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人死后三天内魂不散,四十六天后才去投胎。
如果是真的,我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不知道在我的“幽灵期”还会发生什么?
我很怕。
天色已渐黄昏,小飞机不停地在气流中颤抖着,终于找到了群山围绕中的兰那王国北方机场。
朱玛琳透过舷窗看着下面,就像鸟一样在空中俯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兰那王国。只见下面全是一片绿色,层层叠叠的山峦,幽深可怕的峡谷,间或蜿蜒曲折的公路。
埃斯米也好奇地看着下面,她的小狗正在机舱另一头的笼子里。柏哈利坐在小女孩的过道对面,心里还在想着昨晚的事情,他不知该如何继续面对玛琳。
飞机开始要俯冲降落了,面对着跑道直冲下去。上下颠簸的机舱让海蒂又尖叫了起来,她拿出自带的氧气面罩套在脸上,似乎飞机即将失事了。
温迪也紧紧拉住了怀亚特的手,仿佛末日来临,他们将葬身于遥远的兰那王国,变成丛林中的一堆枯骨。
我则欢快地在机舱内飘浮着,因为我已经度过了末日,就算再度一次也无所谓。当然,我也确信我的朋友们,将在这次降落中平安无事。
飞机降落了。
男孩鲁珀特重新睁开眼睛,看到了舷窗外的另一个世界——机场几乎就是用碎石铺成的,难怪飞机要在跑道上“跳舞”。机场外面是大片的森林,即便冬天仍然绿得扎人眼球。
当然,兰那王国并不存在冬天。
飞机在停机坪静止下来,我的朋友们依次提着行李下去。本尼第一个踏上兰那王国的土地,脚底升起一股特别的感觉,仿佛大地都是用特殊材料生成的。第二个下来的是薇拉,她早已经在飞机上晕得不行了,下了地还东倒西歪,只能由身后的莫非扶着。
当旅行团所有成员都下了飞机,本尼带来着大家走进了候机楼,那候机楼非常简陋,看上去更像一百前英国的火车站。
大家走进候机楼陈旧的通道,只见一个英俊的小伙子迎了上来,他瘦瘦的脸上露着笑容,向我的旅行团挥舞着双手。
本尼立即跑上去问道:“你是沃特吗?”
“我就是,欢迎来到兰那王国。”对方继续微笑,让本尼感到轻松了许多,“你是本尼吗?”
本尼开心地点点头,然后把沃特介绍给了旅行团:“女士们,先生们,这位就是我们在兰那王国的导游MaungWaSao先生。”
这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彬彬有礼地站在大家面前,穿着无领的白衬衫和黑裤子,他的头发又黑又亮,眼睛很特别:可爱,亲切,聪明,睿智,他的伦敦音的英语非常纯正,立即赢得了我的朋友们的信任。
“请叫我沃特吧。”
本尼随即将那些CD交给了他。沃特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CD,他吃惊地摇摇头,还是收了下来。
沃特带大家来到海关入境处。但不论哪里的海关,都是同一副德行,冷冰冰的面孔。他们将我的十二位朋友的姓名和地址,与许可入境的文件逐字比对,再在分类目录上手写一遍。根本就不用电脑,甚至连复印机都不用,十足的官僚作风。
埃斯米将她的狗狗放在棒球帽中,小狗睡得香香的。朱玛琳备了一条围巾,以防小狗被检查人员发现。实际上她不用担心,在兰那王国,小狗入境并不违法,根本不用检疫。
通过入境检查之后,他们匆忙走出机场。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沃特带大家在机场外吃了顿简单的西餐,因为早已饥肠辘辘的缘故,所有人都吃得很香甜,连声称赞沃特安排得好。
旅行团的大巴已等候多时了,新的司机叫乔先生,是条黑黝黝的精壮汉子。
夜幕笼罩着兰那王国,四周没有多少灯光,只有荒凉的山野和天空。我的朋友们鱼贯上车,忐忑不安地跟着大巴驶向未知的城市。
沃特与本尼在前头亲切地交谈着,他们发现大家都已经很累了,马塞夫妇一上车就开始呼呼大睡。沃特没有宣告明日行程,先让他们好好休息吧。
车前灯在前方闪烁,照出一条昏暗的路,没有睡着的人紧盯着前方,似乎随时都可能撞上岩石。
柏哈利坐在朱玛琳旁边,紧握着她的手。
这是微妙的暧昧,从昨天的晚餐后,他赢得了拉她手的权利。
“玛琳,亲爱的,想要吃薄荷糖吗?”
在柏哈利年轻的时候,给对方薄荷糖是接吻的暗示。现在他不再用这种可笑的暗示了,他可以直接说出来,薄荷糖是薄荷糖,接吻是接吻。
玛琳似乎原谅了昨晚柏哈利的鲁莽,她接过了薄荷糖,但不想在女儿面前做出亲昵举动。
埃斯米看到她妈妈握着柏哈利的手,她皱了皱鼻子,感到自己很尴尬。她还注意到了温迪,她正回头偷看她妈妈和柏哈利。
大巴在茫茫的黑夜里开了一个钟头后,终于停了下来。沃特带着本尼率先下车,只见迎面是一个白色的旅馆,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幽灵的古堡——当然那不是我的家。旅馆四周散落着许多房屋,似乎全都沉入了海底。
没有月亮。
车上睡着的人被叫醒了,又迷迷糊糊地下了车,自己提着行李进了旅馆。
沃特大声说:“女士们,先生们,请将你们的表调回到七点,这里与中国的时差是一个半小时。大家只需在这里临时过一晚,明天便会去兰那王国的第二大城市曼陀罗。”
我的朋友们只能继续忍耐,各自拿了钥匙找到房间。或许真的太疲惫了,就连最喜欢过夜生活的美国人,都匆忙地洗澡睡觉了。
夜晚就此流逝,我在旅馆的上空俯瞰着我的朋友们,还有这个古老的国家,心底忽然忧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