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孟皋一路疾奔,不觉奔至江疚,江流浩荡,波光帆影。胸襟不由为之开朗不少,停立片刻,又展开轻功身法奔去。
蕲州城垣已隐隐在望,符孟皋忽闻熟稳语声传来道:“符少侠请留步!”
语声方入耳,已分辨出那是叶胜语声,不禁答道:“是叶老师么?”
叶胜人影疾闪而至道:“少侠无须去东门城垣了。”
符孟皋浑然摸不着头脑,诧道:“这是为了什么?”
叶胜深深地望了符孟皋一眼,道:“少侠知严凌霄是什么人?”
符孟皋愕然,知叶胜已目睹自己与严凌霄动手情形,便问是何原故。
原来严凌霄乃武林卓著声名难惹难缠的怪杰,人称煞手神判,黑白两道人物均有交往,一经结怨,以符孟皋武功虽说不惧,却与日后行事却大有干碍。
五福镖局老镖头桂松奇押护一辆板车,车内即是多臂如来陈冠球,受符孟皋之托送交海棠姑娘,但麻家堡与秦中九怪系一丘之貉,而陈冠球亦受秦中九怪指使,麻仲尧欲从海棠手出劫出陈冠球。
符孟皋不料情势有如此复杂,道:“麻家堡亦与秦中九怪勾结么?”
叶胜冷笑道:“麻仲尧方才与少侠借剑观赏,若非活丧门贾庆诱开麻仲尧,少侠恐将为麻仲尧所制。”
符孟皋不禁吓出一身冷汗,道:“若此更不能袖手不顾,目睹陈冠球从海棠姑娘手中劫去无动于衷。”
叶胜摇首道:“无妨,严凌霄与贾庆黄雀在后,海棠姑娘定安然无差。”说着微微一顿,道:“严凌霄贾庆既决意查明少侠身世来历,不能不防,何况他俩心疑少侠系骷髅门中,若传骷髅剑主耳中,于邓姑娘有性命之忧。”
符孟皋面色微变,道:“依叶兄之见?”
叶胜微笑道:“叶某才智不及少侠万一,但愚者知虑,必有一得,邓姑娘现在夏口,何妨问计于邓姑娘。”
符孟皋笑道:“就依叶兄。”
正说之间,忽闻来路传来一片奔马蹄声,烟尘蔽空,叶胜右手疾如电光石火伸出,拉佐符孟皋一跃落在道旁草层中。
只见麻仲尧率着十三骑风驰电掣奔向薪州城门,但堪近城垣,纷纷落骑,一匪徒将马匹赶向城外藏起,其余诸人电闪风飘四周掠去。
叶胜低声道:“大概五福镖局一行即将抵达,如叶某臆料不错,那煞手神判严凌霄活丧门贾庆亦跟踪而至。”
说时,叶胜忽伸手一指,道:“少侠,你瞧。”
符孟皋循指望去,只见两条人影疾逾流星在十余丈外一闪而杳。
片刻之衙,远处尘头冒起,人喊马嘶,隐隐只见五福镖局人骑车辆大队而来。
但见老镖头桂松奇亲自推着板车远离官道,右掌劈开板车,由车内挟出多臂如来陈冠球。
陈冠球躯体姥缩如虾,面色惨白如纸,两眼紧闭竟自昏迷不醒。
桂松奇挟着陈冠球身如离弦之弯,向城墙掠去,落在城下,全身一提,玄鹤冲天拔起,凌空一翻,落在城头,目光望了瞥,道:“赵老师何在?”
城厢下飞鸟般冒起三男二女,少女正是明眸皓齿的海棠,目睹来人并非符孟皋,却是五福镖局老镖头桂松奇挟着老贼多臂如来陈冠球。不禁大感失望。
老镖头桂松奇堆下满面笑容,抱拳说道:“老朽是受符少侠之托将陈老贼交付四位,并有一亲笔信函面交海棠姑娘。”说着由怀中取出一函。
海棠接过书信拆阅,心头只觉泛上一缕酸楚,但少女矜持,不形于颜色,慢慢将书收在怀内,嫣然一笑道:“多谢老镖头。”
倏地面色一罩浓霜,抓过陈冠球,照符孟皋信中所述解开陈冠球穴道。
只见陈冠球张嘴咳出一朵浓血,睁目醒来,不禁骇然变色。
海棠怒叱道:“者贼你也有今日!”
陈冠球面如死灰道:“老朽与姑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海棠冷笑道:“老贼……”
话尚未了,忽闻朗笑声传来道:“姑娘请手下留情。”一条迅快人影由城楼上电鸿飞落,现出流星追魂麻仲尧。
桂松奇不禁一怔,抱拳笑道:“麻少堡主也来了。”
麻仲尧向海棠略一抱拳,道:“适才在下接护家严飞书传讯,多臂如来陈冠球身负数宗武林血案,牵涉至广,意欲向姑娘求借此贼一用,待几宗疑案水落石出后,必让姑娘手刃此贼。”
海棠道:“恐难如少堡主之意。”言下拒人千里之外。
麻仲尧面色微变,道:“在下言出至诚,决无欺骗姑娘之理。”
海棠轻笑一声道:“既然如此,看姑娘在道义份上,我先废去老贼一身武功,并断其双腿主经,交与少堡主就是了。”
麻仲尧面色一变,怒道:“姑娘,你这不是故意与在下难堪么?”轻轻击掌一声,十数条身形迅疾冒出,将海棠,赵士雄四人围住,朗笑道:“姑娘即瞧不起在下,也用不着什么江湖道义了。”
麻家堡威震甘凉,随着麻仲尧而宋的,无一不是太阳穴高高隆起,目中精芒逼露,一望而知俱是内外双修,武功高强的能手。
眼前情势强弱立判,海棠知麻仲尧存心劫走陈冠球,暗地银牙一咬,扬手打出镖蓬梅花针向陈冠球袭去。
却不知麻仲尧已畜意戒备,料知姑娘必有此言,哈哈一笑,银虹飞卷,将梅花针悉数磕飞。
麻家堡一个豹面老者飞身抢出,迅如闪电将多臂如来陈冠球挟起。
井光,霍文耀,赵士雄不禁大怒,霍地拔出兵刃。
仲尧面寒如冰,冷笑道:“在下并非有意寻仇,也不愿结怨,无奈陈冠球关系太大,在下实逼不得已,如四位恃强,刀剑无眼,伤亡难免,怒在下被迫还手,谅四位非在下敌手。”
突闻一声冷笑道:“强中还有强中手,螳螂捕蝉,安知黄雀在后。”
豹面老者忽面色大变,口张目呆,卟咚一声栽倒在地。
麻仲尧大惊失色,转面望去,只见是卓负盛名的两个武林煞星活丧门贾庆煞手神判严凌霄。
多臂如来陈冠球右臂已被严凌霄扣住,活丧门贾庆目光炯炯,面露似笑非笑神情,道:“风闻麻老三有子如龙,年未及冠,已名震边陲,老朽意欲见识麻家堡独门武学有何惊人之处。”
麻仲尧暗道:“这两个老鬼,武功卓绝,心狠手辣,我若顶撞于他,只怕今日不能全身而回。”内心甚是惶惧,却外形不露声色,淡淡一笑,将剑回鞘,抱拳躬身道:“两位前辈与家父交谊素笃,晚辈岂能无礼,再说也不敢班门弄斧,但陈冠球身上背了三宗血案,使家父蒙受不白之冤,故家父严令晚辈将陈冠球擒回。”
贾庆大笑道:“陈冠球何止背了三宗血案,案如山积,血腥满手,老朽也不难为你,见着令尊,就说老朽从你手中抢去就是。”
麻仲尧心中虽怒火沸腾,却强抑着泛出一丝尴尬笑容,道:“晚辈不敢。”
贾庆大喝道:“那你等还不离去速回甘凉作甚。”
麻仲尧咳了一声道:“晚辈这就回去,但愿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贾庆大笑道:“你如记仇,这也由你,见着令尊就说老朽致候。”
麻仲尧心中怨毒已极,答道:“晚辈记下了,两位前辈珍重。”右手一挥,率众纷纷掠向城垣,疾如流星飞矢而去。
严凌霄冷笑道:“依得严某性情,至少在这小辈身上留一点记号,那有这多唇舌。”
这时,海棠莲步姗姗走来,裣衽一福。
贾庆忙斜身一闪,道:“姑娘,老朽两人最难讲话,即不愿平白受人点滴之惠,也不无故施恩于人,此次老朽两人乃冲着陈冠球而来,须将陈冠球带走。”
严凌霄接道:“姑娘定需陈冠球雪仇洗恨,原无不可,但需姑娘与你那心上人前往老朽终南山处一行。”
海棠面色排红过耳,臻首一低,含羞答道:“老前辈休要取笑,晚辈那什么心上人。”
贾庆大笑道:“符孟皋不是么?”说时与严凌霄挟着陈冠球跃下城垣,疾如飘风而去。
海棠芳心幽怨无比,忖道:“落花有心,流水无情,你乃武林成名人物。怎可有意奚落。”暗暗恨贾庆讥刺露骨。
赵士雄暗叹一声,向老镖头桂松奇问道:“老镖头必知符少侠行踪,可否见告。”
桂松奇摇首答道:“老朽也曾问过,少侠答称身如萍寄,漂泊无定,但老朽预料,武林乱晚服已萌,嵩洛关中今后谅成是非之地,或可一见。”
赵士雄点点头,转而向海棠道:“我等不如去嵩洛关中一游,姑娘走吧。”
城垣上人影四散无踪,城楼一角飘下符孟皋叶胜两人。
叶胜道:“叶某所说如何?贾庆严凌霄本十拿九稳算准麻仲尧劫取陈冠球之际,少侠必然现身,怎料少侠为叶某劝阻,迫不得已及时出手,若此刻活命暗蹑二人身后,必坠入贾严二人术中。”
符孟皋冷笑道:“在下未必就惧他。”
叶胜忙道:“少侠身世不明,友仇难分,贾庆、严凌霄虽说是正派中人,但解性怪异,树敌甚多,令尊令堂在世说不定与这两人结有宿怨。”
符孟皋闻言憬然猛震,暗叹一声,与叶胜身形如入黄叶秋风中……
黄鹤楼矗立夏口江滨,危楼飞阁,崇庸画栋,俯瞰江汉,极目千里,诗人墨客,吟诵不绝,寰宇记谓费文伟登仙,尝驾黄鹤憩此,故名。
暮秋初冬,月挂西楼,江边景物凄迷,黄鹤楼上游客寥落。
符孟皋与叶胜两人正在品茗对弈,沉思落子,香风一闪,一个妙龄青衣女郎疾掠入来,嫣然低笑道:“我家小姐有请!”
叶胜一推棋局,立起若有深意微笑道:“少侠去吧,叶某还有事,恕不奉陪。”言毕飘然下楼而去。
符孟皋玉面不禁一红。
青衣女婢星眸一飘符孟皋,妩媚一笑,柔声道:“婢子带路。”
符孟皋道:“有劳姑娘了!”
穿过昭陵太子墓,择径荒僻,景物幽森,约莫行五六里许,隐隐可见林木中一幢巨宅。
青衣女婢嫣然笑道:“我家姑娘就在此居住,郁郁寡欢,闻得公子声讯,愁眉尽舒。”
符孟皋道:“谅邓姑娘有什么疑难之事不能解决。”
“这个婢子就不知道了。”青衣女婢一面答话,一面伸指敲起朱漆重门兽环。
内面起了一个宏亮语声道:“什么人?”
青衣女婢答道:“查爷,是我玉儿。”
沉重大门缓缓开启,一个虬须虎目老者探身而出,喃喃埋怨道:“三更半夜,女儿家出外胡走做甚。”一眼暼见符孟皋,连忙改容肃然敬畏,躬身抱拳道:“原来是符少爷驾临,查某不知,有失远迎,当面怨罪。”
符孟皋道:“不敢,邓姑娘在吗?”
老者答道:“现在书室,少侠请!”身形隐入幽暗中。
符孟皋随着青衣女婢蹿走在花间小径上,一幢精致小巧水阁,灯光外映,忽听邓素云娇脆语声道:“皋弟是你吗?”
阁内走出一身淡黄罗衣、清丽绝俗的邓素云凝眸含笑,似不胜深情。
符孟皋玉面微红,欠身施礼道:“云姐别来可好?”
青衣女婢抿嘴低笑道:“公子不知姑娘为了你恹恹做成疾吗?”
邓素云面露薄嗔,叱道:“胡说,还不退下。”引着符孟皋走入一间窗明几净,布设雅致的书室,盈盈一笑道:“我已备好你的住处,你看此处还你意吗?”
符孟皋听了邓素云弦外之音,似有留他久居之意,不禁一怔。
邓素云玉雪聪明,已然察知符孟皋心意,妩媚笑道:“皋弟,你请坐下,听我慢慢细说,别后经过,我约莫尽知。”
青衣女婢送来美酒佳肴,两人对坐娓娓倾谈。
邓素云道:“试想你近日揭破了几宗重大之事,谨慎恃重,但黑道泉雄巨擎,若查出是你所为,将衔恨与你,非杀之后快,符弟大仇未明,已先受锋镝之危,智者不为。”
符孟皋诧道:“小弟臆料他们甚难查出是我所为。”
邓素云曼叹一声道:“那葛厚麒呢!其人心性阴险,城府深沉,我虽未亲眼目击,但猜出白鹿洞前南天一鹰公孙炎,飞花旗白云谷等四人丧在他少林门中一项奇绝武功之下,他原算准你与麻仲尧等人均风闻前往,岂料事与愿违。”
符孟皋目震惊容道:“云姐为何知道这么清楚?”
邓素云道:“我无意撞护八阿哥一名护卫,严刑逼供下吐露隐秘,八阿哥对你原欲器重想揽为已用,怎奈葛厚麒嫉恶如仇,并百觊觎‘冰魄神剑’。”说着凝眸望了符孟皋肩后长剑一眼,嫣然笑道:“葛厚麒虽不值重视,但煞手神判严凌霄活丧门贾庆当代武林名宿,即有意为敌,你只要行走江湖,他们自有办法查出你的行踪,何况麻仲尧亦觊觎你的冰魄神剑……”
符孟皋笑道:“所以云姐劝小弟暂蛰居宅内,不得再现踪江湖。”
邓素云面色微露不悦之色,道:“我带留下此已然担当很大干系,皋弟若不听愚姐之劝,决不勉强。”
符孟皋料不到邓素云动气,忙道:“小弟决无不听云姐教诲之理。”
邓素云嫣然一笑,露出花朵般和笑容,道:“好,你照我的话行事,不准违背。”
忽闻,外厢传来女婢语声道:“抚署何老夫子求见老爷。”
邓素云五掌一挥,熄去室内灯烛。
符孟皋不禁愕然,室外随风传来一阵苍老呵呵大笑道:
“何老夫子驾临舍下,蓬毕生辉……”只感一只玉掌伸了过来,牵着左臂走入内室转出侧门,揩向一座大厅后厢而去。
大厅内灯烛辉煌,一个气宇不凡,方面大耳,严然官府老者陪着一青衣老者及一翩翩浊世佳公子笑语叙话。
符孟皋与邓素云藏在屏风后觑眼外望,邓素云附耳低声道:“那堂上佳公子可神似皋弟么?”
说时玉堂呈现神秘笑容。
符孟皋正感如堕五里云雾中,闻言呆得一呆,凝神望去,暗道:“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只觉那公子除双眉稍浓外无一不神似自己,不禁大感骇异,更猜不出邓素云用意。
邓素云低声道:“他乃新任鄂抚公子庐玉堂,鄂抚系当世第一清官,我意欲皋弟扮作庐公子……”继附耳密语一阵。
符孟皋先是困惑不解,继而皱眉,良久才泛出笑容。
厅上主宾三人把酒相酌,只闻严然官府老者笑容叙京中轩事,殷殷劝饮。
庐公子偶而答话,纯正京音调属典雅,温文有礼。
约莫半个更次后,何老夫子推杯相谢,道:“张大人圣誊极隆,丁艰已满,不入当有圣命到来起复原官,届时自应趋府道贺,天色不早,不才要告辞了。”
张姓老者哈哈大笑道:“庐贤侄,我有一本‘易经十三解’送与你。”手拉着庐玉堂转入屏风后。
须臾,庐玉堂随着走出,手中抱着一匣线装书本“易经十三解。”
不言而知,片刻之间庐玉堂已换成了符孟皋。
厅外肃立着一双神光炯炯,貌相犷悍,四旬开外肩头带着兵刃的黑衣中年人,张姓老者却未将何老夫子庐玉堂送出厅外.只听何老夫高声道:“速命外厢备马。”
一双黑衣人闻言疾掠而出张姓老者送出大厅,即转身入内,何老夫子低声道:“老朽心中忧庐公子露出破绽,但望公子谨慎小心,免贻性命之忧。”
庐玉堂微微一笑不言,飘然走去。
次日清晨,朝阳方升,抚署衙前忽奔来一骑一片墨黑异重龙驹,骑上人是一张长脸,豆大般麻七旬望外老里,肩插一对沉重乌亮子午笔,目光慑人心神。
这老头下得骑来,立时有一衙卒奔来牵去,他昂然跨入抚署,双肩不摇,足不扬尘,身法轻灵无比。
庐玉堂与何老夫子正在签押房内叙话,忽见老者由窗外掠过,何老夫子低声道:“此乃大内高手巷鹰铁笔邹雷,久驻抚署。历任七抚廿余载,江湖中事无不了若指掌,可见本朝鞑虏仍不放心汉人,尤其江湖内实藏志士,大都不服清。有匡复汉室之意,南七北六十三省无不派有大内高手监视武林动静。”语声略顿,又道:“公子速去内堂,窥听邹雷与大人说些什么?”
庐玉堂点了点头,急急走往内堂,闪入一间厢房,只听鄂抚朗声道:“当今春秋虽高,但身体健旺,众阿哥阴谋夺嫡,言似之过早,最好你我不偏不倚。”
邹雷答道:“制台已探出大人有与他作对之意,必先下手为强,陷害大人,奉劝大人,何不佯作恭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查明与七阿哥勾结劣迹,再密诏参奏……”
庐玉堂忽觉身后生起衣挟破风微声,即知有警,旋身迅如电光石火挥出一掌。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腾起,仆冬大震。
那惊人的尸体跌下的响震动了鄂抚及大内高手苍鹰铁笔邹雷?
邹雷身疾逾闪电掠入内室,只见地面上侧卧着一具尸体,那致命的伤痕自左胸延伸至右肩,皮开肉绽宛如利刃划过。
他目光锐利,一望而知并非利刃戮毙,而是绝顶内功指力疾划所致命。
鄂抚趋入,道:“邹护卫,此人是谁?”
邹雷目露骇容道:“此人是制台亲信护卫,内家高手蝎爪孔准,这击毙孔准的又是谁呢?”他一面回答鄂抚,一面喃喃自语。
鄂抚心下已然明白是何人所为,暗中欣喜,面色佯装一变道:“若制台大人间抚署要人,怎生回答?”
邹雷摇首道:“这倒不妨,孔准既末投帖报名入谒,又无旁人目击作证,身在抚署,只消毁尸灭迹推称未见就是,不过杀害孔准之人尚查不出来历,日后邹雷将不得安枕。”说着由怀中取出一只药瓶,以锐长指爪挑出些许药未,倾洒在尸身上,顷刻化为一滩腐水。
卢玉堂见邹雷有意未将其余四大高手吐露,当然九大高手姓名来历在武林中无不知之甚洋,但符孟皋要找出其生身父母是谁,是否与武林九太高手有关连,再旁证索引,自不难水落石出,如今若无端儿可寻,虽费心机实无异与大海捞针,当下微笑了笑道:“自古谁入能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似岳武穆,文文山亦不善其终,但名垂竹帛,留芳百世!……”
邹雷笑道:“武林中人怎可与忠臣孝子相提并论。”
庐玉堂正色道:“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持之别,行侠仗义,锄奸除暴,为人世长留正气,虽死亦甘瞑目。”
邹雷望了庐玉堂一眼,道:“说得极是,老朽风闻公子博学强识,未必不知武林九大高手是谁?”
庐玉堂只微微一笑,含蓄异常。
邹雷叹息一声道:“公子似深知近数十年来武林无不与宫庭争储夺嫡息息相关,圣上年逾古稀,众阿哥都有一身精绝武功,网罗死士亦均系武林高手,互相倾轧,铲除异己,牵涉至广,黑白两道,各大门派几乎全被卷入这场是非旋涡中,是以老朽必疑骷骷髅剑主必与争储有关。”
庐玉堂道:“这无异是骷骷髅剑主身后有操纵之人。”
“正是!”
“但不知是谁?邹护卫谅必获知内情一二。”
邹雷苦笑了笑道:“尚老朽获知内情,也不致终日愁坐城内。”
庐玉堂诧道:“邹护卫有何忧心之事?”
邹雷长叹一声道:“别的不说,蝎爪孑L准虽毁尸灭迹,但制台必心疑系老朽所为……”说着,忽面色微变,扬手向窗外打去。
只见三缕黑线,疾若芒电飞出手外,但如泥牛入海,了无声息。
须臾,窗外传来阴恻恻低笑道:“邹雷,你这是亲口吐露血债血还,纳命来吧!”
邹雷沉声道:“尊驾是谁?”
庐玉堂缓缓立起,冷冷说道:“官衙重地,怎容江湖匪人在此逞凶。”说着以目示意邹雷稍慢出室,自向室外走去。
邹雷不禁大惊,惟恐贼人逞凶,紧接着掠出。
只见三个面目森冷蓝衣中年人并肩立在天井中,其中一个两颊瘦削无肉,鹰鼻蛇睛监衣人狞笑道:“庐公子休要用官衙二字吓唬人,我等均有制台令箭在身,奉命带走邹雷,请公子置身事处吧!”
庐玉堂面色一沉,道:“邹雷身犯何罪?”
“孔准惨遭毒手,毁尸灭迹,杀人赏命,怎能容他逍遥法夕卜。”
庐玉堂道:“你等亲眼目击么?哼!邹雷身为大内侍卫,不奉正命恐动不了他。”
那蓝衣人面色微微一变,道:“公子也许不矢口,我等三人亦是大内侍卫。”
庐玉堂右手一伸,道:“我不管三位是否大内侍卫,请拿出王命来,不然,你等就是一项死罪。”
三蓝衣面色一变,目闪凶芒。
邹雷恐三蓝衣人恼羞成怒,逞凶伤了庐玉堂,忙道:“公子……”
庐玉堂用手一摆,面寒如冰怒道:“本地是抚署重地,那容他们横行,邹护卫不用你管。”
双掌一击出声,天井四周廊下房内人影纷闪而出,均是抚署内武士,利剑金刀平指,震腕颤出一片寒芒,蓄势待攻,其中五人手捧连珠飞管。
邹雷大惑惊异,想不到庐玉堂不擅武功,居然沉隐若定,安排妥慎,内心不禁暗暗称奇。
庐玉堂冷笑道:“这屋面上及抚署四周伏椿如同天罗地网,不如束手就擒,还可饶你等不死。”说着身形已退入柱后,那鹰鼻蛇眼蓝衣人狞笑一声:“公子此举无异将令尊绵绣前程活活断送了。”语声中突张臂猛向邹雷扑去,身形逼出一片无形罡气。
其余两蓝衣人亦同时发难,十指利爪如钩携出,身随掌出。
抚署武士大喝,寒芒电奔,纷纷出手,连珠飞弩铮铮飞射而出。
邹雷冷笑道:“找死!”铁笔飞出,闪出一只笔影,带出悸人锐啸。
鹰鼻蛇眼蓝衣人道:“这倒未必!”扑势毫未稍缓,两臂一合,向邹雷双眉迫来,势如千钩。
突然那蓝衣人闷哼一声,轰地身形沉落地面,两足竟陷入石面寸许,面色惨白,牙齿战击。
其余两蓝衣人突惊叫了声,如受蛇噬,惊得穿空奔起,尚未拔起丈许高下,猛感后胸“命门”要穴上一麻,如断线之茑般,跌摔在天井中。
邹雷一个收手不及,铁笔犀利,忽地划破蛇睛蓝衣人胸衣,带出一溜血雨,大惑骇异,只觉这三人伤得奇突,不禁呆任,暗道:“府中武士功力虽高,却伤不了三监衣人,莫非尚有异人暗助力么?”不禁望了庐玉堂一眼。
庐玉堂目光向屋面上望了一眼,抱拳笑道:“承蒙相助他日必当图报。”
屋面上传来一清朗笑道:“在下受令尊之恩似海,些许小小难报万一,公子不必挂齿。”微闻衣挟破风之声,显然已离去:
蛇睛蓝衣人躺在地下狞笑道:“你在我怀中袋内取出信物一瞻,就知我等为何而来,我不信你有天大胆子。”
邹雷不禁一怔,知内中必有蹊跷,走向前去,伸出右臂意欲搜出袋中之物。
庐玉堂忙道:“且慢!”
邹雷呆得一呆,已知庐玉堂机智绝伦,伸出右臂又缩了回来。
庐玉堂道:“持刀动衙,形同叛逆,专招上奏,就地斩决。”说着用手一挥,示意武士中留下两人,其余撤去。
三蓝衣人不禁面色大变,目中逼射凶芒,怨毒已极,但已受制放人,如同待宰之兽,有心无力。
庐玉堂将三蓝衣人移往抚署密室后,仅他与邹雷两人,便微微一笑道:“现在,邹护卫可以将他袋中之物瞧瞧,不过不能用手触模,最好用布巾包起。”
邹雷见庐玉堂宛如武林老手,经验丰富,遇事沉稳,不禁自叹弗如,在襟底撕开一条布幅,柬裹右手,仲在鹰昌蛇睛蓝衣人怀内,取出一方金牌。
这时,邹雷如受雷击,不禁目瞪口张,色如死灰。
那鹰鼻蛇睛蓝衣人,泛出一丝狞笑道:“兄弟沈烈,官拜大内一品带刀侍卫,此次首领特请皇上赐金牌捉拿邹护卫……”说着望了庐玉堂一眼,目中闪出怪异凶险补光,接道:“庐公子,你对宫廷大内秘密知道得太多了,金牌上附有异毒,无色无味,一碰人体,即由皮肤毛孔内渗,循血蔓延全身,发作时痛苦不堪,虽然邹护卫避过此厄,但未闻能违抗王命,令尊也负有一项大罪。”
邹雷面如死灰,心中着实为难,他本武林中人,大可远之高飞,得未闻能有幸免逃走的,而且,鄂抚亦受牵连。
只闻庐玉堂朗笑道:“一切均由我承担,金牌王命尚难吓得了我,邹护卫,你用金刀指手法将金牌捏成一绽官宝,以本命三昧真火烧除弄毒。”
邹雷大惊道:“公子原来会武?”
庐玉堂摇首微笑道:“你错了,在下虽不擅武功,但谐晓武学源流,人身穴道阴阳二气注经输脉之学,试问诸葛武候有亲身交锋争胜之说么?”
邹雷闻言由衷地敬佩如同天人,右掌展出金刚大力手法压挤在掌心输运三味真火。
沈烈面色灰白,额角冒出冷汗,才知遇上了狠辣的能手,苦笑道:“庐公子你意欲何为?”
庐玉堂冷笑道:“你心中明白,在下自有法将你等三人论成死罪,大内侍卫首领亦无法诿罪邹护卫。”
沈烈三人知必无幸,闭目无语。
庐玉堂道:“邹护卫,你在午刻酉刻先点他们‘藏血穴’,申初点‘精促穴’,酉时三刻点‘灵矾穴’,时辰须准,不能误失。”言毕身形飘然走出。
天色约莫午时,抚署外驰来一匹快马,奔至衙前,骑上人身着中军服一跃而下。
抚署前正有捕头孙富坤与捕快三人说话,孙富坤啊了一声道:“周大人,来此有何公干?”
那人是个面黄微须中年人,抱拳笑道:“孙捕头,周某奉制军之命请沈章杨三位大内侍卫回辕有事询商,三位侍卫辰初前来托署遏见庐大人及邹护卫,烦劳禀明。”
孙富坤微微一笑道:“阂大人来得不巧,因邹侍卫有事昨晚去武当,三位内侍卫听说不在,便推诿改天造访匆匆离去了。”
那中军愕然愣住,暗道:“三人似亦赶向武当面去,因此未回督辕。”忙抱拳笑道:“看来周某是徒劳跋涉一场了。”跃而起落鞍扬鞭疾如奔电飞驰而去。
两日后盛传有三蒙面人侵袭武当纯阳观,武功辛辟狠毒,连伤十余人,但终因寡不敌众,伤重致命,临死之际说出来历乃大内侍卫,侵袭武当原因不明,想不到大内侍卫中竟有骷髅帮手下潜伏。
武林传言本宣染附会,人人言殊,大内侍卫究系确是骷髅剑主门下,抑或似秦中九怪嫁祸江东之计,谁也无法断言。
这一传言,不腥而走,立时传遍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震惊武林,也震惊了燕京宫廷。
武当山外侦骑四布,欲探出真实详情,查证传言不否失真,但句句字字无虚假,江湖中不乏才智之士,纷纷拜山,问讯过参加此场拼杀的弟子,所叙经历无一不同,宫廷大内也有在武当卧底之人,非但目击,而且与三蒙面人拼死截袭,足见并非子虚。
这天大干系弥补得天衣无缝,无疑是庐玉堂一手铺排,只有湖广总督心内明白,却如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口,在大厅来回踱步心内烦乱如焚。
厅外走入一身青衫,背部微驼老者,说道:“大人无须忧虑,邹雷已回抚署,将干系全接之于邹雷,学生包大人无事。”
制台冷笑道:“邹雷是好惹的么?先是孔淮,后是沈烈三人,只怕下次我也难保首领了。”
青衫老叟道:“天威不测,若不查明真情实据上奏,大人恐有褫职免官之危,依学生之见……”
忽听厅外高声传报道:“抚署邹雷护卫求见。”
制台面色一变,冷笑道:“他的胆量委实不小,居然敢来见我。”
青衣老叟道:“大人须以礼相待,邹雷此来必有所恃,且听听他此来真意如何?”
制台面色略霁,道:“有请邹侍卫!”
须臾,只见苍鹰铁笔邹雷跨入大厅,抱拳躬身道:“卑职参见大人。”
制台持须朗笑道:“邹侍卫,依我不相统属,为何行此大礼?请坐。”
邹雷谢了一声,与青衣老实略事寒喧,就宾位侧坐,面色恭谨道:“卑职奉命外出,今晨才返回抚署,途中已风闻沈烈侍卫三人在武当纯阳观丧命之事,内心震骇无比,不知其故,回至抚署,即知沈侍卫等已去抚署欲与卑职晤面,沈侍卫等此番出京所为何事,谅大人已知,不知可否赐告。”
制台本欲说出沈侍卫真实来意,被青衣老叟暗中示意制止,诡笑道:“大内宫廷之事,外藩不得预闻,恕本官不知内情。”
邹雷心中暗笑。
青衣老叟道:“学生有几句话,请问邹大人,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邹雷微笑道:“田老夫子有话请说,就邹某所知无不奉告。”
田老夫子笑了笑,道:“沈侍卫去抚署访晤邹护卫不遇,就此不回,更料不到竟丧命在武当纯阳观内,据闻邹大人亦是赶赴武当,是以沈侍,卫三人兼程赶去,学生不解邹大人武当之行独以身免有何说?”
邹雷闻言暗暗心惊,暗道:“如我无备而来,定然无可解说。”淡淡一笑道:“那是孙捕头误听邹某之言,其实也不可明言邹某行踪。”
“却是为何?”青衣老堕似咄咄逼人道:“恐邹大人无法自圆其说吧!”
邹雷冷笑一声,目注制台道:“大人谅不知张相已起复原官史部尚书领军机大臣。”
制军不禁一呆,摇首道:“不知,张相起复原官尚未见郧报,尚属真实,本官尚要趋府亲贺。”
邹雷笑道:“大人不用劳步了,张相已登程远在开封,卑职护送至倡城才转回,张相到京之日,大人才能见到邸报,十使奉密旨到来宣台,片刻不能停留,张相是以不敢惊动各省文武,鄂抚乃与张丁同年金兰之交,恳借卑职护送方知。”
制军不禁面色大变,青衣老里心神巨震,相顾失色。
邹雷缓缓立起,含笑欠身施礼道:“既然不知沈侍卫此行来意,卑职也要告辞了,三两日内必有侍卫高手赶来。”
他告辞走出督辕后,不禁惑慨万千,暗道:“风闻制台与十一皇子相接纳,题规相位,必非无因……”他登骑驰去,忽瞥见对街檐下立着两人,不禁面色微变。
原来两人正是活丧门贾庆,煞手神判严凌霄,严凌霄胁下悬着一只赤红小葫芦。
他们风闻沈烈三位侍卫由督辕去抚署访晤邹雷未遇,即径往武当,乔装骷骷髅剑主门下丧命在纯阳观,武当乱象或宦庭有关,骷髅剑主或订就藏身大内,决意查一个水落石出,树从根脚起,欲从邹雷身上查明。
邹雷佯装未见贾严两人,缓缓望一座江南春酒楼驰去,江南春店彩躬身哈腰,笑道:“邹大人,你老请登楼吧!”
接过马匹走去。
邹雷昂然登楼,择一临窗座头坐下,招来酒保,低声嘱咐几句道:“快去!”
须臾,只见活丧门贾庆煞手神判严凌霄登上酒楼,酒保引着在邻座坐下。
贾庆笑道:“江南春酒菜烹治甚佳,味灸入口,你我今日是不醉不归。”一口气连叫了七八样菜。
邹雷席上放了两付杯筷,酒菜亦送上,似等人不耐之色,独自浅饮低啜。
贾庆严凌霄互望了一眼,决意守候邹雷朋友再作行动,两人在叙往事,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蓦地——
酒保走了上来躬身道:“楼下有一老者命小的送封书信请两位过目。”
贾庆不禁怔,目中神光注视在酒保手中那封书信,只见信封上写著:“贾、严二位大侠亲展。”
并无下款,字迹龙蛇飞舞,笔力遥劲,墨潘淋漓,显然这封书信落笔不久,贾庆先不拆阅,问酒保道:“那老者是何形像?”
酒保哈腰笑道:“貌如常人,年在五旬左右,身着葛衣长衫,眉心有颗豆大黑痣。”继又道:“小的每日迎来送往,不下干百人,如非熟客,决难注意记得住这么多嘉宾形像,但此老者神色不善,目中神光似如利刃,令人心惊胆寒……”
严凌霄皱眉挥手示意酒保离去,只见贾庆已抽出信笺,笺上只寥寥数字,约请严贾二人在鲍鱼峡上清风阁内相晤,下款墨绘两支骷髅小剑。
贾庆冷哼一声道:“他居然找到你我两人头上来了。贾某岂能示弱不去。”
严凌霄微微一笑道:“鲇鱼峡清风阁在何处?”
贾庆道:“在黄鹤楼沿江上游甘徐里,江边地解人稀,险恶难行。”说着望了邹雷一眼。
邹雷这时已与一位文案先生低声叙话,语声甚低,神色凝重,似谈官府中事。
贾庆不禁摆然道:“原来尊驾是大内侍卫,敢情屋内必是皇子,怨老朽不愿与闻宫廷内事,告辞了。”说着与严凌霄欲待离去。
忽闻矮屋内飘出一声冷笑道:“且慢,两位来得方便,去时未必就如此容易。”一条人影疾苦鸿般闪了出来。
严凌霄贾庆定睛看去,只见那人头目似如套着一顶风帽,连脖子亦被罩住,仅露出两只眼孔及嘴,目中神光慑人心神。
活丧门贾庆冷笑道:“老朽说不过问宫廷之事,并非惧怕示弱,倘尊驾有意寻衅,老朽无不接着。”
那人冷笑道:“两位如是胸襟光明磊落,在下敬佩还来不及,焉敢出言喝阻,可惜两位惧是盗名欺世之辈,使我等对二位景仰之心一反。”
严凌霄贾庆两人闻言,不禁怒火如沸,须发笔立。
那人右手一摆,笑道:“两人休要动怒,在下说话确有根据,并非无因,试问多臂如来陈冠球恶行滔天与名侠实盗九宫环高鸿沆瀣一气,为骷骷髅剑主识破被撞,交由被害人遗孤手刃亲仇。为何两位强行动劫走,请问何故?”
两人不禁骇然变色,贾庆更料不到自己为了一时意气,竟贻人话柄,干咳一声道:“陈冠球作恶多端,血腥双手,有甚多疑案必须陈冠球清结,如果一人为了快意恩仇影响全局,智者不为。”
那人冷笑道:“贾老师说得倒也冠冕堂皇,怎奈无人相信,安知两位不是陈冠球一丘之貉?”
贾庆严凌霄面色一变,知此事越描越黑,互望了一眼,四掌同挥,攻向那人。
名家出手,确是不凡,精深奇诡,似虚还实,攻向意想不到的部位。
那人武功已臻化境,发出森冷笑声,不退还进,双臂如飞,迅快如电攻出了七招三腿,将贾庆严凌霄两人攻来的招式悉数封了开去。
这时,水德星君郭洪粉面狼花刚两人身形疾飘了开去,其余之人由手捧天蜈钩老者率先发动,纷纷扑向贾庆严凌霄两人,配合严谨,此退彼进,显然训练有素。
严、贾两人瞧出这些大内侍卫非但武功奇高,而且联手合攻之法与威震武林罗汉阵有异曲同功之妙,心中暗惊。以他们两人名列武林九大高手,武功旷绝,搪杀数冲出重围不难,却投鼠忌器,万一皇上大怒,江湖中将无他两人立足之地,是以不愿施展杀手。蒙面人似瞧出严、贾两人心意,微微一笑道:“在下知道,我等与两位为敌,无异以卵击石,但两位必要出极大代价,一世英名亦将付之流水,奉劝二位,不如献出陈冠球,在下可保全两位英名。”右掌一挥,围攻之大内高手陡地飘后三尺,止手不攻。
贾庆道:“陈冠球不在此处。”
蒙面人道:“两位只须说出陈冠球现在何处?由两位取出信物,在下自会派遣手下来此地,我等决不阻拦任由两位离去。”
严凌霄哈哈大笑道:“贾老儿,少一陈冠球亦无关宏旨,我等既无意与大内为敌,不妨作一作顺水人情。”
活丧门贾庆略一沉吟,道:“这本无不可,不过……”
蒙面人听出贾庆心意,笑道:“贾老师并非被迫订城下之盟,稍时二位便知了,事关宫廷争储,兹事重大,在下也有不得已之隐衷。”说着目注水德星君郭洪道:“令朗郭少卿失踪之谜,可在陈冠球处获得线索,金陵抚署罗护衙曾亲眼目击令郎进入陈冠球府内,如非陈冠球杀害,其中亦定有蹊跷。”
郭洪面色苍白道:“犬子性命不保了么?”心内有如刀绞,年近古稀,仅此一子,不想垂暮之年,痛遭失子。
蒙面人道:“郭老师亦无须朝坏处想,也许令郎尚在人世。”说着朝贾庆严凌霄望了一眼。
贾庆面色凝肃,在怀中取出一只红玉镯道:“这是老朽信物,那位可愿去夏口东郊震照寺内面见白云大师讨出陈冠球。”
手持天蜈钩老者身形跃出:接过红玉镯道:“属下愿往一行。”
蒙面人道:“速去速回。”
手持天蜈钩老者两臂一振,穿空飞起,去势如电,眨眼杳失林荫茂密中。
蒙面人抱拳向严凌霄贾庆笑道:“皇子在内沉研一宗奇绝武功,在下尚须在旁护法,二位请在此屈驾稍候,候陈冠球取来交回信物,恕在下不奉陪了。”
贾、严二人闻言暗惊,有心问那矮屋中是何王子,却碍难出口,奇绝武功四宇尤令人心惊,忖道:“莫非是轩辕经内武功,如果臆料属实,那独龙叟定落在此蒙面人手中,不禁互望一眼,候机探出那小屋隐秘。”
只见蒙面人已飘然入室,屋外虽宁立多人,但彼此不交一语,沉寂如水,显得阴森沉闷。
严、贾二人索然盘坐于地,贾庆从怀中取出一荷叶包,笑道:“方才在江南春并未尽饱,严兄携得有酒,你我续谋一醉如何?”荷叶纸包中展开一包香气四溢的粉蒸牛肉。
严凌霄哈哈一笑,解下酒葫芦,引颈饮了一口,递与贾庆。
两人豪爽谈笑,旁若无人,其实他们彼此以内家真力传声互通心意,解开胸中此项疑结。
半响,,水德星君郭洪缓缓走向两人身前,低咳一声,苦笑道:“兄弟意欲请教两位大侠,不知可愿见告么?”
贾庆耸了耸两道霜眉,仰面一笑道:“贾某知道郭当家心悬令郎生死未氏陈冠球未曾向贾某吐露令郎下落,但告之令郎与秦中九怪同行,此后即不知所踪……”
说时,天际忽传来一声刺耳长啸。
这啸声尖锐刺耳,宛如鬼哭,使人心寒战栗。
活丧门贾庆倾耳凝听,脸色微变,道:“严兄,你知道是准宋啦?”
煞手神判严凌霄道:“千手鬼王!”
“对!”贾庆点点头道:“他久不露面江湖,却因其徒死因不明,一怒而出。”
水德星君郭洪道:“莫非因摄魂手余独非死得可疑么?千手鬼王轻功身法在武林中首屈一指,想必他自白鹿洞中反回,察出一丝端倪。”说着略略一顿,接道:“死者四人,南天一鹰公孙炎,飞花旗白云谷,池镇峰,余独非均是江湖中甚具名望之人,却察觉不出致命的伤痕……”
贾庆道:“郭当家所知甚多,犹若亲眼目击,实令人钦佩。”
郭洪摇首苦笑道:“此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兄弟为了犬子失踪,五内如焚,只求犬子尚在人世,江湖中事兄弟实不愿插手其间。”
严凌霄冷哼一声道:“以令郎这份德行,留在人世,徒贻祸害。”
郭洪不由神色微变,但因严凌霄武功高出自己太多,强抑着一腔怒火,别面过去佯装无闻。
那刺耳的啸声似愈去愈远。袅袅飘迥天际。
须央,只见一条身影由林木森森中奔来,挟着多臂如来陈冠球疾掠而至,放在矮屋前倚身树干旁。
陈冠球须发刺乱,苍白无神,显得软弱无比。
水德星君郭洪腾身一跃,落在陈冠球身前,道:“陈当家!”
陈冠球黯然一笑道:“郭当家也在此处?”
郭洪点点头道:“兄弟风闻犬子前往金陵拜望陈当家,如今不知下落,可否见告?”
陈冠球有气无力答道:“郭当家要问秦中九怪便知下落,令郎确去过舍下,与秦中九怪逗留一宵,便匆匆赶往吴中,或与九怪乔装骷骷髅剑主门下袭洞庭东山有关,恕陈某不知。”
水德星君郭洪不禁大感失望,意欲再问,只见多臂如来陈冠球显得异常软弱无神闭上双目,遂怅然转身走了开去。
那手持天蜈钩老叟走在活丧门贾庆之前,送还红玉镯,道:“幸而无损。原璧奉赵多谢贾大侠了!”
贾庆接过收置怀中向严凌霄笑道:“咱们也该走了。”
双双凌空腾起,穿林而入,势如流星飞矢,转眼消失不见。
他们可是真心愿意离去么?没有!这矮屋中藏身之人不知是何皇子,看水德星君郭洪与黔边金池寨主粉面狼花刚均是黑道中极著名望人物被其网罗,可见其势力之广,或与近数十年来武林动乱有关,尤其在矮屋中研悟一项奇绝武功,是否与独龙叟有关,贾庆与严凌霄乃武林中向以多管闲事著名,决定暗查一个水落石出。
两人奔离矮屋约莫四五里之遥方始停下,严凌霄道:“鲍鱼皖风阁之行中止了么?”
贾庆略一沉吟道:“当然要去,但依我料到,骷髅剑主约我等去清风阁必有极大阴谋在内。”
严凌霄不禁一怔道:“此话作何解释,可否赐告其详。”
贾庆道:“骷髅剑主手眼通天,江湖中一动一静,均难逃过他眼目之下,我料他必然察知此林内矮屋中有何异动,但他却不曾料到我等无意路过经此处发现其中蹊跷,骷髅剑主约我等去清风阁之意,端在稳住你我在清风阁,以便使他从容行事,哼!我岂肯让他称心如意。”
其实,贾庆之言只料出其片面,个中真情并非尽如他所言,一切由人暗中所策使。受愚而不自觉。
严凌宵冷冷瞥了贾庆一眼,道:“听你语气,骷髅剑主与其门下似必然前来。”
贾庆点点头道:“你我在此隔岸观火,可获渔翁之利、岂不……”
说时,突闻一声破空微响传来,贾庆不禁脸色微变,右手迅如电光石火挥出,五指如着一支蓝色短箭,回手一甩,疾射飞出。
一处惨嗥传来,重物坠地之声,林木层中纷纷综出五颜六色,装束怪异,形貌狞恶不似汉人模样十数苗装怪人。
其中一个满头黄发,卷曲披拂双肩,凹目獠牙怪人,身着兽皮短裙,露臂裸腿,两臂套着六只金环,张唇阴阴一笑道:“我师弟余独非可是贾老师杀害的么?须知杀人偿命,借债还钱,贾老师你要还我一个公道!”
贾庆哈哈大笑道:“苗人凤,你为问捕风捉影道你师弟余独非是老朽杀害,莫非有人指使?”
苗人风流声道:“余独非及公孙炎白云谷池镇峰均有一身高绝武功,别人杀他不了,除了你还有谁?苗某并非捕风捉影,而有人亲眼目击。”
此乃莫须有之罪,贾庆委实想不出有什么人敢陷害于他,骷骷髅剑主决想不屑做如此卑劣无耻之行,不禁厉声道:“是何人亲眼目击?”
“麻家堡主麻仲尧!”
贾庆哈哈大笑道:“你那老鬼师父居然相信,苗人凤,你还不配与老朽说话,唤你那老鬼师,父来与老朽执理。”
苗人风冷笑道:“家师现有要事待办,贾老师你怎不俯首认罪!”
贾庆大怒道:“连你那老鬼师父在老朽之前尚不敢如此无礼,你不要命了么?”
苗人凤身后突窜出一个矮小耳带金环怪人喝道:“大师兄枉费唇舌,还不动手做甚。”说时身形似箭,掌吐阴寒之气向贾庆左肋拍去。
千手鬼王独门武功与巾原武学大相径庭,蹊径别走,诡奇辣毒兼而有之。
这招掌法实中套虚,含蕴着极神奇的变化。
突然严凌霄大喝一声,身似飞燕射出,右掌一弧,封开拍向贾尖右肋掌势。
严凌霄虚空使出“懒龙仲腰”,极巧妙的变化,斜斜移出两尺,突曲臂回肘猛向那矮小怪人撞去。
此乃极神奇的武功,那矮小怪人被严凌霄封开掌势,心中震怒已极,欲待施展毒招,却未曾料到严凌霄奇招猝袭,猛感右胸如中千斤重掌,“嘭”的一声,护身劲气震散,厉降一声,身形倒飞而出,张嘴喷出一口血箭。
苗人凤面色突变,厉声喝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为何伸手架梁,手辣心黑?”
贾庆笑道:“他比老朽活丧门更难惹难缠,苗人凤,依老朽奉劝,若想活命,最好别恃强逞凶!”
苗人凤眉泛杀机,目中逼射慑人寒芒,注视了严凌霄一眼,葛然脑际臆出一人,不禁面色一变,道:“尊驾莫非就是人称煞手神判严凌霄。”
严凌霄寒着一张脸不答。
贾庆冷笑道:“眼力果然不差,居然被你认出这位武林杀星。”
苗人凤冷冷一笑道:“今日相遇中原武林高手,苗某三生有幸。”右掌一摆,率领来人疾隐入林层中。
严凌霄大喝道:“你走得了么?”
贾庆忙伸手一拦,道:“苗人凤此来必有所为,决不会轻易退去,千手鬼王此刻已在那矮屋附近潜身……”
严凌霄目露骇异之色,诧道:“你我纵横武林数十年,几曾畏首畏尾……”
贾庆摇首道:“贾某只觉暗中大有能人策划,安排慎密,使我等不知不觉走入歧途而不悟,绝非与你我为敌,但一涉身其中,如白染皂,退身恨晚,你我不如静观其变。”
突然,远处飘传过来一缕低微颤人心神笛声,贾庆神色微变,道:“贾某所说如何,蛇神滕风原来也投入千手门下,此笛音乃召集毒蛇之术,你我只一出此十丈方圆,必为绝毒万蛇所困,你我两人虽然不惧,却也要耗费相当手脚……”
忽闻林际送来数声惨嗥,降声凄厉不忍率闻。贾庆双肩一耸,目吐威棱喝道:“快走,如今也惧不了这两许多。”
两人身形电飞而出,望那矮屋中扑去,沿途发现三四具尸体,他们无暇察视,迅如流星扑向矮屋。
只听得一声阴侧侧冷笑送来道:“可惜两位来迟了一步。”
定睛望去,不是千手鬼王是谁!只见千手鬼王一身短装,裸臂跌足,秃额光额,双目开合之时精芒逼射。
活丧门贾庆冷笑道:“你呢?”
千手鬼王道:“半步之差,一场扑空。”继而面有怒容接道:“如非兄弟途中连受阻扰,否则,岂能容他逃之夭夭。”
贾庆严凌霄闻言怔得一怔,互望了一眼,贾庆道:“蒯老儿,你似乎已知矮屋中是何人?”
千手鬼王道:“屋中隐身一位皇子……”
贾庆冷笑道:“这个贾某知道!”
千手鬼王两目一瞪,道:“容兄弟说完,风闻这位皇子在内悟研一宗奇绝武功,环伺身侧守护均是武林顶尖高手,其中一人在白鹿洞施展辣毒武学,一举将拙徒余独非等四人毙命……”
“此人是何来历?”
“风闻是少林叛徒。”千手鬼王道:“显然独龙叟已落在他们手中,那奇绝武功亦无疑是三星镖局被劫去玉匣内所藏之武功秘笈。”
严凌霄微微一笑道:“此话听来确也头头是道,其实矛盾百出,若三星镖局所被劫玉匣内确是武功秘笺,何必擒掳独龙叟,此举未免书蛇添足,欲盖弥彰。”
干手鬼王冷冷一笑道:“严老师知其一,不知其二,三星镖局被窍玉匣立被察觉为庸品,是以黑白两道高手无不在追觅独龙叟里下落,可惜众兄弟为骷髅剑手下延阻,棋差一着,更满盘皆输。”
贾庆道:“这样说来,骷髅剑主果与大内有所勾结了。”
千手鬼王略一沉吟道:“谅与骷髅剑主无关,此乃嫁祸江东之计,骷髅剑主门下比兄弟早来一步至此,此刻已纷纷追踪而来。”
活丧门贾庆冷哼一声道:“为何令徒苗人凤方才向贸某无事生非。”
千手鬼王面色一寒,道:“此乃麻家堡少堡主麻仲尧有意诬陷,危言耸听所致,如非兄弟沉稳持重,岂非掀起一场血腥杀劫,但麻仲尧言之凿凿,焉能使人不信为真。”
严凌霄咳了一声道:“蒯兄门下现往何处?”
千手鬼王道:“追踪去了。”说着抱拳道:“兄弟要先走一步,留此即为当面能释此段误会,珍重再见!”说时身形凌空腾起,几个起落,也在十数丈外。
严凌霄望了贾庆一眼道:“贾老儿,你我还是追踪而去,抑或依约前往清风阁!”
贾庆略一沉吟道:“清风阁之约虽未作承诺,却不可示怯,你我或可拜做骷髅剑主庐山真面目。”
“未必!”
严凌霄冷笑喝道:“走!”
他们两人名列武林九大高手,从未有今日如此落得灰头上脸,怎不令煞手神判严凌霄咬牙暗恨。
鲍鱼峡地当江流变道处,两峰岭壁如刃,挟束滔滔奔流,激湍汹涌,尤其在鲍鱼峡更形挟厌,逼起逆流狂旋,冲激峡壁,只见浪潮扑壁,滔天掀腾,至为壮观。
清风阁在鲍鱼峡壁之上,占巨石而建,天风狂疾,穷极千里,虽盛署炎夏。酷热尽消。活丧门贾庆,煞手神判严凌霄身法疾快登上清风阁,只见闻无一人,天风振荡衣挟,瑟瑟飞舞。
严凌霄道:“你我受愚了。”
贾庆手指着石壁,道:“严兄,你瞧!”
严凌霄循指望去,只见青石壁上望有石粉字迹!
“鱼素尺笺,谅邀尊览,两位誉满武林,德高望重,神交已久,方期定不我弃一见为快,抵掌倾谈,弹消劫运,奈久候不至,闻得独龙叟下落,更迫不及待留书于壁,不尽所怀,他日有缘,另谋一晤,匆此不一,只候旅缓。”
下款绘一骷髅小剑。
蓦地,一股汹涌天风卷入阎内,撞壁回旋,将石上字迹逐渐刷落。
严凌霄长叹一声道:“骷髅剑主有过人之能,再过两个时辰,字迹涤刷殆尽,无踪可循了。”
活丧门贾庆惩栏凝望云天,若有所失,良久,徐徐长叹一声道:“姑无论此入是否骷髅剑主?但你我未依约速速赶来,已铸成大错,独龙叟沦入魔掌,乃贾某之过……”
严凌霄恍然醒悟,喝道:“贾兄休要自怨自艾,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体我去找秦中九怪。”一牵贾庆左臂,跟出清风阁泻下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