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鬼尤曼心知事情至此,不見真章是不能善罷干休的。長江五鬼是江湖上亮過字號的,自然在事至臨頭時不能示弱。他見閬中九劍星辰羅列,嚴陣而待之狀,微微一揚手中金蛇鞭,其餘四鬼,見首領打出暗號,亦齊齊亮出隨身傢伙,斷頭鬼金瓜短錘,扁頭鬼鋸齒刀,歪頭鬼雙短戟,尖頭鬼風火日月輪,個個怪眼圓睜,背與背抵,面向外而隱成一個小圈,看住各面。
閬中九劍老大郝忠,面色鐵青,冷笑連連,長劍一引,半空中划起一道光弧,帶着刺耳風嘯,朝大頭鬼尤曼當胸刺去!
閬中九劍之首的郝忠,奮勇力戰,運劍如飛龍盤空,出招均以迅捷絕倫,沉猛毒辣為主,兼以內力貫注劍身,不怕金蛇鞭環繞之威,與大頭鬼正好戰個不相上下,而尤曼有利之兵器,對之郝忠,竟奈何不得。
另外四鬼,齊是以一敵二,二十餘回合之後,個個已是滿頭汗水,氣喘吁吁,漸感不支,其中只有尖頭鬼雷為例外,風火日月輪乃長劍剋星,郝平、郝勇兩柄長劍心存顧忌,使之猶自勇鬥不已。
三十招過後,斷頭鬼餘韋手法已趨散亂。郝孝、郝仁一見心中大喜,登時劍法緊湊交擊,餘韋只覺郝仁之劍一晃便杳,才感不妙,乍覺右肋一涼,左臂又吃郝孝划起一道三寸餘長劍口,鮮血泉噴而出!
餘韋兩處受傷,兇性大發,大吼一聲,奮力一挺,豁出性命,金瓜短錘如雷霆霹靂,朔風撥雪,疾衝向郝孝身上。
郝孝心知其意,手中劍抖出萬朵梅花,阻擋來勢,郝仁背後乘勢出手,劍嘯中挾起絲絲寒勁,餘韋神志已亂,未料至此,腕間一陣麻木,金瓜短錘甩出丈外,背間又吃一劍,翻身撲倒,郝孝縱上再補一劍,結果性命,隨即退後,踏回原立之地,仍成九宮陣法。
餘韋一死,金瓜錘恰巧自空落至扁頭鬼陳飛左側,他與郝愛,郝信正殺得難分難解之際,驀覺絕大壓力,從天而降,忙搖身避過,拿目打量,認得是老二武器,暗叫不好,精神不由一怔,突聞老四張卻慘號迭起,心中更亂,鋸齒刀慢了一慢,勁力不加,腹受兩劍而倒。
大頭鬼尤曼本與郝忠平手,然尤曼心理稍卻,氣力方面已輸三分,再加以生死患難之弟兄,相繼傷亡,更覺膽寒,郝忠長劍吞吐迸發。志在必得,四十回合過後,尤曼已是鞭法散亂,步步受逼。
以風火日月輪著稱的雷為,見同伴之死,心想偷逃而去,誰知九宮陣法分則有九,合則成一,雙拳不敵四手,結果仍死於亂劍之下。
大頭鬼尤曼悲憤已極,金蛇鞭振出三招,逼郝忠後退二步,自己反腕飛鞭,口發狂笑,不想腦勺被鞭尾砸破,腦髓迸泄,勾消了長江五鬼字號。
閬中九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報得夙仇,不覺齊聲發出得意狂笑。笑聲未止,突聞旁側閃雷的一聲暴喝,聲若山洪。“閬中九劍,既殺長江五鬼,還不退出雞鳴山,想要自食其言是否?”
郝忠暗驚發聲者內功高超,忙止笑注視。願來卻是乾坤一叟醜行楚,此際除了醜行楚幽光逼射之外,興安三怪的參仙遊留山,狐神姚猛,熊怪紀宇,灰衣魅影等均皆怒目監視,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郝忠打量半晌,隨即冷笑道:“此際二更未盡,三更未到,郝某等就是多呆一會兒,待軒轅神劍出潭,看誰人得了之後,方離此地,亦未為遲呀!醜先生出言高喝,難道你一定可順手得之嗎?果真是你得之,則閬中九劍看上一眼,又有何損呢?況且放着這麼多江湖好手,未必一定是你的囊中之物哩!”
乾坤一叟神色乍變,正想再度開口,閬中九劍老麼郝勇鼻孔中“嗤!”的一聲冷哼道:“醜行楚老爺子,你幾十年不問世事了,今夜也為妄想得到軒轅神劍,甘心與長江五鬼為伍嗎?”
乾坤一叟聞言之後,氣得發須齊豎,手指長江五鬼之屍,怒極反笑道:“閬中九劍,你等把老夫比作何人?嘿嘿!無知小子,你等以為長江五鬼死於劍下,即可得意忘形嗎?你等彼此之間,武功相較若何,你等心中有數,別人或可相信你們取勝,老夫卻不相信!告訴你,醜行楚一雙肉掌等待討教!”
他言畢之後,闊步入場,閬中九劍聽其話有怪異,莫名所以,目目相覷,不知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乾坤一叟醜行楚走至長江五鬼屍側,依次自五人雙眉之間的“印堂”穴上,取出長約三尺的松尖,松尖之端立分左右,均沾有鮮血,顯然,這短短松尖,確插入五人印堂之內而成致命之傷。
此際,興安三怪與灰衣魅影,以及班立這邊四人,藉着月光,均皆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個個納悶不已。因雙方酣戰之際,大家注視場中,精神貫注,雙方一來一往,無不昭然明見,然而,松尖竟在眾目睽睽之下飛入,長江五鬼與閬中九劍一無所覺,旁觀的武林高手也無人發現,更可怕的是松尖無勁氣異嘯,卻能分散打入五鬼“印堂”五分之深,認穴之準,手法之狠,勁道之強,世所未見,直如神工鬼斧,駭人聽聞!
乾坤一叟醜行楚,高舉五根發毛,口噙冷笑,厲聲問道:“閬中九劍,以短髮致敵之死命,如系閣下九人能力之所能及,醜行楚不消他人動手,即以一顆白首為贈;如自問並非你等所發,即速速自斷其首,以謝適才侮辱老夫之罪。”
郝忠雖原先即黨事有怪異之處,然終未料及如此,此際醜行楚惡聲叫陣,自己明知對方來者不善,但礙於身份,只好硬着頭皮道:“醜行楚,閬中九劍也是江湖上響噹噹人物豈容你咄咄相逼,兵刃上定輸贏吧!”
其言剛收,身形隨動,長劍划起,唰唰唰唰!一連四招但覺寒氣暴漲,月色黯淡,朔風倒轉,勁鋭生嘯,猛罩醜行楚周身上下!
乾坤一叟醜行楚平生潛居鄂北,甚少在江湖行走,但武功獨具一格,聲名並不輸於無名叟、紫竹叟仇雲、北塔山黑風老怪之下,閬中九劍能為,他實不放在心上,只是他生性暴躁易怒,脾氣詭異,故被冠以“乾坤一叟”之號。
郝忠長劍如虹,眨眼即至,醜行楚深諳九宮陣法之理,寒鋒電射,他只狂笑一聲,不搖不曳,全身暴退如飄,反手甩袍,五指如鈎,直向郝忠抓來!
郝忠九宮之首,一動則九動,生生相息,息息俱生,實按四九反二,六五生三之理,劍揮而出,原是虛式,而郝仁才是第一招實擊。醜行楚形動倏杏,疾蕩郝仁之前,郝仁劍招方展,勁風已臨,暴壓之下,長劍險些脱手飛去!
醜行楚長笑聲中,一點即退,郝勇長劍堪堪比至其背,眼見郝紅吃驚之狀,不敢用實,只一虛揮,便自抽劍後退!
乾坤一叟陡覺背間冷勁擊至,忽自抽耳,心中大喜,雙腳一錯,翻轉身形,左掌“翻天覆地”,右掌成爪箕張,暴喝一聲,疾往郝勇“七坎”、“腕脈”同時擊出!
郝忠一瞧,大驚失色,大喊一聲:“七弟進,九弟左移,快!”
其言未落,乾坤一叟已佔先一步,郝勇胸口如中巨震,全身摔出一丈餘遠,寒鋒乍閃,“叮噹”脆響,醜行楚仗劍而立,正好擋回郝忠“長虹貫天”一擊,九宮陣勢即刻瓦解。
乾坤一叟奪劍在手,如虎添翼,就空一揮,抖出萬點寒英,狂風陡卷,波濤翻騰,閬中九劍縱以“劍”為絕響,竟被森森劍氣,逼得旋轉,攻得松,則反被暴擊,危險迭出,攻得緊,則又苦於醜行楚身法詭異,乍避乍現,使之屢屢傷自家兄弟,緊急中疾行收招,平白失卻得手之機。
郝忠見九宮陣勢無能為力,怒焰高熾,眼布血絲,暴喝道:“撒九宮陣,全力進擊!”
手中長劍套環三點,突然甩出,正好郝勇重新躍起,接住寒鋒,郝忠腰間“叮”一聲龍吟之聲,手中已多了一柄薄如紙,白如雪的緬劍,矯若飛龍,激起遮天光芒,猛擊而至。
其餘八人,聞郝忠之言,已知所遇為平生巨敵,長兄發出最後殺手的暗號,急收斂精神,全力奮起,圍環迸發,每出一招,均皆如一,齊與郝忠所出招式相同,進退攻防,一致齊心,將乾坤一叟四周,築起無垠劍林,寒光耀眼,層層密密,劍氣陰森,硬骨生寒,嘯音如鬼叫神號,神魄為驚!
乾坤一叟醜行楚,本來熟悉九宮陣,以一敵九,猶遊刃有餘,怎奈九宮陣一去,形勢立變,數十年養晦浸淫的功力,化於掌、劍之間,仍打不出重圍,每遞狠招,即黨劍幕中似有綿綿無窮的磁力,引得他幾乎無法收勢,若不數易步位,即被亂劍剁碎。
他靠着一口苦練真元,勉強又支持三十幾合,身陷泥沼,險狀環生,知道若不挺而走險,恐軒轅神劍尚未及出世,自己已命喪當場!
他心志既決,陡然狂嘯一聲,頭上疏落短髮,根根豎起,眼睜如鈴,左手長劍光芒暴漲,經點閬中九劍所揚之掌背,右手掌心猛凹,蓄勢而發!
郝忠等九人見醜行楚劍點掌背,以為其功力已衰,狠力拼命之招。招式一變,沉腕反甩,“靈鷲啄食”,九劍如一,竟朝醜行楚手中劍削去!
“哈哈哈哈!”
“嘭!”
一陣狂笑,挾起一聲震天巨響,閬中九劍的九柄雄鋒,齊柄截斷,醜行楚之劍亦斷成數段,然閬中九劍竟被擊出場外,內臟均碎,口吐鮮血,與長江五鬼相與為伍,埋恨山崖。
然而,乾坤一叟並未倖免,他被閬中九劍勁力所聚,殺手一招而斷的九柄劍身,插入身上,渾身上下,鮮血如噴,十八段閃閃發光鋒芒,宛如刺蝟之甲,可惜他養晦許多年,卻因犯了“貪念”,斃命於斯。
場中變化莫測,閬中九劍何曾料到醜行楚苦練而成的“鬼影手印”,此際突然發出,是以九人皆中一掌,未及運功,便而殞命。而醜行楚因運功太盛,未及料想左右手勁道俱增,致而功透長劍,削斷九劍,倒穿其身,兩敗俱滅。
不過,另一遭怪事,卻是目下活着的幾人中所無法瞧出的,乃是乾坤一叟與閬中九劍十人的眉心,赫然又是各插一根松尖,畢竟是死於兩敗,還是死於松尖,卻無人知之。
此際興安三怪與灰衣魅影兩批人看畢雙方鬥死,各自暗喜,是因奪寶者已少了兩面敵者,然而正因如此,他們又互望一眼,巴不得對方能與巖堆觀望的班立等人,也來個互鬥,自己一方好撿漁利。
那鬼見愁神偷班立之心思,最為縝密,他用話叫出眾人,激起火拼,而又冷眼觀看,卻見他們今夜所使功夫,均較傳聞減弱多多,廝殺之間,雖送有險招,然卻處處牽強,不但不精彩,而且還間有武者不應有的失着,此中並非江湖對他們的傳聞失實,大約,其中定有特殊事故,説不定還有極大陰謀在內。
他靈活腦力,稍加細想,立刻已有主意,恰在此時,追魂秀士王森犀利眼光,也已看出閬中九劍與乾坤一叟死因,和長江五鬼一模一樣,乃向班立説出。並低聲説道:“老叫化,你看此崖形勢,東面為寒潭,西面由我們佔住,但南北兩方,均為密林,保不住在他們出林之後,又有厲害人物潛蔽其間,造成此局,書生爺之見,宜退處巖後,靜觀其變,若一心妄想得寶,必一如死者亦枉死也。”
鬼見愁聽畢,深然其言,用眼打量,只見灰衣魅影與興安三怪皆眼光閃爍的掃射不定,乃縱聲大笑道:“天下神物,惟有德者居之,老叫化以為軒轅神劍無非兇器,覬覦者即亡身喪命,倒不如打回頭,保守百年身,取之為丐幫鎮幫之物的念頭,只好打消了吧!呵呵!三老怪,貢大當家的,咱們散了吧!勿怪!勿怪!”
老叫化説畢,當真率同王森等仁人,緩緩轉回岩石之後隱去!
灰衣魅影貢垣見狀,大出意外,然他亦陰謀深算之人,一想既悟,只冷笑一聲,飄身便起,疾向四人背後追下。
驀的,興安三怪老大參仙遊留山尖聲喝道:“貢垣,欲往何往!”
灰衣魅影聞聲之後,陡然回身,兇傲問道:“遊留山有何見教!”
熊怪紀宇雙眼一翻,代遊留山回答道:“欲學班立之鼠竄,且留下六陽魁首!”
灰衣魅影貢垣臉色一變,恚忿回道:“貢垣再如此無能,也不會將吃飯家伙隨便搬動。興安三怪是否有意留難?”
狐精姚猛陰惻惻的連聲冷笑,手指貢垣而道:“貢大當家的,再有半個時辰,軒轅神劍即將出世,但恐閣下壽命,盡此而已。”
“憑你們三隻精怪?”
紀宇一聽,怒焰立漲,“哼!”了一聲,右掌虛向前揮。口中暴喝:“偏要試試精怪能耐!”
灰衣魅影眼見熊怪出手虛推,勁風不起,心中一粟,忙運罡氣,布罩全身,亦將雙掌朝外封去!
就在他罡氣外推,甫達丈餘之際,倏然虛空暴響如雷,震盪爆發,貢垣雙掌如折,軀體被反潛之力,彈出五、六步遠!
熊怪倒退七步,心中大惱,暴喝一聲,猛踏數步,含忿出手,“呼!呼!”連揮三掌,身形虎撲,疾攻急進。
灰衣魅影貢垣喘息未定,又遭猛攻,忙搖肩錯步,灰影迭轉,施展獨步江湖身法,閃、避、隱、伏,連使熊怪掌風落空,卻緊盯其背,覷空突出毒招“送君千里”徑點“脊心”死穴!
灰衣魅影“送君千里”之招尚未用實,猛見人影颯颯,掌未到,風已至,忙轉身應敵,連拆七招,疾似急風暴雨,忽又見熊怪殺手迭下,即施詭異步法,閃開攻擊,一邊大喝:“興安三怪鼠輩,貢大爺不怕羣毆,連老參仙也一起下來……哎!”
灰衣魅影之言,方説至一半,突然哀叫一聲,回手掩面,只見熊怪、狐精四掌齊舉,交換擊落!
“二位賢弟!速退!”
熊怪、狐精聞聲知警,急忙暴退,兩掌護面,倏覺掌心一麻,忙注意視之,“呼”一根松尖,赫然插入掌心,一分餘深,變生肘腋,令人汗毛齊豎,咋舌良久,而回頭卻見灰衣魅影貢垣已是砰然倒地,不用説,又是死於松尖之下!
此際,參仙遊留山,手指挾着一段松尖,步至倆人之前,雙眉緊皺,神色嚴肅,向倆人一使眼色,倆人會意轉駐,即變為三面犄角之勢,遊留山輕囑數句,即開聲向松林內喝道:“興安怪乃荒山亡命,不諳禮節,未知那位老前輩駕臨,請不吝教,使興安三怪稍致敬仰之慕,畢生之幸也。”
其言詞字字錚鏘,播入林中,松林中卻除了“吼吼”松濤聲,層層傳來,加增恐怖氣氛之外,別無回言,端的怪異!
參仙遊留山叫過兩遍,仍未聞回言,正感無措之際,驀見熊怪紀宇以肘相撞,猛一回視,狐仙已手指萬丈寒潭,聲音抖顫道:“那是什麼?”
仨人同時急看,頓覺心房忐忑,無可遏止,六隻手臂齊有點抖動起來。
原來,萬丈寒潭水面,恰好蟾光端端正正地照耀着,驀然潭水斗然猛漲,一道烏光,搖搖直上,貫射鬥牛之穴!
軒轅神劍即將出世!
興安三怪精神一振,六隻貪婪眼光,直直注視着翻騰洶湧的潭浪中,似乎有條黑影,虯張爪舞,作覆水之戲,烏光陣陣加盛,星月之輝,為之黯然減色,仨人心裏,卻漸呈狂喜!
他們忘記了以松尖殺人的人物,尚未出現,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顧寶物在前,卻絲毫不知性命在於旦夕!
一個朦朧黑影,形同鬼魅,悄無聲息的自松林中彳亍而出。他緩緩而行,舉步之間,卻急如飄煙。佇立於累累屍體羣中,慘白無人色的面容,嵌着兩道磷磷幽光,倏朝屍體一掃,口角邊沿,泛出一絲得意之笑,然而,那種笑,只是在於皮膚外表而已,面上其他部位,再找不出一些笑的痕跡!
他緩緩舉起右手,黑袍袖一滑,露出枯瘦如柴的手臂,尖長的五指,赫然握着一把綠油油的松尖,覷勢欲發!
突然,萬丈寒潭中,陡而響出一陣龍吟,震盪遍野諸山,巖搖嶽動,灰衣怪影與興安三怪,皆不慮及此,竟不約而同的退後一步!
那聲龍吟甫過,寒潭水面,猛如山洪暴發,狂濤澎湃,水柱連噴,沖天而起,浪花進濺,翻滾盪漾,勢若火山崩裂,興安三怪吃驚之下,連連後退,猶被沾得滿身水漬,可是因寶物出世在即,心志為之吸引貫注,竟無暇轉眼,正是所謂合該命絕!
怪影離興安三怪之背,僅至一丈之距!
潭中水柱,高噴正激,高達數丈,形成奇觀,一條蛟龍似的暗影,掀濤狂舞,乘風之勢,突然發出一聲宏偉龍吟,疾衝而出!
參仙遊留山心頭狂喜,聲帶微顫,急促喟聲:“兩位賢弟小心,提防鬼見愁等人乘機來奪,愚兄便欲下手了!”
熊怪紀宇,狐精姚猛未及回言,突然背後傳來冷幽幽一聲怪叫道:“只怕你等沒此福份!”
説話的正是黑服怪影,乾癟之唇甫啓,手中松尖倏如飛矢撒去!
興安三怪聞言一懍,急疾轉身,突見黑點如蜂羣遽至,大吃一驚,參仙遊留山猛喝示警,六掌齊發,狂飈乍起,岩屑粉飛,三道人影,分別躍出!
參仙左額如中蚊咬,伸手一摸,松尖與鮮血齊上,舉步閃瞥,狐精衣衫連中七葉,額旁淫淫流血,熊怪右臂下垂,精神萎頓,面呈痛苦之色,紀宇此臂,十成兒已是報廢!
遊留山瞧畢,心中委實又驚又怪,兇光一展,掃視暗擊者何人時,卻見她木然而立,除兩道幽光,懾人魂魄外,形同僵鬼!
他腦海中電光乍閃,迅即想起一人,急然開口喝問道:“來者可是無人島上的毒手散人令狐獨嗎?”
但聽此人喋喋的兩聲尖笑,聲同梟啼,令人聞之,渾身齊起雞皮疙瘩。
毒手散人令狐獨笑畢,冷森森説道:“你仨人識得老婦身份,從輕發落,各留下一隻爪子來!”
“來”字方落,身形突動,冷風似電,奔狐精撲至!
狐精姚倏覺冷風撲面,疾忙移步躍開,雙掌一揚,呼呼拍出兩掌,勁風一出,旋即化掌為抓,經向毒手散人天靈蓋抓去!
毒手散人一見,咽喉中“咯咯”發出怪笑。幽靈似的滑過兩股掌風,天靈蓋“吧”的一聲,姚猛方感喜悦,突見眼前一黑,五隻利刃似的指爪,已至面部,這一驚,膽破心碎,倒地翻出,卻覺驟痛澈心,右眼眶中,血絲模糊,昏死過去!
參仙、熊怪急怒攻心,雙雙躍起,四掌如急風暴雨,齊向令狐獨周身死穴攻到!
毒手散人了無懼色,肩間一抖,兩臂陡漲徑尺,分截“心坎”,若被插中,性命立斃!
參仙一驚,回掌環揮,勁氣裹體,倏聞三弟慘叫一聲,右眼又被毒手散人生生戳下,可惜他一臂臼碎,復去一眼,卻因體質特異,只遍地打滾,尚未昏去,然慘號呻吟,令人不忍卒聽。
遊留山與倆人異姓手足,同出同止,榮辱互共達數十年,如今見二位義弟落得殘廢,怎不痛心疾首,雙眼血絲遍佈,怒吼一聲,雙掌盡出險招,猛攻令狐獨眼、喉、心坎、小腹等處,自己全身卻不加防守,存心同歸於盡!
此時軒轅神劍雷鳴更響,帶起烏光急轉,盡在萬丈寒潭上空旋轉飛騰,既不他去,又不下墜,端的怪異。
鬼見愁班立等人,隱在巖後,眼中好生企求,但劍只在潭心上空,就是沒有他人,也是望之興嘆,無法可想,何況毒手散人在此,大肆廝殺!
毒手散人見參仙存心拼命,不禁嘻嘻失笑,左閃右避,竟穿透勁風掌影之間,骨骼格格怪響,伸手疾向參仙右眼勾去!
參仙一聲哀號,眼看仨人同要變成獨眼!
驀的,勁風萬道,疾向毒手散人罩至!
毒手散人心中一懍,顧不得戳眼,翻身一轉,雙袖齊揮,“咻!咻!咻!咻!”千百支松尖亂矢般發出,又齊被拂落,抬頭一看,一個白衣青年,斗然立於二丈之外,錯愕之下,參他已躍出場外。
“安琪小俠!”
安琪回頭,朝出聲的班立隱身之地點頭微笑。
就在這稍一疏神之下,毒手散人竟下毒着,黑影一晃,五指已離安琪右肩二尺!
安琪身影乍退,後躍一丈,正待出招,倏見毒手散人全身浮空而起,雙手分張,疾罩下來!
此一招,令安琪身如觸電,“那是‘天馬行空’!”他只一變,“袖裏乾坤”絕式迭出,分揮出“包抄橫遮”之勢!
毒手散人半空中猛一吸氣,復升半尺,再一疾降,安琪福至心靈,料知他出手必是“戳剪指”,一掌護面,一掌施威,“犀牛犁地”,將毒手散人追回原地,兇光暴焰,閃爍不止。
“哼!原來你是介雲山門下。”
此言一出,安琪可大吃一驚,他只出兩招,對方已然瞧出,好厲害的眼光!
他正自心意未轉之際,倏見毒手散人身子歪歪斜斜,如酒醉老翁,撞撞跌跌而至,所踏方位,如同醉八仙一樣。
安琪微微一驚,猛覺四周冷氣如凝,急揮“一轉乾坤浩然罡氣”護體,一面反覆冬瓜和尚“避乾走艮,離位不可久居,坤位不可停留”之句,倏而,毒手散人鬼叫兩聲,手掌一遞,竟向“心坎”抓來!
安琪天性穎悟,見毒手散人每攻“心坎”,即旋至眼睛,正如棋中之“將軍”、“車”一般,指勁疾至,不自覺打出“橫撇山川”之式,半途中突見利爪如蛇,暴漲尺許,仍指“心坎”,猛然一凜,隨手改換“臨軒展筆”,不守而攻,倏點對方胸前九大穴!
毒手散人勢居無人島上,為與一位佛門高人打賭,不出島外,故少與武林人比鬥,然其功夫,決不在百邪神君之下,此際連攻安琪不下,心中有氣,厲嘯一聲,形影乍變,環繞疾馳,手爪亂翻,急雷暴雨般的狂舞強攻,招招外門毒着,稍沾即斃!
安琪明知其行動如鬼魅飄雲,不易以內家罡氣傷之,乃運氣護身,以氣定神閒之心情,居然與之拆了數十合!
此際烏雲掩月,輝光黯淡,軒轅神劍飛舞有聲,班立等卻無意理會寶物,只雙眼透出焦急不安之神情,注視安琪與毒手散人之鬥。
又過了十數招,毒手散人傷不下安棋,厲嘯益急,身子狂嘯加疾,手舞足蹈,冷森凜寒,凌厲至極!
安琪步步按兩老和尚指示的招式使用,至此陡見毒手散人之狀,宛如“佳聲妙舞”,心內有數,虛揮一招“含沙射影”,果然對方搖身一閃,九大穴已露眼前,安琪進一步誘敵,又是一招“臨軒展筆”!
毒手散人猛一張口,發出狂笑聲,十指晃搖,滿天尖鋒,正是“十面埋伏!”
安琪精神一振,連出“金關連鎖”、“馬耳東風”、“瓜瓞綿綿”三招,將之罩在掌下。
正待以“袖裏乾坤”之氣,震碎其內腑之際,倏見毒手散人手掌猛然一挺,“吧!”正好打在他“乳根”之上,安琪一怔,對方十指已臻眼前!
安琪陡遇險招,心知退無可退,不自覺翻指劃出,“一點歸真”方起,毒手散人竟隨招慘號,手掩其面,撲向寒潭躍去!
安琪一招傷敵,精神煥發,不加思索,竟按老和尚之勢、左掌按心,右掌作狀,疾追而下!
驀然,烏光一閃,安琪手中,如物入握,舉眼一看,神色突變,真氣倏松,全身跌入寒潭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