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落木,萬里飛霜:
驛道上西風捲起落葉黃塵,雖是麗日晴空,卻掩不住深秋蕭瑟寒意。
兩匹黃騾疾馳在繹道上,滾滾塵煙中隱現出符孟皋麻仲堯兩人。
忽聞麻仲堯驚噫一聲,勒馬停鞍目中神光凝注着道旁一株凋殘禿梧桐樹幹上。
符孟皋坐騎已衝出三丈開外,聞聲勒轉馬頭奔回,見狀詫道:“少堡主你看出什麼可疑之處麼?”
麻仲堯舉手指在樹幹,道:“少俠,你瞧。”
符孟皋拾目望去,只見樹幹上刻着不規則線紋,既不似蟲鳥,又不似文字,不禁茫然不解,笑道:“在下初涉江湖,不明所以,請少堡主賜教。”
麻仲堯眉頭微皺,道:“這乃江湖黑道中人暗記,示意前途即為動手所在,想此去蘄州不過八十餘里,官道坦途,莫非有人想在途中約鬥不成。”
忽見來路絕塵飛馳而來三騎快馬,騎上人均是身懷兵刃,勁裝捷服,面目森冷的黑衣江湖人物。
這三人似瞧看樹幹上刻記,面色頓現緊張,忽有一中年漢子望了符孟皋麻仲堯兩人冷笑一聲道:“朋友如想保全性命,最好途中少管閒事。”語畢揚鞭叭一聲,三騎絕塵飛馳而去。
麻仲堯臉色一變,意待發作,候又忍了下去,微微一笑道:“真象末弄明白之前,兄弟不願多事。少俠,咱們趕過他們頭裏去吧。”一抖繮繩,兩騎飛雲制電疾馳而去。
兩騎雖是迅快,卻未趕上那三人三騎,但見前途隱隱現出一處鎮集。
麻仲堯冷笑道:“點子就在這鎮上,咱們瞧瞧去!”
符孟皋忖道:“麻家堡也是黑道巨擎,難怪他對黑道中人行事瞭若指掌。”
他因初涉江湖,意欲在學習中取得經驗,請事也不多問,沉默寡言,鋒芒太露,未必是福。
一抵鎮口,即見一家昌隆客棧外站着五名鏢局模樣趟子手,門外插着一隻鐮旗,白續為底,上繡五隻蝙蝠,黑質鐮紅,栩栩如生。
麻仲堯詫道:“這不是金陵五福鏢局麼?局主蜈蚣鞭桂松奇人緣頗廣,武功又高不知與什麼黑道人物結怨,竟看中了他的鏢貨了。”翻身下騎,向趟子手略一抱拳,神色倨傲道:“速通稟桂老鏢頭,就説甘涼麻家堡麻仲堯求見。”
有道是樹的影兒,麻家堡威震甘涼西北道上,五鏢夥齊現出肅然敬畏之色,一人疾向客棧內奔去。
片刻,客棧院內傳出響亮豪笑聲道:“少堡主什麼風吹到此內,桂某不知,出迎來遲,望乞海涵。”話聲中一個身材魁偉,霜眉虎目,銀髮白鬚的老者疾趨而出。
麻仲堯抱拳笑道:“不敢,在下路經此處,一見五福鏢旗,即知鏢頭親身護鏢,自應趨訪。”
桂松奇豪笑道:“少堡主好説。”目注符孟皋一眼,道:“這位是……”
麻仲堯忙道:“是兄弟莫逆之交符孟皋少俠,你須多親近才是。”
桂松奇笑道:“這是當然!”只覺符孟皋英秀挺拔,一臉正氣,怎會與麻仲堯結識,麻家堡行事狠辣,威震甘涼,雖然麻仲堯名揚邊疆,謄多毀少,人也頗為正派,比其父作風較為良善,但究竟是黑道泉雄,見麻仲堯竟作不速之客,途中又不時出現敵蹤,不禁暗暗憂慮揣摸不出麻仲堯來意。
符孟皋只覺桂松奇目光中含有疑慮之色,不由瞧出幾分。
麻仲堯也是聰明絕頂之人,當下正色道:“在下途中曾發現黑道人物暗記,似衝着老鏢頭而來,老鏢頭與家父因是舊交,不願見危不顧,是以在下意欲拔刀相助。”
桂松奇聞言不由心中一塊大石方始落下,頷首道:“老朽也發現情勢嚴重,匪徒動手之處似離鎮外不遠,故而老朽將鏢車暫駐鎮街,派出鏢頭四人偵查匪徒是何來路……”繼而大笑道:“鏢局生涯,原是刀尖上吃血勾當,值不得如許憂慮,難得兩位光臨,老朽借地權作東主,為兩位接風。”右手一引,趨前領路。
客棧內是一四方大院子,五福鐮局十數輛鐮車圍成垛子,由五各鏢頭及二十四名鏢夥守護,個個面色沉重,如臨大敵。
老鏢頭桂松奇招待麻符二人,殷勤備至,尤其為符孟皋俊秀不羣之氣度暗暗傾心,頻頻敬酒,絕口不提憂慮之事。忽聞院外起了喝叱聲,麻仲堯霍地立起,冷笑道:“大概匪徒見老鏢頭滯留不行,不禁憂急,恐夜長夢多,意欲在此處動手,容在下瞧瞧去。”回身一個箭步,迅如離弦之彎,疾掠了出去,只見一個短衣中年漢子,塌鼻爛眼,目中充滿紅絲,口角噙着獰笑在放鏢頭們爭吵。
麻仲堯沉聲道:“朋友,你白生了兩隻招子,此處是你發橫之處麼?”
短衣漢子壯紅眼突射出兩線精芒,冷笑道:“大爺有錢住店,恁什麼你們説包下了。大爺沒有三分三,也不敢在此發橫!”
五福鏢局一個鏢師趁着短衣漢子説話時,右腕蓄勁,倏地一刀揮出,寒光電奔,疾卷而至。
短裝漢子乃內家高手,眼看四面,耳聽八方,冷笑一聲,右臂迴環疾仲,篤的一聲,五指如鈎一把扣着刀背,左掌疾揮。
叭的大響,一掌擊實在鏢頭前胸,慘嗥騰起,身形震飛撞在牆上,口吐鮮血而死。
麻仲堯大喝道:“朋友好辣手!”右臂疾娩出肩頭長劍,一道銀虹飛卷,劍尖射出六線流芒。
短衣漢子面色一變,身形疾拔,落在牆頭,冷笑道:“原來是麻家堡少堡主,難怪……”
話尚未了,只覺膝蓋上一麻,身不由主地栽下牆來。
麻仲堯不禁一怔!
桂松奇更是一呆,他倆都是老江湖,知有人暗中相助,雖疑心符孟皋,但符孟皋負着雙手,似若無其事般,委實瞧不出有什麼能人在旁。
麻仲堯竄前一把抓起那短衣漢子,笑道:“朋友,你我無仇怨,尊駕如説出奉何人指使來此踩線,在下可釋放尊駕。”
短衣漢子獰笑道:“某並非敗在麻少堡主手下,實則另有能人暗襲,少堡主之話某家全然不質……”話此,突面色大變,臉膚青紫,嘴角溢出一絲黑血,毒發業絕而死。
顯然短衣漢子自知無幸,暗中一橫心,將置放牙縫內劇毒硬囊咬破。
麻仲堯不禁一怔,跺足嘆息道:“在下一時大意失慎,讓他從容自絕。”
這時,客棧外疾似飄風掠人四個面目森冷兇惡青衣老叟,目睹短衣漢子毒發身死,不禁面色一變。
一個右手多出兩個指頭,花白長鬚老裏,響起刺耳炸音冷笑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客棧內謀害人命……”
久不做聲的符孟皋突冷冷喝道:“住口,此人是否四位的朋友?”
那老裏沉聲道:“不錯!”
符孟皋微笑道:“即是四位的朋友,諒必該知他的來歷姓名,此人因何而死?四位均是江湖高手,目光鋭利,在下無須解釋。”
此言一出,那老叟竟愣了眼,面色蒼白。
麻仲堯暗道:“看他不出有如犀利的詞鋒。”
忽地符孟皋面色一沉,冷笑道:“原來四位無是生非,覬便五福鏢局金珠而來,金珠在此車內,不妨取去。”
説真的,四老叟確為符孟皋從容神態攝佐,不禁互望了一眼,突感進退兩難,只覺符孟皋是辣手強敵。
麻仲堯哈哈大笑道:“諒你等也不敢伸手!”説着一劍飛鴻而出,劍勢迅如魚鱗密浪,帶出一片悸耳嘯風之聲。
七指老叟目中暴射兩道兇光,大喝道:“你就是麻炯的孽子麼?難怪這麼狂。”右掌疾伸,閃電般向麻仲堯劍勢中抓去。
麻仲堯只覺來掌逼出一股就勁,疾展一招“石破天驚”劍勢化作流芒萬點,震開對方掌勢,身形疾飄五尺,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鬼爪子凌兆蒙。”
凌兆蒙獰笑道:“即聞老夫之名,還不棄劍束手。”喉中吐出一聲悸人厲嘯,身形猛騰奔竄,七指怪爪向麻仲堯抓去,撲彤漫空,遮天罩襲而下。
其餘三老叟亦同時發動,撤出兵刃,迅如奔電撲向老鏢頭桂松奇及符孟皋兩人。
符孟皋大喝道:“且慢!”
三老叟似為喝聲所懾,身形倏地倒翻了出去,一個老叟陰陰笑道:“閣下是否要留下遺言不成?”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三位且瞧瞧你那同伴如何?”兩指駢戟向鬼爪子凌兆蒙一指。
原來凌兆蒙與麻仲堯已打上了,倏忽之間,雙方已攻出十數招,招式凌厲辣毒。
三老實不禁一怔,回首向鬼爪子凌掄蒙望去,忽見凌兆蒙右掌緩得一緩,麻仲堯劍勢迅如虹飛電卷,揮向凌兆蒙右臂。
只聽凌兆蒙口中發出一聲厲降,一截斷臂帶出一股血雨叭啦墜地。
麻仲堯動作迅快,左腳猛抬,踢中凌兆蒙膝蓋穴道,身形被揣得飛了出去。
三老者不禁膽寒魂落,六臂同伸,接佐凌兆蒙身形,突出牆外遁去。
符孟皋道:“少堡主功力高絕,重創凌兆蒙,足使盜魁亡魂喪膽,諒再也不敢輕持虎鬚。”
麻仲堯目注了符孟皋一眼,搖首笑道:“鬼爪子凌兆蒙功力只在兄弟之上,武學怪異,而且有罡氣護身,兄弟一劍實無法斷其右臂,心疑另有能人暗助,莫非是少俠暗中在凌兆蒙身上弄了手腳麼?”
符孟皋道:“在下武功不及少堡主萬一,如在下有此曠絕武學,早將四老賊打發上路了,何必枉費唇舌。”
麻仲堯暗道:“這話不錯。”他從未眼見符孟皋展露武功,怎知符孟皋武學深淺,郝然笑道:“老鏢頭,在下從不願在自己臉上貼金,依在下看來,店中隱藏着一位武林異人。”
桂松奇不禁目露駭容,道:“鬼爪子凌兆蒙看來並非首腦,前途實堪憂慮。”
麻仲堯略一沉吟道:“有此武林異人暗助,他既然伸手,絕不會半途而廢,老鏢頭,依在下之見,不如起程吧。”
老鏢頭只覺此話委實有理,手持銀鬚哈哈大知道:“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用手一擺,傳令鏢車上路。
輪聲施德,鏢車啓行。
老鏢頭桂松奇,麻仲堯,符孟皋三騎隨着鏢車後面,蹄聲得得而去。
一路行去,竟然坦途,非但未見可疑人物,而且由徒亦未留下什麼暗記。
殘陽陸山,暮靄四起。
五福鏢局一行趕了四五十里,行至一片荒山野嶺,毫無人煙之處。
麻仲堯目光巡了一眼道:“此處正是匪徒動手好所在。”
桂松奇搖首道:“匪徒未必敢在此處下手,翻過山嶺便是九宮金環高鴻晚居之處,老朽派遺四鏢頭拜莊,九宮金環高鴻面冷心熱,必不致坐視,除非四名鏢頭途中已遭匪徒毒手……”
話尚未了,突見前途遙處一騎飛馳而來,騎上人騎術甚高,翻山越嶺如覆平地,兩手緊抓着僵繩,身形幾乎是懸虛在鞍上,不禁面色一變。
只見來騎電疾,轉眼即至,騎上人是個貌像精悍的中年漢子,鏢車一行立即停住,鏢頭們都在車周護住,那中年漢子縱騎如飛,在鏢車旁嫁過,尚距老鏢頭三丈左右,隨喝一聲,馬奔停住,高聲道:“桂老鏢頭麼?在下奉高老爺子之命相迎桂老鏢頭駕敝莊。”説時身形從鞍上拔起,身化風中落葉悄無聲息飄落在老鏢頭騎前。
桂松奇忙翻身下鞍,抱拳笑道:“何勞尊駕遠迎,貴上可好?”
中年漢子誠敬無比答道:“貴局四名鏢師途中遭受匪徒暗襲,傷重垂危,為敝上救回,現在敝莊內調養傷勢,深恐老鏢頭惦念,故奉命在下趕來,現敝上已出莊探覓匪徒巢穴,意欲查明是何來歷。”
桂松奇聞聽四鏢頭受傷沉重,不禁憂形於色。
中年漢子道:“老鏢頭請登騎吧,在下前為領路。”扭身一竄,穿起三丈來高,沉落在鞍上掉首馳去。
麻仲堯忽向符孟皋問道:“少俠可曾聞聽過九宮金環高鴻的名頭麼?”
符孟皋道:“昔年名震江湖的九宮金環高鴻的曠絕武功誰人不知。”
麻仲堯道:“九宮金鴻還諸熟奇門禁制,少俠要小心行事。”
符孟皋聞言談淡一笑,遂疾掠而入,施展詭異手法制住伏椿。
符孟皋如法施為,制佐數重屋面伏椿,發現一處假山圍繞,伏椿嚴密,一幢石砌矮屋,一扇窗內映現幢幢人影,傳出低聲談話語音。
他打出十數砂礫,將守着假山的伏椿定住,矮身疾閃在窗前,由窗隙內望,可見四個老者立着商議,迎面是一紫銅膚色,目中威逼射,黑鬚飄指胸前高瘦聾立老者,肩後插着一對紫金砂緬鋼合鑄打造的九宮雙環。
無疑地,此人正是形意門管宿九宮環高鷗,符孟皋暗道:“果然我所料不錯。”
只聞另一人沙沉語聲道:“如今鳥入了樊龍,遲早總是到口之食,不過我等必須查明在昌隆客棧暗助桂松奇的那位武林高手是誰?”
九宮環高鴻答道:“麻仲堯與符姓小輩雖不足為慮,但風聲若有絲毫走漏開去,我等將與麻家堡為敵,未免弄巧成拙,必須穩住他們再説,老朽憂慮的卻是隱名強仇,或系錢矮劍主門下沽名鈎譽,探出我等隱秘……”
“杯弓蛇影,徒增困擾,莊主無庸多慮,怎麼陳老兒還不見趕來,”説着右掌一擺,沉聲道:“走!”率着三名老者向門外走去。
符孟皋恰好探覷是一扇與門相背的窗手,迅疾轉身解開制注的匪徒穴道:“掠回那所獨院。”
身形飄然落下,只見老鏢頭桂松奇立在院中仰面沉思,見符孟皋返回,問道:“少俠探聽如何?”
符孟皋搖首微笑道:“在下並未發現有什麼可疑之處!”
正説之間,忽見麻仲堯催同途中相迎的中年漢子跨入院中,朗笑道:“少堡主,此宅屋宇雖不下千間,與威霸甘涼的麻家堡卻不能相比……”
只見一個壯丁模樣人奔入,向中年漢子桌道:“莊主已在趕返途中,距此約莫五里之遙。”
桂松奇道:“老朽出迎。”與麻仲堯符孟皋隨着中年漢子急趨出莊。
符孟皋暗歎—聲道:“江湖險惡有至於此,令人不勝浩嘆。”
一至莊外,星光之下隱隱曳見一人一騎飛奔而至,翻身落鞍,正是那九宮環高鴻。
符孟皋暗暗冷笑道:“老奸巨滑,造作得逼真。”
桂松奇趨前一揖至地,道:“為了桂某之事,連累高鴻捲入是非旋渦中,桂某問心難安。”
九宮環高鴻哈哈大笑道:“你我是老交情,説此未免令人齒冷,高餘尚未封刀歸隱,説什麼也不能袖手不顧……”忽面現憂容道:“高某出莊雖發現可疑敵蹤,卻未查出是何來歷,倘是吳中三星鏢局飛天鷂子桑龍所遇,恐高某也未能保全,桂兄最好能在舍下打住幾天再説。”説時目注麻仲堯符孟皋一眼。抱拳微笑道:“少堡主,令尊可好,老朽盈年曾與令尊不時過從,交誼頗深,如今地北天南,不覺睽隔數十寒署,少堡主英風挺季勝莫令尊當年,”麻仲堯一聽高鴻提及其父,忙抱拳道:“託前輩福庇,家父甚好,雛風清於老風聲。”
麻仲堯一聽高鴻提及其父,忙抱拳道:“託前輩福庇,家父甚好。”
高鴻微微一笑,轉望符孟皋道:“這位是符少俠麼?幸會幸會。”抱拳一拱,暗送一股暗勁。
符孟皋抱拳還禮道:“不敢。”身形搖撼了兩下,撤出半步。
高鴻讚道:“符少俠好功力。”
驀地——篤的一聲,朱漆楣上釘着一支骷髏箭,箭柄上帶着一緘函。
九宮環不禁面色大變,長身一躍,伸手摘下那封信函,拆閲後面色變得鐵青,目中逼吐兩道怒焰懾人,沉聲道:“果然不出老朽所料,骷髏劍主竟找上了老朽。”
桂松奇道:“如是為了敝局鏢貨,桂某情願離去,連累高兄使桂某終生歉疚。”
高鴻面色激厲道:“桂兄把我高鴻看作過橋抽板落井下石的小人麼?哼!我倒要見識銑樓劍主有何真才實學。”
忽聞不遠處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道:“好大的口氣!”
高鴻面色猛變,身形暴射循聲撲去,肩頭一雙九宮環已撤出。
忽見暗中一條人影騰起,怎奈高鴻身法迅如奔電,雙輪一式“日月合壁”,輪影如虹,蕩起一片悸人響聲,將那身形捲入其中。
只聽一聲淒厲刺耳慘降,那人被絞成一圈肉醬,血雨飛灑。
高鴻電疾掠回,向中年漢子喝聲:“徐壽,傳命下去嚴加戒備。”
中年漢子應了一聲是,飛奔入內。
符孟皋暗笑道:“好假作!”
麻仲堯低聲道:“如是骷髏劍主,倒是棘手得很。”
符孟皋道:“少堡主已萌退志麼?”
這時高鴻和桂松奇已並肩低語,緩緩向內走去,麻仲堯將手一拉符孟皋隨着走入,低聲道:“少俠你似無動於衷。”
符孟皋道:“骷髏劍主如志在必得,此宅四周現已在嚴密監視中,現在退身未免過遲。”
麻仲堯暗道:“此人真個莫測高深。”
數十輛鏢車在九宮環高鴻指揮下,均推入複壁地穴中,符孟皋和麻仲堯守着一間廂房,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一夜深入靜,天際遙外忽送來森厲嘯聲,令人不寒而慄。
郊野中起了有和嘯聲,此落彼起,不絕放耳,益增了幾分恐怖氣分。
麻仲堯道:“他們人數似不少!”
符孟皋道:“誰是他們?”
麻仲堯不禁一呆,道:“骷髏劍主手下。”
符孟皋冷哼一聲,道:“真是骷髏劍主門下,情勢也無這般複雜了。”
麻仲堯更是一呆,只覺符孟皋之言耐人尋味,茫然不解,詫道:“少俠此話何解?”
符孟皋道:“此刻言明非但過早,而且於事無補,稍時少堡主自然明白。”
饒是麻仲堯絕頂聰明,卻忖不出符孟皋話中用意。
二盞茶時分過去,叭的一聲,長窗為一強風震開,兩條黑影疾如飛鴻掠入,顯出一雙蒙面黑衣人,炯炯眼神凝視着符孟皋麻仲堯兩人,各執着一柄右形兵刃仙人掌,橫胸凝式不動。
森仲堯面色大變,倏地撤出肩頭長劍。符孟皋喝道:“且慢”身形掠阻在麻仲堯之前,道:“兩位可是骷髏劍主門下。”左手當下比劃了兩下手式。
一雙蒙面人目睹符孟皋左手舉動怪異,認為符孟皋欲施展獨門武功,面色暗中頓形緊張,一人冷笑答道:“正是,你等不如束手就縛,免遭喪身之禍。”
符孟皋心下已然明白來人並非骷髏劍主手下哈哈大笑,手出如風。
左側蒙面人不料符孟皋如此之快,仙人掌正待封出,已是不及,只感腦脈要穴如中利刃,痛徹心睥,仙人掌脱手嗆啷墜地,身形癱軟倒下。
另一蒙面人不禁大驚,暴喝一聲:“你在找死!”仙人掌一式“星星雨漫空”攻出。
麻仲堯見符孟皋出其不意,動作迅快,制住一人,不禁雄心陡生,長劍淒厲一招攻向另一蒙面人。
一陣金鐵交鳴聲中,麻仲堯長劍射出流芒萬點。
那蒙面人似感腰眼一麻封架不住,竟為麻仲堯劍勢罩住胸腹要穴,悶哼一聲仰面倒地。
麻仲堯想不到骷髏劍主門手下武功如此稀鬆,一擊而出,右腿一抬,端住蒙面人胸前,冷笑道:“骷髏劍主何在?”
符孟皋道:“他們都自絕死去了。”
麻仲堯聞言,不禁一怔,用長劍挑開兩人蒙面紗巾,只見兩匪已是七孔流血斃命,道:“他們真是骷髏幫網羅的均是黑白兩道高手,一身武功卓絕,怎麼……”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我倆先發制人,他們再好武功也無法得逞。少堡主一身所學,超凡人聖,何懼骷髏幫匪徒,倒是骷髏劍主如親身前來,令人憂慮。”
麻仲堯正待再言,忽見三條迅快人影掠入室中,內中一蒙面老者語聲沙沉冷笑道:“老夫只道是誰?原來是麻少堡主,難怪老夫手下喪在流星追魂劍下,常言道血債血還,你納命來吧!”
麻仲堯大喝道:“那來的這麼多廢話。”振腕“唰”“唰”“唰”三劍疾逾奔電攻出,招式辣毒精奇,攻向對方要害重穴。
他發劍招幾乎包括了崑崙,青城,點蒼三大門派絕學,凌歷全提。每一劍均有風雷嘯聲,最厲害處即是他那流星劍尖有三點粟米小孔,掣動劍柄上機鈕,射出牛芒飛針,端破氣功橫練。
蒙面老受冷笑道:“麻老三有子如此,也可傲視武林了。”
腰中一搭,掣出一條螟筋軟鞭,呼地一招擊出。
這軟鞭卻似活蟒一般,昂伏起揚,靈活無比,迎着麻仲堯劍尖迎去。
麻仲堯暗感驚駭,知蒙面老叟是一強敵,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劍招宛汪洋大海,滔滔不絕。
此刻,其他兩個蒙面老者亦聯手攻向符孟皋。
符孟皋雙掌一錯,使出一套“迷幻”掌法,奇離幻變,掌影飛絮般攻向二人。
他為的不逞露鋒芒,遭人之嫉,一盞熱茶時分過去,忽見麻仲堯為那蒙面老叟鞭勢所制,雖未落敗,但求勝已不易,暗道:“兵貴神速,免得夜長夢多。”身形突變,右掌疾向肩頭一挽。
只見寒光一閃,兩蒙面老者已倒卧血泊中。
麻仲堯對手蒙面老叟只覺腕脈一麻,鞭勢破綻大露,麻仲堯長劍乘隙而入,蒙面老叟右胸被刺,一股鮮血簡一般的射出,身形踉蹌出數步,倒在壁角,手接住傷口,慘笑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老朽因對你輕視,不慎失手……”説此突然止口,只覺腕脈穴麻得太過突然,猛然瞥見兩同伴慘死劍下,不禁黯然長嘆一聲,看了符孟皋一眼道:“欺人者必然自欺,老朽自招死禍,悔恨何及。”
符孟皋冷冷説道:“閣下未必真是骷骷髏劍主門下。”
蒙面老裏張口似欲説話,忽頭一歪,嗒然喪命。
麻仲堯察覺有異,面色一變,符孟皋忙以手製止,麻仲堯不禁一怔。
窗外風送一聲森厲長嘯,刺破寂靜的夜空,極為淒厲刺耳。
忽聽門外傳來九宮環高鴻語在道:“少堡主在麼?”
麻仲堯和符孟皋互望了一眼,答道:“在下在此。”
一條人影掠而入,道:“情勢異常危急……”。嚷地燃着了楹火折,一道熊火光亮起,映現出九宮環高鴻。
但九宮環高鴻目睹五具血肉狼藉的屍骨,不禁臉色大變候又故作驚愕道:“來犯匪徒俱被老朽驅退,這五人諒於莊主原是舊識,口稱系昔年故交……。”説着撿起一柄仙人掌,迅疾無倫挑開三蒙面老者紗巾,現出本來面目。
高鴻面寒如冰道:“老朽與他們陌不相識。”
院中忽生出重沉步聲,只見一黑衣中年勁裝漢子渾身浴血跌跌撞撞奔來,道:“莊外告警,骷髏幫匪徒連傷十數高手。”
九宮環高鴻怎麼也料不到裝鬼竟惹上真鬼登門,身形急轉出室掠去。
符孟皋身形疾閃出室奔去,麻仲堯呆得一呆,身如離弦之弩疾射出外。
但見涼風習習,寒星漫空,那有九宮環高鴻及符孟皋人影,天外送來陣陣刺耳長嘯,猛一跺足,穿空騰起,掠撲莊外,去勢迅如流星,轉瞬消失於夜色沉沉中。
符孟皋卻未與九宮環高鴻同途,循着嘯聲傳來方向,飄風撲去,掠倉一處山戀起伏處,只見四個骷髏幫匪徒與三男一女拼搏猛烈,尚有三名蒙面黑衣人寧立旁觀。
他目光鋭厲,星光照耀下,依稀辨出那三男一女正是海棠與趙士雄,雲文耀,井光四人,不由大感因惑,忙用黑巾矇住面目,躡身近前,仔細辨認,更感一怔。
旁觀三蒙面人似確是骷髏幫人物,其中一人神似葉勝,而與海棠等拼博的卻非骷髏幫中人。
符孟皋擊指傳聲,夜風中傳聞清脆指聲。葉勝聞聲驚覺,忙與同伴低聲囑咐兩句,疾向符孟皋處撲來,道:“符少俠麼?”
符孟皋手指着拼博激烈的四蒙面人道:“他們是誰?”
葉勝低聲道:“多臂如來陳冠球。”
“竟是他麼?”
“葉某無意探出九宮環高鴻與多臂如來陳冠球暗中勾結,坐地分髒,此次覬覦五福鏢局二十萬金珠,竟喬裝敝幫主所為。”
符孟皋道:“這個在下知道。”隨即附着葉勝耳內密語一陣。
葉勝領命疾掠回原處,率着兩同黨撲向九宮環高鴻莊院而去。
多臂如來陳冠球本手辣心黑,卻疑於葉勝三人在旁冷眼旁觀,心懷首鼠,佯裝打成平手,儘量拖延時刻,思付着如何脱身之計。
一見葉勝三人突然離去,不禁心中狂喜,厲喝道:“好賤婢,還不納命來。”
突聞耳後傳來陰沉懾人冷笑道:“來必見得!”
多臂如來陳冠球不禁大駭,身形倒翻出去,揚腕打出九支白虎釘,抬目望去,只見是一背劍蒙面少年。
海棠眼尖,已看清來人是誰,星眸中泛出愉快的神光,暗呼道:“是他!”
其餘三蒙面匪徒亦住手不攻。身形猛撤,與陳冠球並肩而立,符孟皋冷森森鼻中哼了一聲道:“四位請除下蒙面紗巾!”橫掌一揮,九支白虎釘震飛落地。
陳冠球冷笑道:“尊駕何必逞強,須知刀劍無眼,莫怨老夫手黑心辣。”
符孟皋道:“閣下已是垂死之人,尚敢大言不慚,四位既不願自己揭下縱巾,在下不妨代勞。”頓時身形緩緩,向陳冠球逼去。
陳冠球大喝一聲,四般兵刃,向符孟皋凌厲無匹攻去。
符孟皋身形疾轉,輕靈無比的閃開數尺,右手向肩頭一探,訊如電光石火撤出“冰魄”神劍。
寒虹電卷,只聽藕切微響,衷光飛灑,三隻斷臂墮在塵埃,陳冠球驚覺得快,身形疾仰,將手中兵刃騰蛇梁硬生生地撤了回去,旋身倒穿出丈外。
符孟皋如同附骨之蛆般跟蹤而至,卻未出劍,冷電眼神逼射在陳冠球面上,一瞬不瞬。冷冷説道:“你是多臂如來陳冠球麼?”
陳冠球心神巨震,答道:“老朽等與尊駕無怨無仇,為何辣手斃命?”
符孟皋沉聲道:“你在金陵富甲一方,表面上樂善好施,其實聚斂的均是非分之財,勾結官府。坐地分髒,這次為了五福鏢局三十萬金珠,暗中與九宮環高鴻朋比為奸,指使高鴻手下扮作骷髏幫人物……”
陳冠球越聽越心驚,高聲道:“此乃空穴來風謠琢,老朽不過為了孽子慘遭那賤婢毒手傷殘,不惜千里追蹤。”説着手一指海棠四人。
符孟皋冷笑道:“在下如非罪證確鑿,絕不妄自出手。”右腕疾振,寒光電奔飛出。
陳冠球大驚,身形倒踹飄了開去,口中喝道:“且慢!”
符孟皋如影而至,劍勢待發,流芒閃舞,寒氣襲入眉宇。
多臂如來陳冠球生性陰沉,武功卓絕,卻凜於符孟皋手中“冰魄”神劍,道:“尊駕若恁恃手中神兵,老朽當然無話可説?”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依你之見呢?”
多臂如來陳冠球從未有此悸懼過,只覺符孟皋補威懾人,竟是訥訥説不出口。
突然天外傳來一聲長嘯,播迥夜空。
陳冠球不由自主地機令令打一寒顫,道:“尊駕莫非就是骷骷髏劍主麼?”
符孟皋倏地振腕,灑出九點寒星,訊快絕倫。
陳冠球竟無還手之能,只覺九處穴道一麻,不禁面色慘變,身形如軟蛇一般癱軟倒地。
多臂如宋見多識廣。這一招委實震爍武林,利劍點穴,竟然絲毫無傷,心中越發認定了符孟皋就是散骷髏劍主,不由闇然長嘆道:“老朽敗得心服口服?”
“那麼陳當家的也認罪了麼?”
陳冠球泛出一絲悽然笑容,道:“事至如今,陳某有何話説。”
符孟皋身形如電掠至海棠四人身前,道:“四位請速去沂州東門堤上相候在下,自必將陳冠球押交海棠姑娘報卻血海大仇,但此處刻正是是非之地,請即速離。”説畢連聲催促。
海棠目露幽怨之色,道:“少俠請勿失信,賤妾就此拜謝了。”説罷襝衽一福。
趙士雄道:“姑娘,少俠人已離去了。”
海棠猛抬螓首,那有符孟皋人影,多臂如來陳冠球軀體亦不知何往,芳心不禁無限幽怨,星眸微紅。
井光也是個過來人,知男女之間絲毫都勉強不得,微笑道:“姑娘我們走吧,不要誤了少俠的大事。”
海棠點點頭,低弱説道:“走吧!”一掠雲鬢,蓮步姍姍而去,星眸中含有淚光。
趙士雄心頭滿不是滋昧,默然隨着海棠身後。
夜色更沉,秋風嘯林,落葉飛塵漫空,山野中平添了無盡的蕭瑟淒涼。
且説九宮環高鴻聞得驚訊,心神大震,只覺方寸已亂,疾奔山莊,淡淡星光下,莊外沿途發現倒着不少斷肢缺腿手下,奄奄一息卧身血泊中。
一路奔去,始終未發現敵蹤,知身已陷在危境,無如騎虎難下,不惜孤注一擲。
忽聞不遠處一個清朗語聲傳來道:“來者可是高大俠麼?”
高鴻不禁一怔,答道:“是那位朋友呼喚老朽。”
“在下長白石去病。”説時人影疾閃而來顯出一年約五旬開外老者,接道:“高大俠為何與骷髏幫結怨,幸虧骷髏幫來犯的均是二流腳色,石某同行五人趕奔嵩山,路經此處伸手拒敵,此刻雖已遠去,但未必不再捲土重來。”
九宮環高鴻聞言略為心安,抱拳相謝,道:“高某此刻尚在夢中,息隱家居,絕意江湖,是非恩怨早如雲煙飛逝過眼,但骷髏幫無事生非,找上門來,高某也不甘示弱。”語聲略頓,又道:“石老師同行四位朋友呢?”
石去病道:“他們追骷髏幫匪徒去貢,片刻即回。”
驀地——
天際遙處了來一聲激越長嘯。
石去病不禁為色一變,道:“怎又有強敵到來?”身形疾拔,獨鶴沖天拔起張臂斜掉,穿空電飛,剎眼,身形已遠在二十餘丈外。
九宮環高鴻雖有十餘載未與石去病相見,但石去病為了自己拔刀相助,卻不能袖手不顧,仰面四望了一眼,似又無限重憂,展開草上飛輕功趕向石去病身後。
天際忽又騰起一聲尖鋭刺耳長嘯,嘯聲遠曳而去。
九官環高鴻心靈上忽起子一種不吉的預兆,似覺危機四伏,愈想愈後悔,不該在此際覬覦五福鏢局金珠,無異於飛蛾撲火,怨得了誰。
他忖念之間,已奔出二四里,忽聞石去病語聲傳來道:“高大俠,在下發現一名受傷之人,自稱姓陳,與高大俠有八拜之交,由在下送往崖洞調息養化。”
高鴻聞言循聲奔去,只見石去病立在崖下,忙道:“他人在何處?”
石去病回身一指,指着崖下一處山洞,道:“他人在洞內,在下現須尋覓四位知友,不知他們處境如何?在下不久自回。”話未落音,人已衝雷拔起,瞬眼便即杳失。
九官環高鴻望了洞口一眼,見是士著挖掘的一所儲藏薯芋糧的土穴,右手撤出一柄九宮環,左手燃上了松油火把,緩緩走入,道:“陳兄何在?”
只聞多臂如來微弱的語聲傳來道:“小弟在此!”
高鴻急趨前兩步,熊熊火光映照下,只見多臂如來陳冠球身軀靠着一堆山芋坐着,面色慘白如紙,額角冒出豆大的汗珠,目光黯然無神,嘴角泛起一纖悽然笑容,不禁問道:“陳兄傷得怎樣?”
陳冠球滯重地搖了搖首,道:“小弟曾修書遣人趕來高兄處,囑高兄不可在途中伸手,須計誘桂松奇暫棲寶莊,再殺人滅口,何致為骷骷髏劍主風聞,焉有此敗。”
高鴻面現愧容,長嘆一聲道:“高某並未在途中伸手,一切皆如如陳兄所囑,怎奈迭失變故,莫可逆料,非人少使然,現桂松奇與金珠俱在舍下,桂松奇迄至如今尚蒙在鼓中。你我如能不死,正好映告天下武林,將罪行一切自委之於骷髏幫。”
陳冠球黯然一笑道:“天數如此,小弟倘非孽子無故樹怨,身受重傷。如在下不慎慘遭伏擊,已早趕抵寶莊,此事辦不致發生。”
高鴻冷笑道:“你我已無把柄在骷髏幫手中,懼他則甚。”
突聞洞外傳來陰惻惻冷笑道:“這倒未必,自吐兇謀,罪證確鑿,高鴻!你還不俯首認罪。”
高鴻聞聲面色大變,霍地九宮環向陳冠球劈去,竟欲殺人滅口。
洞中忽起了一陳狂風,將高鴻手中松油火折吹熄,洞中立呈伸手不見五指。
高鴻九宮環劈了下去,只覺劈在山芋堆上,似非血肉之軀、火招又為強風吹熄,不禁大驚,叟地回身,掠出洞外,但見麻仲堯與桂松奇幾立在丈外之處,目中噴出如熾怒焰。
桂松奇冷笑道:“想不到武林着宿,名俠實盜,竟與多臂如來陳冠球狼狽為奸……”
高鴻厲喝道:“住口,老夫殺你兩人,不過舉手之勞。”他已萌殺機,將麻桂兩人殺了滅口,以免無窮後患。
突聞一聲冷笑道:“你敢殺卻桂老鏢頭麼?哼,更使罪證顯然,諒你也不敢動手。”
高鴻聞言不禁大驚失色,循聲望去,天色已現濛濛曙光,只見麻仲堯桂松奇之後五六丈並肩立着七個蒙面雲衣人,寬大黑衫在晨風中擺招飛舞,宛如山趟鬼隨,令人不寒而悸。
這時高鴻面色灰白,忖道:“話倒是不錯,我何不將麻桂兩人一擊而斃,俱諉之於骷髏幫。”
驀然,七蒙面黑衣人凌風騰起,超越麻仲堯接松奇頭頂,飄然落在高鴻身前,其中一人向桂松奇麻仲堯道:“兩位請勿置身是非旋渦中,敝幫當有制裁高鴻之法,並昭告天下武林,明正典型。”
麻仲堯深諳江湖規矩,知骷髏幫不願他們目睹酷刑手法,忙與桂松奇示了一眼色,抱了抱拳,轉身疾離而去。
這時,高洪猛士咬牙,一雙九宮環振腕交錯攻出一招“天地混沌”,環影滿空如天羅地網,向七蒙面人凌頭罩下。鋭嘯悸耳,勁風如山,威勢駭人。
一條人影橫空撲下,高鴉只覺虎口巨震,一雙九宮環脱手飛起半空,身形踉蹌倒出三步,胸口氣血翻騰……
那人身手訊俠絕倫,腳未沾地,右手疾如電光石火一把扣住李九宮環高鴻脈腕。
高鴻只覺氣血逆散,全身經絡起了變化,緩緩縮萎,這滋味非所能忍受,面露悸容,抬目望去,只見是符孟皋,不禁慘笑道:“老朽早該知道是你。”
符孟皋微笑道:“你醒悟得太遲了!方才你那五名得力助手易作骷髏幫手下全數畢命,就該懸崖勒馬,悔悟前非。”
高鴻苦笑道:“但老朽未曾料到閣下就是骷髏幫中高手。”
符孟皋笑道:“高老師錯了,在下身非骷髏幫統屬,那七位才是骷髏幫高手。”
高鴻痛苦難禁,汗流遍體,咬牙道:“身敗被擒,死則死爾,別想在老朽口中掏出一句真言,武林中人亦不會同情老朽名俠實盜,無可作見證。”
高鴻咬牙冷笑道:“老朽俠名在外,負譽武林達三十年,黑白殊途,涇渭有別,將陳冠球與老朽拉在一處,恐無人能信。”
“那麻仲堯呢!”
“麻家堡雖威震甘涼,但也是黑道梟雄,麻仲堯不説還好,否則反蒙顛倒是非,含血噴人之譏。”
那蒙面人目棗猛泛殺機,冷笑道:“看不出一代名宿詞鋒犀利,巧言令色。”
符孟皋右手一擺,微笑道:“高老師你錯了,你那妻孥子女便可確證,試問陳冠球如不懼他妻兒受害,怎可在洞中誘作説出真言,還有長自高人石去病與其他門派中卓著聲望之高手聽得真切你還賴得了麼?”
高鴻面色本異樣難看,此刻更是面如死灰;道:“罪不及妻兒,閣下如此歷為豈是大丈夫英雄行徑?”
符孟皋笑道:“高老師這麼多年來所為,無一不是欺名盜世,喪天害理之行,惡勿山稹,翟發難見,難道又是大丈夫行徑?”
高鴻不禁晤然若喪,暗歎一聲!
符孟皋轉身向七蒙面人抱了抱拳道:“這位高鴻就交於七位,至於陳冠球在下尚須帶走!”回身掠入洞內,抓起多來陣陳冠球穿出疾如流星奔去。
旭日東昇,天邊冽起流霞異彩,凝霜方濃,瀰漫着凜霜寒意。
五福襟局一行已轔轔上道。老鏢頭親自護鉀一輛木板四面封死的板車,上下兩方木板鑑有團孔透乞,不知內藏何物。
老鏢頭桂松奇心中感慨異常,他萬沒料到九宮環高鴻,武林名宿,威望風隆,竟名俠實盜,如非九宮壞高鴻一時疏忽失慎,多昏如來陳冠球家遭逆變,無法及時趕至,此一繼案將無法揭破,可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符孟皋和麻仲堯已先五福鏢局而行,揚鞭疾馳,豪光逸飛。
途中,麻仲堯忽駐馬笑道:“符兄,在下有一事不明,骨梗在胸,非吐之後快,不知可否見告?”
符孟皋勒僵回面答道:“就小弟所知,無不竭誠奉告。”
麻仲堯略一沉吟道:“符兄何以能查九宮壞高鴻真象?”
符孟皋道:“此事説來湊巧,在客棧中少堡主劍傷一匪,匪人武功已臻上乘,於少堡主不在伯仲之間,在下正在窗前觀戰,忽感冷風一縷由窗內射出,從在下身旁疾掠擦過,這匪人頓為少堡主劍下受創,微聞語聲道我等去高鴻莊上查明。”説着微微一笑道:“小弟當時並不知高鴻是何人物,直至途中相遇迎接桂老漂頭之人才恍然悟出其中必有蹊蹺。”
麻仲堯點點頭,只覺所説無懈可擊,暗道:“難道是我猜錯了麼?”又道:“以後又如何呢,在下感覺一切均有人暗中策劃,使九宮環自投羅網,高鴻乃老輩人物,其愚心不至此。”
符孟皋搖搖首道:“當局者迷,一着差錯滿盤皆輸,在高鴻宅內小弟即心疑本人並未外出,果不其然,在下縱身上屋,即見一條迅如流星的人影向內院掠去……”
麻仲堯劍眉身蹙道:“高鴻府中內外伏椿密佈,此人居然如入之境,寧非怪事。”他只覺符孟皋似有不盡不實之處。
符孟皋那有聽不出弦外之音,輕笑一聲道:“小弟也是如此願法,孰知來人武功曠絕,用虛空點穴特伏椿悉數制住,小弟不敢太過逼近那人身後,只見他飄然靠近窗前,亦藏身遠處。
須臾,三條人影沖霄穿空而起,身法奇快絕倫,那屋內走出九宮環高鴻等人,為我等格斃的蒙面匪徒即在其內。”
麻仲堯長長哦了一聲道:“在下詫異來人既身手高絕,何不將高鴻趁機一網成擒。”
符孟皋冷笑道:“高鴻禮待桂老鏢頭,兇謀未彰,如不擒住陳冠球,吐出逆謀,骷骷髏劍主手下武功雖高,也不願背上黑鍋。”
麻仲堯大笑道:“有理,可見不經一事,不長一智。”説着望了符孟皋肩頭“冰魄”劍一眼,説道:“特兄兵刃似是干將莫邪之屬,禪兵奇珍,不知可否於在下增一眼界否”
符孟皋內心雖不情願,卻奈於礙啓齒推卻,微微一笑道:“此劍……”
忽聞一冷笑聲傳來道:“與他交什麼朋友,你道他是好相識麼?”
麻仲堯面色一變,厲喝道:“朋友,你説什麼?速速現身出現,不然翻恕我麻仲堯出手狠辣。”
只聽那人冷笑道:“你是什麼東西,敢在老夫面前混充字號”
符孟皋聽出那語聲似為活喪門賈慶,不禁暗暗納罕,只見麻仲堯猛萌殺機,循聲撲去。
五丈開外萎草叢中穿出一條人影,疾逾閃電掠去,麻仲堯趕向那人身後。
符孟皋突聞另一方向隨風傳來蒼老語聲道:“少年人,不知可否能移駕與老朽一談。”
只見丈外處一聞現出一個面如羅鍋,身着紫衣老叟,符孟皋立即抱拳笑道:“謹遭台命!”
紫衣老叟轉身走去,身形似緩實速。
符孟皋隨着老去,前後相距不過三尺,瞬息已離去裏許。
那紫衣老叟察覺符孟皋身法奇奧迅快,竟能與自己並駕齊驅,不禁目中流露驚異之色,驀然回顧道:“少年人,你一身武功不同凡響,不知可願將真實姓名來歷見告。”
符孟皋道:“在下符孟皋。”
“師承來歷呢?”
符孟皋見紫衣老叟咄咄逼人,內心微感不快,答道:“家師並非武林中人。嚴命不得吐露,恕難奉告!”
紫衣老叟面現不悦之色,道:“老朽嚴凌霄,三日前與當代武林名宿活喪門賈慶相遇,偶而談起符少俠你……”
符孟皋沉聲道:“在下與老丈素末謀面,何況在下初涉江湖,又非驚天動地的人物,不值老丈掛齒。”
嚴凌霄冷笑道:“賈老兒稱你傲慢孤癖,喜交往旁門左道,行事亦正亦邪,令人難測,他心中所疑果然不錯。”
符孟皋怒道:“他疑心在下是什麼人?”
嚴凌霄望了符孟皋一眼,道:“賈慶説你恐系骷骷髏劍主門下。”
符孟皋不禁怒上眉梢,怒道:“風聞武林自命正派人物,喜口舌損人,顛倒黑白,愛怒全憑自已心意,今日一見果然不錯。”
嚴凌霄大怒道:“你這人真是難以相與,如依老朽性起,倒要教訓你一頓,免得你目中無人。”
符孟皋冷笑道:“你還不配教訓在下。”
“真的麼?”嚴凌霄面寒如水,右掌急出,一招“金風趕蟬”疾如電光石火向符孟皋右臂“曲池”穴扣去,左掌隨出一式“浮雲掩月”,迅快無比揮向符孟皋面門。
這兩招均是武林曠絕奇學,奇快難測,嚴凌霄欲一擊制服符孟皋,殺殺他的傲氣。
須知符孟皋外柔內剛,又因身世不明,自幼喜愛孤獨,不易輕信於人,除了鄧素雲一見投緣外,其餘均落落寡合,即是金蘭之交神劍秀士樊丹、散花仙子梅若萍因彼此認識不深,了無牽掛。
此刻,他見嚴凌霄恃武凌人,不禁怒火沸騰,倒踩子午步,右手疾揚,一招“天風驚濤”封開了“金風趕蟬”擒拿之勢,左掌三指如刃,一招“摘星換鬥”削了出去,逼開嚴凌霄擊向面門的掌勢,指吐暗勁,點向對方脈門要穴。
出手奇奧異常,乃“軒轅經”內兩招絕學,嚴凌霄只覺指勁刃如,如不撒手,只怕左臂定要廢在符孟皋指下,不禁暗暗駭震,倏地身形似飄出三步。
符孟皋胸中一股沸騰怒火難消,如影隨形踉蹌而到,雙掌展開一路快攻,泛眼間攻出九招無一不是奇絕難解之學,掌勢擾若長江大河一般滔滔不絕。
嚴凌霄失去先機,幾無還手之力,一簍那間,被迫得連連倒退。
倏地,符孟皋停手不攻,冷冷説道:“彼此無怨無仇,在下也不願樹敵結怨,承讓了。”言還未畢,一翌而起,飛落在兩丈開外,微一沾實,立時穿空又起,去勢如電,眨眼瞬息無蹤。
嚴凌霄氣得面色鐵青。怒視符孟皋去向,半晌做聲得,只覺有生以來,從未有過今日之辱。
突忽,遠外傳來一聲長嘯,嚴凌霄循落嘯聲疾掠而去,只見一株古槐之下立着活喪門賈慶,身形着實,目藴怒光道:“這符姓小輩果然可疑?”
賈慶愕然道:“嚴凌兄果然探出他真實來歷麼?”他目睹嚴凌筲面色異樣難看,暗道:“莫非他們動手不成,符孟皋武功再高,也未必勝得了嚴凌霄。”心中暗暗的納悶。
嚴凌霄冷笑一聲,道:“嚴某也不瞞你。”繼而將與符孟皋相見輕過詳細説出後,接道:“你誘開麻仲堯這小輩,為何耗時這麼久?”
活喪門賈慶不禁一怔,暗道:“他真是姓符麼?性情孤傲怎與我胸中所疑之人一般。”不禁垂首沉吟良久,孤疑不解。
嚴陵霄見賈慶不答,若有所思;怒道:“賈老兒,你這是怎麼了?”
賈慶抬面浮起一絲懊喪笑容道:“如非賈某在麻仲堯口中探出一項隱秘,稍費時刻,那有如此失誤,嚴兄見多識廣,武林中各門各派奇學無不了若指掌,必然察出符孟皋武功來歷。”
嚴麥霄鼻中冷哼一聲道:“嚴某不願臉上貼金,符孟皋武功怪異奇詭,神奧不側,生平僅見。”
賈慶聞言大感駭異,目露驚容道:“這樣説來,賈某倒真要撇下江湖之事,非要找到符孟皋不可了。”
嚴凌霄道:“嚴某也有此意,咱們同行。”
賈慶望了嚴凌霄一眼,笑道:“嚴兄如真有如與賈某同行之意,但許應允賈某一事,不然,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涉。”
嚴凌霄詫道:“我要應允何事。”
賈慶道:“見了符孟皋,可不準先行出手,一切聽賈某之命行事。”
嚴凌霄哼了一聲道:“這次依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