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点05分。
天台上空空荡荡,只有老人和他的轮椅,还有那只旅行箱。
黄冈皱了皱眉头,也许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他告诉自己必须要这么做,他不能让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吃力地提起了旅行箱,放到了轮椅后的储物栏里。然后,他推着轮椅回到了天台的中央,这里有一个无障碍通道口,可以使轮椅顺利地推下楼,回到下一层他的办公室里。
“站住。”
一个声音从黄冈的身后响起。他缓缓地回过头,看到了一张美丽而憔悴的脸——容颜。
“孩子,看到你还活着,我真的非常高兴。”老人柔声道。
“是吗?”
黄冈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说:“刚才你都看到了?”
“果然是你。”容颜的脖子上围着一条火红色的丝巾,特别地显眼,她摇着头说,“知道吗?我是多么尊敬你。我从心底里希望我弄错了。可是,你却让感到失望。”
“我低估你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已经看过那些帐单了,我在这些资金记录里面发现了你的名字。但我不敢肯定会是你,我以为那些证据都是周子全捏造的,但现在我明白了,那些都是事实。或许,从一开始你就是犯罪的主谋,是吗?”
黄冈停顿了片刻,他指了指轮椅后面的旅行箱说:“没错。你知道,在这个箱子里有三百万美元。但你并不知道,我在国外银行的几个帐户里,还有着比这更多的钱。”
“只要周子全一死,所有的罪行和赖帐就都可以推在他的头上。反正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就算他侵吞了几个亿都没人会怀疑的。而谁也不会想到:更大的魔鬼竟然是你。”
“是的,我不能容忍周子全分享应该属于我的那一份。所以,我就计划除掉他,同时还要把他占有的那一份夺回来。”
“于是,你就想到了丁刚?”她点了点头说:“我早就该想到了,如果没有别人的协助,仅凭丁刚自己的力量,是绝对无法搜集这些罪证,也不可能得到这笔赃款的。”
“你真聪明。是我发现的丁刚,那天他戴着帽子和墨镜,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脸,他悄悄地来找周子全,但是却被周子全从办公室里赶了出来。在他失望地走出周子全的办公室,脱下墨镜的时候,他的脸正好被我看到了。我立刻想到了他和周子全一定有某种极其特殊的关系,于是,我就和他秘密地长谈了一次。我和他达成了一个秘密协议,由他来负责绑架周子全,并且冒名顶替以获得周子全的全部赃款和罪证。”
“可你没有想到发生了意外,周子全逃脱了出来,并杀死了丁刚。”
“是的,不过丁刚迟早是要死的。我早就准备好了,一旦丁刚完成了他的使命,幽灵就会杀死他,并夺得那笔钱和罪证。”
“幽灵?就是那个杀手的代号吧?”
“你刚才已经看到了,幽灵也有死的一天。”他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你能从幽灵的枪口下死里逃生,只能说是命运拯救了你。”
容颜点点头,她想起了在保险箱里发现的那封信,她这才明白,那其实是丁刚写给黄冈的信,丁刚也料到了黄冈会杀人灭口,所以他处心积虑地把罪证和钱分别藏在两个秘密的地方,随时准备私吞那笔钱潜逃,而且还设置了天书一般难解的密码。
她终于明白了,黄冈的慈祥和父爱都只是伪装,居然还让她信以为真。在这个轮椅上的老人心里,埋藏着最最邪恶的贪婪和欲望,还有最精致的阴谋和诡计。现在,她终于戳穿了黄冈的假面具。
忽然,黄冈咳嗽了起来,嘴里嗕动着一口浓痰,看起来他真的是老了,容颜真不明白他这种半截黄土的人为什么还如此贪婪?黄冈的手伸进了怀里,象是要掏出手帕来擦擦嘴巴,他摸了好一会儿,终于把怀里的东西摸了出来。
手枪。
黄冈从怀里摸出的不是一块手帕,而是一支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容颜。
“孩子,请原谅我吧。记着我的话:我是我命运的主人,我是我灵魂的船长。”
容颜点了点头,镇定自若地说:“谢谢,我会永远记住这句话的。”
枪声响了。
天台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回响,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容颜依旧站着。
黄冈的手枪掉到了地上,他握枪的右手手掌被一颗子弹打穿了,鲜血滴满了他的衣服。
“一切都结束了。”
叶萧举着枪,从地上站了起来,枪口还在冒着烟。他快步走到黄冈的身前,检查了一下黄冈手上的伤势。黄冈一句话都不说,呆呆地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整个人看起来都萎了。叶萧给局里打了一个手机,请求派医护人员支援。
“你的枪法很准。”容颜走到叶萧的身后说。
叶萧回过头来,淡淡地说:“说实话,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打过实弹了。”
容颜没有回答,她缓缓地抬起头。阳光洒在高高的天台上,也洒在她的眼睛里。
叶萧从轮椅的后面拎起那只沉甸甸的旅行箱说:“为了这里面的东西,已经葬送了许多条生命了。现在,它们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容颜解开了围在脖子上的丝巾,抛向了空中。天台上一阵风吹过,立刻就把丝巾卷了起来,火红色的丝巾在空中飞舞着,象一团火焰,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去了。
叶萧站在天台上,目送着丝巾消失在云端。忽然,他轻轻地念出了两句词。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