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賭才將八粒骰子抓在手裏,看了看紫色海碗,面露遲疑之色,眾人看他呆了半天,還是沒有擲出去,有人不耐煩的嚷道:“老頭你倒是擲啊,有種就不要心虛!”老賭才哈哈一笑,道:“借你一句話,壯一下膽子,你看,老賭才不是擲了麼!”説罷,五指一鬆,叫道:“大滿貫,大滿貫,老賭才一世英名就靠你了!”話聲中,只聽的“叮叮噹噹”響個不停,那八粒骰子在海碗裏面轉了無數圈,急如車輪,轉了半天,速度依然如初,眾人漸感不耐,突見其中一粒骰子跳了起來,高過碗麪,接着就是第二粒,第三粒,第四粒……直到第八粒跳起,眾人才大叫一聲,道:“古怪,古怪,你這老頭的手勁也太大了吧!”
老賭才呵呵一笑,伸手一指,道:“你們看,這不是大滿貫麼?“只見八粒骰子一顆一顆的堆積起來,高過海碗,最面上的那一粒骰子,所出現的點數卻是一點,就算其他骰子的點數是六點,加起來也不過是四十三點,離大滿貫還差五點,他卻説是大滿貫,難道他眼睛有毛病不成,眾人一陣鬨笑,趙三勝嘲笑道:“老頭,你瞎了眼了,大滿貫在那裏?”話聲未了,只見最上面的那粒骰子搖搖晃晃,竟是“站立”不穩,掉了下來,噹的一聲,滾到了碗中,六點朝上,老賭才呵呵一笑,道:“怎麼樣,這下不會有錯了吧!你們睜大了眼睛,這不是大滿貫,什麼還是大滿貫?”
趙三勝呆若木雞,愣愣的看着海碗中那一堆骰子,最上面的骰子掉下去後,顯出下面的骰子點數,正是一個六點。一個侍侯在趙三勝身旁的青衣小子伸手將那粒骰子拿起,下面的骰子的點數還是一個六點,那青衣小子每拿一粒骰子,心頭都是一跳,眾人也跟着心頭跳動,直到青衣小子將最後一粒骰子拿起,才驚叫一聲,道:“天爺,還真是大滿貫,你……你……”趙三勝面色鐵青,老賭才笑道:“這下你該服輸,不會叫老賭才走人了吧!”趙三勝用衣袖揩了揩額上的冷汗,虛聲道:“你是何方高人,是來砸賭坊牌子的麼?”老賭才道:“老賭才砸你們的牌子做什麼,老賭才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趙三勝道:“那麼在下請問你老,你老到底想幹什麼?”老賭才眼睛一溜,看了看四下,笑道:“你這尊菩薩難得出來一見,老賭才今日前來,就是要讓你現身的,你跟老賭才來,老賭才有話和你説!”
伸手一抓,就將趙三勝抓了過來,賭場裏的打手見了,急忙上來幫忙,趙三勝知道這個老賭才乃是一個高人,憑他們這些人的三腳貓功夫,簡直就是不堪一擊,發話道:“你們不要動手,我和他去去就來,告訴你們的老闆,叫他不要驚動任何人!”打手們還真聽話,退了開去,老賭才暗地裏朝華大哥擠了擠眼睛,抓着趙三勝的胳膊,裝甚親熱的道:“咱們出去走走!”架着趙三勝,大搖大擺的出了賭場。方劍明三人在一旁看了,拿不準他在搞什麼把戲,方劍明更是心頭叫奇,抬腳就要跟上,華大哥趨前一步,將他拉住,笑道:“看來這裏沒有我們要找的人,我們還是到別處去!”拉着方劍明,三人走出了“金手賭坊”。
三人到了大門外,走了幾步,方劍明道:“這老傢伙搞什麼鬼,居然説不認識我!”華大哥眼睛四下一轉,面露笑容,低聲道:“跟我來,我帶你們去見老賭才!”方劍明奇道:“華大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同老賭才打了什麼暗語?”華大哥笑而不答,帶着二人裝着遊山玩水的旅人,混在人羣中,走了半天,人影越見稀少,前面有三個青布大漢,始終走在他們的前面,他們走到了那,華大哥就走到那,方劍明也看了出來,華大哥這是在跟蹤,不一會,來到一處荒涼的地方,華大哥倏的笑道:“來了,來了,世明,這三個人就交給你吧!”方劍明正不知何意,只見前面那三個青布大漢身形一頓,猛地轉了過來,撒腿就跑,轉眼來到了近前,見了三人,均是一怔,吳世明不等他們發話,飛身而上,怪笑道:“三位朋友,咱們親近,親近!”
話聲未了,閃電出手,一招三式,功向三個青布大漢。三人臉色大驚,還沒有來得及將腰間的兵器撤出,就被吳世明點中麻穴,身軀一軟,幾乎是同一時間“咕咚”一聲,倒了下去,三人面色驚惶,惡狠狠的怒目斜視。只聽得老賭才的聲音笑道:“出手乾脆利索,認穴奇準,嗯,不錯,孺子可教也!”話聲中,老賭才架着趙三勝,從遠處走了上來,他腳下雖然緩慢,但來勢異常快速,沒幾下就來到近前,趙三勝看到倒在地上的三人,臉色一變,抬眼看了看方劍明三人,驚呼道:“是你們!你們……你們和這個老賭才是什麼關係?”吳世明飛起三腳,將地上三人踢到了草叢中去,以免被人發現,拍拍手,笑道:“這三個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趙三勝叫道:“你們是官府的人?”三人笑而不答,不置可否。老賭才將趙三勝一鬆,在他身上拍了一掌,趙三勝驚恐的道:“你這是幹什麼?”老賭才道:“你不要打算逃跑,老賭才已經在你身上下了‘九步奪命手’,乖乖的回答老賭才的話,老賭才一高興,就把你放了,要是你不聽話,想用假話來矇混過關,老賭才可不管你了,任你自生自滅!”
趙三勝一聽“九步奪命手”,嚇得面無人色,雖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是見了老賭才的手段,這“九步奪命手”應該不是鬧着玩的。趙三勝顫聲道:“你老有什麼話要問,在下知無不言。”老賭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瞟了一眼吳世明,對着趙三勝道:“老賭才問你,‘九哥’在什麼地方?”趙三勝心頭大驚,面上強裝正定,道:“什麼‘九哥’?你老這話是什麼意思?”老賭才聽他不説,面上一沉,道:“九哥就是九哥,你以為老賭才不知道麼?”趙三勝苦笑道:“在下實在不知道你老説的是何人?九哥其人無名無姓,在下怎麼知道是誰?”老賭才笑道:“哦,是嗎?你説你不知道九哥是誰,那這就奇了,幾年前,老賭才見你稱一個青年為‘九哥’,難道是老賭才耳背不成,或者是你忘記了?”趙三勝聽了,面如色灰,道:“你……你……想作什麼?”
老賭才道:“老賭才想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老賭才前不久還見過他,誰知這幾日想找他卻找不到,老賭才見你和他認識,只好來向你問路,你別説你不知道,老賭才可是打聽得明明白白!”趙三勝遲疑了一下,期期艾艾的道:“你……你老找他有什麼事?”老賭才喝道:“不要這般羅嗦,你只要説出他的行蹤就行了!”趙三勝看了一眼方劍明三人,道:“你老可是要在下當場説出來麼?”老賭才點點頭,趙三勝眼看性命掌握在老賭才的手心,為了保命,只好將他所知道的説了出來。
老賭才聽了,點點頭,道:“你走吧,要是老賭才發現你在説謊,老賭才隨時都會去找你,取你的性命!”趙三勝道:“在下説的句句是真,九哥確實是住在那裏,你看……你看,在下已經説了實話,就……就……”老賭才大笑道:“剛才是嚇唬你的,什麼狗屁的‘九步奪命手’,你放心回去,老賭才不會食言!”趙三勝長呼了一口氣,走出了十來步,突然想到一事,對吳世明道:“這位大人,請你老高抬貴手,將那三人放了吧,他們不是壞人!”三人聽了他的稱呼,哭笑不得,吳世明假裝臉色一沉,道:“老子警告你們,青天白日的,不要隨便帶着傢伙鬼鬼祟祟,下次讓老子撞見了,絕不輕繞!”曲指一彈,射出三股指風,立時就解了三人的穴道。三人從地上爬起來,不敢有半句怨言,同着趙三勝飛快的跑了。
老賭才見他們走遠,笑哈哈的道:“走吧,咱們邊走邊談。”説着,就自在帶路,他是一個老杭州,對當地的路道自然熟悉,邊走邊道:“這位老弟就是吳世明吧?”吳世明暗贊他眼光的老練,向他深深的一揖,道:“在下吳世明,見過前輩。”
老賭才搖搖手,道:“不要叫老賭才前輩,直呼老賭才就成,你們的來意,老賭才知道……”深深的看了一眼華大哥,問道:“你是‘大頭瘋丐’的什麼人?”華大哥笑道:“在下華天雲,你所説的人正是家師祖!”老賭才點了點頭,道:“不錯,不錯,不必説武功,單是江湖經驗,你就不比老賭才差,當年你師祖和老賭才也算有些交情,你師父呢?那個小子應該也有八十多歲了吧!”華天雲神色一黯,道:“家師業已作古。”老賭才嘆了一聲,道:“可惜,可惜,你今年有多大了?”華天雲道:“晚輩虛歲三十六!”老賭才“嗯”了一聲,道:“也是老大不小的了,你繼承丐幫幫主之位的時候,也不過是十七八歲,今日老賭才見了你,這才知道你師父為什麼會讓位於你,原來你的武功已是超過了你的師父。對了,你怎麼和方小子走到了一起?”
不等華天雲開口,方劍明已是笑道:“老賭才,這你就不知道了,世明哥和華大哥是好朋友,我自然就和華大哥認識了,老賭才,你説老實話,你這是要帶我們到那裏去?”老賭才一愣,道:“你們不是要去找那個殺了孫婆婆兒子的人麼?”方劍明道:“是啊!”老賭才道:“這就是嗎,老賭才不正是帶你們去麼,你以為老賭才是神仙不成,什麼都知道?老賭才剛才逼問那個趙三勝,這才打探到那人的下落。”方劍明奇道:“照你這麼説,那個九哥就是兇手?”老賭才道:“嗯,老賭才以前沒有説情楚,那個被稱作九哥的人正是你們要找的人,那個九哥沒少往媚娘那裏走,老賭才碰見他好幾次,有一次見他和那趙三勝在路上交談,才知道他叫‘九哥’。老賭才這人就是這樣的怪脾氣,只要伸手管了閒事,就要管到底,老賭才今天一大早,出去遊走了一趟,便將那趙三勝的底細摸清,故意在賭場裏賭了幾手,將他引出來,不然還真不好找出他來!”
方劍明詫道:“這是為什麼?”老賭才笑道:“那小子這幾年幾乎不用出手,也不知道躲在何處,老賭才不這麼做,難道還能將他找出來!”方劍明“哦”了一聲,四人談了一會兒,按照他們的速度,不要一盞茶功夫,就快到了那個九哥的住處。依那趙三勝的指點,這九哥住在城西,大白天的,路上有行人,他們所施展的輕功打了不少的折扣,以免驚世駭俗。四人翻過一道院牆,老賭才四下瞧瞧,看應該往那個方向走,倏的,一股龐大的氣勁在遠處一閃而過,老賭才和華天雲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眸子裏看到了一種奇怪的眼神,兩人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大叫道:“不好,有人趕在我們前面,走!”
騰身飛躍,兩人在空中一閃而逝,方劍明和吳世明怎肯落後,雖然慢了半拍,但依然緊跟而上,依稀見到前面兩人彈丸一般的身影。
趙三勝和三個青布大漢走在回去的路上,趙三勝拍了拍胸口,道:“奶奶的,那老傢伙是什麼來頭,看樣子武功極為了得,那三個人是什麼來頭,難道真是錦衣衞!”其中一個青衣大漢罵道:“管他什麼錦衣衞,媽的,偷襲暗算,有什麼本事,三爺,那老賭才就只是問了什麼九哥的下落麼?有沒有提到其他的?”趙三勝雙眼一瞪,道:“你不相信我麼,難道我會出賣組織?”那大漢陪笑道:“三爺,你莫要誤會,三爺為組織出了許多大力,公高德著,小的怎敢不相信三爺,小的只是想問一下那個九哥,那九哥是什麼人,那老賭才為何要如此大動干戈?”趙三勝冷笑道:“這超出了你們所知的範圍,組織的規矩,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九哥一人,就連我都不清楚他的底細,何況你們?那老賭才為什麼要找他,我怎麼知道!”
那大漢道:“這麼説,九哥是組織上的高層人物了?”趙三勝道:“不是,真要是的話,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説出他的住所,倘若‘九哥’出了什麼事,我這條命算是完了!”那大漢道:“哦,原來不是組織的人。”趙三勝道:“雖然不是組織的人,但也有些關係,不然上面就不會叫我安排他的住所了!”四人説着笑着,想到方劍明三人,對他們的來歷猜測了半天,終於認為是朝廷的探子——錦衣衞。眼看四人走了數里路,前面的大道上風馳電掣般的走近一個人,那人得好不快速,轉眼就到,四人還沒看清他的長相,那人已是一把抓住了趙三勝的胸口,冷聲問道:“我問你,那老賭才抓你去,問了什麼事?”四人見他是一個紫衣中年人,神態冷然,肩上揹着一對鋼金鐧。
他能一把抓住趙三勝,趙三勝知道他的武功比自己高出太多,趙三勝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急忙道:“閣下是什麼人?有話慢慢説。”那三個青衣大漢正憋了一肚子的火,見又有人來找麻煩,將腰間的兵器抽了出來,怒喝一聲,向紫衣人攻到。紫衣人喝道:“大膽!”空着的手凌空一伸,腳下滑動,三人只覺手腕一摩,眼前人影一花,手中的兵器已到了紫衣人手中,紫衣人冷笑一聲,隨手一丟,兩把鋼刀,一把青鋼劍,飛到了數十丈外,手勁之大,嚇人之極。紫衣人喝道:“見了我,還敢動手,你們是活膩了!”手上約一使勁,趙三勝殺豬一般慘叫起來,額上豆大般的汗珠滾滾而下,顫聲道:“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的就説,小的就説,那老賭才問小的九哥的下落,其他的就沒有問,不信你可以問他們三人,小的若有半句假話,就叫小的天打雷劈!”
紫衣人神色一驚,問道:“這麼説,你是告訴他了!”趙三勝見他神態不對,心頭狂烈的跳動起來,竟然忘了回話,紫衣人怒道:“看來你是真的説出來了,好,好,你竟然出賣組織……”趙三勝大叫道:“不,不,九哥不是組織的人,沒有人給我説過他是……”紫衣人冷笑一聲,道:“放你媽的屁,你是什麼身份,出賣組織的人,你去死吧!”暗運內力,一掌拍在趙三勝的胸口,趙三勝軟軟的滑到地上,五官流血,看樣子是活不成了。那三個青衣大漢見裝,心頭狂跳,一邊退後,一邊説道:“小的,小的沒有出賣組織,你老饒了小的!”紫衣人“桀桀”冷笑,道:“你們沒有出賣組織,但是你們知道麼?九哥一人的身份已被你們得知,我還會放過你們?”説着,右手緩緩的抬了起來,三人見他要下殺手,都是驚恐的大叫道:“小的決不會説出去,你老饒了小的!”一邊大叫,撒腿就跑,分作三個方向跑開,紫衣人眼神一厲,對着三人的背影隔空就是虛拍三掌,那三人越跑越快,跑到了後來,竟然飛了起來,在空中滾了三圈,“啪啪啪”三聲,栽倒在地,寂然不動。
“厲害,厲害,你的掌法增進如斯,我看不出半年,氣天王之位上的那個老頭就要讓賢與你,我先恭喜你了!”隨着話聲,五條人影,從遠處一閃而到,內中一人怪笑道。紫衣人聽了,傲然一笑,面色一正,道:“五位,九哥出了大事,咱們快些前去!”那五人聽了,均是臉色大變,來不及發問,六人施展絕頂輕功,破空而去。六人剛走不久,只見三道人影如電而到,落到了趙三勝的屍體旁,其中一人蹲下身軀,在趙三勝身上摸了幾下,臉色沉重,道:“果然是‘青冥掌’,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路?”此人是一個道袍老者。“阿彌陀佛,殺人於無形之中,手段之殘忍,令人髮指,兩位有何打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