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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甘以辭華軒

    她話聲固然輕,卻馬上驚動了殿中之人,根基較深的眾人都往屋頂看去,羣俠驚覺陸寄風好好的沒半點事,而他竟不趁機逃走,也令人意外。秦夢樓一揚手,身後那三名白欠劍士便以輕功躍了出去,倏地欺至陸寄風面前,錚錚錚三響,長劍出鞘,全往陸寄風身上刺去。陸寄風—振鐵鏈,格去長劍,左邊—帶右邊一繞,竟將三把長劍都給扣在鐵環之中,三人長劍被拉,用力拔也拔不出來,都驚愕萬分。陸寄風真氣一振,大力—甩,鐵鏈扣着三把劍往上甩飛,餘勢還往那三人揮上,將他們打落屋頂,跌得甚是狼狽。他們連忙爬起,一面退一面叫道:“護駕!保護寨主!”形蹤已曝,陸寄風也不急着下去,他接住三把落下的劍,握在手上,轉頭問武威公主:“你怎麼知道他是騙人的?”武威公主道:“我知道這個下毒的法廣,他們—定是化作鋪地的工人,把安定觀的地面全鋪了新的青石,這青石是混了七種不同的寒毒做的,只要—下雪,毒氣就會散出來……”她這麼一説,烈火道長等羣俠都十分意外,居然有藉着寒氣催發之毒,難怪在這大雪天裏,讓人防不勝防。陸寄風低頭一看,堂內、殿外的地面的青石果然十分嶄新,就連走廊通道所鋪的路面,也都有點怪怪的。武威公主又道:“這種毒氣,只要人在雪上立久了,便易出事,他們再順着風向散出花粉,每個人就會全身僵硬,動彈不得。”陸寄風道:“原來如此,方才那白煙不是毒,只是花粉?你怎麼知道他們這下毒的法子?”武威公主道:“我以前看過。”陸寄風有些意外,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公主,從何處學這奇怪的下毒法門?武威公主指着寨匪的鞋子道:“他們穿的是鞋有隔鐵板,毒氣透不進來,所以這地面他們踩了沒事,花粉聞再多,也不要緊。”陸寄風點頭道:“原來如此……不過,這是冬天第一場初雪,時間可真是恰好。如果早幾天下雪,這毒局不是提早拆穿了嗎?”武威公主道:“也許吧!”武威公主不是坐在几上,就是被陸寄風抱着,雙足從未沾塵,因此沒受毒氣所害。而陸寄風方才在廂房之中,沒聞到花粉,藥性也沒有發揮,可見此局破綻甚多,才會還有人沒中毒。而此時眾人躺在地上,毒氣入身更重,難怪一直無法動彈。烈火道長用盡畢生功力,也只能發出聲音而已。機關組的謊言被拆穿,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不知怎麼辯解才是。陸寄風抱着武威公主,飄然躍了下來,腳一踏在跋陀身上,足尖一頓便解開他的穴道,道:“大師,恕在下冒犯。”武威公主赤裸的腳踩在跋陀身上,十分不好意思,低頭對他道:“這樣踩你,很重吧?”跋陀笑道:“你輕得跟只小鳥似的!嘿嘿,大夥兒在地上當你們的踏板,幫你隔開毒氣,你都別客氣!總之你別也中了毒,讓他們來個通包就成啦!”陸寄風心知這羣寨匪全是烏合之眾,只要制住寨主,自會散去,也不廢話,將武威公主背在背上,道:“你抱緊了,我雙手沒空。”武威公主緊抱着陸寄風的頸子,道:“嗯,我不會掉下去的。”陸寄風雙手握了三把劍,便往寨主秦夢樓襲去。秦夢樓臉色略沉,“哼”了一聲,身子拔空飛起,閃過陸寄風手中三劍,身形飄逸,果然有高手的風範。陸寄風身子略一退屈,露出個破綻,秦夢樓一掌襲至,陸寄風舉劍刺去,本以為這一劍會刺中他的手臂,不料當地一聲,長劍竟被劇烈震開,缺了一角。陸寄風人被這一震之力彈退,氣沉腰間,在半空中一翻,踩在那名叫作鐵鈎月滴血的人身上。武威公主還低下頭去説道:“這位大哥哥,借我們踩一下,真是抱歉喔!”鐵鈎月滴血面帶苦笑,也拿他們沒法子。秦夢樓沉穩地落將下來,陸寄風由他的落勢之沉,驚覺他有意踩死足下的人,急忙雙劍遞出往下盤橫掃,欲逼得秦夢樓不能落地,秦夢樓身子略為一橫,及時御氣往後躍開,落在地上,才沒有被雙劍砍斷雙足。秦夢樓穩然落地,依然氣度不凡。陸寄風見他雙手攏在背後,威儀可觀,卻猜不出方才他以什麼武器擋下了那一劍。秦夢樓打量着陸寄風,道:“嗯,很好。”陸寄風冷然道:“好什麼?你圍攻安定觀,有何目的?”秦夢樓道:“文大參事,你告訴他。”陸寄風簡直拿這寨主沒有法子,他真的以為自己是官,凡事都交給屬下去辦,連回應一句話都要來這套官腔。文秋生道:“你問此話也太可笑,通明宮百觀原本就是聖我教的敵人,本寨設計滅安定觀,已非一朝一夕,滅了他們,我們便少了敵人,這還需要理由的嗎?”看來羣俠落入他們的埋伏,也完全是巧合,他們並沒有特意設計在捕風大會里把將武林名人一舉成擒。這樣説來,蒼鳧寨的運氣也真是太好了。秦夢樓仰着臉,慢吞吞地説道:“你武功不差,是何方人氏?”陸寄風一怔,這位寨主居然不認得他?他可是舞玄姬的頭號敵人,身為百寨之主的秦夢樓卻不知陸寄風是何人。文秋生忙道:“報告寨主,根據搜情組的資料,此人就是陸寄風。”秦夢樓道:“沒聽過,無名小卒,不值得本寨主與他動手,你們去負責吧。”秦夢樓一拍衣袍,揹負着雙手,便要回到首座,嚇得文秋生急忙道:“報告寨主!寨主請留步,此人十分重要,他身懷天嬰之體,是聖女老人家要索拿之人!”秦夢樓皺眉道:“你們把他抓了就是,我只負責向護法面稟成果。陸戰組何在?”包圍在外的數名土色衣飾的寨眾輕叱着振劍攻來,背後還列着好幾名弓箭手。大隊人馬開入廳中,劍陣動作一致地向陸寄風攻去,動作一致漂亮,可惜沒半點用處,陸寄風長劍一揮,真氣貫處,一排利劍全部應聲而斷。那三名負責護駕的白衣劍士沒想到自己的劍可以發揮出如此實力,都驚愕地看着陸寄風。陸寄風隨手連卸眾人之劍,如入無人之境,陸戰組的土色錦衣首席連忙一揮手,箭陣齊備,拉滿了弓,準備朝殿內射來。陸寄風怕傷着羣俠,身子一拔,以極快的速度一腳往秦夢樓身上踹去,喝道:“滾開!”陸寄風這一足勢有萬鈞,秦夢樓急忙滾開,才沒被踹中,否則他的臉可就丟得太大了。陸寄風將他趕開,得以立於几上,將劍插入幾中,雙手圓抱,上清含象功的真氣充滿周遭。同時,颼颼之聲不斷,千百隻箭齊發,卻被陸寄風的真氣帶開,射來的力道在半空中便被化解,順着陸寄風真氣的方向飛去,牢牢地射在壁上。箭如雨下,全被陸寄風的勁氣給帶開射入壁中或是落下,看得秦夢樓的臉色也變了,喝道:“陸戰組調教不力,把陸戰首席給拿下!”文秋生忙道:“啓稟寨主,兵書有云:‘陣前殺將,不祥!’請寨主三思!”秦夢樓道:“如此無能,要他何用!”陸寄風眼看着那名土色錦衣的首席被拖了下去:心裏頗為懷疑這名寨主倒底是用什麼心情管理他的大寨的?不過陸寄風也懶得追究了。秦夢樓鐵青着臉,緩緩跨出一步,道:“你方才竟敢踢向本寨主,你可知罪?”陸寄風懶得回他,秦夢樓一揮手,道:“全部退下!哼,竟要本寨主親自出手,你們這些無用的米蟲!”文秋生和寨眾們全退到角落,顫聲道:“寨……寨主武功高強,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則天下無敵……”秦夢樓冷笑一聲,隨着暴喝,剛猛之氣已當頭襲至,陸寄風舉臂疾擋,雙臂被他襲來之力打中,痛不可言。陸寄風躍開,這才看清拿在秦夢樓手中的,是一方五彩印石,拳頭大的印石不知是什麼石材,堅硬至極,打在陸寄風的手臂上,便紅腫了一大片,若是力道再大些,只怕他的臂骨也會折斷。陸寄風不假思索,雙劍疾攻,噹噹數響,那方印石接下數劍,劍刃被打缺了好幾角,破刃應聲射出,有的打中寨眾,有的落在羣俠身上,傷了不少人。陸寄風見快劍無法取功,身子翩然後躍,正要看清秦夢樓的攻勢,秦夢樓緊趕上來,一印當頭往陸寄風額上擊至。陸寄風偏頭一閃,印石打中一名寨匪,印石上的文字利如刀片,整個嵌入他腦中,他登時腦漿汫裂,慘死當場。陸寄風看着手上的劍部已缺刃,不堪再用,遂棄了劍,凝思如何對付秦夢樓這樣的怪武器。秦夢樓緊攻不捨,印石挾着重重內力,在陸寄風身前身後印至。陸寄風東閃西躲,覷着他長臂大張,露出極大破綻,便閃至他身側,一指點向秦夢樓的手肘內側。不料陸寄風這一指點去,竟點着剛硬之物,差點把自己的手指給折斷,急忙收手,躍後數步,手指痛不可言。秦夢樓大步跨去,踩在跋陀身上,喀喀幾響,跋陀悶哼了一聲,口中鮮血狂噴,已被踩斷了肋骨,肋骨若是插入內臟,跋陀恐怕非立刻死去不可。陸寄風踩人是逼不得已,秦夢樓卻純是為了傷人,這一足之力,只怕已要了跋陀的命。武威公主驚呼了一聲,聲音嬌嫩地叫道:“你……你怎麼可以踩得這麼用力?”秦夢樓笑道:“這滿地都是人肉腳墊,踩他們還怕他們痛?”武威公主氣得眼中含淚,道:“你……你真壞心!”秦夢樓冶笑道:“為了生存,誰跟你講仁慈客套!”武威公主道:“可是他們又不會傷你,就像我們吃牛吃羊,也是為了生存,但也沒必要去故意傷害它們……”秦夢樓自然不會理武威公主這些無關緊要的話,在武威公主説話之間,秦夢樓已連攻數招,招招逼命。耳中還聽在緊抱着陸寄風頸子的武威公主説道:“就好像你和陸寄風打架,就算你被打輸了,我們也不會故意要斷你的骨頭,只要你以後別做壞事就好了……”秦夢樓被她吵得心煩,暍道:“閉嘴!再説了本寨主打斷你滿口的牙!”他身子往前竄,手臂一伸,差點要一巴掌打在武威公主臉上。陸寄風急忙往後翻仰,身子一個鯉魚打挺,翻了一圈才落地,閃過了秦夢樓這一巴掌。武威公主嚇了一大跳,更緊地抱着陸寄風,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怒視着秦夢樓。陸寄風見秦夢樓還要再往其它人身上踩去,忍着手指劇痛,掌間真氣匯齊,往秦夢樓身上拍去。秦夢樓居然並不防守,陸寄風的掌氣打在他胸前,他竟渾若無事,只略為往後一退,又揮印攻來。陸寄風知他的石印難纏,只能一面閃躲,一面儘量把他引至無人躺着之處,免得他再故意踩殺羣俠。秦夢樓一面逼攻,一面冷笑道:“本寨主乃萬金之軀,身上甲衣是一整塊堅石鑿成,沒有豐點接無縫,你想傷我,恐怕沒那麼容易!”原來他全身都穿着重甲,還是以一塊堅硬的巨石鑿成的,才會如此剛硬,他的印石攻勢只要守着頭部,全身就算門户大開,都傷不了他。陸寄風匆忙閃避着秦夢樓的急攻:心裏有幾分不層,想道:“這種石甲穿在身上,不跟只烏龜似的……?”這麼一想,突然間計上心來,不再與秦夢樓正面對攻,反倒身子一轉,凌空直上,一手攀住了屋樑。秦夢樓身上這套石甲非常沉重,他輕功雖佳,也不能一蹬就躍上屋頂,見陸寄風突然竄了上去,自己無法追上去殺他,怒道:“你給本寨主下來!”陸寄風冷竣地回頭説道:“一會兒就下來!”陸寄風將武威公主放在屋樑上,道:“你怕不怕高?”武威公王明明有點怕,手腳都冒着冷汗,眼中含着淚,卻搖了搖頭,勉強笑道:“沒關係,我會坐穩。你去教訓那壞人,他……他真壞。”陸寄風微笑道:“他會自食惡果的,請公主在此等我。”陸寄風放好了武威公主,她緊抱屋粱,生怕跌下去。陸寄風這才輕叱一聲,翻身躍下。陸寄風居高臨下,五爪如鈎,往秦夢樓頭頂抓至。秦夢樓的頭頂是唯一破綻,他大吃一驚,已被陸寄風的五爪扣住頭頂。陸寄風頭下腳上,重心全抓着秦夢樓頭頂的那隻手上,只要他略一施力,秦夢樓的頭也不保。秦夢樓手持石印,想打陸寄風的手,又不敢,畢竟陸寄風捏碎他的頭比他打斷陸寄風的手要快。就在一遲疑之際,陸寄風腰身略沉,一個大翻身,雙足落地,手還緊抓着秦夢樓的頭,他一舉起手,就變成秦夢樓頭下腳上地被整着人直直舉了起來。秦夢樓身上的石甲雖有關節可動,但萬一倒了過來,就全被扣死,因此他竟身子直挺挺的,無法彎身,十分滑稽。所有蒼鳧寨眾們從未見過如此奇景,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也沒人趁機攻陸寄風。高處的武威公主見了,笑了出來,低聲叫了聲好,她聲音極小,只有陸寄風聽到了,陸寄風抬起頭來對她微笑了一下,武威公主見他這一笑裏的温柔,心頭一暖,更關心地看着陸寄風。秦夢樓身子筆直倒立,血氣馬上直直地逆流,滿臉通紅,叫道:“陸……戰組,快殺他!”陸戰組首席已被拖下去斬了,雖然還有許多持盾的、拿槍的、拿刀的,卻無人指揮,亂哄哄地朝陸寄風攻來。陸寄風哈哈一笑,兩手抓着秦夢樓的頭,東揮西甩,擋去無數刀劍,寨匪有的來得及收勢,沒打到寨主,有的收勢不及,槍頭刀刃整個往寨主身上招呼下去,還好他身上石甲堅硬非常,全沒傷到他。陸寄風舉着全身硬邦邦的秦夢樓,就像持着一根大石棍一般,陸寄風和武威公主都氣惱他踩死跋陀,手下自然不會留情,亂揮亂甩,眾匪根本無法招架,被秦夢樓揮過來的身體一撞,連倒了十幾個,沉重的力道打得寨匪們東飛西跌,狼狽不堪。秦夢樓又氣又急,但頭部被制,他雙手又只能緊抱着那石印不放,無法反抗。文秋生着急地叫着:“藥煙組,快放煙……”黑色錦衣的那藥煙組首席東張西望,不知如何是好。寨主沒有下令,他不敢亂放毒煙。再説,他也沒準備大家的解藥,萬一放了毒煙,連寨主都毒死了,豈不糟糕?陸寄風眼睛一掃,瞟見身上鮮血淋漓的跋陀大師,怒上心來,抓着秦夢樓,喝道:“誰再動一下,我就捏碎了他的頭!”秦夢樓要害被制,剛剛又被當武器甩來甩去,早就心膽俱裂,道:“通通……通通別動!”眾匪果然不敢亂動,陸寄風道:“把解藥拿出來,放了眾人!”藥煙組首席哭喪着瞼道:“這……這沒解藥……”“什麼?”陸寄風一怔。秦夢樓怒道:“藥煙組首席,這藥不是你研製的?怎麼沒解藥?”藥煙組首席結結巴巴地説道:“這……這是手下……向柔然軍買的,預算不夠買解藥,是金計組首席説……不必浪費這個錢,所以……”不要説秦夢樓氣得七竅生煙,陸寄風也有點兒怒氣上升,道:“什麼柔然軍?沒有解藥,你們打算如何?”陸寄風的五爪略收,秦夢樓的頭已被抓破,血順着陸寄風的手臂流了下來,看來恐怖萬分。秦夢樓急得叫道:“把藥煙組首席給拖下去!拖下去!金計組首席也拖下去!”文秋生急得道:“寨主請冷靜,再殺就沒有指揮人才了。”秦夢樓叫道:“人才?你敢説你們是人才?累我事必躬親,全是些蠢才!要你們這些蠢才何用?”陸寄風喝道:“閉嘴!”秦夢樓下敢再亂叫,但他腦門的血越湧越多,已經快承受不住,又氣急攻心,突然間雙眼一翻,身子便不動了。陸寄風一愣,所有寨眾們也傻了,不知寨主發生何事。一陣死寂之中,突聽見一聲極輕的叫喚,道:“陸寄風!你別生氣,我跟你説……”陸寄風抬頭看屋樑上的武威公主,她手腳都抱着屋樑,對陸寄風説道:“這個毒……很好解的。”陸寄風道:“真的?”武威公主道:“嗯,這不必解藥,你叫他們全脱了鞋子,給你要救的人穿上,把地上的毒氣隔絕,一會兒就好了。”陸寄風半信半疑,可是此時除了試試看之外,也無計可施。好在自己手上有秦夢樓作人質,便道:“聽見了沒有?把鞋子脱下來,換他們穿上!”寨眾們連忙解鞋,這幾十幾百人同時脱下鞋子的氣味,也堪稱一毒了,屋頂上的武威公主直欲作嘔,拚命忍耐住。他們依陸寄風之言,替羣俠穿鞋,又將羣俠的身子一一扶起,靠牆直立着,不受地氣所侵。那些寨眾都兩腳赤裸地跊在冰冷的地上,十分難受。陸寄風這才慢慢放下秦夢樓,但見他口歪眼斜,面孔扭曲,八成是方才倒立太久,他又氣得腦部充血,竟因此風痹了,但他雙手還緊抱着石印不放。陸寄風見他已成廢人,算是替跋陀報了仇,也不取他性命,將秦夢樓往寨匪們的方向一拋,喝道:“接住!通通給我滾出安定觀!”寨匪們哪敢再攖此強敵?及時接住全身僵硬的秦夢樓,譁然往外逃竄出去。陸寄風飄然上樑,抱下武威公主。武威公主撲到跋陀身上,哭了起來,道:“大和尚,你別死呀!嗚……陸寄風!你看,他還救不救得活?”陸寄風趨前一探,發覺跋陀還有氣息,若他所受的只是些外傷,自己當然能幫他復元。陸寄風心中一喜,道:“公主勿憂,下官會救他的。”武威公主臉上珠淚淋淋,驚喜地問道:“真的嗎?”陸寄風點了點頭,武威公主破涕為笑,輕輕摸着跋陀,道:“那就好了,你不會死了。”陸寄風見武威公主衣服是有得穿了,可是雙腳赤裸,凍得通紅,便找了雙最小的鞋,替她套上,還是太大,又撕了些布趁在裏頭,讓武威公主有鞋可穿。一隔開地面,羣俠便感到身子慢慢可動,感覺漸漸恢復。功力越深的,越早能夠開口説話。嚴雋道:“陸寄風,你放走那些匪徒,是何用意?”陸寄風道:“烏合之眾,將來也只能作鳥獸散,何必多殺?”烈火道長望着陸寄風,道:“陸寄風,眾人已知你不念舊惡,請你依真人之意留在通明宮……”陸寄風道:“道長,陸某有自己的除魔之法,請相信在下。”烈火道長嘆道:“非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的作為,你身系的停雲、弱水、八陽君等人命,如何教人放心?你究竟是友是敵?”陸寄風道:“在下先入劍仙門,便不能再投他處。劍仙門雖與通明宮為敵,但從未殺半個通明宮的人,雙方仇怨,止於真人一身。在下言盡於此,告辭!”陸寄風離去之時,順手托起跋陀沉重的身子,便往外奔去。望着陸寄風消失在風雪之中,再環顧地上死傷,方才激戰,有如一夢。陸寄風帶着武威公主與跋陀兩人,排闊飛奔,直到荒野,才放下兩人。武威公主一立穩身子,便關心地問道:“陸寄風,你要怎麼救他?你會醫術嗎?”陸寄風道:“會一點。”他觸摸着跋陀身上的傷,專心地由真氣散亂、脈象沖走之勢,感覺出肌膚底下的斷骨,接着便閉上眼睛,以上清含象功的柔和挪移之力,將斷骨一一導回正位。武威公主坐在一旁,專心地看着,不敢透一口氣。陸寄風將跋陀的斷骨一一導正,幸而未刺傷內臟,陸寄風囁破手指,將血滴在跋陀口中,讓他服下,然後才將跋陀的身子扶正坐起,雙掌抵住他背後,將真氣緩緩傳人跋陀體內,好催化血氣,讓他的斷骨在最短的時間內復元如初。陸寄風的天嬰血氣,功用實在不凡,加上跋陀原本就筋骨強建,這股血氣進入他體內,如魚得水,推助跋陀奇經八脈內的真氣迅速奔走運作,斷骨之間很快連起氣來,連合得更加緊密。陸寄風至少傳了一甲子的功力到跋陀體內,才緩緩收氣而起,跋陀的臉上也已有了血色,與方才的委靡不同。陸寄風睜眼看向武威公主,她漆黑的眸子裏滿是關心之意,陸寄風微笑道:“他好了,請公主不必憂心。”話才説完,跋陀便慢慢睜開雙眼,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武威公主撲上去拉着他的手,問道:“大和尚,你沒事吧?”跋陀方才中毒頗沉重,又被秦夢樓給踹昏,完全不知怎會醒來時已經離開安定觀,身在野地。跋陀伸展了一下拳腳,發覺比以往更加靈便,不禁訝然,道:“我……我怎麼了?”武威公主道:“陸寄風他餵你喝他的血,又幫你醫治斷骨頭。”眾人企求的天嬰血氣,跋陀根本沒想要得到過,誰知陸寄風就這樣給了他。跋陀疑惑地看着陸寄風,道:“你為何要救我?”陸寄風道:“那對白老虎會親近的,不會是壞人。”跋陀趔齒一笑,道:“嘿嘿……你説得對。我倒問你,怎麼大夥兒都要你死?你真的這麼可惡?”陸寄風笑而不語,跋陀道:“還是有人害你?是誰?”陸寄風道:“是誰也很難説,他要害就讓他害吧!反正我行我所當行就是了。”跋陀笑道:“哈哈!好,這真是‘自淨其意,天下無敵’!”陸寄風微微一笑,道:“大師在嵩山落腳,巧遇雙虎,也是緣份。在下將來必會回嵩山看望它們,目前就有勞大師照料了。”陸寄風再度囁指染血,將血布遞予跋陀,便拉着武威公主,往西而行。跋陀望着陸寄風漸漸遠去,心中五味雜陳,他本想追問陸寄風與那對老虎有什麼淵源,但是終究來不及問,此後便沒有再見過陸寄風。經陸寄風以血喂之,並以真氣輸之,跋陀此後身體一直異常強健,百病不侵,甚至在五十年後,依然貌若三十許人。而他經此役後,感到世間善惡難辨,自己終究不能看破人心,不如與禽獸為伴。他便僻處深山,終日與飛鳥禽獸為伍,或是面對山林,思悟佛法,不大過問世事。一直到北魏孝文帝年間,嵩山的跋陀大師能與鳥獸共語,洞悉世情的傳聞,才漸漸流傳出去,當時不少有心向佛之人,如僧稠等人,誠心入山尋他拜師。經他點化者,皆成為當時的一代高僧。魏孝文帝多次請跋陀出山入世,跋陀皆不肯、魏孝文帝便在嵩山為他興建廟堂,敬奉他為師。孝文帝所建的寺廟,便是後世的佛教聖地——嵩山少林寺。此乃後話,不再多表。陸寄風與武威公主同行,隨口道:“想不到公主你也懂得毒藥?”武威公主微笑道:“我只看人家寫過,沒親自見過,原來真有那東西,今天開了眼界,真好玩!”陸寄風苦笑,那叫好玩,恐怕天下間沒什麼不好玩的了。陸寄風還是感到好奇,道:“你是看誰寫過的?”武威公主道:“我的姑姑,西海公主。”陸寄風奇道:“她懂得毒藥?”武威公主笑道:“她懂得可多了,那毒藥便是她研製的。”“什麼?”陸寄風頗為驚奇,沒想到魏國的公主竟會製毒。武威公王嚮往地道:“我沒見過我姑姑,可是我自小就好想見見她,我現在住的地方,以前就是她的公主府。我搬進去以後,在她從前的閨房裏找到好多密室,和她的手札,裏頭有她寫的千百種製毒法子,還有她見過的人,見過的事,都有趣極了!”陸寄風道:“那她如今人呢?”武威公王嘆了口氣,道:“她得罪了我阿哥,被我阿哥嫁到柔然去了。這些年阿哥與柔然打仗,萬一柔然王生氣,恐怕會殺了我姑姑……唉!”拓跋燾縱橫南北,就是從未打贏過柔然,才會使出通親的漢人招術。可是看來也無法收服柔然王之心,遠嫁到柔然的公主,無親族可恃,會有什麼命運,實在是難以想像的不幸。兩人邊走邊聊,陸寄風卻發覺有一道微弱的真氣,不離不即,遠遠地跟蹤着他們。陸寄風表面上若無其事,與武威公主走了大半天,天色漸暗,見她已經疲累了,找了處山洞,讓武威公主暫作歇息。武威公主一生中從沒走過這麼多路,一坐下來,沒多久便昏昏欲睡,靠着陸寄風睡着了。陸寄風等她熟睡,才步出山洞,冷冷地説道:“不必跟了,出來吧!”對方竟也不隱瞞,黑影一閃,落在陸寄風面前,正是那名被指出假冒的“鐵鈎月滴血”。陸寄風皺了皺眉,以為是想分自己之血的人,遂問道:“你還不死心?”他連忙道:“陸寄風,你誤會了,在下混入安定觀,並無惡意。”陸寄風道:“那你是何意?”他取出懷中一方令牌,道:“這是吾師信物!”古木令牌上寫着“煉一子”三個籀文,古拙沉重。陸寄風一愣,道:“煉一子……你是?”他收回令牌,道:“弟子闇陽君,吾師道號慈澤,曾在一線谷下與你有一面之緣!”陸寄風想了起來,自己和冷袖、青陽君跌下一線谷,救了三人的老頭,原來是慈澤道長!通明七子以“取法天地煉純真”排行,行五的煉一子,就是慈澤道長。陸寄風從來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連他是否還活着部存疑,原來他不但活着,還一直注意着通明宮的動靜。停雲曾説青陽君被救回之後,似乎心裏藏了秘密,看來他也已經與慈澤道長相認了,但因其它苦衷,才刻意不説是誰救了自己。陸寄風道:“這……原來他就是慈澤道長……”闇陽君道:“今日安定觀之會,吾師也知道陸君被栽贓嫁禍,我混入觀中,無非想見機行事。但是觀陸君武功身手,急智應變,我非但幫不了忙,反而還要勞你相救,真是愧煞!”陸寄風道:“哪裏!令師為何當初下落不明?通明宮危機重重,他也不回去?”闇陽君道:“吾師當年奉命在靈虛山下,考驗弱水師叔,也是當初的劉瑛王爺。他經過多年的守候觀查,認為弱水師叔魔性不減,意欲殺之,誰知……真人竟説弱水師叔是為了應真人的劫數而出現的,殺之反而有害,而收了弱水師叔。”陸寄風道:“這兩百年來,弱水道長難道從沒改邪歸正?”闇陽君苦澀地説道:“弱水師叔倒底心裏打什麼主意,沒人知道,吾師認為弱水師叔無情無義,殺妻殺母求師,不可能被感化,一直勸真人不要傾囊相授。直到不久後發生了劉府滅門之事,雖然沒人説什麼,可是也都知道:不是弱水師叔自己做的,就是師父。師父自請調查,帶了我們離開靈虛山,沒想到這一走便是百年!”陸寄風道:“慈澤道長這麼多年來,查到了什麼?”闇陽君道:“這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你的一切罪名,都是弱水師叔安排的。”陸寄風心中一沉,嘆道:“原來你們也知道了。”闇陽君道:“怎麼?你不恨他惱他?”陸寄風搖了搖頭,道:“我依然懷疑,他真的是邪魔之性嗎?為何他要苦心設計,做這些事?”闇陽君道:“起初他是為了躲避舞玄姬的追殺,所以藏身道門。但是,這樣走投無路之人,應該不會有妄念才是,或許當初他為躲避舞玄姬追殺的理由,只是個藉口。”這一點陸寄風不是沒想過,觀弱水道長與舞玄姬多次交手,陸寄風總感到舞玄姬未必殺得了弱水道長,舞玄姬對弱水的痛恨,其實正是難解的深愛,如果有機會制住弱水道長,舞玄姬未必狠得下心殺他。是因為制不了、留不住,只好殺。陸寄風道:“那麼弱水道長投通明宮,還有別的目的?”閭陽君道:“或許吧!弱水師叔詐死後,人在何方,吾師也尚未找到。但是他現在人在安全的地方,只是要我再提醒你:小心、再小心!”陸寄風道:“多謝慈澤道長。”合陽君道:“擅自保重!”他迅速地掩身消失在黑幕之中,其實,陸寄風已隱隱猜出慈澤道長現在可能的下落,或許他就是青陽君背後真正的支持者,否則青陽君受他救命之恩,守口如瓶,一定是有所約定或計劃。陸寄風心中大定,這樣一來,自己就可以專心對付舞玄姬,找尋玄圃,不必擔心通明宮了——will掃描原水OCR、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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