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文學 > 武俠小説 > 《玄天指》在線閲讀 >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豈料,掌風一出,只聽“轟隆”一聲大震,狂飆向四外激湯,震得石壁有晃動不已!

    掌風又從甬道的頂端反射而回,將他自己推後了三步之多!

    他還以為那塊大石已經變成一堆碎粉了。

    但雙眸落處,使他大驚失色!

    原來那塊合抱粗細的大石,依然屹立無恙!

    漫説是未將大石擊倒,就是分毫也未移動!

    古玉琪不相信自己的掌力,竟然連一塊石頭都擊不碎,這不是笑話嗎?

    他自信就是一塊鐵,也要把它擊成碎塊,可是,現在事實擺在面前,自己運足全身勁力,竟未能將一塊石頭擊碎,實在……

    他正想再擊一掌試試之時——

    突聞那人冷漠地道:“小娃子,不用再試了,你當前的功力,對付那三個人倒綽綽有餘,但要對付那男女兩人,還差半籌!”

    説話之間,一陣微響,那條甬道倏然不見,又恢復了一片漆黑,任什麼也看不見!

    那人繼續説道:“適才你所施展的掌力,如果我的猜想,不錯,應該是傳説中的‘分合神功’對不對?”

    古玉琪點頭道:“不錯!”

    那人似在自言自語地説道:“如果他能得到那位古人的‘笑音曲’,能及時放出笑聲,或可對付得住,不然的話,就白搭性命了。”

    古玉琪接道:“不錯!我也得到了!”

    驀地——

    那個聲音又冷得如同玄冰一樣,説道:“你究竟是誰?若不實話實講,立時取你的性命!”

    古玉琪心頭一寒,但他仍很鎮靜地説道:“我名叫古玉琪,家父‘海天大俠’古嶽……”

    話聲未完,那個冷漠的聲音無限激動,而且,有點顫抖地説道:“你説什麼?”

    古玉琪是何等穎悟,從對方的話聲中,聽出有點不大對勁,但話已出口,要想挽回也不及,他只得又照樣的説了一遍,又道:“閣下,你……”

    陡地——

    古玉琪覺得一陣風聲颯然,雙腿一麻,頹然坐下!

    同時,耳畔聽到一陣唏噓之聲,顫抖地道:“孩子,你不要怕,我只是叫你不要見到我,才這樣做的,你知道我是誰嗎?”

    變起倉猝,使古玉琪的一顆心差點就跳到口腔,現在,一聞此言,又無限疑奇地道:“請原諒我孤陋寡聞。”

    那人緊接道:“我與你父有八拜之交,情逾骨肉,在你襁褓之時,曾至太行山麓你家去過一次,但因我有要事急行,就勿勿而去。”

    “我約略地記得大概是你五歲那年,我又行經那裏,預備順道至你家一行,恰巧在途中遇見令尊。因此,我倆就在附近的酒店中,杯酒敍舊,這一敍不知不覺中,我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知。”

    “以後之事,大概是令尊將我送至一家客店。

    詎料,迨至醒來,令尊蹤影不見,當時,我只以為他外出小解,可是,等了許久,仍未見其返回。

    我的心裏有點疑奇,難道老友見面,他會不辭而別,但旋又否定了這種想法,他絕對不會不辭而別,即是再有要緊的事,他也不會置老友于不顧,因為我對他的瞭解太深刻了。”説至此,他嚥了一下口水。

    這時,古玉琪在冷不防中被他制住麻穴,身體無法轉動,遂道:“那麼,家父……”

    那人接道:“你不要打岔,聽我説下去。

    當時,我立即跳下牀來,一眼瞥見窗前桌上,擺着一張字柬,上面的大意是,他發現了一條身影,似是‘笑面書生’萬祥和,他喚我不醒,就隻身追趕,要替我報仇……”

    古玉琪不明白父親要替他報什麼仇,即截住問道:“您老人家與萬祥和有什麼仇?”

    對方並未立即回答,良久嘆了一口氣,道:“我在江湖上浪得虛名‘宇宙神鷹’韓祿,與‘瓊台仙妃’郭舜彩結為連理,豈料,她乃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其實,她未與我結縭以前,即與‘笑面書生’萬祥和來往,她之所以下嫁於我,也是為了替萬祥和報仇。

    尚幸我還很機警,她始終無法下手,這些事情,都是我以後才聽説的,當時我還矇在鼓裏。

    我們結縭的一個月後,她施展全身媚態,要我陪她到江湖上走走,省得坐在家裏髀肉復生!

    我經她這一慫恿,也就靜極思動,兩人遂離家出走。

    兩人如同無繮的野馬,放轡而馳。

    由於心情太愉快,以致錯過了宿頭。

    當晚,月黑天高,兩人毫無所懼地奔馳在桐柏山的險峻崖之上,想要覓一天然巖穴,住宿一宵。

    詎料行至一座絕陡的懸崖上,她突然站住身軀,櫻唇綻笑,媚聲媚氣地道:‘祿哥,我們在此地休息一下吧!’

    其時,我也有點疲累,立即點頭應諾。

    旋即,她又説道:‘你在這裏等一會,我去方便一下。’我不虞有變,遂佇立在懸崖邊緣,遠眺夜景。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人也不會對妻子有所猜疑,因為她的言談話語,並未有半站虛偽、狡詐之態。

    她剛剛離去一會兒。

    陡地——

    我覺得身後吹起一股凌厲無與倫比的狂飆,勢若浪卷濤湧般的逼近前來!

    同時,又聽到一聲陰險的冷笑道:‘想不到吧,笑面書生在此等侯多時!’

    我聞聲辨人,已知是受了那個賤人的欺騙,安心夥同笑面書生隱陷害我,心中這份憤怒,自非言辭所能形容。

    此時,掌風已經逼身,躲無可躲,竟被他砸下懸崖。

    就在我的身形向幽壑內墜落時,聽到懸崖上兩個狗男女,一陣得意的笑聲,震盪着夜空,歷久不散。

    我向下墜落之間,靈智未泯、注視着崖壁上有無援手之處?

    正是‘人不該死必有救’,到底被我發現了,卻見陡壁上垂下不少的山藤,而且,都有兒臂粗細。

    我急忙利用雙掌,不斷地划動,更不時向突出的石壁上打出一記掌風,藉以緩和下衝之力。

    如此一連幾回,我將腰身一拗,瞄準一條山藤,將身一遊,緊緊抓住,這才鬆了一口氣。我又費了幾許波折、幾次驚險,才抵達谷底,真可以説是九死一生,這條命算是白撿來的。

    從這以後,我就天涯追蹤,找這兩個狗男女報仇。

    但人海茫茫,何異大海撈針,一年來,竟未發現他們存身之所,也未聽説有人見過!

    想不到我與令尊意外相遇,當晚我卻酒醉,他竟代我追覓仇蹤,我當時看過字柬以後,卻又意外地發現另一張字柬,乃是‘皮猴乞聖’徐元所留,上寫的大意是:邀我在前途一會,了結一笑舊債。

    可是,我想不起與徐元有什麼舊債?

    是以,也不加思索,即乘夜上路,全力施展輕功,到達徐元所約會之地點。

    迨至那裏一看,卻見當地橫七豎八地躺着十幾具和尚死屍。

    我不知這些屍體被誰所殺,心裏暗暗驚奇,可是,瞥眼之間,卻發現一株樹上用金剛指功力寫了四個字‘韓祿所殺’。

    我猜測可能是‘皮猴乞聖’徐元所嫁禍。

    正在驚怔莫名,突然身後傳來兩聲‘阿彌陀佛’,説道:‘施主,本派門徒與你何冤何仇竟下得如此毒手!’

    我回頭一看,正是花山派的掌門人悟風以及少林大覺和尚,不知這兩個和尚何以會突然出現?

    我一時被他們問得張口結舌,無話可答。

    這兩個和尚一生驕狂無比,目中無人,他們也不問問明白,竟然同時出手,雙雙施展開本門絕技,向我追逼而來。

    我的武功即使再高,也難以抵擋得住這兩名武功絕頂的內家高手。

    是以,一個回合不到,我竟被他們擊成重傷。

    兩個和尚面含冷笑,又同時進身,一個舉掌將我的雙腿及右臂斫斷,另一個用掌風將我的耳、鼻、唇削掉。

    因此,我也就痛得暈昏過去。”

    韓祿説至此,語聲倏止。

    古玉琪接道:“韓伯伯,您如何來到此處?”

    韓祿説道:“迨至我醒來,就發現來到這地窖,原來是被一位隱名的世外高人救來此地,他以本身真元之氣,將我治癒,然後又輸給我幾十年真氣,囑咐我住在此地,他自己則飄然而去,這就是我與五個人結仇的經過。”

    古玉琪聽得“笑面書生”與父親的失蹤有關,決心外出尋找此人。但“皮猴乞聖”徐元對自己有傳藝之恩,如何下得了手?心中有點為難。

    忽然靈機一動,説道:“韓伯伯,徐元之邀約,據小侄看來,可能另有原因,將來見面之時,須要問清楚以後,再行報仇。”

    一陣沉默,韓祿接道:“這個人介於正邪之間,很難猜透他的用意,屆時你問個明白也未必不可,不過,對其餘的四個人,絕不能放手,你必須殺掉他們,同時,向笑面書生追問令尊的下落,惟有他能知道。”

    古玉琪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緊接着,他無限激動地道:“韓伯伯,您老人家現身讓小侄看看吧!”

    面對着父親的友·好,不免又想起雙親,話聲唏噓。

    良久,韓祿忽然“唉!”的一聲似是下定了決心。

    陡地——

    光明大放,如同白晝。

    古玉琪左右一看,見是一間兩丈方圓的石屋。

    屋頂正中,嵌有一顆光耀四射的寶珠,石室內,什麼也沒有。

    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得自己的穴道已解,霍地站起身來,轉過身軀一看,嚇得他連連後退幾步!

    原來就在自己的身後,端坐着一個人不像人,鬼不鬼的人形。

    只見他鼻子及雙耳都沒有了,上下嘴唇也是光光的,露出白森森地牙齒,其形像簡直就是一具骷髏!

    韓祿見古玉琪之形狀,已知其心情驚懼,忙道:“孩子,莫怕,我的形像,就是被那兩個禿驢所傷,想不到出家人,竟會如此的心狠手辣!”

    古玉琪一陣心酸,淚水滾滾而下!

    他搶前兩步,雙膝跪在韓祿的面前,嗚咽出聲道:“伯伯,小侄不殺那兩個禿驢,誓不為人!”

    驀聞——

    韓祿冰冷的聲音響起,道:“還有那兩個狗男女,到于徐元,你既與他有一段因果,不訪先問問明白,倘若他是有意……”

    古玉琪未待他説完,立即牙根緊咬,道:“小侄也不會放手!”

    韓祿滿意地點點頭。

    他的右手倏伸,一股罡氣將古玉琪扶起,説道:“孩子,站起身來,讓我看看。”

    説着話,對古玉琪上上下下,仔細端祥了一陣,雙眸神光暴射,洞人肺腑,剎那間,又神光內藴。

    他將頭連點,喃喃地道:“吾友有後!吾仇得報!”

    跟着——

    又雙眉緊蹙,似在沉思一件事情,委決不下。

    約有一盞熱茶的時間,他的左手緊握拳頭,在地上重重地捶了一下,自語道:“就這麼辦!”他抬起頭,輕喚了一聲,道:“孩子,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講。”

    古玉琪不知他要講什麼話,依順地走前兩步,蹲下身來,説道:“伯伯,請講!”

    陡然——

    韓祿左手疾伸,射出兩縷疾捷無匹的鋭風!

    事起倉猝,雙方相距僅只三尺!

    古玉琪頓感全身一陣酥軟、癱瘓在地!

    他立時大怒冷峻地道:“伯伯,你這是幹什麼?”

    韓祿冷漠的道:“為了我和你父親兩人的仇恨,不得不出此下策。”

    説話之間,突覺一股奇大的勁力,化成一絲暖流,衝入百會直下丹田,剎那間通過十二玄關。

    韓祿知道他這位韓伯伯是以本身真力,輸送到他的身上,無奈自己全身癱瘓,打算抗拒都無能為力,忙道:“伯伯,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現在飢渴難耐,你總得讓我吃點東西呀!”

    現在韓祿聽到古玉琪話意,哪有不明白的道理,是以雙眸一瞪,沉聲道:“孩子,你既然飢渴,暫時忍耐一點,等到我們行完大法,你自己在那邊牆壁上按動一下,那裏面存有吃食,取之不竭,而且,對我輸送給你的武功,有很大幫助。”

    他伸手一指,朝向右邊石壁上的一個小黑點。

    古玉琪的頭部雖然能轉動,只是身軀動彈不得,他本想將韓伯伯欺騙一下,待他離開時,運起“開穴大法”解開穴道,他就無法再將自己制住。

    但韓祿已猜透了他的心意,叫他忍耐一會,至此他已無計可施,只得顫聲説道:“伯伯,您不能這樣做,小侄……”

    韓祿語聲冷漠地道:“你不聽話,長者賜不敢辭,難道你甘心作人家掌下的冤魂,難道你甘心將我與你父親的仇恨永遠沉淪,而任令仇人逍遙法外?”

    説着,左手倏伸,又向內一屈。

    古玉琪只覺一股奇大無比的吸力,將自己吸得身不由己地向前移動。

    韓祿不再言語,將古玉琪的身軀扳轉,左掌緊緊抵住他的“靈台”大穴。

    古玉琪只覺一股滾熱的氣流,透體而入。這時,他的耳畔響起一縷慈祥的聲音道:“我馬上將你的穴道打開,你按照本門心法,催動真氣運功,現在千萬動彈不動,稍有不慎,我們兩人的性命不保。”

    古玉琪哪有不知之理,他即是滿懷的不原意,也不敢稍微動彈一下,只得依言端坐,催動真氣。

    被制之穴道驟解,那股熱流狂湧而入。

    約兩個時辰過後——

    他的耳畔又響起一絲微弱得如同蚊鳴的聲音道:“孩子,再自行運功兩大周天。”

    只覺得那隻手,輕輕地離開了“靈台”大穴。

    他不敢怠慢,凝神定慮,接照本門心法,將真氣上達天突,下抵湧泉,以周天之數流轉不息。

    他的身軀有如飄浮在空中,顯然自己的內功,確實增加了一甲子的火候,但他的心裏並不愉快,因為他將要看到一個愛自己的人,悄然離開人世。

    兩個周天之後——

    他的雙眸倏睜,只見韓祿仰卧地上,雙眸緊閉,氣息奄奄。

    古玉琪一聲哀痛地叫喚:“伯伯!伯伯!”

    淚水隨着叫喚,滾滾而下!衣襟盡濕。

    繼之,他的雙眸已滲出了血水,其哀痛之情,不言可喻。

    他想起韓伯伯為了成全自己,不顧自己的生命,這份深情,永難補報,怎不叫他哀痛欲絕!

    驀聞——

    韓祿斷續地道:“孩……子……我……死後……”

    他喘息了一陣,又斷續道:“你……你……要……離……開……時……右……首屋……角……有……一石……紐……搬……搬……動……一……下……就……現……出……”

    話未説完,一口濃痰,塞住喉嚨,這位殘廢的老人就此含恨與世長辭了。

    古玉琪湧身撲上,慘叫道:“伯伯,你不能走……”

    他一時哀痛過份,因而昏暈過去……

    不知經過多少時候,他才緩緩醒轉,緊抱老人屍體,痛哭了一頓。

    老人既死,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要替他報仇。

    可是,當前有一件事情,使他作難,就是韓伯伯的屍體,總不能就這樣放置在洞內,置之不理。

    然而——

    他想起藏有食物的地方,不知那裏面如何?倘若是有泥的地方,將屍體埋起,也令死者人土為安。

    於是,他照着韓伯伯所指示的黑點,用手指輕輕一按,一陣“隆隆”之聲響起,石壁裂開。

    卻見有一丈高圓,一片潔白晶瑩,的閃閃發光的細砂,在細砂的中間,有一道小清泉,除此而外,再沒有其他東西。

    不過,左首石壁上還有一個方圓小洞。

    對面平滑的石壁上,雕刻着三個大字:“米砂泉”。

    他一見“米砂泉”三字,心裏一動,暗道:“敢情,這泉水就是食糧?”

    於是他趨近泉邊,蹲下身軀,想要用手捧起一點水嚐嚐。

    詎料——

    他的雙手一放在水內,感到水汁濃厚,如同米粥。

    他當即掬起了一點,用舌尖一舔,香甜可口。

    恰好,五藏廟內有點鬧荒,遂毫不猶豫地一連喝了好幾捧水,這才站起身來。

    在他以為自己喝了這樣多,泉水一定會減少,出乎意外,剎那間,泉水又恢復到原來痕跡,半點未見減少。

    他這才相信“韓伯伯”的話,説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確非誇大之辭。

    他對着“米砂泉”出了一會神,轉身又到石壁上的小洞前面端詳了一會,喃喃自語道:“伯伯的屍體就放在此地好了!”

    想到就做,將韓祿的屍體,抱放在那個小洞內。

    安放妥當以後,對着遺骸拜了幾拜,並禱祝道:“伯伯,小侄立刻出去尋找仇人報仇,你老人家安息吧!希望伯伯在天之靈保佑小侄能將仇人手到擒來!”

    禱罷起身。

    他又走回到石室內,就要扭動石紐,準備外出。

    一個感念襲上心頭——

    他想:“現在,既然有這樣一處隱秘所在,何不多逗留幾天,順便練習一下‘好好先生’所傳授的易容之術!”

    他的意思無非是,再出現江湖要以另一種面孔出現在人前,省卻不少的麻煩。

    於是,他就留在窖內。

    據估計時間,當在半月左右,已將易容之術,練得隨心所欲,自是高興萬分。

    於是,他將自己的一副俊美面容易成一個嘴歪、眼斜,面貌奇醜的少年。

    他對着“米砂泉”一照,自己也覺得好笑!

    他對着“韓伯伯”的遺骸,拜了幾拜,轉身走回石室內,留戀地向四周看了幾眼,才伸手按動石紐。

    一陣“隆隆”之聲,現出一條甬道。

    隨即邁步進入——

    甬道先是向上,走了一程,又轉向下坡!

    這羣,一會向上,一會向下,走了約有一個多時辰,已是前途無路,一座光滑的石壁迎面而立。他不知開啓之法,遂立在石壁前端詳。

    終究被他看出一個苗頭。

    石壁的右側邊沿上,有一個小指粗細的窟窿,唯有這一點破綻,其餘再找不出半點跡象。

    於是,他的小指伸進窟窿內,略微運勁按勁,“隆隆”之聲乍起,石壁裂開,天光射入。

    這正是一個月明深夜。

    他縱身而出,石門復閉。

    攏目四睇,原來自己乃是立身在一座絕高的峯巔!

    他一聲清嘯,響徹雲空。

    嘯聲,震得山岩石穴內的山鹿、野兔到處亂竄。

    他這一聲清嘯——

    乃是運集了全身勁力而發出的。

    聲若龍吟,響徹羣山,餘音繚繞,良久不絕。

    他這裏嘯聲未遏,遠遠又傳來了幾聲厲嘯,交相互應,古玉琪心中一動,順聲下了山峯,尋了過去。

    下了峯,轉過山坳,往前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就來在山腰間一處平台之上,圍著很多江湖人物,似乎在爭論什麼?他連忙閃身在一塊大石後面,探頭細看。

    正當他身形將將躲好……

    遠處傳來幾聲厲嘯,從山谷底下“嗖”“嗖”縱上了好幾條人影,其身形矯捷,都是江湖一等一高手。

    當先的一個人,年約五旬左右,乍一縱上平台,雙眸神光閃閃,凝睇向古玉琪隱身之處,“嘿!”的一聲冷笑,沉聲道:“朋友,請出來吧!”

    場中之人聞言,同時一怔,齊齊掣出兵刃!

    原來古玉琪的衣裳被風吹得“噼噼”出聲,是以,被當先縱上的那個人聽見,猜想有人隱藏附近。

    其實,他也是貿然出口,心裏也説不準是否有人?

    古玉琪自不便再行隱身,晃身而出,縱落在平台上。

    場中人頓時一陣騷動,齊齊攏眸睇視,見一是個身着藍色儒衫,面貌奇醜嘴歪、眼斜的少年。

    他這種不倫不類的打扮,實在令人作嘔!

    那五旬左右的人對着古玉琪一陣打量,冷漠地道:“你在此作甚?”

    古玉琪目睹當前這些人,似非良善之輩,也以同樣的口吻,冷冷地問道:“你們又在此地作甚?”

    話聲甫落,突有一個破羅似的聲音喝道:“醜八怪,你是‘風雲鞭’陶彥田請來的?”

    古玉琪一張易容後的醜陋面孔,一無表情,他也不知“風雲鞭”陶彥田為何許人?接着,冷漠地道:“是怎樣?不是又怎樣?”

    那五旬左右的老人一聲暴喝道:“小子,看你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你倒底是不是他約來的,快説實話。”

    古玉琪依然冷漠地道:“小爺看你們鬼鬼祟祟的倒不像人,半夜三更邀人集眾行兇,謀財害命,小爺不説,你們又要怎樣?”

    説實在的,古玉琪當前的心中,完全充滿了恨,因為他已不相信江湖中還有正義可言,所有的就是利害之爭。

    即如各大門派,表面上是行俠仗義,實在的説,同樣的都是爭名奪利、見利忘義之徒,不過,他們所做所為,不像黑道人物做得那樣斬盡殺絕而已!

    他的話聲剛完!

    陡地——

    有一個膀闊腰挺、粗眉巨眼的大漢,揮動一柄兒臂粗細的熟銅棍,看樣子不下幾十斤重,一聲大吼道:“醜小子,你既如此説,先把你做了,等那老鬼來到就隨後去陪伴你,招打!”“打”字出口,熟銅棍如“泰山壓頂”般地摟頭蓋腦砸下!

    風聲呼呼,震人心絃!

    這一棍,如果砸在身上,怕不要頓時變成肉餅!

    古玉琪易容後的斜嘴,向下一拉,其形像,使人看得簡直要把五臟廟翻過來,“嘿嘿”冷笑道:“你這是找死!”

    身形一滑,右手一揮,指風“噝噝”暴射!

    一聲慘吼,大漢手持的熟銅棍如同一根燈芯草似地凌空飛起,墜向懸崖外面!

    那大漢也被指風撩起,連翻了兩個跟頭摔倒地上,跌得他“哇!哇!”連聲叫喚,猶若牛吼!

    古玉琪不屑地道:“膿包,憑這兩下子,也敢出來現眼!”

    他説着話,悠閒地立在當地。

    那五旬左右的人見狀大聲喝道:“醜小子,你再不説實話,馬上叫你……”

    古玉琪截住道:“馬上叫小爺怎樣?”

    同時,有兩個人暴喝道:“叫你死!”

    古玉琪道:“我要看看倒底是誰死,不怕死的就上!”

    那暴喝的兩個人哪裏還忍得住,雙雙揮劍而出,眸射煞氣,喝道:“你納命來吧!”

    長劍映照星月光輝,拂面生寒!

    古玉琪從對面這一羣人的談話與作為,已知並非善類,心下藴怒,想試試得自“九幽鎖匙”內,最近所練成的“玄天指”功力。

    身形一晃,左手“分花拂柳”,撩開兩柄揮來的長劍,右手連點兩指,指向兩人的眉心之處!

    同時,兩聲慘叫,倒地而亡!

    古玉琪想不到“玄天指”,竟會這樣凌厲!

    使他不覺一怔!

    就在這一怔之間,忽地——

    那個五旬左右的老人雙臂一揮,道:“弟兄們,上!他是那老狗約來的,劈了他!”

    十幾個大漢,真地蜂湧而上!

    古玉琪心下暴怒,自己屢次所遇,竟然都是同樣的羣打羣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殺他們一個痛快!

    心念中,腳下施展“三光錯綜步”,化作魅影!

    他左手“鐵袖流雲”,右手“玄天指”!

    剎那間——

    慘嗥、厲吼之聲迭起!

    地上已經倒下了好幾具屍體!

    這些屍體,有的股斷肢殘,有的頸折腦碎!

    也有的在前額上,留着一個梨花瓣似的白色小點!

    就在慘吼聲中,平台上瀰漫着一片殺氣之時,剩下的幾個人,眼看就要隨着同伴進入枉死城!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驀聞——

    有一個人舌綻春雷似地大喝道:“四象幫,你們聽着,老夫如約而來,你們有本事儘管來取這條‘風雲鞭’好了,與那位小兄弟無關!”

    聽喊話人的口風,即是“風雲鞭”陶彥田。

    這時——

    場中又是一聲慘吼,一個大漢倒地而亡!

    剩下的五個人已是魂飛魄散。他們的鬥志已失,安心想要後撤,可是,場外似有一股無形的罡氣,緊緊圍住,如同一堵銅牆鐵壁!

    正在千鈞一髮之際——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厲嘯!

    緊接着,又從山下縱上二十餘個彪形大漢!

    最後,又上來一箇中等身材,面貌尚不十分兇惡的老人,他乍上平台,一見場中情形,雙眸如冷電寒冰,向倒地的屍體一掠,又向適才縱上來,手持“風雲鞭”的陶彥田一瞥,大聲喝道:“都與我站住!”

    古玉琪身形倏停,藍障頓撤!

    那五個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齊齊縱向老者身側!

    老人面色陡罩煞氣,面對陶彥田説道:“想不到你還約了一位高手來!”

    轉對古玉琪喝道:“這些人都是你所殺死的?”

    古玉琪冷漠地道:“不錯,是他們已經活夠了,小爺不過是發發善心,超渡了他們,你如果也活得不耐煩,同樣超渡!”

    老人道:“你是誰?”

    古玉琪脱口道:“催命小爺!”

    老人心頭一震,後退兩步,喝問道:“笑魔?”

    他聽見古玉琪所説的“小爺”,誤聽為“笑魔”。

    古玉琪也不更正,冷冷地道:“不錯!”

    場中之人一聽見“笑魔”二字,面色都同時一變!

    那老人更不答話,一聲喝道:“退!”

    喝聲中,轉頭對陶彥田道:“後會有期!”

    剎時,人影亂竄,有的掮起屍體,如風馳電掣般地向山下,奔去,生恐笑魔會隨後追趕!

    這時,平台上只陶彥田與古玉琪兩人。

    陶彥田面對着當前這一個嘴歪、眼斜,面貌奇醜的少年人,心裏有點忐忑不安,暗暗忖道:“難道這個醜小子,就是各大門派邀截的笑魔?果真如此,這小子心狠手辣,自己也難逃活命!”

    暗忖着,右手緊握“風雲鞭”,以防突襲!

    古玉琪見他神色緊張,心頭也自暗忖:“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們聽得笑魔會如此的懼惶,難道江湖中出現了一個醜陋不堪的笑魔?”

    旋即,他又想起一件事,暗道:“不對,很可能自己被他們冠上了笑魔?”

    愈想愈對,一時得意忘形,“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如同裂帛,刺耳難聽!

    這是古玉琪有意將笑聲弄得如此,要看看陶彥田的反應。

    陶彥田聽得毛髮直豎,轉身撒腿就跑!

    古玉琪一聲喝道:“站住”

    聲音如同玄冰似的冷漠,嚇得陶彥田一陣“哆嗦”,雙腳釘地,動彈不得,好像一隻待宰的羔羊。

    古玉琪説道:“轉過身來,我有話問你!”

    陶彥田哪還敢不聽,慢慢地轉過身來。

    古玉琪聲音略微放低道:“你們究因何事在此約鬥?”

    陶彥田顫慄地接道:“適才那位老人,名叫喬賜文,乃是老朽之師弟。本來本幫幫主歸天,按貫例就由老朽接掌,詎料敝師弟趁老朽外出,僭位自居。可是,鎮幫之寶‘風雲鞭’在老朽手裏,他一再想法奪取,均未達到願望。

    但,這條鞭如果弄不到手,他是無法統轄全幫。是以,於三日前,派人邀約老朽在此相晤,想不到他竟帶來全幫高手,安心奪鞭,幸虧小……小俠伸手相救,銘刻五內,得能保有此鞭。”

    古玉琪目注那條“風雲鞭”隱泛霞光約長六尺餘,卻又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做的,猜想一定是一件珍貴的兵刃,不然,他們不會如此的重視。

    當下,他點點頭,岔開話題,問道:“老前輩,您可曾聽説有個名叫‘笑面書生’萬祥和?此人現在何處?還有……”

    他的話聲倏停,看向陶彥田。

    陶彥田聞言,暗忖:“笑面書生萬祥和,乃是黑道中有名的魔頭,難道這個小煞神與他有來往,若然如此,江湖中將不知要掀起怎樣的風波?”

    心念中,遂道:“那笑面書生萬祥和,於十年前,曾有人見過他與‘瓊台仙妃’郭舜彩在一起,可是,近十年來,再未見到這兩人的蹤影。”

    古玉琪接道:“難道他們死了不成?”

    陶彥田聽得一震——

    敢情,這個小煞神與他們兩人有仇?

    他立即説道:“恐怕是潛身荒山邃谷!”

    説着,又道:“小俠,還有事沒有?老朽告辭,後會有期!”

    古玉琪現在既化裝成為一個奇醜的少年,由於面貌難看,難得現出笑容,是以,冷漠地道:“後會有期!”

    陶彥田雙手一拱,疾向山下馳去!

    古玉琪對着陶彥田馳去的方向,呆立着!

    良久,他喃喃地道:“天涯茫茫,到何處去尋找呢?”

    驀聞——

    山下一聲嬌脆的清嘯,一條身影,如弩箭離弦般地向山上馳來。

    眨眼間,已縱上平台。

    古玉琪攏眸凝睇,見是一個妙齡少女!

    生得粉面朱唇,杏臉桃腮,雙瞳點漆,嬌豔絕倫!

    她一縱上平台,秀眸怔疑地看向古玉琪。

    夜深更靜——

    古玉琪不願與一個陌生少女答話,轉身就要向山下飛奔,準備馳赴中原,打聽仇人的蹤跡。

    他身形乍動,那個少女脆聲説道:“請問……問公子,適才你可曾看見有人在這附近打過架沒有?”

    語聲似是帶有點惶急。

    人家既然先張口説話,古玉琪在禮貌上説,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何況人家的話語是那麼和氣。

    是以,他煞住身軀,面孔轉向旁側,道:“適才確曾有人在此打過架!”

    少女粉面倏變,顫聲道:“那……那……有一位老人家是否受傷?”

    古玉琪不知這位少女,與適才打過架的人是什麼關係?雙眸偷窺少女的形態,猜想內中定然有她的親人在內,説道:“死掉了幾個,我倒記不清楚是否有位老人!”

    少女心頭一震,又急亟地道:“公子是否目睹?”

    古玉琪點點頭,並未作答。

    少女再次追問道:“死者內中有否姓陶的老人?”

    古玉琪聽她關心着陶姓老人,同時,他又偷窺了少女的粉面一下,確有點像似陶彥田,才證實了他們一定是父女關係,才會如此的關切。

    旋即,他又搖搖頭道:“姓陶的老人並未遇害,而且,安然無恙地離去,倒是四象幫的幾個嘍羅進入了鬼門關。”

    少女這才鬆了一口氣。

    古玉琪問道:“姑娘打聽他們做什麼?”

    少女螓道微低,似有點怕羞地道:“陶姓老人即是家父,我這做女兒的得知他老人家單身赴約,放心不下,才急急趕來此地!”

    説着,螓首略抬,睇了古玉琪一眼,似有所悟地問道:“我那位喬師叔為人心狠手辣,既約家父來此,一定不會善罷干休,敢情是公子伸手相救?”

    古玉琪説道:“行道江湖拯人於危難,理所當然,何況令尊根本就未與他們交過豐,只是在下為了令尊之事,卻與四象幫結下了不解之仇!”

    少女聞言,益發驚奇!

    一雙秀眸凝注向面前這一個奇醜的少年,芳心暗忖:“看他面貌雖然醜陋,但説話卻十分和靄。”她如此一想,膽子大了起來,又道:“請問公子貴姓?”

    古玉琪面對着這一個少女,他又不慣撒謊,是以,不加思索地説道:“在下古玉琪。”

    他的話已出口,卻又暗自後悔,自己已然易容,何必道出名姓!

    少女倏地接口道:“古玉琪?”

    語聲驚奇,似乎不大相信。

    因為她曾+人傳言,江湖中出現了一個武功絕高的少年書生,名叫古玉琪,他的手段毒辣,專門與正派人士作對,想不到自己會無意中遇到,而且,他還救了自己的父親。

    他既然是黑道人物,心目中自無正義,為什麼會救自己的父親?恐怕是江浙訛傳、故意誹謗他。

    想着,芳心裏對他扼腕不已!

    當下,古玉琪點頭道:“不錯,在下確是古玉琪。”

    倏地——

    少女秀眉微皺,喃喃地道:“你不是!你不是!”

    因為她所聽到的傳言,據説古玉琪俊美無匹,生得如臨風玉樹,瀟灑不羣。

    可是現在當前的人,乃是面貌奇醜無比,卻又心地和善,話聲温柔。

    古玉琪有點奇怪,問道:“姑娘何以見得本人不是古玉琪?”

    少女“噗哧”笑道:“我説出來,你不要生氣!”

    古玉琪道:“請説無妨,我不生氣。”

    少女粉面一整,説道:“聽説那個古玉琪面善心狠,而你雖然……”

    話聲倏止,粉頸低垂。

    古玉琪穎悟絕倫,已知道她的話中含意,一陣哈哈大笑,聲震夜空,山谷回應,不絕於耳。

    良久,笑聲頓斂,説道:“江湖中,是是非非,善善惡惡,使人難以預料,即以四象幫之事,師兄弟鬩牆之爭,哪裏能談得上手足之情,同門之義?令師叔為了篡奪幫主之位,不惜與令尊反臉成仇,爭奪一條風雲鞭,未免太不值得。”接着又道:“在下面容雖醜,可是,心地慈善,我所出手戮截之人,自問還未錯殺一個,只是江湖上人心太過險惡,謠言傳播,以致是非莫辨,姑娘以為然否?”

    古玉琪的話聲一頓,又道:“請問姑娘還有什麼事?在下要先行一步。”

    那少女被他這樣一問,立時張口結舌。

    還算她靈慧絕倫,妙眸一轉,又問道:“請問古公子,可曾見到家父向那方馳去?”

    古玉琪搖頭道:“這倒不清楚,我想令尊一定回家了!”

    説完,雙手一拱,道:“後會有期!”

    身形一晃,已飄射出數丈遠,一連幾個縱躍,已沒入深谷中!

    少女對着古玉琪逝去的身影,長長一聲嘆息。

    她的芳心裏,觸起了一陣空虛的傷感。

    可是,她卻説不出這陣空虛的傷感從何處而來?

    或許是她看到古玉琪的離去,使她有一種被人遺棄之感,或許是她對古玉琪的醜陋有一個同情心,或許……

    總而言之,她的心裏,有着無比的悵惘。

    良久,她似乎清醒過來,嬌軀一晃,朝着古玉琪奔去的方向急奔而去。

    平台上,又恢復了原有的沉寂。

    一灘灘的血跡已變成了黑色,顯得有點恐怖!

    且説古玉琪疾馳中,暗忖:“笑面書生與瓊台仙妃,究竟藏身何處?要知道父親的下落以及生死存亡,除非找到這兩個人。”

    忖思之間,又一個感念,忖道:“自己的面貌改易,雖然別人無法辨認,可是這樣下去,除非自己不詢問父親的下落,否則,人家依然會知道自己是誰。乾脆恢復本來面目,日後……”

    “日後”如何?他的心裏,又有另一個安排。

    他站住身軀,掏出一隻扁平小盒,傾出一顆藥丸,用口水調了一下,抹在臉上,又吞服了一顆。

    剎時間——

    又恢復了他那張俊美的玉面。

    這時,旭日東昇,陽光照射在他那俊面上,益發顯得光彩!

    他正要繼續前進。

    驀聞——

    一片樹林內,傳出幾聲慘吼!

    他的心頭一震,身化輕煙,循聲而去。

    幾個縱躍,已馳至林旁。

    他恐怕驚動林內的人,遂以絕頂輕功,縱上一株高大樹頂,隱身在茂密的枝葉內,向下窺視。

    雙眸落處,使他膽戰心驚,差一點就叫出聲來!

    原來樹林內正有三十餘個身穿白袍、頭戴白帽的怪人,地上躺着十幾具孕婦的屍體,死狀極慘!

    有幾具孕婦,已經開腸破肚,鮮血遍地!

    餘下的幾具孕婦屍體,正有幾個白衣人手持明晃晃的利刃,在準備剖取胎兒!

    只見一個白衣人已將胎兒取出,放在一張油紙上,小心翼翼地包好,裝在腰間的革囊中。

    古玉琪隱身樹枝茂密之處,看得怒火大熾!

    他頓時想起,義兄康符所説的白衣人劫擄孕婦之事,以及自己救治義兄之時,曾有一個白衣人準備偷襲,當時幸虧歐陽師叔相救,方免於難。

    顯然這些白衣人劫取胎兒是有一種特別用處。

    他痛惜這一屍雙命的十幾個孕婦的慘死,是以,一聲大吼道:“孽障!為非作歹,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小爺要你們統通替她們償命!”

    身隨聲動,凌空下撲!

    他乃是怒極,恨極,因之,運集了全身功力!

    只聽一陣慘嗥之聲頓起,已有四個白衣人骨碎肉飛,腥血四濺到那些白衣人的身上,血紅斑斑。

    剎那間——

    餘下的白衣人,都同時向外激射!

    眸神落處,這才看清了當前之人,乃是一個身穿藍色儒衫,生得朱唇玉貌,倜儻風流的少年書生。

    內中有一個面賽殭屍的老人,突地,雙腳向前一跳,真如一具活殭屍!

    只聽他一聲冷“哼!”又是一聲冷笑,其哼聲、笑聲,聽得令人毛髮直豎,全身驚起寒慄!

    他的雙腳仍然一上一下地跳動!

    接着——

    從那兩片毫無血色的嘴唇內,吐出一縷寒冰似的話聲,道:“小雜種,你是誰?敢管白袍教之事!”

    話聲剛落,突有一個白衣人接口道:“堂主,這小子就是殘害本教五位護法的古玉琪!”

    那殭屍似的老人一聽,雙眸暴射寒光,一聲梟鳴似的吼叫道:“宰了他,替五位護法報仇!”説着,伸出一雙鬼爪似的兩手,向左右一揮!

    隨着他的手勢有六個白衣人縱身而前。

    這六個白衣人,同樣的,都從腰間掣出了一條黑色散鞭,也不答話,分六個方向猛撲而上!

    古玉琪已知道這些人都是白袍教的孽障。

    由不得殺心大起,冷“哼!”一聲道:“小爺説過,要你們一起替死去的婦女償命!”

    話聲中,右手“玄天指”,左臂“鐵袖流雲”。

    接連着,已是慘吼之聲迭起,已有兩人倒地不起!

    陡地——

    殭屍似的老人一聲厲喝道:“退下!”

    剩下的四個白衣人,撤身後退!

    在電光石火之間,那殭屍老人一上一下地跳進場中。

    只聽他的全身骨節一陣“咯咯”作響,如同爆豆一樣的響個不停。同時,他的雙眸射出逼人寒光!

    古玉琪見狀,已知他要施展絕技,“無形罡氣”默默運出護身!

    他的雙眸不眨,凝注向對方!

    驀見——

    殭屍似的老人伸出鬼爪似的右手,在頭頂上一拍,大嘴一張,噴出了一股水箭,水箭乍出,立時爆散,如同扇面!

    同時之間,他的左手,推出一股玄冰似的冷風!

    正在這時——

    忽聞有人喊道:“小子快退!那是殭屍毒水!”

    古玉琪身形暴退五丈餘遠,仍聞到陣陣惡臭!

    他的身形剛停,一陣風聲颯然,有一個人飄落身側。

    他回頭睇視,原來是“皮猴乞聖”徐元,他還氣喘呼呼地道:“好險!”

    説着,轉頭對殭屍似的老人,嘻的一聲,道:“活殭屍,你的這具活骷髏怎的還不爛掉?”

    活殭屍一聲厲吼,獰聲道:“今天連你這老鬼也逃不了!”

    身軀一跳一縱,直向兩人停身之處衝來!

    “皮猴乞聖”徐元身形疾撤,説道:“小子,把他收拾了!”

    古玉琪聞言,立時功貫雙臂,運集了全身功力,已旋展出“分合神功”。

    “看”的一聲大響,血肉橫飛,這一代妖魔,就此隨同他的夥伴進入了鬼門關!

    “皮猴乞聖”徐元一見大喜,雙手連拍,讚道:“小子,要得!再替我殺上幾個!”

    古玉琪回頭看了徐元一眼,轉頭對驚呆了的二十幾個白衣人,沉聲説道:“你們剖取胎兒,究竟作何用途?”

    他的話聲剛完,陡地——

    有人喝道:“就是作此用途!”

    抖手甩出一個小小的黑球,激射而至!

    徐元急聲喊道:“小子,快退,蠻荒百毒彈!”

    本來古玉琪要出手迎擊,聞言不敢怠慢,向橫裏躍出三丈餘遠!

    在眨眼之間,他又轉身,對着凌空飛馳的“蠻荒百毒彈”,推出一縷掌風,送出數丈之外,墜地爆開。

    他頓時想起在“柳林堡”時的“塞外雙梟”的“百毒尊者”褚篤!

    這一下,激怒了古玉琪,一聲大喝道:“掌下游魂,竟又來此作孽!”

    話聲中,身形疾遞,已射向白衣人羣中。

    剎那間,一片慘吼聲中,已倒下了七、八個人!

    古玉琪憎愛分明,恨透了江湖上的黑白兩道人物,是以,出手絕不容情!

    他安心要悉數誅絕,以免為害江湖。

    忽然——

    “皮猴乞聖”徐元喚道:“小子,住手!”

    古玉琪俊面含怒,晃身疾退,問道:“老前輩,有何指教?”

    徐元説道:“你要把他們統通殺光?”

    古玉琪冷冷地道:“不錯,我把他們殺光以後,還要與老前輩清算一筆一老賬,不過,老前輩有恩於我,我先要把話講明。”

    徐元聽得一怔,一雙眸珠滴溜溜地亂轉。

    略微一停,嘻地笑道:“有賬算,那是好事,不過,剩下的這幾個戴孝的人,還是留個活口,叫他們回去報個音信。”

    古玉琪倏地想起一事,回頭對那幾個白衣人,問道:“你們的總壇在何處?”

    內中有一個白衣人冷漠地道:“無可奉告。”

    忽然——

    徐元接口道:“勿須問他們,就是殺死他們也不會説的,這個我可以告訴你,咱老要飯的知道他們狗窩在哪裏,如果你要去,咱負責帶路。”

    古玉琪猜不透徐元是何用意?為什麼會替“白袍教”的徒眾講起情來?這內中可能另有因素,需要小心。

    徐元在説話之間,揮手示意白衣人離開。

    人,沒有不怕死的,除非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方會引頸受辱。只要有一線的生機,還是要作最後的掙扎。

    剩下的幾個白衣人以及“百毒尊者”褚篤一見,哪還敢稍停,立時轉身撒腿就跑,連死掉的同伴的屍體,也顧不得收拾。

    古玉琪的心頭一動,遂點點頭道:“老前輩,這件事情,看在傳藝的份上,在下送您一個人情。”

    略微一頓,又道:“現在,在下想請問老前輩一件事情!”

    徐元以疑奇的目光看向古玉琪,道:“什麼事?”

    古玉琪冷漠的道:“老前輩是否認識‘宇宙神鷹’韓祿?”

    徐元聞言,心頭一震,但卻是面不改色,雙眸滴溜溜地一轉,已計上心來,接道:“這個人的事,我確實略知一二,咱們先找一個清靜的地方,坐下來細談。不過,你得先説説,打聽這個人,有什麼用意?”

    説着,轉身先行。

    古玉琪因為韓伯伯的仇恨,自不能放鬆,恐怕他會乘機逃脱,緊隨在後面。

    徐元一面急行,一面側頭問道:“你打聽韓祿做甚?”

    古玉琪心頭藴怒,但在未明白以前,即極力忍住勃發的怒氣,遂道:“他老人家有恩於我,我要替他報一筆血債!”

    徐元聞言,卻未轉頭,只是輕“唔!”了一聲,至於他的面色究竟如何,古玉琪自無法看見。

    徐元沉聲説道:“難道這筆血債與咱老人家有點關係?”

    古玉琪道:“這很難説,不過,他老人家曾提起老前輩。”

    緊接——

    徐元哈哈大笑道:“對,我們到前面去細説。”

    身形如弩箭離弦,向前激射而去!

    古玉琪施展“長空流光”絕學輕功,緊緊殿後。

    他想——

    如果你要藉機逃脱,可莫怪小爺立時出手,你雖然有傳藝之恩,可是,親疏不同,我只有得罪了,小爺今後絕不施展你所傳授的武功。

    行走之間,已馳進一座邃谷。

    谷底怪石嶙峋,幢幢如鬼影,高低不一。

    兩人都是輕功佳絕,身形俐落,晃眼之間,已不見了“皮猴乞聖”徐元的蹤影,面前所有的盡是一片怪石。

    更使他驚駭的,還是遍地屍骨。

    他內心不由暗忖:“這是什麼地方?難道……”

    忖思未已!

    陡地——

    面前影物大變,只見四周一片慘霧,而且有點馥郁的香氣!

    古玉琪心頭一震——

    恍惚之間,他發現了霧氣中有無數的鬼影,逐漸向他逼近!逼近!

    他明白了這一是座陣式,徐元有意將自己引來此地!

    他頓時大怒,一聲暴喝道:“老匹夫,想不到你是如此的波譎雲詭……”

    話聲未已,傳來一陣“嗄嗄”怪笑,道:“小雜種,今天看你還跑到哪裏?在你死前,老太爺必須向你講明,咱就是‘千面梟’狄麒!”

    你小子今天可是瞎了眼,把咱老人家當作了你的徐老前輩,哈哈哈,你聽清了吧!

    話聲略微一頓,又道:“再告訴你,那‘宇宙神鷹’韓祿,確實與我有一筆血債。由於徐元老匹夫與我也有一點過節,所以咱化裝了他的面貌,首先邀約韓祿,然後又化裝韓祿的面貌,殺死了少林、華山兩派十幾個禿驢。咱要利用借刀殺人之計,要使這兩個人都死在少林、華山之下,咱才甘心。想不到韓祿的命還真長,那徐元老匹夫也仍未死,今天你就代替他兩人死吧!哈哈哈……”

    笑聲如梟鳴,刺耳難聽。

    古玉琪這才明白了徐元確實冤枉,只氣得他雙眸噴火,一聲大吼,雙掌頻揮,朝着撲來的鬼影砸去!

    他怒極心亂,身形疾遞,循聲而撲。

    詎料——

    這一撲,竟然“喀嚓”一聲巨響,撞在一塊嶙峋的怪石上,身前的鬼影,也被撞得隨務而散。

    他也被撞得頭昏目眩,不由得連連吸了幾口香氣。

    這時——

    面前又改變了景象,身前身後乃是一片白茫茫,任什麼也沒有,一陣陣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人。

    驀聞——

    “千面梟”狄麒在身側獰笑道:“小雜種,你要識相,就乖乖地束手就縛,莫存妄想能闖出這座陣去。你如能束手就縛,説不定咱們幫主還會重用你……”

    古玉琪不待他説完,一聲怒叱,運集了全身功力,對着發聲之處,猛力砸去。

    一陣“轟隆”大震,沙石飛揚,迷人雙眸。

    剎那間——

    又是霧氣迷濛,鬼影幢幢!

    古玉琪知道這是幻影,可是,又不能不動手揮擊,是以,立在原地不動,施展開“分合神功”。

    然而——

    掌風打出,均如石沉大海,相反,卻聽到四周都是“千面梟”狄麒的獰笑聲。

    古玉琪已被激怒得怒火直往上衝,氣喘如牛。

    撲鼻香氣愈來愈濃,由於他心智凌亂,已忘記了防範!

    一陣天旋地轉,就此昏暈過去!

    就在他摔倒地上的剎那間,突由他的身上射出一條白線,“嘶”的一聲,要衝霄直上。

    可是,它剛剛飛起,似有一層無形的氣障擋住,又復翩翩下降!

    這正是數日未出現的“白兒”。

    它一見小主人倒地,立時雙睛暴射紅光,從口中吐出一縷白煙,射進古玉琪的鼻孔之中。

    正在這時,“千面梟”狄麒如同幽靈似地出現。

    他一瞥見古玉琪的胸脯上有一隻盆大的白色東西,自以為是一個毒物,在吞噬屍體,他哪裏還敢近前,一晃身又退出陣去。

    良久,古玉琪才悠悠甦醒。

    “白兒”一見小主人睜開眼睛,“嘶”的一聲凌空飛起,只在三、五丈高處飛來飛去!

    古玉琪這一醒轉,他第一個感覺是丹田以下,有一股奇熱之氣,人性的本能勃然興起,使他無法禁受。

    他的心裏明白,自己中了陣內媚藥!

    可是,越剋制,越難過。

    現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泄慾的問題。

    只急得他雙手抓地,盡在地上爬動。

    他已經急得俊面泛紅,雙眸射出了一種噬人的光彩。

    然而——

    當前面對着的是一片白茫茫,又到哪裏去尋找他所急於需要的東西?

    馥郁的香氣,依然不斷地噴來。

    他忘記了厲害,一面猛吸,一面在地上爬動。

    正在這時——

    忽然他的面前出現了一條紫色的身影,只聽一聲冷冷的脆“哼!”道:“古玉琪,你也有今天!”

    古玉琪抬頭一看,立時雙眸射出慾望之火,可是,他的靈智尚未失落,遂極力剋制慾火,顫聲道:“姑娘,快請離開,快……請離……”

    這紫衣少女正是鳳如玉。

    她一見古玉琪的形狀,頓時明白,説道:“你是中了陣內的‘消魂蝕骨粉’,你趕快忍耐,我送你出去,待找到解藥,我們再算老賬!”

    她説此話,已是粉面緋紅,芳心“噗噗”亂跳。

    試想,一個少女發現一個少年男子,正在慾火難拴的時候,那是何等難堪的一件事情。但是,她打心底深處已愛上了這位年輕俠士,她有點兒不忍,卻又不願多看一眼這份醜態,方轉過頭去。
此页面为HK繁体版,其他版本: 中文简体 | TW 繁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