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玉琪緊接着又冷冷地説道:“終南老前輩之仇,既如此曲折,我們暫時不談,那麼山神廟之事,你又怎麼説呢?”
黑衣蒙面女郎,忽然咯咯嬌笑出聲。
古玉琪被她笑得有點莫名其妙,沉聲道:“你笑什麼?”
良久,黑衣蒙面女郎才將前事説出,道:“你的霜妹妹,差一點也投進黑龍潭,如非歐陽彬前輩出手相救,恐怕你們今生再難得相見了。”
古玉琪作夢也不會想到這內中還有這麼多曲折,一時無話可説,呆呆地立在當場。倏地,他又急亟地問道:“請問姑娘,霜妹妹現在何處?”
黑衣蒙面女郎接道:“在十天以前,我曾路過阿爾金山,卻未找到晶晶谷的地址,但前天卻又聽人傳説,冷麪老前輩已至中原,至於你的霜妹妹是否也已前往,就不得而知了。”
她説此話,似乎有點酸溜溜的味道,一雙秀目從蒙面巾的兩個孔隙中,透出了黯然神傷的神情。
古玉琪聞言,慌忙拱手,道:“適才錯怪姑娘之處,敬請海涵,大德不言謝,後會有期。”
説着,身形疾劇向前飛馳。
在全是聞聽霜妹妹安然無恙,遂急於趕往中原尋找,以免她牽腸掛肚,並訴離情。
詎料,身形乍動,老婆婆暴喝一聲,道:“站住,把小姐的鏢拿出來。”
兒臂粗的枴杖一揮,帶起呼呼風聲,對着古玉琪摟頭蓋腦地砸下。
這一杖,如果砸中怕不要變成肉餅才怪。
古玉琪是何等樣人,前衝之勢不變,手中“佛面寒晶杖”,劃一道銀光,將“分合神功”運至杖端,對着擊來的枴杖輕輕一點,已將凌厲無倫的拐風,消弭於無形。
冷“哼!”一聲道:“小爺對於終南老前輩之死,尚有所疑,一俟得水落石出時,再行還你小姐,現在暫時保管一下。”
這老婆婆性烈如火,又是一聲大喝道:“你不還出鏢來,莫想活着離開此地,江湖上還未見你這樣忘恩負義的人,我家小姐捨生忘死地搭救你,你竟這樣地對待人。”
話聲中,拐影如山,拐風驚濤駭浪,排空而至。
聲勢駭人至極。
古玉琪被老婆婆説得臉上有點掛不住,心中腦怒,叱道:“我倒要看看,能否離開此地?”
他的“分合神功”已經練得有五分火候,立時施展開來,將呼呼的拐風,分化得蹤影杳然。
這還是他看在黑衣蒙面女郎的份上,僅使出“分”的秘訣,若要“分合”同時運用,老婆婆早巳橫屍當地。
雞皮鶴髮老婆婆也是心頭暗驚,憑着自己幾十年的武功浸淫,可説這根枴杖在江湖上鮮有敵手,這小子就憑手中一根拇指粗細的小杖,就輕輕一點,會將自己推山倒海般的杖風,弄得消彌於無形,這是什麼功力?
但她性情暴躁,豈甘就此罷手,反而,更加如瘋如狂般地掄起枴杖,盡向古玉琪致命之處砸下。
霎時間,又是漫天拐影,席捲而來。
拐影之中,精光閃爍,如同一條銀蛇飄忽不定。
兩個人的這些動作,快逾電光石火,使得黑衣蒙面女郎連喝止的機會都來不及。
這時,黑衣蒙面女郎怎能不心頭暗驚,她深知蘭孃的武功高絕,那一支精鋼枴杖有數十年浸淫,想不到這次遇到了剋星,打出的拐風,如同石沉大海。
她從旁側觀看,知道這一個少年書生,在三個月之中,確實得到了奇遇,憑他一個招式看出,漫説是一個蘭娘,就是再加上幾個,也是白搭。
芳心竊竊私喜,可是,倏地又襲上個陰影,使得她有點不是滋味。
這點酸溜溜的味道,如電閃般一掠,又有了另一種想法,她不願蘭娘得罪了他,是以,脆聲喝道:“蘭娘,住手!”
蘭娘聞聽小姐呼聲,哪還敢再打,同時,她也明白,即使再打下去,也難以佔半點便宜,徒然將自己的內力消耗殆盡,而人家卻輕輕鬆鬆。
是以,撤拐後退,氣得雙眸圓睜。
黑衣蒙面女郎略頓,又道:“古公子,你走吧!”
古玉琪反而站住身軀,奇疑地看向蒙面女郎,猜不透她是什麼意思?
雙方正處在相互呆視之中。
驀聞兩個孩童的聲音,道:“不害臊,老太婆打不了,敗退下來,氣得肚皮爆,嘻嘻嘻。”
場中僵立的三個人聞聲前視,見是兩個十齡左右的男女孩童,都生長得粉莊玉琢,冰雪可愛。
男童斜肩揹着一個大銀色圈子。
女童揹着一柄短劍。
這兩個孩子,用小手在臉上亂劃,意在羞辱蘭娘。
那蘭娘由於打不過古玉琪,早已氣得雙眼發赤,現在又被兩個乳臭未乾小娃娃羞辱,哪得不氣衝兩肋。
是以,一聲淒厲暴喝,道:“小鬼,你們是誰家的孩子?有娘養,沒娘教!”
女童小嘴一撇,道:“你才有娘養,沒娘教,自己打不過人家氣得肚皮都漲大了。”
説完,男女兩孩童同時嘻嘻而笑。
蘭娘氣得一張老臉泛青,一聲厲喝,道:“待我教訓教訓你們,再找你們家大人算賬!”
鋼拐一掄,就要衝上。
黑衣蒙面女郎嬌聲叫道:“蘭娘,你怎的愈老火性愈大,他們兩個孩子曉得什麼?怎好與他們一般見識。”
蘭娘只得站住身軀,把兩個孩子恨得牙癢癢的。
這時,那個男孩忽然“咦!”的一聲,小手一伸,指着古玉琪,説道:“你是否姓古?三個月以前是不是在龍場鋪?”
古玉琪在他們兩個一出現時,即已看清。
是以,趨前説道:“小弟弟,小妹妹,不錯,你們怎的會來到此處?”
女童側頭向男童道:“哥哥,他是不是就是那個壞人?”
男童對着古玉琪上下端詳了一陣,好像一個小大人一樣將頭連點,説道:“他姓古,那就不會錯了。”
旋即,昂頭對古玉琪説道:“我們怎的來到此處不告訴你,你有膽子就跟我來。”
古玉琪被男女兩童的話,弄得滿頭霧水。
他不知他們找自己何事?於是説道:“要我跟你們到何處去?”
女童搶先説道:“到那邊去宰了你,省得你再到處戕害姊姊們。”
她的話一出口,場中黑衣女郎以及蘭娘都同時一怔,至於古玉琪又何不是心頭一跳。
無疑是那個假冒自己到處姦殺少女之事,被當前的兩個孩子聽見,才要尋找自己為死去的少女報仇。
古玉琪哈哈一聲朗笑道:“小弟弟,小妹妹,你們認錯人了,我姓古不錯,不過,卻不是那個壞人,那人因為要陷害我,所以就易成我的面貌,到處為非作歹,我現在也要尋找那個壞人。”忽然,男童高聲道:“難道你不是假冒的,這幾個月來,江湖上仍然有些不識武功的姊姊們被你姦殺,但卻未寫出名字。”
古玉琪聞言,一顆心倏地開朗,大笑道:“小弟弟,這樣你就錯了,我三個月以來根本就未在江湖上走動,因為我被仇人打傷,去了一個地方療治,於前天方才出來,你如果不信,可問那位姊姊。”説着,伸手指向黑衣女郎。
蘭娘將鋼拐向石上狠狠一撞,濺起了一陣火花,厲聲吼道“你竟敢污辱我家小姐,你躲在什麼烏龜窩裏,我家小姐怎的會知道,你這壞東西,竟信口開河!”
黑衣蒙面女郎急忙搖手製止蘭孃的説話,轉頭對男女兩童走去,伸出兩隻雪白柔嫩的纖手,拉住兩童的小手,輕輕説道:“這位大哥哥確實在三個月以前負傷,最近江湖上有人做壞事,可能另有其人,所以你們不要誤會他。”
孩子們對人的印象好惡,完全取決於他們腦海裏第一次所得到的印象,如果轉變這種好惡,惟有他們最為信艋的人證實,或者由他們本身慢慢去認識,才能轉變過來,除此而外,別無他法。
黑衣蒙面女郎的話,當然無法使他們相信。
那女童先嚷道:“姊姊,你説他不壞,那麼三個月以前的事,又是誰?不行,絕不能放過他,一定要把他殺掉!”
跟着,男女兩童甩脱蒙面女郎的手,一個撤出長劍,一個拿下銀圈,亮開招式,對古玉琪喝道:“快拿出武器來,不要説我們欺侮你。”
古玉琪被男女兩童弄得啼笑皆非,忙道:“小弟弟,小妹妹,你們不要聽信別人的壞話,我不是那樣壞的人,同樣的,我與壞人也是對頭。”
女童手執長劍,秀眉微皺,似乎想起一件事,側頭對男童説道:“哥哥,昨天。早晨,不是遇見二男一女,他們説有一個姓古的壞蛋,這幾天內,可能路過此地,他們因為有事情急行,要我們在這裏攔截,把他殺死。”
男童一雙俊眸倏亮,點頭道:“對對,我倒忘了,那三個人真有先見之明,他們一定是最好的人,所以才恨壞蛋。”
説着,晃動銀圈,就要撲上。
古玉琪聞言,心頭一動,急忙飄退五尺,搖手道:“慢來,慢來,你告訴我,三個人是怎樣的形狀?”
女童小嘴一撇,説道:“那個女的長得很好看,兩個老頭,身穿青衣,説話和藹,就是他們説的,你知道了吧?”
古玉琪知道這三個人,正是“不愧堡”在逃之三個敗類,“智多西席”韋震、“千面梟”狄麒、“蛇歇美人”和如玉。
料不到他們竟要施展“借刀殺人”之計,要自己與這兩個無知的孩童結成仇恨,因而惹起孩童的親人,難免要出面報復。
這個奸計,還真是狠絕、毒辣。
古玉琪恐怕當前的兩個無知幼童會猝然發難,雙手連搖,道:“小弟弟,小妹妹,等我把話説完,再打不遲。”
於是,他簡明地把“不愧堡”之事説了一遍,又道:“那三個人,才是青衣幫的大壞蛋,你倆怎好相信他們的鬼話!”
男女兩童同時喝道:“我不要聽你的鬼話。”
一左、一右騰身而起,環、劍齊上。
兩單輕功卓絕,手中環劍,使得呼呼風生。
古玉琪不願傷着兩個孩子,腳下已展開“三光錯綜步”,滴溜溜地就滑出了環、劍威力之外。
陡地——
一塊大石後面,縱出一條灰影,喝道:“你們這兩個淘氣的孩子,還不快給我退下,憑着你們這點武功,竟敢與人家對手,那不是以卵擊石。”
話聲中,卻見一個鬚眉雪白的老者飄落場中。
男女兩童聞聲,雙雙疾退,撲在老人懷中,撒嬌道:“爺爺,他是一個壞人,您要幫助我們把他殺掉。”
老者哈哈朗笑道:“人家已經向你們説得明明白白,還要誣賴人家是壞人,怎麼皂白不分,是非不明呀。”
説着,向古玉琪看了一下,問道:“小哥兒,貴姓高名?適才這兩孩子冒犯之處,尚請見諒。”
古玉琪見老者話聲和藹,當即拱手一揖,道:“在下古玉琪,路過此地,恰遇小弟弟,小妹妹攔祖,他倆能嫉惡如仇,實在難能可貴,敢問老前輩貴姓?”
老者接道:“此非談話之所,老朽住所離此並不甚遠,請至蝸居一敍如何?”
古玉琪道:“萍水相逢,不便打擾。”
老者哈哈笑道:“四海一家,何雲打擾。”
轉頭對男女兩童説道:“還不趕快前面帶路!”
兩童不知爺爺什麼意思,看了古玉琪一眼,雙雙噘起小嘴,轉身向前面馳去。
老者伸手讓古玉琪前行,同時口中問道:“這兩位也是小俠同伴?”
古玉琪卻搖搖頭,看了黑衣蒙面女郎一眼。
蒙面女郎何等靈慧,立即説道:“我們另有事急行,後會有期。”
轉身與蘭娘飛奔而去。
古玉琪與老者奔馳了約有一個多時辰,方才抵達一座山谷,谷內奇花異草遍地,氣候温暖,此之谷外,仍然帶有料峭春寒,相差天壤。
靠谷底向陽處有一座石砌小屋。
老者肅客人內,分賓主坐下,男女兩童奉上香茗,依傍着老者身側,一幅孺慕之情,使得幼失估恃的古玉琪,心懷有點惻然。
於是,老者簡略地説出來歷。
原來老者乃是三十餘年前,好以“五行陰陽圈”而成名的“閃光銀圈”苗鴻荊,中原人氏。
他早年行道江湖,由於出手過於辛辣了一點,是以,得罪了不少的仇人,但他為人機警,而且俠義道人土對他十分尊崇,是以,從未遭受過鎩羽。
他行道江湖時日已久,頗感過於危險,同時,由於年齡老邁,遂於十餘年前封刀歸隱於原籍。
其時,膝下已有孫子女各一,男孫名苗宇,八歲,女孫名苗翠,六歲,都生如金童玉女,聰明伶俐。
苗鴻荊含飴弄孫,其樂融融。
詎料,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突然,居處四面起火,而且,喊殺連天。
他慌不迭地穿衣起身,發現全家傭僕悉數倒僕血泊,兒子媳婦兩人滿身浴血,正與幾個蒙面人打在一起。
苗鴻荊顧不得他兩人,擔心着孫子女,遂冒險縱入火窟中,將兩個孩子抱在懷中,從後窗穿出。
也就在這時,兩聲淒厲慘吼傳來,他聽得如萬箭穿心,已知唯一的愛子及媳女,已經遇害。
他為了保全苗家這兩株幼苗,遂將牙根一咬,忍痛逃出了火窟,總算在九死一生中,才救出了兩個孩子。
他不敢在中原停留,遂攜帶孫子女來至塞外,在這座暖春谷隱居,躲避仇人跟蹤。
事後,他才知道,那晚毀家的仇人即是“漠北三煞”,聽説這三個人已投靠在“青衣幫”內。
苗鴻荊偕孫子女在“暖春谷”已住了三年多,但這兩個孩子貪玩成性,不時偷偷溜出,在三個月前,竟大膽地跑向中原,幸虧及時跟蹤,方才將他們找回。
萬想不到這兩個小東西,昨天早晨,趁着練功時,又偷偷溜出,到處惹禍,差一點就鑄成大錯。
老人説着往事,雙目陡射神光,喝道:“你們兩個還不給我跪下。”
兩個孩子哭喪着小臉,真地雙膝跪在堂前。
古玉琪才要張口講情,老者向他眨眨眼,問道:“小哥兒,不知令尊諱號怎麼稱呼?”
古玉琪聞言,神色黯然地道:“家父早年也曾在江湖上走動,但在晚輩五歲時外出未歸,一直到現在尚不知其下落,家父名諱古嶽……”
以下的話未説完,苗鴻荊倏地站起身來,一把抓住古玉琪的手,急急問道:“海天大俠敢情就是令尊?”
古玉琪被他這一突然的舉動,感到有點意外,恐怕他與父親也有過節,會突施襲擊,是以“無形罡氣”,暗布全身。
但表面上,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也站起身來,玉面含笑地點點頭。
苗鴻荊緊接着無限激動地説道:“這樣説來,你的外祖父乃是冀北俠隱唐平?”
古玉琪點頭道:“不錯,我聽母親説過他老人家早已作古。”
苗鴻荊仍不放鬆地繼續追問道:“你的母親現在何處?”
古玉琪一聽到“母親”二字,不禁雙眸泛淚,看了苗鴻荊那份激動的神色,不知他是什麼意思,遂反問道:“老前輩,究系何意?不妨請先説明。”
苗鴻荊知道他對自己的態度發生了誤會,急忙鬆開手,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長長吸了口氣,説道:“孩子,請坐,説起來我們不是外人,老朽與你外祖父有八拜之交,當年你父親在你外祖家時,我曾去過幾次,以後你父親在江湖上行道,也曾見過幾面,想不到世道變遷,凋謝的凋謝,失蹤的失蹤,爾今物是人非,不堪回首。”
古玉琪萬想不到當前的老人,還是外祖父的舊交,乍見親、人,心情一陣激動,不由俊眸泛現淚光,當即跪在老人面前,哽咽道:“叔公請恕琪兒不知之罪。”
苗鴻荊一把將他拉起,也是淚水縱橫,道:“孩子,你母親倒底現在何處?”
於是,古玉琪毫不隱瞞地將八歲那年的經過以及學藝經過,與青衣幫結仇的始末詳細説了一遍。
苗鴻荊聽到他母親的離奇失蹤,似乎若有所悟,就要把他的想法説出,終究又把吐到舌尖的話嚥了回去。
這時,兩小跪在堂前,聽着古玉琪説出學藝經過,時而驚,時而喜,兩雙小眼,不眨地看視着這一個俊美的大哥哥,顯出無比的親切,把先時腦海裏所想着的“壞人”兩字,早已忘得乾乾淨淨。
古玉琪看在眼裏,他對這兩個天真無邪的孩子,還真是喜愛,是以,對苗鴻荊説道:“叔公,請小弟弟,小妹妹起來如何?”
苗鴻荊白了兩小一眼,説道:“起來,你們看琪哥哥,受盡了多少折磨,人家還能刻苦用功,學成絕技,今後你倆再要貪玩,爺爺也不管了。”
兩個孩子最怕爺爺説“不管了”,嚇得他倆一頭鑽在苗鴻荊懷中,仰起小臉,説道:“爺爺,以後我們再也不偷偷外出,一定要好好用心練功。爺爺,您可不要把我們丟掉。”
他倆這樣一説,倒把苗鴻荊與古玉琪逗笑了。
霎時間,屋中的氣氛變得和諧、輕鬆了。
兩小也依偎在古玉琪的身邊,問這問那。
任何一個小孩子都有好奇心理以及貪得的慾望,這苗家二小,乃是一對鬼精靈,其貪得之心更大。
忽然苗翠仰起小臉,問道:“大哥哥,你先前與我們動手,使用的什麼身法?眨眼間,就轉到圈子外面去了,教給我們好不好?”
古玉琪微笑道:“那是一位老前輩所傳授,不過,他老人家當時曾有言,未得到他的許可,不準傳給別人,等日後見到面時,向他請示過後,再行傳授。
你們暫要好好地隨着爺爺練功,等到內功有了相當根基時,我再教給你們一種絕技,可以兵不血刃地殺人於無形。”
苗宇疑奇地問道:“你現在不能教給我們?”
古玉琪笑道:“現在因為你們的年齡太小,而且,內功修為不深,如果勉強練習,就會將真氣用盡,什麼也練不成了,所以你們以後千萬不要貪玩,要刻苦用功才是。”
由於古玉琪這一席話,使得苗宇、苗翠兩個孩子,日後真的足不出户,安心隨着爺爺練功,更加連逢奇遇,其造詣抵達不可思議之境地。
苗鴻荊看着三個孩子有談有笑,也是老懷開朗。
他不便插言,就登榻運功調息。
苗宇見爺爺運功,玩心又起,向古玉琪及妹妹眨眨眼睛,當先躡手躡腳地走向外面。
古玉琪也是童心未泯,隨後拉着苗翠的小手跟出去!
兩個孩子,一離開石屋,如同放出籠的小鳥,帶着古玉琪走進了奇花野草叢中捉起迷藏來。
眨眼,古玉琪不見了他們兄妹二人。
卻見面前是一片無垠的曠野。
不由得心生疑竇,暗忖:“適才明明是隨同兩小進入花草叢中,怎的會晃眼之間,就變成了曠野,這不是白天見鬼了嗎?”
可是,再經仔細一瞧,怪事又生。
面前又幻出了嶙峋怪石,形狀奇特,猶若幢幢鬼影。
接着,又轉變為蔓草紛披,無徑可循。
古玉琪頓時省悟,這是一座陣式,幻由心生,變化無窮,他立即澄神定慮,試着前往,準備闖出陣去。
但他並不懂得任何陣式,自無法得知哪裏是生門?或者是死門?只有盲目地瞎闖。
他心裏十分清楚,這是兩個孩子捉弄他,絕不會有什麼危險!
腳步剛剛抬起,陡地——
狂風大作,砂飛石走,颳得人雙眸難睜。
晃身疾退,頓時風停砂落,依然是一片曠野。
正在進退維谷之中,驀聞身後有嘻笑之聲。
轉身睇視,卻又毫無所見。
他急忙高聲喊道:“宇弟,翠妹,你們到什麼地方去了?”
良久,卻無人答應。
眼前的景物,不斷地變化,弄得他眼花撩亂。
猛然想起,何不騰空躍起看看。
遂即真氣上提,雙腿略彎,向上猛力一縱,怕不有五丈餘高,出乎意料之外,所看到的是怪石嵯峨,如同一片刀山劍林。
身在空中,自無法停留多久,真氣一泄,飄飄下降。
乍一落地,只覺得有人輕輕一拉自己的衣袖,同時,又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説道:“你這兩個淘氣鬼,實是該打!”
古玉琪隨着這一拉之力,橫跨一步,霎時間,天光乍現,自己只是停身在花草的邊緣上。
苗宇、苗翠噘着嘴巴立在旁邊,苗鴻荊尚掣着自己的衣袖,説道:“我調息了一會,聽不到你們的聲音,就知道這兩個小鬼一定是要捉弄你,想不到果然如此。”
説着,轉頭對着兩小瞪了一眼。
苗翠噘着小嘴,道:“我們要與大哥哥捉迷藏嘛。”
苗鴻荊“呸”了一口,道:“你大哥哥也不懂得陣法,把他送進裏面,永遠也難得出來,你們簡直是胡鬧!”
古玉琪恐怕老人會生氣,急忙攬在自己身上道:“叔公,是我要進去看看的,怨不得小弟、小妹。這究竟是一座什麼陣式?”
苗鴻荊白了兩個孩子一眼,接道:“這是一座‘幻幻陣’,這種陣式,深藏玄奧,變化無窮,老朽來此時,恐怕有仇人追尋,故而利用谷底之花草,布成陣式。一眼看去,絕對看不出,尚幸幾年來,倒還平安無事。”
一老三小説着話,返回石屋。
古玉琪在暖春谷中住了三天,方告辭離開。
一出谷來,就覺着在些寒意,他欲施展輕身功夫飛馳而去,正當他身形將躍起。
陡地——
從對面也縱上一條黑影,捷似劃空閃電。
雙方由於身形太快,一個躲閃不及,竟撞了個滿懷。
同時,“啊”的一聲,雙雙後退。
古玉琪反應靈敏,仍舊向後退了三步,才拿樁站穩,
而對方卻後退了五步,“噗嗵”一聲,跌坐地上,氣喘不已,顯然是這一衝擊之力太大,對方被震得血翻氣湧,眼冒金星。
古玉琪穩住身軀,凝眸睇視,見是一個塌鼻、翻唇、獨眼的老太婆,她那份長像,實在難看至極。
他正想超前將老太婆拉起之時——
那老太婆,倏地湧身躍起,獨目大張,射出一縷精光,陡地一聲刺耳厲嘯聲起,嘯聲甫畢,罵道:“小雜種,敢情是要到何處拾孝帽子戴?”
其聲如豺,聞之令人毛髮直豎。
古玉琪最怕聽人家罵他“小雜種”,這個醜老太婆之年齡,恐怕已逾古稀,竟然如此毫不講理。
是以,古玉琪聞言沉聲地道:“老醜婆,難道你也是去奔喪?”
醜老太婆氣得頭髮根根直豎,獨眼圓睜,吼道:“小雜種,你吃了龍王膽、敢罵我老醜婆、我‘獨眼哭天淚單行’史俏娘有生以來,還未碰有如此敢對老孃無禮的人,今天非把你宰掉不可,再去找你家師父算脹,你是誰調教出來?快説!”
古玉琪聞聽她罵自己的恩師,頓時怒火中燒,也仿效着她的口吻,叱道:“你又是誰教出來的?”
説着,古玉琪頓時想起師父曾説:“在他行道江湖時,曾有一個怪女人,名叫‘獨眼哭末淚單行’史俏娘,她有一種絕技,即是與人對敵中,能以哭聲分散敵人的精神,黑白兩道,對她均畏之如虎,鮮有人敢招惹她。”
“但卻於五十年前,突然蹤影不見,有人説是已被仇家所殺,也有人揣測可能歸隱,她究竟是死是活?無人得知。”
“師父曾經囑咐過,如果此人未死,日後行道江湖遇見時,千萬小心,切忌對敵時,勿為其哭聲所懾。”
古玉琪想至此,心裏暗暗戒備。
如果當前之老醜婆真是這個老怪物,可要加倍小心。
“獨眼哭天淚單行”史俏娘,陡地一陣“喋喋”怪笑,其笑聲猶如狼嚎,笑聲甫畢,大嘴一咧,狂吼道:“你乳臭未乾,敢對老前輩如此無禮,小雜種,我要剝你的皮,還要抽你的筋,叫你永遠不能輪迴”
掌隨聲動,猛撲而上。
古玉琪被她一再罵得怒火三千丈,喝道:“什麼老前輩,老後輩,小爺當真怕你不成?!”
雙掌一翻,施展開“分合神功”,掌風乍出,輕柔柔、虛飄飄,真如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所打出的掌力。
史俏娘只覺得對方掌風無聲,冷“嘿”道:“你死了可怨不……”
底下的話,尚未出口,倏覺不對,自己打出的凌厲掌風竟也如石沉大海,而外面卻又如驚濤駭浪有一陣力量向自身湧來。
還算她反應靈敏,撤身得快,堪堪躲出了古玉琪的“分合神功”的“合”字訣。
這種神功,幸虧古玉琪只練達四、五成火候,如果練至七、人成,漫説是史俏娘,就是再加上一個,也難逃得出。
史俏娘一招受挫,猶如火上加油,吼道:“小雜種,你還真有兩手!真得好好教訓教訓你不可!”
身形展動,施風開了她的成名絕技“冰冰九掌”。
這一施展開,掌懈如三冬寒風,浸入肌膚。
招招狠辣,式式指向致命要害。
古玉琪也展開師傳“天元二十上掌”,見招拆招,遇式破式。
這兩個人,就在方圓不到一丈的山巔上狠攻猛撲。
一個是成名數十年,江湖上黑白兩道人物,見而生畏的“獨眼哭天淚單行”史俏娘老醜婆。
一個是死裏逃生,重練絕技的俊美書生古玉琪。
兩個人,只打得山巔塵土飛揚,風聲霍霍。
其實,古玉琪並未施展出全力,他僅用了七成真力,就與史俏娘打了個平手,如果他真要施展出全力,史俏娘不出十招,就要屍橫當地。
原因他感到史俏娘“冰冰九掌”招式,內含無窮玄奧,安心要偷學下去,把它夾雜在自己的掌招之中。
當然,他現在的功力是得於服食“血鰻”丹血,平空增加了一甲子以上的修為。試想,史俏娘僅憑本身修為之功,又豈是他的對手。
至於史俏娘在對打之中,心裏驚怒哪得不驚。
是以,愈打愈氣,愈打愈怒,恨不得一下子就將古玉琪打成肉餅,方消心頭之恨。
陡地——
兩人身形乍分,中間相距五尺之遙。
史俏娘獨目泛上紅絲,一張醜臉,也一變而為豬肝顏色,翻卷的嘴唇,緊緊咬住,全身骨節“咯咯”作響,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驀聞——
“啪!”的一聲響,雙方掌力接實,緊緊地粘在一起,顯然史俏娘要與古玉琪比拼內力。
緊接着,又聞到一陣哭聲,令人聞之心碎、腸斷,禁不住也要淚流滿面。
這陣哭聲甚哀,迴盪在山巔,鑽進人的耳朵。
乍聞哭聲,縱是鐵石心腸也不免要陪同一掬同情之淚,人心都是肉長的,誰能不為此聲所惑?
若要不為其所惑,除非是達到物我兩忘的境地,否則,只有聾子聽不見,自然不會被哭聲所動。
古玉琪不是聾子,其聽覺反而比別人更為敏鋭,更為清晰。同時,他也未曾真正修為到聲色不動的境地。
是以,乍聞哭聲,不禁想起自己的雙親,音訊杳然,還有幾位老前輩所託付的使命均未完成,歲月悠悠,前程茫茫,因之,淚水盈睫,心酸欲碎。
他已被哭聲所感染,不能自制。
忽然——
覺出一股奇大無比,寒冰似的壓力沿臂而上!
身不由己地向後退了一步!
就在這一退步之時,他的心裏一驚,暗叫:“不好!”
頓時明白了自己是在與“獨跟哭天淚單行”史俏娘拼搏內力,這個老傢伙已施展出殺人絕技——“哭聲”。
他的心裏一經明白,內力陡增,已將這股寒冰似的壓力逼退回去!
同時,他想起了自己既學成“笑音曲”何不趁機一試。
如果自己之笑聲,敵不了哭聲,只有聽天由命。
剎那間,山顛上盪漾出一片“淺笑聲”。
這陣笑聲一出,猶若春風徐來,花草拂動,令人覺得有一種説不出的庸懶無力,正如每個人在春天的時候,都有一種懶洋洋的滋味。
笑聲與哭聲,交織成一曲極不協調的樂章。
約有半頓飯的時間,倏地——
哭聲淒厲,猶若虎叫狼嚎。
漸漸地把笑聲掩蓋。
古玉琪之額角漸漸出現了汗珠。
旋即,他的笑聲也隨之提高,內中含有一份肅殺。
又是一會時間。
那“獨眼哭天淚單行”史俏孃的一張醜臉上,汗水與淚水滾滾而下,竟然分不清哪是汗水?哪是淚水?
笑聲已將哭聲完全掩蓋。
越笑越高,聲震長空。
意外地一聲大震,史俏孃的身軀憑空而起,飛出約七尺餘遠,“噗嗵”一聲,摔跌在地上,如同死了一般。
古玉琪也後退了四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不已。
良久,史俏娘慢慢地坐直身軀,獨眼看了古玉琪一下,即行盤腿打坐,澄神定慮調息起來。
古玉琪也是全身疲憊,真氣大損,瞑眸調息。
這時,已是二更天。
出巔上靜悄悄的,兩個人相距約八尺,對坐調息。
古玉琪正在真氣調勻,穿行於各大穴脈之間。
突覺,頭頂之“百會”穴,有一雙巨掌覆住。
心頭一涼,暗道:“但不知是哪一路的仇敵,而這人之手,只要略微一用力,自己之腦殼即行粉碎。當年隨師練習移穴之絕技,只有百會穴無法移動,想不到此人,恰恰就找到這一個孔隙……。”
忖思未已,耳畔已響起了一陣陰惻惻地聲音道:“古玉琪,今晚你向哪裏跑?青衣幫與你無冤無仇,竟敢處處作對,哈哈哈,活該你死在我千面梟手中。”
略頓,又道:“想不到你還真有兩套,與老醜婆子在山巔一哭一笑地在亮嗓門,幸虧老夫相距得遠,否則,還真要被你們這兩個活寶搞得死無葬身之地,現在,我問你是要全屍,還是要凌遲碎割?”
古玉琪一聽聲音,不用他報號,即知是在“不愧堡”逃掉的“千面梟”狄麒,所謂“冤家路窄”,令人難測。
他知道今晚除非有奇蹟發現,才有活命的希望,否則,只有任其宰割。
他想不到自己的笑聲與史俏孃的哭聲,能傳得很遠,這樣看來,恐怕“智多西席”韋震一定也來了。
不由得雙眸微啓,卻見對面“獨眼哭天淚單行”史俏娘身後並無人影,而她依然呼吸均勻地瞑眸端坐,似乎對這邊之事未曾聽見一樣。
“千面梟”狄麒見古玉琪並未接言,獰笑道:“怎麼樣?聽見了沒有?”
這時,古玉琪是無法轉動的,他十分清楚,只要自己略微一動,老魔頭的手輕輕一按,小命就算了賬,他只得紋絲不動,接口道:“全屍怎樣説法?碎割又是怎樣説法?大丈夫做事,要光明磊落,坦蕩無欺,像閣下這樣乘人之危,又算得哪門子英雄好漢?有話明説,小爺既落在你的手裏,任憑尊辦絕不皺眉。”
“千面梟”狄麒,“嘿嘿”冷笑道:“你既知道落在老夫的手裏就好辦事,不過,絕不使你為難,就是你適才與那個老醜婆
於對敵所施展的笑聲,是哪一派的絕技,你如能將口訣念出,我就……。”
説着,手掌輕輕向下一按,又道:“……以真氣震斷你的心脈,豈不是全屍?”
古玉琪接道:“至於碎割也請説説看?”
狄麒又“哼!”了一聲道:“這個也很簡單,江湖上很普通對付人的辦法,就是分筋錯骨,我想,這種滋味是不大好受的,老夫先以此弄你個半死,然後就用劍來將你的肉片片割下,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怎樣?”
古玉琪聽得全身打顫,暗忖:“這分筋錯骨的手法,乃是江湖武林中最為狠毒、最為陰辣的制人手法?怎麼辦?”
其實,他並不是怕死,而是怕活罪難受。
他又想到,自己即是傳授了“笑音曲”口訣,也是不免一死,不傳授,又受不了這份活罪。
這時,腦海中思索着解救自己的辦法。
然而,卻失望了,因為頭頂“百會穴”,乃是本身最為脆弱的一個地方,只要稍微一動,他的真氣隨之下降,自己的心脈,會立時震斷。
他想,能拖延一刻,是一刻,説不定就會有意外奇蹟。
是以,輕聲説道:“閣下乃是成名多年的江湖前輩,以此卑鄙之手段制人,難道就不怕傳到武林中,貽笑於人?”
“千面梟”狄麒,一陣“喋喋”怪笑道:“青衣幫上上下下,無論做什麼事只求目的,向來是不管手段,告訴你古玉琪,今晚你的性命就是一個全屍,一個碎割兩條路,快説,究竟要走哪一條?”
説着,雙眸一轉,看了瞑眸調息不聞不問的史俏娘一眼,又道:“老醜婆子,被你擊成重傷,老夫也算幫她報了仇。”
古玉琪靈機一動,説道:“死,也要選擇一下,不過,我這笑音曲乃是乍學初練,尚未遇到敵手,只有傳授給你,聽……”
“聽”字剛剛出口,陡地——
山巔上,響起了一聲悽絕人寰的哭聲!霎時,響徹了整個山巔!
這一哭聲,頓時使得聞聽之人心酸淚落!
在電光石火之瞬間,“千面梟”狄麒一怔,手掌略略抬起。
古玉琪之反應伺等靈敏,原式不動,雙肩微晃,已脱開了“千面梟”狄麒的掌心控制,挺身站起。
就在狄麒形要將轉未轉之際,“獨眼哭天淚單行”史俏娘身形疾遞,一聲震山撼嶽的厲吼,叱道:“孽障,你敢罵老孃醜婆子!”
雙掌疾吐,打出一股狂厲無與倫比的掌風。
只聽一聲慘叫,一條青影向東方疾馳而去。
古玉琪的一條命,正是適才拼死拼活的史俏娘所救,他不禁一怔,想不透這老太婆的心意,當即拱手,道:“多謝老前輩救命之恩。”
“獨眼哭天淚單行”史俏娘單眼一翻,翻卷的嘴唇向上一咧,出聲如豺地喝道:“老孃不是救你的,而是解救笑音曲,告訴我,你是從何處學來的?若有半句虛言,小心……”
古玉琪碰了一個釘子,心裏自然不大愉快,但她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何況過去也無冤仇,是以,截住道:“笑音曲是從何處學來,自不便相告,不過,這種絕技,乃是一位古人所留下的,我僅能告訴你這些。”
史俏娘似乎不甚滿意,惡狠狠地瞪了古玉琪一眼道:“小子聽着,你如果有膽量,明年中秋節,到長白山天池峯一會,那時,好好地與你較量一下。”
説完,頭也不回,向東北而去。
古玉琪對史俏孃的乖戾,無由地發生了興趣,是以,隨後高聲説道:“在下如時前往。”
眼看着史俏娘疾馳的身形,感到她的武功確非凡響,但是,他聽到她的腳步有聲,顯然適才傷得不輕,還未復原。
他在山巔悵立良久,心頭思潮起伏,口中喃喃自語道:“又樹下了一個強敵!”
話聲剛落,驀聽身後有衣袂帶風之聲。
有人接着問道:“你與誰又結了仇敵?”
聲音嬌柔脆細,恰如出谷黃鶯。
他心頭一震,這聲音怎的好熟?可是,又想不起是誰。
身軀陡轉,雙眸落處,使他驚喜若狂!
原來對面站的正是誤會自己,不辭而別的柳倩倩。
“異地遇鄉親,雀躍歡欣”,這是何等使人愉快的一件事!
他倆並不是普通鄉親,而是雙方尚未言明,有着默契的婚姻關係,怎能使古玉琪不欣喜若狂。
是以,他喜極忘形,雙臂舒張,向柳倩倩面前撲去,口中連連聲呼喚!
“倩妹妹,倩妹妹,你這些日子到何處去了?”
他想趨前握住柳倩倩的玉手,親熱一番。
然而柳倩倩嬌軀一扭,橫躍出六尺餘遠,“嗆”的一聲輕響,從背上撤出了一把寒森森的的長劍,順勢一晃,幻出三朵劍花!
劍出如風,帶有“嗡嗡”之聲。
她秀眉倒豎,粉面罩煞,如同對待仇敵。
古玉琪見狀,只以為她仍在誤會中,遂停住身軀,雙方相距約有六尺餘之遠,於是輕聲説道:“倩妹妹,難道你還在誤會我?”
他無限傷心,略微一頓,又道:“倩妹妹,我古玉琪履臨江湖為時短暫,在這短暫時日中,不敢説待人接物達到真善美的地步,可是,捫心自問,尚無愧對人之處,你就……。”
話尚未完,柳倩倩的“銀輝劍”,又是一抖,在微弱的星光下,幻出數十柄劍影來,口中嬌喝道:“誰是你的倩妹妹,也不睜開眼睛看看,胡亂叫人,敢情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她那一雙秀眸,射出寒冰似的光輝。
從其答話的神情看,顯然仍舊懷有一份猜疑。
古玉琪聽得一怔,又柔聲説道:“倩妹妹,你就堅決認為我是那樣不長進的人?”
柳倩倩秀眉緊蹙,倏地“咯咯”嬌笑道:“你大概是認錯了人?我確實不是你的什麼倩妹妹,但不知她姓什麼?不妨説出來聽聽。”
她長劍柱地,已解去了敵對形勢。
跟着,山巔的氣氛已和緩得多了。
古玉琪不知她是何居心?現在,見她已不似先時兇巴巴的樣子,遂向前走了兩步,才要張口説話,柳倩倩又將“銀輝劍”舉起,喝道:“再要向前走,可莫怪我對不起,你儘管説,姑娘的耳朵不聾,可以聽得到。”
古玉琪自不敢再向前走,遂道:“她姓柳,名叫柳倩倩,乃是柳林堡的人氏,她與姑娘一模一樣,也是用的銀輝劍,倩妹妹,你……你……。”
你了兩聲,未説出下文。
柳倩倩又將長劍垂下,“咯咯”嬌笑道:“那麼,你又叫什麼呢?”
古玉琪接道:“我叫古玉琪,倩妹妹,難道你不認識我了?”
柳倩倩螓首連搖,正色道:“古公子,你認錯人了,我真的不是你倩妹妹。”
古玉琪感到一縷冷氣貫注心頭。
良久,才囁嚅地道:“姑娘芳名能否賜告?”
柳倩倩説道:“我姓李,名叫孟君。”
古玉琪接道:“姑娘府上何處?”
這個貌似倩倩,而自稱李孟君的姑娘神情一怔,秀眉蹙在一起,連連搖頭道:“我不太清楚,從未聽見師父説過。”
古玉琪見她那份用心思索的神情,心頭暗忖:“敢情,倩妹妹失去了記憶不成?”
他愈想愈對,立即説道:“姑娘令師尊號怎麼稱呼?姑娘何時隨令師習藝能否賜告?”
李孟君説道:“家師名為‘鬼娘’馬玲玲,她老人家待我如同親生女兒一樣,至於何時跟隨她老人家?我也不知道,你問這個什麼意思?”
古玉琪想若果真是柳倩倩,要想將她救出來,的確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我倒要好好盤問一下。
古玉琪感念之間,答非所問地道:“姑娘現在何處?”
李孟君看了他一眼,説道:“我們住在西傾山的無憂谷‘無憂辯府’內,你曾否聽説過這個地方?”
她説着,秀眉舒朗,粉頰上綻放出無比的驕傲光彩,好像“無憂別府”乃是武林牛耳的唯一地方。
古玉琪一聽到“無憂別府”四宇,倏地想起,自己好像在什麼地方聽見有人説過,這處地方的主人翁與武林黑、白兩道均無來往。
他們那裏有一個禁例,即是外人不得進入“無憂谷”,否則無論親疏,一律格殺。
他究竟在何處聽見,還真是想不起來。
當下,古玉琪不想使她失望,點點頭道:“我聽説過,但不知李姑娘深更半夜,來此荒山何為?”
李盂君説道:“我奉師命到中原打聽一件要緊的事,不想因貪趕路程,錯過宿頭,我行至那邊山峯,恰好聽到這裏有一陣哭笑之聲,當時,感到十分驚異,不想聽了不大時間,感到心神疲睏,難過至極,心中一驚,猜想是武林中人所施展的殺人絕技,不敢再聽,立即端坐當地,運功抵禦。”
她看了古玉琪一眼,又道:“古公子,你曾否聽到?”
古玉琪心裏暗笑,他不便承認笑聲是自己所發的,遂點點頭,道:“我也是聽到哭笑之聲而來的。”
李孟君聽他如此一説,信以為真,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疑奇地問道:“適才你説又樹了一個強敵,倒底是誰?”
古玉琪不便實話實説,可是,他又不便撒謊,靈機一動,説道:“在那邊碰見了一個青衣幫敗類為非作歹,一時氣憤不過,將之砸了一掌,他聲言要糾眾報仇,因此,我自言自語的説了出來。”
李孟君聽到青衣幫,似乎不大相信,搖首道:“青衣幫怎會有那樣的人,我想你一定也是認錯了人?”
古玉琪聽她袒護青衣幫,心裏有點不悦,可是,也不想與她分辯,只得笑笑,並未作答。
李孟君並未注意他的神情,又脆聲道:“古公子,你現在準備到何處去?”
古玉琪心裏一動,見她已無敵對態度,暗忖道:“我準備去中原,何不與她同路,如果是倩妹妹,能與她多多接觸,其記憶力定能逐漸恢復,現在最好能碰到柳老堡主,因為他們有着血統關係,多少有點感應,然後再慢慢誘導,其原本的靈智自會慢慢開啓。
當前的李孟君,就是柳倩倩無疑,因為天下絕沒有那樣相同的人,何況連使用的武器也一樣的是‘銀輝劍’。”
是以,他毫不猶豫地答道:“李姑娘,在下也準備到中原去,恰與姑娘同路。”
李盂君秀眸一翻,反手將長劍歸鞘,脆聲道:“古公子,我從未到過中原,但師父的命令又不能違背,心裏實在有點膽怯,正好我們同行吧!”
在古玉琪來説,正是求之不得,是以,立即點頭道:“能與姑娘同行,光榮之至。”
李盂君看了他一眼,粉面綻笑,當先飛身下山。
古玉琪隨後緊跟。
他從她的背影看去,當前這個李孟君,無論身形以及走路的形態,無一不肖柳倩倩,無一不是柳倩倩的化身。
因之,他的心裏確定她就是“倩妹妹”。
現在,既然相遇,唯一的辦法,就是以言語來引發她往時的記憶力。
兩人有説有笑地並肩前行。
突然——
李盂君秀眉緊蹙,幽怨地道:“可惜我師父的脾氣太古怪,不然的話,我一定帶你到‘無憂別府’去玩玩,我看你比本門的師兄弟都好,因為他們個個橫眉豎眼,我真看不慣。”
古玉琪説道:“令師兄弟平日都做些什麼?”
李孟君接道:“他們……他們。”
旋即秀眸一瞪,嬌聲道:“你問這些幹什麼?”
古玉琪一時語塞,答不出話來,心裏卻暗道:“你自己説師兄弟橫眉豎眼,難道人家問問他們做些什麼事也不可以,真是姑娘的心意瞬息萬變,令人不可捉摸。”
他不能給李孟君一個不好的印象,是以,在微一頓之下,急忙答道:“在下失言之處,尚請姑娘海涵。”
緊接着他岔開了話題,輕聲道:“在下想起了一段往事,實在值得回憶。”
李孟君轉頭瞥了他一眼,道“古公子,能不能説出來我聽聽。”
於是,説出了在“柳林堡”設擂招親之事,以及與柳倩倩相會於途中,兩人復因誤會,柳倩倩不辭而別。
語聲略頓,又道:“她雖然不辭而別,但我卻毫不懷恨,相反的,我對她更為尊重,可惜現在不知她存身何處?”
古玉琪不時瞥眼偷窺李孟君的反應。
李孟君秀眉蹙在一起,喃喃自語,道:“好像我也聽見有人説過,已經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繼之,又搖搖頭道:“是誰説過?”
她似乎十分專心地回想往事,但找不出頭緒。
她轉頭對古玉琪幽怨地説道:“你的倩妹妹未免太過性急,為什麼不多相處一些時日,這樣,不就可以慢慢地看出來了?這是她自討苦吃,怨不得你的,天下好事,總是多磨,我想,你們早晚能夠相見的,只要她不遇到意外。”
古玉琪從她的形態,肯定這個李盂君就是柳倩倩,無疑地她是被“鬼娘”馬玲玲所弄,遺失了記憶力。
但不知“鬼娘”馬玲玲給她服下了何種藥物?
古玉琪暗暗心酸,想不出辦法,能使“倩妹妹”恢復記憶。
感念之間,他緊接着道:“我想,她絕對不會遇到意外,憑着她的身手,普通武材人物是近身不得的,除非像令師這樣的世外奇人。”
倏地——
李孟君秀眸圓睜,叱道:“你不要把我當作你的倩妹妹,我師父待我如同己出,她老人家曾一再告訴我,江湖上壞人太多,都是口蜜腹劍,我本來看你不錯,想不到你竟是這樣一個人,一再對我懷疑,我們就……。”
古玉琪見她發怒,不待説完,立即截住道:“李姑娘,在下以後絕不再提。”
兩人邊行邊談,不覺已日薄崦嵫。
恰好來至“月子灣鎮”。
古玉琪側頭,説道:“李姑娘,天色已暮,我們投店吧!”
李盂君點點頭。
這座鎮甸相當大,街上人來人往,形形色色的人物都有。
古玉琪雙眸神光內斂,形容瀟灑,真如一個讀書人。
兩人乍一進入街頭,立時引起街上行人注意。
一個如玉樹臨風的少年公子,一個生得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的豆冠年華女郎,在這邊荒鎮甸,出現了這樣兩個俊美的少年男女,哪能不使人多看兩眼,口中都不自覺地稱讚,道:“好一對璧人!”
古玉琪與李盂君聽在耳裏,心裏都有點飄飄然。
行至直街鬧處,在一家客店門前,正有一個店夥在招徠行人,一見古玉琪兩人,立即趨前,哈腰道:“公子,本店上房雅靜,招待周到,請裏面坐。”
古玉琪見他那份殷勤狀,遂側頭看了看李盂君,意思在徵求她是否住在此店?
李盂君似乎並無主見,報了一個微笑。
於是兩人隨着店夥走人店內。
古玉琪要了兩個房間,將包袱放下,盥洗畢,準備到外面用餐,那店夥立在一旁説道:“本店兼營客人飲食,公子與姑娘儘可到前面飯座中用餐,本鎮舍卻本店以外,無論客店、酒館,沒有比得上本店各項營業的,請前面坐,一試便知。”
古玉琪也不願與他多説話,遂吩咐店夥關上房門,與李盂君走向前面飯座。
這家客店,確實不算小,即使在城市中也説得過去。
酒座中,已坐得滿滿的客人,有的淺斟低酌,有的高談闊論,有的拉開嗓門,在猜拳豁令,嘈雜之聲擾攘成一片。
古玉琪與李孟君一露面,頓時酒座中的幾十雙眼睛,都盯注在兩人身上。
剎時,鴉雀無聲。
在一陣沉寂之後,頓時又叫嚷起來。
無非都談論起這兩個少年男女的俊美。
李孟君雖然也算是一個江湖女兒,但在這麼多人品頭論足的注視下,畢竟感到有些忸怩。
古玉琪急忙招來堂倌,問道:“有無雅座?”
那堂倌連忙説道:“有!有……”
轉身就帶着兩人走上樓來。
恍惚之間,古玉琪發現了一條青色人影,一晃而沒。
他心頭一震,暗道:“難道江湖上遍地都有青衣幫,若真的如此,江湖上永無寧日矣!”
樓上的所謂雅座,也不過是木板間隔着幾間小屋,裏面安放着桌椅,這種雅座,似乎專為秘密談話之所。
這時,正有一間空着,堂倌將古玉琪讓進,兩人隨便點了幾樣小菜,一面品茗,一面對坐閒談等候。
古玉琪有意無意地向外面當中的一張圓桌子上看去。
卻見正有一個灰衣老者在低頭飲酒。
這個老者面貌相當清秀,頷下蓄有三撇鬍鬚,只是他的雙眸深沉,顯示着這個人善於運用心機。
老者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瞥眼向古玉琪睨了一眼,面上露出微笑。
不大時間,堂倌將菜餚端來,由於兩人均不會飲酒,也就各自舉箸進食。
迨至古玉琪再抬着看時,外面圓桌上老者已經離去。
他並未放在心上。
驀聞,隔壁雅座內,有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最近各大門派,都接到一張無頭帖子,上面註明於重九日,在伏扣山斷魂崖的追命坪集合所有的武林高手,要了斷一宗公案。”
緊接,有一個粗啞的聲音道:“蕭大哥,我也聽説這個事,但不知這帖子是誰發的?要了斷什麼公案我想,恐怕含有一份陰謀!”
低沉的聲音,道:“這種帖子,現在在江湖中各大門派傳説,除去青衣幫外,不會再找出別人,不過,這只是我們的猜測。”
語聲略頓,又道:“要説了斷一宗公案,乾脆光明正大地分發武林帖,何必藏頭露尾地發什麼無頭帖子。聽説接到帖子者,有的曾秘密派人前往探視,卻未見迴轉。”
粗啞的聲音壓低桑門道:“依我看,準是青衣幫所為。”
被稱為蕭大哥的又説道:“隔牆有耳,我們不談了。”
旋即,聲音略微提高道:“這一趟呂梁山,跑得太冤枉了,哪個敗類,會造出如此的謠言,謊騙武林同道,真是缺德了。”
粗啞聲音説道:“這個地方,確也誘惑人。我們雖然沒有得到什麼東西,最低限度隨着他們高手進去看看也是好的。”
“‘九幽繡帕’一度出現江湖,結果又是魚沉雁杳,依我看,可能也是一個騙局,所以九幽穴根本就不會有的,即使呂梁山這一次的高手聚會,弄得死傷無算,豈不是有人故作謠言惑眾。”
被稱為蕭大哥的接道:“這件事情,難不成也與青衣……”
“幫”字未説出口,“哧!哧!”兩聲輕響,聲息沉寂。
古玉琪聽到聲響不對,瞟了李孟君一眼,正要起身前往偷窺一下,他還未放下碗箸,驀聞——
“嘩啦”一聲響,有人喊道:“不好了!殺人……。”
古玉琪探頭一看,見是堂館,將手中的盤碗打碎,嚇得直瞪着一雙眼,看向那間雅座內,似乎嚇掉了魂魄。
就在這時,從樓下奔上了不少的人,發現了雅座上對飲的兩個人,口吐鮮血,伏在桌上,早已氣絕身亡。
忽然,有人看到桌上擺着一張字柬,上寫:“妄言青衣幫者死!”
一提到“青衣幫”三字,所有看熱鬧的人,一鬨而散,連同店老闆也嚇得面焦色黃。
人命案子,非同小可,立時有人去報官府。
不大二會工夫,如狼似虎的衙役,蜂湧而至,不管三七二十一,竟將店老闆鎖拿而去。
這些事情,古玉琪與李孟君看在眼裏,可是,又不知道殺人兇手是誰,安心夜間想法探聽一下。
兩人會過飯賬,即行返回房間。
對坐堂屋,李盂君無限憂鬱地説道:“我們就要分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