靈猿一看。”

    諸鳴霄冷哼一聲,在帖身囊中取出一枚金錢,錢上鐫有八封雲雷符篆。

    靈猿望了金錢一眼,以毛茸茸巨掌向諸鳴霄招了一下,示意緊隨它去,身形一躍下崖。

    諸鳴霄忙疾躍而下,饒他是江湖巨擎,目睹蛇貂滿坑滿谷,清滑滾動,也不由驚目駭心,膽顫魂搖,緊隨着靈狼馳去。

    到達石隙小徑,符孟皋已失去蹤跡,諸鳴霄不逞尋視,緊跟着靈猿縱躍如飛,候對崖程夢熊蘆屋入眼,不禁一怔,駭然失色。

    只見靈猿身形騰空,沾足藤索上,起落如飛,轉瞬便已範在對崖。

    諸鳴霄昏時有此能耐,但揣摸不出程夢熊對他究竟是何用心,若半途使壞,自己必粉身碎骨,死無對證,一念甫生,不禁泛上一股奇寒。

    猛然鋼牙緊咬,把心一橫,身形疾騰拔起乃占上藤索,施展八步凌波身法,到達對崖。

    諸鳴雷定了定神,只見屋內飄然走出一禿額銀髮,形態魁梧老叟。忙抱拳一揖,笑道:“在下請嗚霄拜見程大俠。”

    程夢熊道:“尊駕手持老朽昔年信物慾有何求”,聲如洪鐘,面色凝肅。

    諸鳴霄躬身答道:“在下奉四皇子之命,邀請程大俠入京,四皇子愛才若渴,至於為了何事,在下無法預料。”

    程夢熊神態冰冷,道:“既有老朽信物,老朽只能隨同尊駕前往京師,但僅現一事,辦了後老朽立即回山。”

    諸鳴雷心頭狂喜,答道:“這個在下知道。”

    程夢熊又道:“老朽又有風聞,昔年老朽信物三件,均落在宮廷之手,相繼奉命趕來此處邀請老朽出山,尊駕來時是否有人跟蹤?”

    諸鳴霄道:“程大俠之言均系實情,各皇子派為高手均在中條山中覓訪大俠居處,在下形蹤慎秘,幸末被人躡蹤,萬望程大俠即隨在下離山,可免無謂糾纏。”

    程夢熊哈哈大笑,道:“老朽不能説走就走,荒居亦要稍作安排,明晨動身如何?”

    諸鳴霄自杳花村別了煙霞酒徒衞廣平後,發現有人尾隨,一路疾奔,故意飄忽行蹤,欲甩開追蹤,有幾次驚險萬狀,死裏逃生,所幸追蹤之人不願他死,以免失去線索,費盡艱辛,才到礙中條山。

    如今聞言,心頭忽生患失患得之感,萬一追蹤之人尋來此處,他們手中又待有程夢熊信物,後果不堪設想,但又礙難出口,只有抱拳笑道:“承蒙大俠首允。在下感激不盡。”

    程夢熊面色一寒,沉聲道:“老朽為償卻昔年恩怨,認物不認人,尊駕若無信物,無法生離此處,老朽要認明尊駕攜末的是否當年信物。”

    諸鳴霄速然取出金錢。

    程夢熊接在手中反覆端詳了兩眼,自言自語道:“此物已離開老朽身旁有一甲子了,睹物思人,能不傷懷。”復又交回諸鳴霄,接道:“兩隻靈猿桀傲不馴,老朽之徒不願老朽離山,尊駕留居在此恐難免忤犯,尊駕請回,明晨請在萬蛇谷對崖相候老朽就是。”言畢轉身步入屋內而去。

    諸鳴霄心中大急,喚道:“程大俠……”

    忽見那隻靈猿獰牙錚錚出聲。毛掌示意自己離去,暗暗怒道:“畜生,老夫如不看你主人之面,定要你喪生在掌下。”

    屋角突轉出一個面目殲蟄的少年,向諸鳴霄冷冷發出一聲輕笑,道:“諸老師,別看體是武林成名高人,真正動起手來比這頭靈猿還技遜一籌。”

    諸鳴霄聞言胸中不禁怒火沸騰,成名以來幾曾受過如此奚落,不禁厲聲道:“閣下也太目中無人了,一個畜生,縱然通靈,能有多大火候。”

    少年道:“諸老師不信就不妨一試。”説着望着靈猿笑道:“諸老師是客,最多點到為止,不可出手傷人。”言畢轉身走向屋後隱去。

    這分明視自己如同無物,動手必敗,諸鳴霄聞言氣極,心肺欲炸,再一看那靈猿,只見已畜勢望敵,目露不屑之色,怒喝一聲,道:“看招!”

    右掌一式“出岫行雲”劈向靈猿左乳。

    出招迅快如風,掌勢堪近,忽望回飛撒,左臂猛伸,五指已迅如電光石火抓向靈猿胸腹,遞出五縷勁風,鋭利如刃攻去。

    諸鳴雷手臀特長,兩臂或伸縮自如,他這一招辣毒異常,換在別人,早洞胸裂腹,橫屍當場,怎知手指觸及靈猿軀體如觸金石,不禁大驚。就在這瞬息間,靈猿右掌一翻扣向諸鳴霄左臂,左手撩向諸鳴霄下陰。

    靈猿看出諸鳴霄用心狠毒,亦還以顏色,手法奇奧迅快,諸嗚霄身形一晃,仰身倒竄疾閃開去,靈猿指風劃過衣角,竟撕下五尺許隨風飄下塑谷,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他惱羞成怒,猛泛殺機,一退又進,掌勢如山,展開一套迅厲的掌法。

    靈猿亦快打快攻,縱躍如電,掌法奇詭。

    片刻過去,一人一猿交手已過了十回合,突然靈猿右臂穿飛翻出,神奇已極。

    摹然之間,諸鳴霄想不出如何化解,只覺腕脈一麻,右臂已被靈猿五指鋼爪扣住。

    忽聞室內程夢熊一聲大喝道:“不許胡鬧,諸老師,孽畜無知忤犯望請海涵,孽畜,速速送客。”

    靈猿聞聲候松五指,轉身躍向藤索,掠往對崖而去。

    諸鳴霄一臉悻悻之色,雙肩微振,身形穿空而起,右足落向藤索。

    藤索本兩端固定,繃得筆直,強風猛吹僅晃移分寸,不虞失閃,但諸嗚霄右足望索沾即時,突然山谷間起了一陣強烈颯風,宛如萬馬奔濤,藤索猛地移開五寸許,諸鳴霄一足關空,一聲驚呼,身形往萬丈深淵墜去。

    諸鳴霄暗道:“我命休矣!”正欲變換身法,欲險身求生,只見崖下突騰起一條身影將他抱住,別一隻手一擎藤索,如同飛鳥騰空穿起,倏忽之間,已落向對崖放下。

    俟諸鳴霄驚魂才定之際,相救之人已返身縱向對崖,目睹那人背影,正是那神態稈摯的少年,不禁暗叫了聲:“慚愧!”

    轉眼望去,只見那頭靈猿在收牙直笑,暗罵道:“孽畜!”望靈猿飛奔而去。

    靈猿掉面繼續縱躍如飛,到達石隙裂口,對岸傳來一片喝晚聲,諸鳴霄凝目望去,發覺自己手下與追蹤之人在激烈拼博,殺聲震野,刀光劍影,作殊死之戰。

    靈猿趁他怔神之際,冷不防環臂抱去,躍下萬蛇谷,疾奔向對崖,身形拔起了上崖去。

    諸鳴雷身形尚未落地,猛一彈身,直望拼搏之處撲去,耳聞連聲慘降,發現自己手下傷亡殆盡,來人之首正是乾坤處士武顯揚,不禁大駭。

    只聽武顯揚沉聲道:“諸老師,別來無恙。”諸鳴霄發現已被圍,昔年闖蕩江湖時,曾與武顯揚有一面之雅,但宮廷盛傳武顯揚早已物故,乃乾麪神儒石誠偽裝,此刻敵對之勢已明,不便詢問來人來歷真假,冷傲一笑道:“武大俠,諸某手下與大俠無怨無仇,為何心狠手辣,悉數殲戮?”

    武顯揚淡淡一笑道:“並非武某辣手心黑,而是你那手下恃宮廷之勢先行動手,武某忍無可忍,何況此行成敗關係至巨,故不得不斬草除根。”

    諸鳴霄身形上凜,道:“看來武大俠亦要對諸某施展辣手了。”

    武顯揚微笑道:“這倒未必,端視諸老師合作與否?”

    諸鳴霄微微一怔道:“武大俠此話何意,請道其論。”

    武顯揚道:“諸大俠是否已見過巧手鬼醫程夢熊?”

    “不錯,諸某已面見程夢熊。”

    “然則程夢熊為何不與諸老師同行。”

    請鳴霄道:“程夢熊須略作安排居處,明晨與諸某借同人京。”

    武顯揚淡淡一笑道:“這樣説來,四殿下必已懇求程夢熊能為他着手重大陰謀,可否見告?”

    諸鳴霄哈哈大笑道:“如此重大之事,四殿下怎可為諸某預知,諸某不過手持信物奉命邀約程夢熊進京罷了。”

    武顯揚望了諸鳴雷一眼,道:“那麼金錢信物仍在諸老師懷內麼?”

    諸鳴霄聞言心神猛駭,面色大變,乾咳一聲道:“不瞞武大侯,那枚金錢已交還程夢熊了。”

    武顯揚不禁放聲大笑道:“武某並非三歲無知玩童,尚未言明何事,焉有將信物交還之理。”説着面色一沉,厲聲道:“金錢仍在諸老師懷中藏着,請速交與武某,武某網開一面讓你逃生。”

    請鳴霄深知如不獻出必然凶多吉少,然江湖中人習性寧折不彎,而且受四殿下重託,豈可功敗垂成,程夢熊如重承諾,必不讓自己喪生於他所居咫尺外,心念一定,朗笑道:“諸某實話實説,決無半點虛假,倘或不信,何妨當面請問程夢熊就知。”

    武顯揚聞言不禁將信將疑,道:“金錢真個未在諸老師手中麼?”説時目中神光泛出森厲殺機。

    諸鳴霄心神一震,冷冷笑道:“程夢熊就住在對崖,對武大俠一舉一動,洞察無遺,絕不會讓諸某喪生在此,武大俠固可逞一時之快,但招來殺身大禍。”

    武顯揚暗覺此話並非危言聳聽,淡淡一笑道:“除非諸老師能改變心意!”

    諸鳴霄不禁一怔道:“諸某已説過金錢信物不在身旁,四殿下謀求之事茫然不知。武大俠如與四殷下易身相處,請某決難相信武大俠曾將機密……”

    武顯揚冷不防右掌迅疾無倫向諸鳴霄面門拂去。

    諸鳴霄立時警覺,右臂一式二郎擔山封去,但已遲了一步,但覺一片奇熱如焚撲面襲來,真氣回逆窒息欲倒。

    武顯揚迅疾無比搜覓諸鳴霄全身,並無什麼金錢,不禁呆了一呆,暗道:“莫非諸鳴霄之言並未半點虛誑。”只覺此事內中必有蹊蹺,相求之事尚未明言,應允與否亦未確定,信物就被收回,焉有是理,認定諸鳴霄將信物埋藏在對崖秘處,明晨與程夢能動身時再予取出。

    乾坤處士武顯揚略一沉吟,取出一粒藥丸喂在諸鳴霄口中。

    須臾,諸鳴霄醒轉,冷笑道:“武大俠為何突發善念,將諸某救活。”

    武顯揚道:“留嚇你活命,可與武某等同往去見程夢熊。”

    諸鳴霄即道:“武大俠取得金錢,要我諸鳴霄何用?”

    武顯揚聞言就知內情有異,面色大變,道:“老朽搜遍諸老師全身,並未發現有什麼金錢?”

    諸鳴霄暗道:“我將金錢密藏於夾褓內,錢身本薄,又靠近衣鈕,也許武顯揚疏漏並未搜到。”暗暗欣喜,正欲出言證他所説已還程夢熊之言不虛時,驀聞身後密林騰起一聲清澈長嘯,人影如魅紛紛疾掠而來。

    武顯揚瞧出來人正是七皇子之師太極慧劍佟景賢,率領本皇子門下一千高手,不禁心頭暗感駭異。

    太極慧劍佟景賢身形倏止,目注譜鳴霄微笑道:“尊駕當是四殿下親信侍衞諸鳴霄老師麼?”

    諸鳴霄答道:“不錯,在下正是諸嗚霄。”

    佟景賢道:“不知諸老師可否交出金錢信物?”

    諸鳴霄不禁心神猛震……

    太極慧劍佟景賢又微微一笑,道:“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老朽雖是七殿下授藝師傅,但決不偏私,諸老師交出金錢立即毀去,以免闖出滔天大禍。”

    諸鳴霄道:“佟大俠之言極是,無奈金錢信物已為武顯揚奪去。”

    武顯揚不禁大怒,厲聲道:“諸鳴霄,你這話無的放失……”

    諸鳴霄亦反唇相譏,厲聲道:“我請某為你暗算制住。搜覓全身,將金錢搜去,你那同行均有目共睹,何況諸某手下悉遭毒手,可為明證,武顯揚、你以武林名宿,正派高人自命,大丈夫行事磊落光明,敢做敢當,如今諉誣諸某無中生有,可見你也是名俠實盜,口蜜腹劍無恥小人。”

    武顯揚不禁氣得肝肺炸裂,但此時此地百口莫辯,除了金錢並無搜獲外無一不是事實,當下厲喝道:“諸鳴霄,住口!”

    太極慧劍佟景賢面色一沉,冷笑道:“老朽趕來此處之際,親眼目睹武老師暗算施襲,諸位請鳴霄搜覓全身,如説武老師未取金錢信物,有誰能信!”

    武顯揚無法辯明,與其越描越黑。倒不如相應不理,卻冷笑道:“佟老師,你親眼目睹武某在請老師身上取出那枚金錢麼?”

    佟景賢冷冷答道:“無論如何,那枚金錢總是在二位中一人身上,既然兩位不贊成老朽將金錢毀去,那麼老朽本除惡務盡之旨,恕我不能顧全武林道義了!”

    諸鳴霄冷笑,道:“佟大俠捨本逐末,不智之極,倘佟大俠能除去巧手鬼醫程夢熊,水除大害。為宮廷斷絕閲牆之禍,功德無量,此其一,再毀去金錢亦無濟於事,因尚有兩樣,此其二,如今諸某金錢信物被武顯揚奪去,武顯揚與佟大俠均是武林名宿,功力悉臻化境,不相伯仲,恐佟大俠雖操勝算,至於諸某更無足輕重……”

    話聲中,諸鳴霄突面色慘變,只覺心痛如絞,眼前發黑,仰面倒地。

    太極慧劍佟景賢及乾坤處士武顯揚不禁一怔,同往趨視,察覺諸鳴霄業已氣息冰冷,撒手西歸了。

    諸鳴霄突然暴死,諒素遭人暗算所致,但佟景賢、武顯揚自己心理明白自己這方絕無人敢作出此事,那卻是為何呢?

    佟景賢不禁望了武顯揚一眼。

    武顯揚從他眼神內,即知佟景賢存着什麼心意,不禁怒極,厲聲道:“佟老師,莫非疑心武某所為!”

    佟景賢冷冷一笑,道:“武老師未免作賊心虛,諸鳴霄適才罹受武老師暗算,心脈臟腑已然重傷,雖被救醒,但終不免一死。”

    武顯揚本怒容滿面,聞官長嘆一聲,道:“佟老師,試問武某既搜出金錢信物,何必又救轉諸鳴霄?”

    佟景賢不禁楞住,暗道:“此言委實不差。”目露詫容道:“那麼金錢何在?”

    武顯揚詳細敍出請鳴霄由對崖靈猿揹負渡過後經過敍出。

    佟景賢道:“佟某也不信金錢已交回,説不定程夢熊當着信物既不便食言拒絕,又不甘為宮廷效力,故命靈猿趁着護持諸鳴霄之際趁間竊去!”

    武顯揚道:“武某卻也有此推測,但諸鳴霄乃威震百奧、馳名八閩的頂尖高手,靈猿在他身上動了手腳竟懵然無知,未免不合情理!”

    佟景賢道:“這樣説來諸鳴霄定顧知你我等必生心劫奪,藏在對崖秘處了。”

    武顯揚頷首道:“正是!武某也贊成格老師之見,將金錢毀去,為今之計,你我要如何越過萬蛇谷,尋覓金錢或徑自打那程夢埃,合力戮殺,永絕禍害!”

    佟景賢望了武顯揚一眼道:“武老師,這是你由衷之言麼?”

    武顯揚正色道:“佟老師,你我均是年逾古稀,武林知名人物,彼此雖交不深,但也有耳聞武某心性為人。”

    佟景賢道:“進來盛傳顯揚已歸道山,閣下乃千面神儒石誠易容偽裝!”

    武顯揚聞言雙眉猛震,宏聲大笑道:“佟老師定為無稽之中傷之言所惑,若武某放了謠諑,指佟老師並非本人,而是其他江湖兇邪,侮老師如今作何想法?”

    “佟某有人證明非虛!”

    “難道武某就無人證麼?”

    佟景賢不禁默然須臾,微笑道:“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終有水落石出之日,既然武老師與佟某心意不謀而合你我速去尋覓程夢熊去吧。”

    武顯揚微微一笑,手指谷下,道:“佟老師,如何跨越萬蛇谷?”

    敢情那太極慧劍佟景賢尚未目睹怪異駭目的奇景,不禁微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峽谷雖險,還不至難倒你我。”説着飄然走近崖沿,不禁一怔,冷笑道:“這不過是障眼法而已,有何可懼?”

    武顯揚道:“雖是障眼法,卻含有極厲害的禁制。”

    佟景賢回面沉聲;道:“有誰敢橫渡萬蛇谷!”

    大內高手面面相覷,不吭一聲。

    武顯揚道:“武某想出一策,不知可行否,不妨一試。”説着突提聚一口真氣,高聲道:“兄弟武顯揚求見程老英雄,煩為通報。”

    須臾——

    只聞對崖傳來清朗聲,道:“程夢熊封刀歸隱已久,屏絕世緣,拒不見外客,尊駕請回!”

    武顯揚道:“兄弟帶有程老英雄信物,諒程老英雄不致見拒,有勞通報一聲。”

    “是何信物?”

    “一支銀簪!”

    “請擲入萬蛇谷自有蛇卸過來驗明真假。”

    武顯揚不禁面色一變,高聲道:“兄弟何信得過閣下?”

    對崖傳來哈哈大笑,道:“正如在下不能相信武老師身懷銀簪一般。”

    武顯揚不禁呆住,面色異常難看。

    突然身後遠處飛掠而來七八條飛快的人影,來人正是蛇神滕風、千手鬼王、霹靂尊者陶彥、白骨殃神柳南等羣邪。

    佟景賢朗笑道:“諸位也已趕來了,萬蛇谷有幸,難得諸位光臨,膝老師,你有無妙策可驅逐萬蛇”?滕風聞言冷哼一聲,快步走來目睹壑澗萬蛇潮湧水流怪異情景,不禁猛然一呆,沉聲道:“此乃障眼法!”

    佟景賢笑道:“這個悍某也知是障眼法,絕無如此之多的蛇蟒不竭不盡,但不知是真是假,膝老師武林尊稱蛇神,稍施小藝,必可驅之無影無蹤!”

    滕風傲然一笑,道:“除去蛇蟒,滕某不費吹灰之力,瞧諸位神情慾望對崖而去,不知為了何故?”説着望地面狼藉屍體一瞥,雙眉微皺。

    武顯揚道:“武某還是一句老話,合則兩利,分則懼敗。”將詳情和盤托出,絲毫無隱。

    千手鬼王道:“武林人物,恩怨分明,受人點滴,湧泉相報,程夢熊歸隱已久,從不過問是非,但信物索報,那就大不相同,非但宮廷有非常之變,而且武林亦從此永無寧日了。”

    滕風道:“即是如此,無異是説我等非程夢熊之敵,尋上門去不諦送死!”

    “話不是如此説,應未雨綢繆,毋臨渴掘井,程夢熊三般信物如被我等截獲毀去,他永無再出之藉口。”

    膝風道:“那麼我等找上門去,是何原故?”

    佟景賢道:“證實諸鳴霄之言,倘程夢熊未索回金錢,無疑諸鳴霄將金錢藏在對崖。”

    滕風略一沉吟道:“此言雖是極,但佟老師為七皇子授藝思師,程夢熊不出從此無後顧之憂……”

    言尚未了,佟景賢朗聲大笑,道:“諸君之位,天命攸歸,實非佟某所能左右,倘或格某存有此念,怎會離開七皇子嘯邀林泉,不問世事,虛耗十數寒暑,此次再出乃因七皇子羅受無妄之託,佟某相助澄清,就拿最近江湖掘起一隱名自稱軒轅手人物而言,可見七皇予以前種種,滂怨集身,均是無中生有,惡意中傷!”

    蛇神滕風笑道:“但願佟老師口能應心。”説着取一隻短笛,吹出漫無韻律悸人笛聲。

    壑中萬蛇聞聲如遇剋星,一霎那間奔竄無影無蹤,澗底顯出一片淺淺流泉。

    驀地——

    上流頭急洪暴漲,潮湧泄瀉,轉瞬喧譁嚼湃,水深達十數丈高,滔天白浪,情景立變。

    佟景賢目光向大高手一望。

    立有兩人飛下,欲施展凌波飛渡輕功越掠壑澗,豈料兩足一點浪頭,只覺身形疾沉而下,轉瞬沒頂無蹤。

    岸上羣雄不禁色變,面面相覷。

    只聽對岸傳來一語聲:“諸位方才謂有銀簪信物須求見程老英雄,為何時至如今尚未見信物送來,分明謊言相騙,奉勸諸位,不要妄念涉過此崖,須知此崖步步均有殺機!”

    水聲似奔雷,但語聲宇宇清晰送人諸入耳中。佟景賢冷笑一聲,道:“佟某絕不相信去程夢熊居處僅有一條通徑,我等分兩拔沿着崖壑上下尋覓可越過之處,以旗花聯絡。”説着自領人向下遊方向飛奔而去。

    武顯揚略一思忖,亦領同黨向上遊方向奔去。

    剩下蛇神滕風等羣邪無所適從,相望了一眼,千手鬼王冷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佟景、武顯揚均心懷區測,口蜜腹劍,此去必遇險敗退,我等不必隨往。”説着望了諸鳴霄屍體一眼,接道:“光兄瞧武顯揚之言不盡不實,諸鳴霄身懷金錢必為他搜去,依兄弟之見不如採取雙管齊下之策,諸位可暗躡武顯揚等人身後,察明有何異謀,兄弟在此哲候。”

    滕風詫道:“為何閣下獨留在此?”

    千手鬼王道:“若有手持玉匙銀管信物宮廷好手來此,兄弟可及時截阻。”

    滕風點點頭道:“好!”率領羣邪攝向武顯揚而去。

    千手鬼王身形隱入棒莽山石之後。

    天色漸漸灰暗,暮瞑四合,天邊懸掛一鈎新月,山風狂疾,瀰漫血腥刺鼻。

    遠處忽顯出一條黑影,疾逾流星掠至澗谷前,隱約可見一身長聾立少年,面目均被黑巾矇住,肩搭雙劍,絲穗飄揚,炯炯若電目光由紗巾內逼射而出,懾人心神。

    那少年凝目望向對崖久之,若有所思,突聞身後隨風飄傳入耳,陰冷語聲道:“閣下來此兇險之地意欲何為?”

    暗中飄然閃出千手鬼王。

    少年頭也不回,冷冷答道:“即知此地兇險,尊駕來此何為?”

    針鋒相對,千手鬼王頓被問位。

    半晌,千手鬼王咳了一聲,道:“閣下未瞧見滿地狼藉屍體麼?”

    “瞧見了!”少年答道:“俱是尊駕毒手所殺的麼?諒尊駕未必有此功力,須知死者均系四皇子門下高手。”他仍未回面,負手凝立望向對崖。

    千手鬼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暗道:“莫非此人就是新近名震大河南北的軒轅高手麼?”心中煩生畏怯,愈發不敢冒昧出手,朗笑道:“閣下不愧神目如電,死者確是四皇子門下,但均為乾坤處士武顯揚及同黨聯手殲斃,囊中信物金錢亦為武顯揚搜去。”

    少年聞言抨然心神一震,緩緩轉望去,兩道懾人眼神望了千手鬼王兩眼,談淡笑道:“在下只道是誰?原採是無量山主。”

    千手鬼王目睹少年面蒙紗巾,不禁一震,抱拳笑道:“閣下是何來歷,可否賜告。”

    少年微微一笑,道:“武林末學,名不見傳,敝姓王。”

    千手鬼王道:“王少俠幸會。”

    少年道:“如今武顯揚何往,莫非已持信物去見程夢熊了!”

    千手鬼王説出前情。又道:“王少俠,老朽認為武顯揚有意避開眼目,繞道獨自去找那程夢熊,如老朽意料不差,武顯揚不知受了哪家宮廷皇子籠絡。”

    少年道:“在下也是如此想法,太極慧劍佟景賢亦來此處,武顯近幾年來恐逃不出佟景賢手處,在下來此亦欲瞻仰程夢綜前輩風采。”

    千手鬼王道:“閣下無程夢熊信物也是枉然。”

    “武顯揚手中信物不妨借用。”説着縱然一躍,向武顯揚去向疾掠如飛而去。

    千手鬼王不禁一怔,意欲追去,沉吟之下復又隱入暗中不見。

    浮雲掩月,大地一片昏茫。

    片刻後,又如風疾飄掠至十數黑衣背刀人物,只聽一個宏亮語聲道:“看來,此係萬蛇谷了。”

    “由何見得!”

    “否則諸鳴霄不會無故喪命此處。”繼而高聲道:“晚輩手持信物求見程老英雄?”

    只聞對岸傳來語聲,道:“尊駕請躍下澗去,坦途無虞,區區在此接引。”

    一條身影聞言一躍而下。

    千手鬼王瞧出那是大內衞士統領風雷十八掌董浩棠,但不知奉了何人之命,心神微忖之際,但見董浩棠躍下澗去,更是一驚,疾如飄風掠向崖沿遠處察視。

    他不料董浩棠行動如此之快,傳迅滕風等人趕來已是不及,只有靜候情勢發展。

    董浩棠似已受高明指點,不顧洶湧奔濤奇身躍下,一落至水面,豁然中分一條通道,暗道:“排教禁制果然神奇。”身如離弦之弩望對岸疾奔而去。躍上岸隙。只見迎面人影一閃,現出一個面目森冷少年,一伸右掌,道:“信物何在?”

    董浩棠從懷中取出一枚銀叉,望了少年一眼遍:“閣下請驗明真假?”

    少年接過端詳了一眼,笑道:“不錯。”隨手交回董浩棠。

    董浩棠接在手中,只聽少年道:“尊駕請隨我來!”

    只見少年疾轉身起,宛如飛鴻騰起,身法極高,董浩棠急隨身後,一隻銀仍緊握在手中。

    到得那陡壁懸崖上,不禁大驚,瞧出兩崖只有兩條藤索,相距數十丈,懸崖之下深不見底,只聽少年輕笑,道:“尊駕有無把握藉此藤索施展上乘輕功到達對崖,須知一失足便是百年身,恕在下無法照顧。”

    董浩棠沉聲道:“這個無須耽憂,董某自付尚可勉強過崖,程老英雄就位在對崖麼?”

    少年道:“對崖有燈火處就是程老英雄所居,尊駕不可勉強,昏夜無光,不易辨識落腳之處。”

    董浩棠大笑,道:“難道叫董某在此幾立終霄,守候天明麼。”

    少年微微一笑,道:“尊駕豪氣令人欽佩,但此索只容一人獨往,還是尊駕先請……”

    董浩棠道:“不是有兩索麼?”

    少年道:“下面一索系防止藤索因偶發事故斷落備用,目前用下索異常不便,因上索阻礙身形之故。”

    董浩棠道:“即然如此,閣下先請吧!”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身形候提,人如飛鳥雙足落在藤索上,張臂如翼,少年施展靖蜒三點水上乘輕功,騰躍如飛,到了中途,因強風猛烈,少年身形左右搖晃不止,幾乎摔下谷去,董浩棠不禁為少年捏着一把冷汗。

    只見少年左足一端,人已凌空飛起,盤旋三匝,風勢稍定計落足藤索,疾如流星奔向對崖。

    董浩棠定了定神耳聞對崖少年語聲傳來,道:“尊駕請過來吧,小心了!”

    他小心翼翼,雙肩一振,潛龍昇天撥起,緩緩落向藤索,一沾即騰,掠至中途,穀風強烈,單足點上藤索之際,突然藤索一晃,身形疾沉而下,啊喲一聲大叫。

    哪知谷底突有一條人影冒出,伸臂將董浩棠接任,凌空騰起擎牢下索緣回原崖上。

    董浩棠驚魂一定,抬目望去,原來是一支金手入猿,目光電射視了自己一眼,返身掠去。

    只聽董浩棠忽啊喲出聲驚呼,原來緊握在掌中的銀簪,在失足墜下谷中之際,不由自己鬆開手掌墜下谷中。

    此刻,董浩棠不禁手足冰冷,宛如泥塑木雕,半響説不出話來。

    驀聞對崖少年語聲傳來,道:“尊駕安然無差麼?晚間視力不明,夜風強勁搖動藤索,易睛失足,依在下之勸,不如明晨過崖為是。”

    董浩棠高聲,道:“董某剛才失足,一時不鎮將信物墜入谷中。請問閣下是否可以尋覓麼?”

    那少年竟長嘆一聲,道:“草駕為何不將信物妥藏懷內囊中,谷深千盡,何況澗底怒泉檄湍,銀簪必衝失,無法尋覓,如今尋駕作何處置。”董浩棠懊悔不絕,答道:“是否董某可面見程老英雄,信物經閣下辨試無疑,失手墜入谷底亦是實情,煩請通報一聲,不論可否大德圖後報!”

    少年答道:“尊駕失去信物,在下礙難通報。尊駕不如請回吧!”

    董浩棠強笑一聲道:“董某奉有嚴令,豈能半途而廢,只有坐候天明下谷尋出信物。”

    少年答道:“此處礙難陌生人逗留,天明後尊駕如不返回,恐罹不測之禍!”語畢寂然。

    董浩棠聞言不禁心中大急,高聲道:“閣下可否酌情多容。”只聞天風送濤,嘯掠如潮,並無人聲回答。董浩棠只覺手足無措,半晌暗歎一聲,忖道:“只有靜候天明相機設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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