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她想起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不由嚇得直跳起來,這一動,可把她痛得慘嗥一聲,差一點暈了過去。
昨天的事情太可怕了,對頭到底是什麼來歷呢?武功之高,簡直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她怕敵人忽然回醒過來,那時想逃就難了,當下強忍傷痛,掙扎着離開古廟,逃出一里多路之後,方敢包紮傷口,敷服靈丹……
至於紅櫻鬼母和方若攻一直過了中午,方始醒來。方若攻一運真氣,經脈通暢,內息平和,竟然沒有一點不舒服的地方,昨夜的混身脹痛,恍忽若夢,已成陳跡。
她一躍而起,不由呆住了。原來感到身子特別輕快,真力彌滿。
紅櫻鬼母睜開雙目,笑道:“小妹,試試你的內家真力,比起以前如何。”
一面説,一面卻揀起一套自己乾淨衣衫,遞過去,方若玫的衣服都已經撕破了。
方若玫應了一聲,匆匆把衣服穿上,她身材矮小,穿上衣服之後,肥大得不成樣子,就把衣袖褲管一卷,腰間來上一根布帶。這樣一打扮,嬌着滿臉洋洋喜氣,居然好看得很。
她嬌笑地道:“讓我來表演掌力。”
緩緩地走出樹腹,先吸了一口真氣,故意做作了半天。又向鬼母扮個鬼臉,伸伸舌頭,霍地一掌,擊在一塊圓鼓形的大石上。
方若玫曾練過東極五奇中浮雲子的陰神功,掌發處不帶絲毫風聲,只見她在大石上輕輕按了二下,纖纖玉掌緩緩向石內沉入,片刻之後,當她把手掌提起時,不由呆住了。
原來,大石上出現一個深約七、八分的掌印,掌指螺紋顯然,在平時,方若玫最多能印石三分,就是五鳳中功力最高的金鳳歐陽慧娟,也不過印石五分而已。
她見自己竟有如許成績,不由驚得呆了,當時還不敢相信,就又另選了一塊堅實異常的大青石,揮掌一試。
這次,印石仍有七分多深,由於全神貫注試驗的結果,掌印指紋印得更是清晰,她果看了半晌,頓時狂喜起來,一把抱住紅櫻鬼母,情感激盪地連叫“姐姐”不已。
紅櫻鬼母笑道:“總算一夜辛苦,沒有白受,但倘若不是有敵人騷擾,影響了功候,你此刻足可印石一寸左右……”
話聲至此,口氣一轉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雖然不能像預期中的那麼完滿,但有此成,就亦堪告慰的了。”
説到這裏,又向方若玫笑了笑道:“昨天教你的吸星手,練給我看看。”
方若玫喜應一聲,雙目半睜半閉,照昨天傳授的竅門,把真氣緩緩運轉了三匝,足足化了一盞茶時間,驀地把十指緩緩伸出,指尖籠罩住那顆黃桷樹的矮枝上的樹葉……
她只感到指尖上產生一股吸力,開始的時候,是若有若無的,漸漸地吸力增強,矮枝的樹葉振動了起來。
逐漸動的幅度愈來愈大,發出一陣瑟瑟的聲響。
紅櫻鬼母很高興,暗暗點頭,僅只一夜時間,就有此成就,足證方若攻的資質悟性,都是相當的不凡了。
方若玫使了半天勁,累得喘吁吁的,結果只吸三、四片黃葉,因此很不高興。
紅櫻鬼母笑道:“別不滿意了,依你目前進步的情形看來,也許到明天就可以應用了呢!”
隨即指出了幾項應加改進的地方,果然方若玫在第二次試驗的時候,就有了很大的進步。
紅櫻鬼母更高興了,天下沒有比教導聰明的徒弟更高興的事情了,因此紅櫻鬼母教得很認真,説道:“本門的武功,大部份都是陰柔毒辣異常的,練的時候,往往傷生害命,有幹天和,但只有二項功夫例外,第一種就是‘吸星手"第二種卻是類似道家罡氣的‘幽冥靈風’,威力當然是很大的。”
方若玫喜道:“吸星手和幽冥靈風比較,那一種的威力大些。”
紅櫻鬼母不知不覺地笑了,道:“那是二種不同的功夫,各有千秋,是無法比較的,吸星手練到爐火純青的時候,不但能吸攝敵人的兵刃暗器,甚至能乘勢反傷敵人,隨我所欲,以敵制敵,至於幽冥靈風呢,練的時候很不容易,但威力之大,卻不是一般的內家劈空掌風,所能抵禦的,可以説得一聲‘無堅不摧’四個字,乃是本門第一奇功……”
“真的有這樣厲害呀!”
“當然嘍!”
“姐姐,我也要學。”
“咦!”紅櫻鬼母一怔道。“很難的呢!”
“我不怕,姐姐,我也要學……”
她纏住紅櫻鬼母不肯放手,弄得紅櫻鬼母還真是沒有辦法,只得嘆口氣道:“你真是我命中的魔星,你的吸星手還沒有練好呢,又想練幽冥靈風了,貪多吃不爛不行的。”
方若玫涎臉道:“行的行的,我可以分開練啊,上午練吸星手,下午練幽冥靈風……”
其實,紅櫻鬼母早就有意把一身武功,傾囊相授,所以才把幽冥靈風的功效,説得十分詳細。此刻見方若玫一心想學,心裏可高興極了。
但她還想乘機激勵方若玫一番,故嘆了口氣,道:“要練成幽冥靈風,那是好辛苦的,每天至少要化上三個多時辰,而且不能間斷,練功期間,心魔內憂,一個把握不住,立刻走火入魔,不但前功盡棄,甚或半身不遂,從此成了廢人。”
“我不怕,我要學……”
紅櫻鬼母又故意嘆了口氣,道:“好吧,只好教你了。”
説完話,伸手在懷中摸出一隻灰白色的石盒,盒上雕刻了一個骷髏頭骨,十分猙獰可怖。
方若玫皺眉道:“好怕人咯!”
紅櫻鬼母笑了笑道:“這有什麼怕人呢,以前咱們北邙鬼教門下的弟子,出門行道之時,均以骷髏為記,混身上下也掛滿了大大小小的骷髏頭骨。”
説的時候,就把石盒揭開了,盒裏放着一本書,約有十數頁,封面上寫着血紅的四個大字“北邙鬼錄”。
這就是紅櫻鬼母昔年得自深山的一本異派秘籍了。
紅櫻鬼母嘆一口氣道:“這本書共分十一章,除了一二兩章是基本的入門功夫之外,其他都是各種奇功的練法和拳掌的招式,致於‘幽冥靈風’是在最末一章中……”
説的時候,就把書遞了過去道:“你化三天的時間,把十一章全文背熟,有不懂的地方,再來問我好了。”
方若玫好高興哪,喜孜孜地一翻,隨手翻到第八章,書上寫着三個大字——血屍掌。
她好奇地閲讀了幾行,頓時汗毛矗立,臉色大變。
原來書上詳細記着屍掌的練法,每天需要殺害一對天癸甫至的童男童女,用他們的血,浸洗雙掌,然後運用內功,把血液緩緩透過掌上的毛孔,吸入體內,這樣需要持續三年之久,方始有成。
功夫練成之後,敵人只要略中血屍餘氣,二個時辰之後,混身發熱,一週就死於非命。
至於被血屍掌直接擊中的,更是立刻斃命,全身脱節而死,萬無幸理。
方若玫嬌靨通紅,很不高興地道:“這本書太惡毒了,把它毀掉算了。”
紅櫻鬼母長嘆一聲道:“你説的話不錯,但這本書雖然不好,但也是前人耗盡心血的作品,何況其中另有幾種掌法劍法,頗能道人未道,毀去不免太可惜了。”
但方若玫始終不高興,懨懨地翻到最後一章,開始閲讀“幽冥靈風”的練法。
果然,幽冥靈風的練法,和血屍掌大不相同,雖然也躁徑另闢,不算正派的武功,卻也不必傷天害理地殺害人命,而且深奧玄妙,發人來發,有很多地方是具有相當價值的。
方若玫默默地記憶,有的時候為書中獨特的見解所動,不覺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起來了。
一直到黃昏時分,紅櫻鬼母叫她吃飯,方始如夢初覺,但兀自思索着幽冥靈風的深奧玄妙之處,食而不知其味。
看得紅櫻鬼母又好氣又好笑,但心中的得意,卻無法拿言語來形容的。
方若玫一抬頭,忽然看到樹壁上還懸着一柄藍光閃閃的長劍,劍柄上滿級精圓的珍珠,卻沒有劍鞘。便詫道:“咦!那不是白雲仙子董綺雲的伍侯劍嗎?劍鞘呢?”
紅櫻鬼母笑嘻嘻地道:“像她這副德性,不配持有這柄神物利器。”
説到這裏,嘆了一口氣道:“伍侯劍是昔年伍子胥的傳家之寶,‘古今名劍錄’上曾有記載,為當世三大名刃之一。”
“三大名刃?什麼是三大名刃呀?”
紅櫻鬼母笑道:“南昌藏龍堡的懷玉寶刀,天外三魔中毒心老魔的心魔劍,還有就是這柄伍侯劍了……”
方若玫恍然大悟,點了點頭道:“可惜伍侯劍鞘沒有在,像這樣鋒利的劍,就算用純銅製一個劍盒,也是插上就裂的。”
紅櫻鬼母道;“我有一塊千年蟒皮,柔韌異常,做劍鞘倒是很合適的。”
方若玫好高興,取下伍侯劍略加撫拭,只覺得藍光閃閃,寒氣侵肌,照得人頭髮眉毛都成了藍色。
方若玫本是練劍的人,她所學的乃是東極五奇中浮雲子的雲霓八劍,看到削鐵如泥的寶劍,當然是愛不忍釋的了。
紅櫻鬼母笑道:“你既然喜歡,這柄劍就送給你了……”
“真的啊!”方若玫高興得跳了起來。
只見她喃喃地道:“靈翠峪開府的時候,師父和海師叔要考較各同門的武功,我既有伍侯劍,又練了吸星手和幽冥靈風,一定能出出風頭了。”
這一席話,使得紅櫻鬼母奇怪起來,問道:“靈翠峪開封,考較什麼武功啊。”
方若玫道:“八月中秋,師父和海師叔共同成立南天派於靈翠峪中,開府之後,所有的門下弟子,都要通過飛龍洞中所設的十三道嚴關……”
説到這裏,她連忙又解釋道:“本派的飛龍洞,相當於少林寺的羅漢堂,專門測驗門下弟子的功力,能通過飛龍洞中所設的各項關口,就可以奉令下山行道,否則就要再行苦修,一直到通過飛龍洞為止。”
話聲至此,她笑了一笑道:“我是本派中年齡最小武功最弱的人,一定比不過師兄師姐們,所以我很擔心,但現在就不怕了。”
紅櫻鬼母詫道:“為什麼不怕了呢?”
“因為現在我的功力,彷彿超過了師兄師姐們了呢,何況,你又肯教我武功,也許拿個第一名都説不定。”
紅櫻鬼母聽到這裏,不覺雄心勃發,暗忖道:“離八月中秋,足足還有二個多月時間,我下點苦功,使得方若玫能在飛龍洞中,獨佔鰲頭,秀出羣倫,我這個做姐姐的也有面子啊!”
她這樣一想不打緊,方若玫可佔了大便宜。
她們二個一連在古廟中耽了三天,方若玫除了把“吸星手”練成之外,幽冥靈風也已把全部練功法門記下了,更學了北邙一派很多的獨門招式。
這天,方若攻想起離開四位姐姐,已經有好幾天了,提議出山,紅櫻鬼母也因老樹已毀,無法容身,也需另找棲身之所,而且她也想去靈翠峯一趟,看看五行神龍喬海雨和綵鳳令主段思鳳二人,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二人相攜出山,方若玫的蹤跡,很快地被江南綠林道的眼線發現,於是方若玫知道了師父和師姐們,都已回靈翠峪去了。
江湖浪遊無益,方若玫就邀了紅櫻鬼母同去靈翠峪。
靈翠峪在山西境內的中條山中,位在黃河以北,垣曲冀城之間。鬼母與方若玫二人,沿着夏邑商邱的驛道,先到了開封,順便遊覽了龍亭鐵亭之勝,再到偃師,由孟津渡河不數日,就過了垣曲進入了中條山區。
中條山綿亙數百里,北通太行,南瀕大河,羣山環抱諸峯聳立,方若玫已是再度來此了。
想起不久之後,就可以及師父及師姐們見面,尤其自己這一次還結交了一位本事極大的姐姐,因禍得福,更是高興萬分。
越過了二座大山,眼前出現一條曲曲折折的山谷,二邊是高達數十丈的峭壁,一徑中分,也不過只有一丈多寬,在谷徑的入口處,依着山勢,建了一幢三層高樓,綠瓦紅牆,氣象巍麗。
方若玫指指樓房道:“這是新建的,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呢!”
上次來的對候,是在三年之前,那時也才只五歲多一點呢!
那樓房的形勢很好,底層比谷徑高了三丈有餘,作五角形最高的一層,離地有十丈之高,登臨其上,足可俯瞰谷徑內外數里方圓的地面,形勢之佳,足證設計此樓者的才華見識,的確不凡。
紅櫻鬼母看到這裏,不由一挺拇指,讚了一個“好”字。
紅樓的最高一層的屋檐之下,有着“迎賓閣”三個大字,每個字足有七、八尺方圓,寫得龍蛇飛舞,蒼勁有力。
方若玫等還沒有走近谷徑,就見迎賓閣的大門開處,走出二男二女四個清秀異常的少年來。
男的都穿着一身青羅長褂,緞鞋白襪,女的都是黃裙白衫,蠻靴羅襪,一本正經地緩緩行來。
紅櫻鬼母看了一眼,心中讚道:“大概是南天一派該當興隆,光是負責迎賓的弟子,無論容貌根骨資質,都是上上之選,較之方若玫妹妹毫不遜色呢!”
方若玫這時早就跳起來,揮舞着雙手道:“翠師哥、紅師哥、秋姐姐、蘭姐姐……”
一面喊,一面早就跑了過去,只見二男三女湊在一起,説笑得好不高興,咭咭呱呱地沒完沒了。
原來那“翠師哥”,姓姬名鐵翠,本來是卞寒玉卞老人的徒弟,藝出藏邊須彌山珠穆朗瑪峯絕頂玄冰仙府的門下,後來卞老人走火入魔,就把姬鐵翠引進喬海雨的門下。
至於那“紅師哥”呢,乃是雷音派掌門白髮龍女上官馨的幼徒,姓韓名紅,那白髮龍女原是喬海雨的師姐,為了協助喬海雨創立南天派,也推薦了不少弟子給他,這韓紅乃是第一個受到推薦的人。
紅櫻鬼母見他們談得高興,含着笑容緩緩地走過去。方若玫高興地道:“各位師哥師姐,這位是楊老前輩(紅櫻鬼母叫楊美蘭),她的武功高極了,教了我好幾套武功。”
此時的紅櫻鬼母,已經換成了一身道裝,神清氣爽,飄然有出塵之致,已經不用來奇形怪狀的裝束。
韓紅、姬鐵翠、杜晚秋、吳蘭因等都是聰明絕頂的人,一見紅櫻鬼母的氣度絕異俗流,早就一口一聲地連叫老前輩,叫得好甜。
紅櫻鬼母高興得哈哈大笑道:“你們不必叫我老前輩,我和方若玫乃是姐妹稱呼,你們也跟着叫吧!”
吳蘭因秀目一眨道:“那你要教我們武功……”
她講話的時候,秀目連眨,半真半假的,逗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紅櫻鬼母笑道;“我那點旁門左道的玩意,對你們沒有多大用處的。”
吳蘭因一聽口氣很活動,又見方若玫附耳説道:“她的本事大呢,快去求她……”
誰知道給紅櫻鬼母聽到了,笑罵道:“小猴兒,最會搗蛋了,下次再也不傳你武功了。”
方若玫涎着臉笑嘻嘻地道:“好姐姐,她們都是我最要好的師兄和師姐,你把‘北邙三式’傳給大家好了。”
紅櫻鬼母又笑又罵地道:“好小子,你倒會慷他人之慨。”
但她也並不堅持,竟把“北邙三式”的招式手法,以及發勁施力的竅巧所在,一一剖析極詳。
要知道“北邙三式”,乃是北邙鬼錄中的絕招,變化精微,威力絕大。韓紅、姬鐵翠、杜畹秋、吳蘭因四人,學得好不高興,無意之中,就對紅櫻鬼母異常感激,雙方成了極好的忘年之交。
傳完招式,姬鐵翠牽來三匹駿馬,道:“蘭師妹引領玫師妹和楊老前輩進峪……”
吳蘭因喜應一聲,三人都上了馬,方若玫瞧見吳蘭因身穿黃褐白衫,不由奇怪地問道:“蘭姐姐,你怎的換上了這身服裝呢?”
吳蘭因笑道:“這是海師叔的命令嘛,全峪的男女弟子,都穿了規定的服裝,每人都有職司,忙得很呢。”
説到這裏,又高興地道:“最近可熱鬧極了,天天有客人來訪,有的來到之後,和師父師敍談幾句話就走了,有的就住在峪裏,足足有好幾百人之多呢!”
方若玫聽得好有興趣。
這一日,方若玫喜孜孜地向湖邊走去,忽然發現飛虹橋畔,有條人影微微一閃,行蹤彷彿很是鬼祟。
她不由浮起一陣奇怪,獨個兒輕悄悄地掩過去。
湖水拍岸,清風徐拂,除了天籟之外,也無人聲。
她並不死心,繼續向發現人蹤之處,搜索過去,不知不覺間,已經遠離了荷香榭。
空際旭日初昇,斜照在湖面上,水波漣漪,反射出萬道金光,閃耀不停。
方若玫看得痴了,她雖在靈翠峪住了幾天,均是黎明即起,但為了苦練武功,那裏注意得到這大自然的美景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嘆了一口氣,目光徐徐掃掠過去,忽然凝注在一塊雪白羅帕上面。
羅帕的一角上,繡了一隻翠綠色逃陟,手工很精緻,乍眼一看,彷彿像活的一般。
方若玫微微一驚,暗忖:“這大概是逃陟公主的東西吧!她竟敢真的來此,剛才見到的人影是不是她呢……”
她的心裏疑疑惑惑的,一抬眼,看見草地上另有一塊粉紅色的手絹,只露出一星絹角,所以剛才竟沒有發現。
她連忙伸手撿起,嗅得幽香細細,分明也是女孩兒家用的東西。
手絹很小,比手掌大不了多少,但在絹的一角,竟也繡着一宗事物,不過不是逃陟罷了,而是一朵五彩繽紛的花兒,千台重疊,繁英細碎,竟不知名。
方若玫感到很奇怪,這分明是另一個人所用的手絹,手絹上繡着一朵花蕊,好像曾聽旁人談起過以花蕊作為標記的,叫什麼“花蕊公主”。
“不錯,一定是花蕊公主了!”
想當年,海師叔和師父,不辭千里之遙,遠赴天璇島,求取毒龍香,因此和花蕊公主相識。
而這花蕊公主在武功上,固然足以擠身當今高手之林,而最厲害的,還是她所煉成的數百種奇香,令人防不勝防,因此才一現身中原,就和逃陟公主、光明公主、冰魄公主名列武林四公主。
“但是花蕊公主和海師叔及師父,份屬好友,既然在此現身,為什麼沒有聽大家談起呢!”
想到這裏,眼前人影一晃。有一個人忽然現身,那來勢恍若鬼魁,倏忽出現,把個方若玫嚇了一大跳。
定睛一看,竟然也是一個女郎,十六、七歲的年紀,長得清清秀秀,彎彎細細的蛾眉,菱角似的紅唇,皮膚好白好白的,白得像鵝毛,又像雪花,臉上冷冰冰的,眼神鋭敏,給人一種清冷寡合的感覺。
方若玫一喜,心想:“她一定是花蕊公主了……”
連忙把那條紛紅色的手絹遞過去道:“這條手絹是你的吧!”
少女眼中飛起一絲奇異的光芒,伸手接過,細看了二眼,問道:“你在那裏揀到的……”
方若玫詫道:“就在這裏呵,咦!你……”
少女並不回答,依舊冷冰冰地瞪了方若玫一眼。
這一眼,看得方若玫心中一陣冰冷,甚至連身上都感到了寒意,不由暗自大怔。
但立刻她就感到很是不憤,只因她平時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天的事情,實在太奇怪了。她感到大大的不服氣,暗忖:“就算你是花蕊公主好了,我也不必怕你呀!”
想到這裏,狠狠地瞪着眼睛,向前跨一大步,和那少女對面而立。
驀地,她又是一怔,這次竟然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原來對方竟是十分嚴厲地瞪了她一眼。
那少女的眸光奇怪極了,亮如電,厲如刀,烏黑的眸子中,竟閃動着寒碧色的精光,和她眸光一對,彷彿有一種涼忒忒的寒意,侵膚而入。
“除非是花蕊公主,誰人能有此功力呢?如不是花蕊公主所煉奇香的功效,誰能在不知不覺中,使我全身發冷?”
越想越對,方若玫不由説道:“花蕊公主,我師父和海師叔很想念你呢!”
少女微微一呆,忙問道:“他們在那裏?”
“在太元洞府中呢!”
“太元洞在那裏?”
方若玫連忙告訴了走法,話剛説完,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聽説花蕊公主此人,很是和氣,笑容不離口角的,為什麼這個少女是如此的冷冰冰呢!竟同冰雪塑成的人兒差不多。
“哎喲!不好了,她大概不是花蕊公主吧?”方若玫暗暗地想。
少女衣袖微揚,身形一動,從方若玫身畔掠過,看來並不甚快,但轉瞬之間,已出去了好幾丈路。
方若玫又是一怔,身形好像墮入冰窖似的,冷得發抖,敢情少女身上,竟能傳出一種奇異無比的寒氣,就在她掠過身側時,寒氣更重,幾乎受不住了。
方若玫忽然想起一個人來,此人在江湖中大大有名,尤其是近三個月來,幾乎把冀、察、熱、綏、齊魯、普、陝一帶地方,弄得談虎色變,望風而驚。
——那人就是光明公主司徒蘭
在五年之前,她就仗着冷星指奇功和一隻通靈雪獒,把白髮龍女上官馨打傷,如今事隔五年,她的功力一定更為精純了。
想到這裏,她不由朗聲叫道:“司徒公主——”
原來光明公主複姓司徒單名一個蘭字,所以方若玫有此稱呼。
這時,那少女已馳出了十幾丈,聞言霍地回過身來,冷冷道:“本公主本想放過你,但你竟然認出了本公主,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她的身形微停,但在一晃眼間,卻已倏然出現在方若玫的面前,相去不過數尺,伸手可及。
方若玫大驚,長長地吸一口氣,混身骨節“闢辟拍拍”一陣輕響,真氣如珠走玉盤,遍貫全身。
匆促之中,她一掌護胸,一掌捏訣前伸,手臂半屈半伸,已經構成一招絕妙的解數。
司徒蘭美眸一睜,寒光四射,發現對方這一招大有名堂,叫什麼“少陰再引”,乃是東極五奇中浮雲子獨創的奇招,用之於防身的,是無隙可擊的絕學。
她不由冷冷笑道:“原來你是綵鳳令主段思鳳的傳人,看你的裝束相貌,大概是五鳳之一吧……你是那一鳳?”
方若玫絲毫不敢鬆懈,眼睛瞪得圓滾滾的,一瞬不瞬,口裏説道:“晚輩是墨鳳方若玫……”
“墨鳳……方若玫,墨鳳……”光明公主低聲吟了二遍,臉上依舊不露絲毫表情地道:“聽説你們曾擊敗神風劍客柯施羅等多人,還算不錯……”
方若玫雖覺對方言語狂傲,但聽得連對方這般大名鼎鼎的人物,居然也知道自己等擊敗柯施羅的威名,不由很是受用,微微一笑道:“公主過獎了,晚輩不過是僥倖獲勝的……”
話聲至此,口風一轉,又道:“海師叔和上官馨師伯,時常想念公主,要不要晚輩引領公主前去……”
司徒蘭臉上浮起一種奇怪的神色,不是喜悦,也非悲哀,只是一種極為落寞的幽怨,口中喃喃自語道:“唉!一別五年,一別五年了,不知他長成何等模樣了,是不是還記得我呢!”
她的目光從遙遠的天際收回來,落在方若玫的臉上,神色時陰時晴,倒教方若玫測不透是什麼道理了。
她十分警惕地全神戒備,對這一位神秘而清冷的女郎,不免浮起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
司徒蘭神色一正,眸亮如電,緩緩道:“我也很想念他們,但是目前卻不能去見他們,而且我還不願意讓他們知道我已進入了本峪,故不得只好暫時委屈你一下了……”
説完話,她的單掌微微揚起,欲發未發,冷然道:“我看在喬海雨的份上,並不會太難為你的,但你最好自己識相,讓我點住你的穴道……”
方若玫憤然,抗聲道:“公主家學淵源,功力深厚,若玫雖然萬非敵手,但身為南天派門人,當無束手就縛之理,只好和公主捨命周旋了……”
聲調鏘鏘,大義懍然,司徒蘭很生氣,冷冷道:“讓你看點厲害!”
倏然點出一指,這一指並不是向方若玫點出的,而是點向方若玫身側的一片草地上,只見指風到處,首先湧出一股寒意,彷彿氣候突然變得奇冷異常,踉着草上的露水,變成一顆顆的冰珠,草色也由青而黃,最後全都枯萎了。
方若玫目睹這種變化,心神的震撼可想而知,暗忖:“這一指倘若點在我的身上,只怕連血脈也凍結起來了。”
耳聽得對頭冷冷地道:“你捫心自忖,能否接得住我的冷星指一擊。”
方若玫目中射出堅定的光芒,徐徐地道:“晚輩捨命奉陪,雖死無憾……”
光明公主冷哼一聲,衣袂飄飄,倏然推出一掌。
只見一股寒風,應手而起,方若玫不敢正面抵擋,單掌一穿,右肘微張,身形已飄然滑開數步。
但她已感到一股異常勁厲的風力,在身側呼嘯而過,衣袖裙袂,隨之飛舞不已。
光明公主清喝一聲,腳步一錯,雙掌箕張,倏然欺身而前。只見她掌拍指戳,進退出沒之間,恍如鬼魅,由於她揮掌出指之間,寒氣蓬勃湧出,以致在數招之後,方若玫感到好像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奇寒刺骨。
這還是因為方若玫在遇到紅櫻鬼母之後,功力大進,否則就這一股迫人的寒氣,先就禁受不住。
司徒蘭一連發出三招,只見對方除了臉上略現驚容之外,並沒有因寒氣加強而僵木,不由也感到很奇怪。
雖然她目前最多隻使出五成功力,但由於她生具異稟,又服過冰雪精英凝成的太陰墨參,所以江湖中人很少能敵住她三成功力的掌風,何況今天瞧方若玫的功力頗為不凡,所以又加上了二成,誰知道依舊奈何不了她。
想到這裏,她不由動了好勝之心,冷冷道:“段思鳳門下,果真名不虛傳,再吃我一掌……”
話聲甫畢,雪白的玉掌微錯,那手指纖細如春葱,粉光緻緻,皎白奪目。
方若玫那敢絲毫大意,全神凝注,口裏卻朗朗説道:“即請公主賜技下教……”
光明公主低哼一聲,雙掌使勁一搓,只見一片濛濛白霧,應手而起,然後緩緩揮掌推出。
掌來得很慢,但籠罩的部位卻廣,尤其五指輕顫不定,方位難以捉摸,出手雖然平淡,卻暗寓神奇,藏有無窮變化。
方若玫名師之徒,見狀心頭一震,在這剎那之間,腦中掠過許許多多招式的動作,但竟沒有一個能使用的,着急之下,身形驀地後退,倏左倏右地急擺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