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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失败

    白素伸出手,还没有碰到门,事情就发生了。先是“砰”地一声响,有东西重重地撞在门下,把门撞了开来。

    白素反应快绝,立刻闪身后退,我也在第一时间有了应对的准备。

    接下来如果撞门进来的是一个九头怪物,我也不会更吃惊。而实际上,我看得清清楚楚,撞门进来的不是什幺怪物,而是矮子廉正风!

    看来他也并不是故意撞门进来的,而是他在向前走的时候,实在太失魂落魄,根本没有留意到面前有东西阻挡,恰好门没有关,所以他才变成撞门进来,要不然他大有可能把门撞穿!

    而令我们惊讶莫名的是,不但廉正风没有理由在这时候出现,他更没有理由如此不堪!

    有形容人垂头丧气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而这时候的廉正风简直就是一只被杀了之后放了血、拔了毛的公鸡!

    本来他个子虽然矮小,可是全身都充满了剽悍之气,看来很是英武,然而此刻他只有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一床破棉被!

    若说刚才何艳容气急败坏、脸青唇白,那幺这时候真不知道该用什幺话来形容廉正风才好。

    我们的心中实在惊讶,因为他立心要去抓万良生,刚才何艳容来到,已经证明了他的成功,这时候正是他应该意气风发才对,怎幺反倒如此不堪?

    我首先想到的是:他虽然抓到了万良生,可是万良生是“移魂怪物”,神通广大,廉正风这个忍术高手敌不过他,反而吃了他的亏,所以才如此。

    从廉正风出现,我们惊呆,再到我想到了这一点,其间超过一分钟,而廉正风进来之后,也不坐下,就那样双手下垂,像是整个人随时都会溶化一样地站着。

    我想到了他可能在万良生处吃了亏,疾声问:“那外星移魂怪物怎幺了?”

    廉正风一听,整个人像是触电一样,跳动一下,反问:“那外星鬼怎幺样了?”

    他反而问我,更令我大奇,这时候白素把一瓶酒递给了廉正风,廉正风接过来,仰头就喝。

    我性子急,不等他住口,就连续发问:“你将那外星鬼怎幺样了?还是那外星鬼将你怎样了?”

    廉正风喝了半瓶酒,脸上总算有了一些血色,他用很大的幅度摇头,清了清喉咙,才问道:“你在说些什幺?”

    廉正风并不是说话夹缠不清的人,所以我知道事情一定有不对头之处,我向白素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来问,她比我有耐性得多,容易问出答案来。

    白素点了点头,她先不发问,而是用简单明了的语句,告诉了廉正风刚才何艳客来的情形。

    白素话还没有说完,廉正风整个人就像通了电而线路又错乱的机器人一样,上下跳动,团团乱转,双手扯住了自己的头发,口中发出怪声,又重重顿足,又想在墙上撞头,情形比刚才又糟糕了许多,可以看出他心中又是沮丧、又是不服气、又是不明所以,这许多情绪混合在一起,才会有这样的身体语言。

    白素并不阻止他,等他发泄了一阵,才道:“万良生肯定出了事,可是他的出事与你无关,对不对?”

    我立刻知道白素问对了!

    而我也立刻自己问自己:万良生出事,如果和廉正风无关,又和谁有关?随即又衍生出另一个问题,和廉正风有关的出事,是万良生被廉正风抓了去,和廉正风无关的出事,又是怎样的情况?

    一时之间,问题之多无以复加,白素不让我发问,而用很平静的语气向廉正风道:“慢慢说,把你离去之后,如何对付万良生,发生了什幺事,一桩一桩慢慢说出来。”

    白素像是在对一个慌乱之极的小孩子说话,而廉正风这时候的情形正需要如此,所以很是见效。

    廉正风先是停了下来,把一瓶酒全喝完,然后将酒瓶向自己头上重重的敲了三下,这才向白素道:“慢慢说?”

    白素点了点头。廉正风后退几步,坐了下来,这时候他已经有七成恢复正常了。

    他道:“这几天来,对于万良生的行动了若指掌,所以要抓他,三只手指捏田螺,是手到拿来的事情。我离开之后,就到他办公室大厦门口去等候——”

    廉正风知道,当天下午三点,万良生有一个重要的约会,估计他两点半左右会出现在大厦门口。

    我根据廉正风所说记述,在廉正风叙述这些过程的时候,我和白素都留意到在很多细节上,他说得很是含糊不清,显然是故意在隐瞒一些事情。

    而他所刻意隐瞒的事情,很容易觉察到,是他在行动中有助手——正如白素所料,而且助手也不只一个,极有可能是一个组织。廉正风既然刻意避免提到,我们也就假装不知道。

    其实廉正风明知道骗不过我们,而他仍然这样做,是想把事情处于一种“大家心知”而不说明的状态。至于他为什幺要这样做,我们无法了解,或许那是神秘的忍术组织的一种守则,就像亮声一再对我说过的勒曼医院有他的守则一样。

    我在记述中保留了廉正风当时叙述时的情形,而偶然在必要时略加说明。

    万良生的座驾是一辆大房车,在前排座位和后排之间有阻隔,阻隔的玻璃上有窗帘,放下了窗帘之后,司机就无法看到后座位的情形。

    大房车的两旁和后面的车窗,也都有窗帘,平时都遮着,从车子外面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大房车就停在大厦的门口,司机站在车旁,等候万良生下来。

    而廉正风则躲进了大房车的行李箱中,在那里等候万良生,可以说万无一失。

    (当时我听到这里,想问他是如何在司机看守之下进入行李箱的,可是给白素使了一个眼色阻止。当然廉正风有可能是使用忍术中的“掩眼法”来行事,不过更有可能那司机是他的助手,或者被收买,总之廉正风在这一点上交代不清楚。不过这些细节上的含糊,对故事的发展并没有什幺妨碍,所以不必深究。)

    廉正风在行李箱中,据他说,不必依靠任何科学仪器,就可以凭他超卓敏锐的听觉,听到车厢后座正常说话的声音。

    他强调了这一点,说明他人虽然在行李箱中,可是车厢后座发生的事情,他可以凭听到的声音来判断。

    他计算的时间很准确,两点半,他听到司机称呼万良生,听到打开车门,听到万良生上了车,吩咐司机驶向何处,车子开动,廉正风又听到了音乐,他可以很清楚地听出那是著名的A小调钢琴三重奏。

    廉正风还听到万良生在打电话,他可以判断电话是打给何艳容的,显然何艳容也参加那个重要的会谈,他们分途前往,万良生在电话中告诉何艳容,他一定可以准时到达。

    (那时候是下午两点半,而何艳容气急败坏到我这里时,是在午夜,也就是十小时之后。)

    廉正风知道万良生要去的目的地,更知道在半小时的车程上,会有五分钟时间,经过很静僻、迂回的山路,他就准备在那里下手,把万良生掳走。

    他并没有告诉我们他要下手的细节以及是不是有人接应等等,因为后来发生的事,和这些都没有关系,所以并不重要。

    一开始进入那条山路,廉正风就从行李箱出来,车子继续向前行驶,以他的身手而论,从行李箱出来,到打开车门进入车厢后座,轻而易举。

    他计画很周详,准备一闪身进入车厢,就发出有效的一击,把万良生打昏过去。所以他才上半身进入车厢,手就扬了起来。

    然而就在那一-那,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全身都变成僵硬无比,维持了那种姿势至少有一分钟之久,脑中轰轰作响,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事情——车厢后座,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万良生不在座位上,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对廉正风来说,那是绝无可能之事,因为在十秒钟之前,在音乐声中,他还听到万良生喝酒的声音,现在那杯酒还放在座位前面的架子上,随着车子的行驶而晃动。

    万良生消失了!

    对廉正风来说,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发生,打击自然极大,可是在惊呆了一分钟之后,他还是迅速地在车厢后座找了一遍。虽然说是大房车,车厢还是一个很狭窄的空间,有没有人隐藏,很快就可以肯定。

    廉正风在那时候,确然有过人的镇定,他在车厢后座,接下了和司机通话的机钮,要司机停车。

    在这里,他并没有说他是学万良生的声音,还是用他自己的声音和司机说话。我和白素都相信那司机是廉正风的助手,或者是给他收买了的,因为后来他在立刻发现司机也根本不在驾驶位上的时候,比万良生消失更加吃惊。

    他说了三遍,车子才停了下来,他在说的时候,已经同时在打开窗帘,窗帘移动相当缓慢。等到窗帘打开一半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看到,驾驶座位上,也根本没有人。

    这时候车子已经停下,但是在一秒钟之前,车子还在行驶,可以假设那时候司机还在,可是一秒钟之后,司机就不在了!廉正风虽然是忍术高手,可是在一瞬间,他全身的血液也像是凝固了一样。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不由自主发出了感到恐惧的呼叫声,同时,他像是车子已经着火一样,连滚带爬逃出了车厢。

    他在路上打了几个滚,才站了起来,怔怔地望着停在路上的车子,整个人像是在腾云驾雾一般,完全无法想象究竟发生了什幺事情。

    他甚至于不知道这种情形维持了多久,直到听到有其它的车子驶来,他才闪身在路旁的林木后躲了起来。

    山路很狭窄,大房车停在路上,后来的车子就无法通过,廉正风看到后来的车子先是响号,接着有人下来察看究竟,而不多久,后来的车子越来越多,围在大房车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人都有讶异之色。

    廉正风这时候想到,万良生可能因为知道有人要对付他,所以不知道用什幺巧妙的方法离开了车子,反正知道他目的地何在,不应该在这里多耽搁,应该到目的地去找他。

    他能够想到这一点,证明他至少已经有七成恢复了镇定。他看了看时间,是二时二十六分。

    当时他就怔了一怔,因为时间方面有点不对。

    两点半,万良主上车,车子来到这里,他发现万良主和司机都消失,时间应该是两点四十五分左右。怎幺一下子会过去了近三刻钟?

    廉正风当时虽然觉得不对劲,可是由于他不知道自己在极度震惊的情况下究竟有多久,所以无法深究。

    在他离开的时候,已经看到一辆警车驶过来——一辆名贵大房车莫名其妙空无一人停在路上,自然很快就会引起警方的调查。

    廉正风又停留了大约五分钟,他看到几个警官不断在通话,看来神情都很紧张。

    他没有多逗留,而在十多分钟之后,到了万良生应该出现的地点。他看到的情形是,几个本地豪富和几个看来来自东南亚国家的大亨,都在一家酒店的会议厅中,何艳容也在。何艳容正在打电话,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并没有万良生的踪影。

    如果情形正常,万良生准时到达,那幺这次聚会应该是很重要的商业会议。而现在万良生没有到,看何艳容紧张、焦急的神情,显然是她已经得到了通知,知道万良生的车子停在半路,而人都不知去向。

    令廉正风感到很奇怪的是,当他处身于可以听得到何艳容说话的时候,他听到何艳容向电话说:“请把车子拖走,麻烦你们了。”

    听起来,她这话是对警方说的,警方当然是查出了车主是谁,然后才和何艳容联络的,警方当然也已经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何艳容。

    可是这时候何艳容却并没有太甚的焦虑,她甚至于没有要求警方去找万良生。

    廉正风清楚知道万良生神秘失踪,他假设何艳容绝想不到万良生会失踪,只当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事,所以并不十分焦急。

    而令人奇怪的是何艳容又太不焦急了,她看来简直若无其事,只是眉头微皱,像是万良生是一个顽皮的孩子,讲好了会来,结果却跑去做其它的事情了。

    她向各人道:“万先生要缺席。我向各位保证,我做出的决定,等于我和他的共同决定。我们可以开始了!”

    这种现象,十分耐人寻味。

    因为就算何艳容想不到万良生会神秘失踪,警方向她报告在路上发现了万良生的空车,她也应该立刻想知道万良生的下落才对。

    如今这样的情形,说明了什幺呢?

    廉正风在叙述到这里的时候,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我和白素立刻回答,我先说:“这说明何艳容知道万良生到哪里去了,所以她只是不满,并不焦急。”

    白素补充:“这说明何艳容当时以为自己知道万良生到哪里去了,所以她并不焦急。后来她发现自己想的不对,她并不知道万良生出了什幺事,而万良生又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和她联络,她才知道事情不对了!”

    廉正风连连点头:“这正和我想的一样。”

    廉正风当时想的其实只和我的回答一样,白素所说的情形,是他后来才发现的。

    当时他想到何艳容会知道万良生在哪里,当然就决定在何艳容身上找出万良生来,所以他一直逗留在会议厅里。

    何艳容和那些人讨论的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商业行为,这种讨论,属于极端的商业秘密,廉正风没有说他如何可以在会议厅中而不被人发觉。我和白素也没有问,因为我们知道把自己隐藏起来,就算在一个人的身边,也可以不被这个人发觉,正是忍术高手的看家本领。

    会议进行了好几小时,一直到晚上七点,才告一段落,可是何艳容还不离开,而是和那些人一起进餐。

    廉正风开始有点沉不佳气,因为万良生一直没有出现,何艳容也不去找他,这种现象,加上万良生失踪的经过如此古怪,使得廉正风很不安。

    那些人的晚餐很丰富,看来至少要两小时才能用完,于是廉正风就决定暂时离开。

    他先到万良生平时可能出现的地方,看看万良生是不是在。

    据他说,在超过十处以上的地方都没有万良生的踪影——在这里又可以证明他必然有很多助手,因为若只是他一个人的话,就算他会飞,也无法在短时间之内到那幺多地方去。

    最后他到了警局,去了解警方处理这件事的情形。

    万良生这样的豪富神秘失踪,照说警局之中应该闹得人仰马翻才是,可是警局中却像是根本没有发生任何重大的事情一样。

    廉正风想了一想就明白了其中道理——没有人告诉警方万良生失踪,警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事情,只知道一辆空车停在路上,那就只是阻碍交通的小事,把车子拖走之后,自然不会再去追究原因。

    警方这种反应很正常,可是何艳容也当作没事人一样,就显得古怪之至,这益发令廉正风相信何艳容是知道在万良生身上发生了什幺事的。

    他本来就认为“现在的万良生”出现,何艳容是同谋,而万良生既然是“移魂怪物”,有些特别的神通也不足为怪。想到这里,他感到万良生突然消失,似乎也不值得太震惊。

    他重新又回到了那家酒店,晚餐接近尾声,人人酒酣耳热,看来一切进行得很愉快。

    在接下来大约半小时的时间内,廉正风留意到何艳容频频把视线投向放在她面前的行动电话,并且不由自主,好多次把手放在电话上。这表示她的心中开始焦急,在等候电话。

    显然她是在等万良主和她联络,这也说明万良生自从消失之后,还没有和何艳容联络过。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也就是说万良生有超过六小时完全没有信息。何艳容开始焦急,可是看来还是不怎幺放在心上。

    晚餐完毕,各自散去,廉正风跟踪何艳容,来到了何艳容和万良生的住所。

    自从开始对万良生调查以来,廉正风对这栋三层高的洋房,再熟悉不过,他甚至比何艳容早半分钟进入屋子。

    只是何艳容一进来,除了外套,随手-开,还没有开灯,就叫万良生的名字。

    廉正风只觉得奇怪之极——难道何艳容竟然以为万良生会在家里?

    万良生不在家里,这是廉正风绝对可以肯定之事,因为大约一小时之前,他就在这屋子里上上下下搜寻过。

    不过廉正风想到万良生既然能够在车子里突然消失,说不定也有可能在屋子里突然出现。

    那时候他还并不感到自己如何失败,只感到万良主和司机的消失十分难以想象。

    他看到何艳容叫了十来声,屋子里空空洞洞,并没有任何回答。廉正风知道这栋大洋房晚上没有仆人,这一点他早就觉得奇怪,而他认为那是何艳容和万良生有着太多不想为人所知的秘密勾当,所以不想有外人在。虽然经过许多天的观察,他并没有发现什幺,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何艳容神情渐渐不耐烦,一面叫,一面上楼,乒乒乓乓,把楼上每一间房间的门,用力打开,着亮了灯。

    等到她来到三楼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三楼是一间很大的主卧室,何艳容在房间里打了一个转,不由自主喘气,大声道:“良生,出来!开什幺玩笑!”

    在这个过程中,廉正风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何艳容——他在叙述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没有说明他是如何几乎贴身跟着而不给何艳容发觉的。

    需要说明一下,其实就算廉正风那时候对我作了详细的说明,我也不会把这一部分记述下来。因为他运用的是忍术中的方法,极其复杂,要花费很多篇幅,虽然很有趣,可是并不是故事的中心部分,所以也必须从略。

    何况他当时真的没有告诉我。

    直到相当时日之后,他和我才有机会就忍术做了长谈,谈了几天几夜,我才知道了一点皮毛,以后如果有需要,我会把我所知道的那一点忍术皮毛卖弄一下。

    却说当时何艳容在叫了几声之后,显然已经发觉事情并不是什幺开玩笑了。

    她的神情越来越可怕,据廉正风的观察,她是愤怒多于焦急。廉正风当然无法百分之百知道何艳容这时候心中所想,可是看来她好象还认定万良生并没有出什幺意外,只是主动离开而已。

    在这时候,何艳容双手握拳,挥动了几下,又重重顿足,忽然气冲冲地进了浴室。

    廉正风也老实不客气跟了进去——不管何艳容进浴室去是干什幺。这时候他很后悔,当时他是躲进了大房车的行李箱,而为了小心过头,没有干脆就躲在车厢后座。他想如果当时自己在车厢后座,就可以知道万良生是如何消失的了。

    后来他才知道,当时就算他在车厢后座,他还是不知道万良生是如何会消失的。

    何艳容进了浴室之后,行动很是古怪,看得廉正风目瞪口呆。只见她跳进了浴室一角的那只大浴缸。那是一只圆型的喷射浴缸,有着七个喷水口——廉正风当然不是在这时候才去数有多少个喷水口,他早已数过。事实上这屋子已经给他彻底搜查过,他自信屋子中的一切,他全部了若指掌。

    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给他的打击极其严重。他是一个忍者,忍者在行动之中,即使做一万件事,也不容许有半件犯错,万分之一的错误,就可以使任务完全失败。

    廉正风认为这栋屋子经过他的搜查,已经没有问题,可是实际上并非如此,这是他一生之中从来也没有发生过的事,当时绝顶的失败感,使他受到严重的打击,情况比下午他突然发现万良生不在车厢后座还要坏许多倍。

    他说当时他非但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于以为自己的眼睛被人换过了,已经不属于自己,他几乎有要把自己眼睛挖出来的冲动,由此可知他的情绪之坏到了什幺程度。

    他也甚至于宁愿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形只是一种幻觉,就算是神经错乱所引致的幻觉,他也愿意。他就是无法承受那是事实。

    其实他看到的情形,并没有什幺了不起,只是他在事先的自信心太强,等于从顶峰掉下来一样,摔得格外粉碎。

    何艳容进了浴缸之后,就开始放水,浴缸也有七个出水口,水从七只天鹅的口中泻出来。出口水和喷水口一个间隔一个,何艳容打开的出水口是一、三、五、七。

    廉正风看到何艳容有选择性地使用出水口,已经知道其中大有跷蹊,知道自己忽略了些什幺。

    何艳容站在浴缸中,神情恶狠狠,尽量把水的流量放大,不一会,浴缸已经放满了水,她又去打开喷水口,顺序打开的喷水口是二、四、六。

    后来我把廉正风所说的经过,详细告诉戈壁沙漠。戈壁沙漠是所有一切隐秘装置的专家中的专家,他们听了也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认为他人不能发现这个机关是天经地义,叫他们去,也一样不能发现,所以廉正风实在不必太自责。

    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一些忍术的皮毛,知道忍者特别不容许自己犯任何错误,有它的一定历史背景。忍术的全盛时期,日本的政治斗争十分激烈,忍者所执行的任务和政治势力消长有密切的关系,牵涉很广,往往关系到几千几万条人命。所以他们的责任感特别重,稍有极细微的错误,不必等他人指责,自己就应该立刻切腹自杀,以谢天下。

    廉正风在思想观念上有这个传统,虽然因为时代不同,他没有切腹,可是心情之沮丧,也无以复加,这就是他为什幺会像一床破棉被那样出现在我家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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