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风沙、黄土,使得大地灰蒙蒙的。
这里的太阳好像又狠又毒,像是要将整个小积石山晒得融化似的。
在这烈日下,那里有一个人,他简直就不大像是个人,而像是一支架在火上,快被烤焦了的羊,他赤裸裸的被人钉在斜山坡上,手腕、足踝和面额上都绑着牛皮,牛皮本来是湿的,被太阳晒干后,就越来越紧,直嵌入肉里,不时发出一声声呻咽……
他全身的皮肤都已被晒黑,嘴唇也晒裂了,他的眼晴半合半张,眼珠和眼白己分不清了,看去就像两个灰蒙蒙的洞。
此人正就是玉面狻猊吕天纵,他是被罗刹鬼婆捆来此喂鹰的。
空中鹰群飞旋,只等他一断气,鹰群立刻就可以饱餐一顿。
在这时,突然从山岭上出现了一位葛衣老人,他是闻声而来的,他走到吕天纵身前,打量了阵,长叹了一口气,道:“唉!造孽呀……”
于是他挑断了牛皮,放下了吕天纵,而吕天纵此刻已开始呼喊,哀求的道:“水……”
老人也不管他,探手点了他的穴道,挟起他飞纵而去。
黄昏时分,他们到了岷山最高峰“羊膊岭”。
老人乃是岷山七剑之一的白云臾,修为已满五个甲子,可说是剑仙一般的人物。
只是此老性情孤高,落落寡合,不投缘的人连面都见不到。
吕天纵也算是极缘巧逢,为白云臾所救,而且相谈之下十分相投,从此他就随师“羊膊岭”勤练剑术。
七年含辱,十年练刻,现在的吕天纵已非当年可比,普天之下能和他一较高下的人,可说还不多。
他别师下山之后,第一步先去罗刹谷,却发现那里已是残垣一片,这才想到了黄河源头,是以直奔而来,那知竟先碰上了沙漠四怪。
在他举手投足之下,四怪全都毙命,虽然红衣帮有着上百位的高手,但在吕天纵手下却经不住三招两式,全都为主效命,血溅锁龙山庄。
毕维扬是滑出名的人物,见状不好,心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心念一动间,脚下一用力,使出全身的功力,奔向了东北。
忽然,人影一晃,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抬头一看,不禁大为惊悸。
他在惊悸之下,定了定神,陪笑道:“是六弟呀!你怎么来的?”
吕天纵哈哈笑道:“当年被你所害,自以为必死,无奈阎王不要命,我想死也没办法,倒是你却当命尽今日,念当年一拜之情,我不动手,你还是自裁了吧!”
以毕维扬那强悍的性情会自裁?他冷冷的道:“照你这么说,我是没有活着的希望了……”
吕天纵冷冷的道:“你还有自知之明。”
话声中,一声长啸,一团烈火似的冲向了吕天纵。
须知毕维扬仍是以必死之心拼上了,只见他双掌上下翻飞,风声呼啸,吕天纵也不敢大意,亮出了铜骨摺扇,挥洒自如,一扇接九钩,威力并不在毕维扬的双钩之下。
地上的沙石一蓬又一蓬的飞扬起来,使得晴空更为迷漫,两人就在这黄尘迷漫中,看来像似幽灵般飘忽,又仿佛随时都会化成黄尘般飞散。
“当”的一声巨响,两条人影陡然分散开来,毕维扬的面色变得雪白,手中双钩齐中断成了两截。
吕天纵扇无损伤,神色潇洒自如。
毕维扬一气之下,丢掉了手中断钩,虚晃几式,双掌一合,混身衣衫已鼓了起来,双手亦逐渐变形。
吕天纵哈哈笑道:“想以你那赤焰掌取胜吗?我就不信……”
话声中,翻手将摺扇插向领后,也是双掌一合,运起了六合神功迎了上去。
暴喝声中,两人凌空前扑,四双手掌迅速相撞。
刹那间,半空中仿佛响起了一声霹雷,震得山动地摇,风云色变。
在霹雳声中,两人齐倒翻,各自倒翻出去三丈开外。
看那毕维扬时,只见他那面色一白又一红,鲜血看似从毛孔中喷出来,张嘴猛喷出一口鲜血。
吕天纵面色铁青,过了一阵之后方才平静。
跟着毕维扬又喷第二口鲜血,身形同时前扑,一掌疾劈了过去。
他这乃是拼命打法,吕天纵伸掌急接,只觉得一股血腥之味扑鼻,对方的掌势似较前更为威猛,将他震退了半步。
此时毕维扬喷血不绝,双掌更是连环劈出。
吕天纵见状,心中一动,知道毕维扬施展的乃是“天魔解体大法”,他是采取同归于尽的打法,自己既然死定了,临死也得拖个伴。
吕天纵恨透了毕维扬,拼尽全身功力,硬接对方双掌。
现在毕维扬的眼耳口鼻,突然间同时鲜血狂喷,浑身的骨骼也连珠不停的在响动。
吕天纵没有看错,毕维扬的确在施展“天魔解体大法”,这种内功极少有人施展,因为一施展,全身的血气骨骼便会散尽,必死无疑。
这种内功其实就是要将一个人全身的压力,完全激发出来。
看样子,毕维扬已是准备与吕天纵同归于尽了,是以吕天纵不能动,也不敢动,只有一遍又一遍的运转岷山苦练十年的六合神功,抵御毕维扬那浪涛一样不停袭来的内力。
突然,吕天纵一声大喝:“开……”
毕维扬应声从吕天纵手上飞了出去,飞舞于半天空。
他此际一身已是遍染鲜血,气力也全都散尽,浑身骨骼是寸寸拆断,随风飞出去三丈多远,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吕天纵的脸色也非常难看,但是他潇洒的走开,对于毕维扬那堆烂泥般的尸体,看也没有看一眼,就原地坐下调息了一阵,站起身来又向碧落天方向奔去。
就当他翻过当年捆绑自己喂鹰的那片斜坡,突听一声惨呼从岭后传了过来,他心中一动,纵身上了岭头,往下一看,见岭下是一片黄沙。
在那片沙地上,刀光闪动,剑影纵横。
黄沙上染着碧血,已有几具尸身倒卧在地上,还有十余条红衣大汉围着两个人在浴血苦斗。
那些红衣大汉们具都十分的矫健彪焊,刀法也十分的沉猛凶狠,尤其可怕的是他们每个人的面上所带的那股杀气,像是不将对方碎尸万段绝不罢休。
但那被围的两个人武功却较他们高出很多,剑光如匹练般纵横飞舞,竟赫然是海内名家的正宗。
只不过他们的力气尽已衰退,对方的人数却实在太多,这样的打下去,纵然不被杀死也要被累死。
吕天纵神目一览之下,已认出来被围的两人中,一人乃是八弟屈无心。
另一人是个年轻人,剑法轻捷而狠辣,看样子似属何家剑法,不知是什么人?
那些红衣大汉们,无疑的全是罗刹鬼婆的手下。
他静静的看了一阵,终于沉不住气,忽然狂吼二声,飞身而出。
红衣大汉们苦战半日,死伤狼藉,直到此刻才开始占了上风,眼看就要将来犯的两个人分尸于刀下。
谁知就在这时,突听一声清啸,一人如飞将军白天而降,挟起一个大汉的头颅,飞起一脚将另一个大汉踢出去三丈开外,出手一掌,将第三人满嘴的牙齿都打了下来。
再看那第一个红衣大汉,一颗脑袋已被他生生挟得扁了。
他举手投足间已有三个人倒了下去,如此神威当真令人胆寒股栗,那些红衣汉子们不禁都被吓得呆了。
那过来的两人一见来了帮手,精神却为之一振,两柄剑交剪而出,剑光闪动间,又有两名大汉伏尸剑下。
吕天纵一声大喝道:“吕某也不愿多伤无辜,只要你们放下刀来,绝不伤你们性命。”
谁知那些红衣大汉们,竟像是疯子一样,还是不要命的攻扑过来。
那一少年手中长剑展动,口中喝道:“这些人神智已狂,完全不可理喻,只有杀了他们,别无他法。”
吕天纵叹了一口气,只见两柄刀已泼风般劈了过来,这两人眼睛都红了,竟真的和两条疯狗差不多。
吕天纵上身一偏,已自刀光中穿了过去,左肘向外一搓右手一托,已将脑后的摺扇取在手中。
只听“咔嚓”一声,左边那大汉的肋骨已被全部撞断,但他冲出数步之后,竟又狂吼着回刀扑来。
吕天纵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这是何苦……”
他一句话说完,手中摺扇展动下,两个人都已倒卧在血泊中。
血战终于停止了,黄沙碧血,尸身遍地。
秦圣双手扶剑,不住的喘息,屈无心走过去向对方致谢,但他仔细的一看之下,突然惊叫一声道:“六哥,怎会是你……”
吕天纵笑道:“你以为我不在人世了,对不对?”
屈无心道:“是的,我们都以为被毕老四害死了,所以我们来为你报仇。”
吕天纵道:“毕老四是把我害得很惨,几乎喂了鹰,可惜阎王爷不要我的命,使我死里逃生,又回来了……”
屈无心一边听说,一边又向秦圣招呼道:“小子,你快过来!”
秦圣闻言走了过来,道:“八叔,有什么事呀?”
屈无心道:“来!我替你介绍个人……”
秦圣道:“什么人?”
屈无心一指吕天纵道:“他,这个人就是你爹,吕天纵他并没有死。”
秦圣一听,呆呆的怔在当地,良久,良久,突然扑向了吕天纵,包住了他,叫了一声:“爹……”
就只叫了这么一声,话未说出口来,热泪已然纵横而下。
吕天纵惨然一笑,道:“好孩子,苦了你了……”
父子二人在这种情形之下相遇,虽然都是泪眼婆娑,但那只是感情的泪而已。
现在事情尚未完,因为还有一个罗刹鬼婆还没有除去。
于是他们积极的前行,进人了山谷。
谷里已没有一个活人,人目的只是遍地尸体,山谷中充满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这是谁干的?那些永远也不会再做别的事的可怜人,都没有放过……”
只有在罗刹鬼婆那个精雅的秘室中,她一个人,依然美丽而温馨,淡淡的灯光里依然弥漫着醉人的甜香。
她依旧是那么安详而美丽,仿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令她有丝毫改变。
墙角垂着一面天青色的布幔,拉起布慢便露出一面晶莹而巨大的镜子,镜框上镶满了翡翠和珠宝。
就算是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宝也不能夺去镜子的光彩,因为这镜子的本身就带有着一种神秘的魔力,无论谁走到这面镜子前,也不知站了多久了,她痴痴地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了可爱的红晕。
然后她忽然将身上的每一件衣衫都脱了下来,于是她那完美得几乎全无暇疵的躯体,也就出现在镜子里了。
湿柔的灯光泻在她身上,她的肌肤像缎子般发着光,那白玉般的胸膛骄傲地挺立在这温暖而干燥的空气中,那两条浑圆而修长的腿,线条是那么柔和,柔和得像江南的春风。
罗刹鬼婆笔直的站着,痴痴的瞧着自己,她的目光甚至比一个好色的男人更贪婪,连最隐密的地方都不放过。
她终于满意地叹了一口气,悠然道:“一个像我这样年龄的女人,还能将身材保持得这么好,除了我之外,世上只怕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吧!”
镜中的罗刹鬼婆也在笑着,似是在说:“对,世上永远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的。”
她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喃喃的道:“我累了,我实在累了,你可知道我今天做了多少事吗?”
镜中人的神情也很愉快的,像是在说:“你是做了很多事,每件都是了不起的事。”
罗刹鬼婆道:“我现在什么都有了,只差权力和尊贵,神刹王国那么一个小小的国王,我为什么不能干上两天,尤其那神刹公主她为什么那样尊贵,所以我想杀了她。”
镜中人好似在说:“但是,她还有一个女儿的呀!”
罗刹鬼婆笑道:“早晚我还是可以杀了她的,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镜中人又似在说:“龙虎七太监他们全都死了,你当国王谁来保你呀?”
罗刹鬼婆笑道:“眼前就有个毕维扬,没有我他那里来的神刹亲王,何况国内尚有扎木长老,有他作为内应,现在的国王是个蠢材,糊涂得要命,只要老娘挥手他还不是逃之夭夭。”
她接着道:“可恨河西十友那班人仍在捣乱,害也害不死,他们倒是我窃国的最大阻碍,唉……”
镜中人似乎也在叹着气,像是觉得很惋惜。
罗刹鬼婆默然半晌,突又展颜笑道:“无论如何我的计划总算完成了,那自命不凡的吕天纵总算让我喂了鹰,我本想先取他元阳,再杀死他,那知他是个木头人,一点不通情趣。”
镜中人也在傲笑着,像是在说:“不错,无论什么人死了,你都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你真正关心的人。”
罗刹鬼婆吃吃的笑道:“他们杀了我碧落天所有的人,以为我一定会很难受,谁知我早就觉得他们讨厌了,现在我正要换一换环境,到罕萨帝国去尝尝做国王的滋味,这些人若不死反而是我的累赘,我倒真该感谢他们才是。”
镜中人也在大笑道,像是在说:“他们本该知道,你对任何人、任何事,除了做女王之外都不会留恋的。”
罗刹鬼婆笑道:“只有你,我的心意只有你知道,只有你了解我,我悲哀的时候只有你陪着我难过,我高兴的时候也只有你陪着我欢喜……”
她那笑容此刻变得说不出的温柔,一双极美的手,温柔而缓缓地在自己身体上移动着,冷漠的目光开始变得炽烘。
她梦呓般低语着:“世上只有你能令我愉快,那些男人……所有的男人都叫我恶心。”
镜子里的人也在温柔的抚摸着自己。
罗刹鬼婆瞧着“她”的手在胸膛上、腿上,轻轻揉动着,瞧“她”的手越动越急,越动越快。
她的目光也如光焰般燃烧起来,喉咙里发出了一连串断断续续的呻吟,美丽的胴体也开始痉挛、蜷曲。
她呻吟着道:“你真好,真好……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比不上你,永远没有人比得上你……”
就当她对镜在自我陶醉,呓语连连的时候,珠帘外传来了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虽轻,但却像一根鞭子在罗刹鬼婆的胴体上重重抽了一鞭,她脸上的红潮立刻褪了个干净,颤抖的呻吟也立刻停止,那一双蜷曲的腿也渐渐放松,展开了。
但她的身子却仍坐在椅子上没有动,正在燃烧着的情欲,一下子全都变成了愤怒的火焰。
她紧握着的双拳,等到这愤怒渐渐的平静了,才叹了口气,道:“外面是什么人?”
珠帘外一个人叹了口气,道:“在下吕天纵。”
罗刹鬼婆淡淡一笑,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吕天纵果然走了进来。
他凝视着镜子里的罗刹鬼婆,罗刹鬼婆也在镜子里凝注着他,过了很久很久,吕天纵才叹息着道:“我知道,你这一辈子都在等我,想找一个你能爱上他的人,我本来一直希望你能找着,但现在才知道你是永远也找不着的。”
罗刹鬼婆道:“哦?”
吕天纵一字字的道:“因为你已爱上了你自己,你爱的只有自己,所以你对任何人都不会关心,甚至你的丈夫和儿子。”
罗刹鬼婆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吼道:“你……你为什么要偷看我的秘密?”
这么一个风姿永远那么优美,言谈永远是那么温柔的女人,现在竟忽然变成了一个泼妇,一只野兽。
她那美丽的眼睛里射出了恶毒的光,瞪着吕天纵,一步步走过去,像是要将吕天纵连皮带骨全部吞下去似的。
吕天纵见状也不禁紧张起来,一步步的往后退。
谁知罗刹鬼婆突又停下了脚步,脸上立刻露出了温柔而动人的微笑,瞧着吕天纵柔声道:“你应该原谅我的失态,我并不是有心这么做的,你总该知道,一个人的秘密若被人揭穿,总难免会恼差成怒,是吗?”
吕天纵闻言,怔了一怔,方苦笑道:“我也并非有心要偷窥你的秘密,希望你也能原谅我才是。”
罗刹鬼婆微笑道:“你能说这句话,我实在很高兴,只因……”
她又坐了下来,柔声又接着道:“无论是你要杀死我,还是我要杀死你,我们也都该彼此留一个好印象才是,就算在你临死的时候,我也不希望你将我看成一个又凶又丑的美妇,所以你就算是要杀我,至少也该先坐下来陪我聊聊天。”
她忽然变成一个温柔美丽又殷勤的女主人,对这种女主人的请求,谁也没法子拒绝的。
就在这时,从外面进来了一位怪人,他满头白发蓬乱,满脸胡须也是乱蓬蓬的。
他一进得碧落天,就一直往罗刹鬼婆所居之洞闯了过去。
忽然,人影一晃,小赌王秦圣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怪人定了定神,道:“是小管家吗?你怎么拦住了我?”
秦圣冷冷的道:“谁管你家的事了,但是此洞不准进!”
老怪人瞪眼道:“为什么?”
秦圣道:“不为什么。”
老怪人哈哈一阵怪笑,道:“老子来看自己的鬼婆,还有人敢阻拦?”
秦圣道:“我并不是拦你,老鬼婆正在洞中有事,等事办完之后你再进去,不行吗?”
老怪人一瞪眼,道:“不行!即使她正和人睡觉,我也得进去。”
秦圣冷声道:“如果我不准呢?”
秦圣笑道:“看样子我们要打一架了。”
老怪笑道:“要打架?谁怕谁呀?”他嘴里是这么说,心中却有些犹豫不定,因见对方小小年纪,不亢不卑,站在那里气定神闲,他可也不敢大意。
于是这一老一少两个人,就同时对立着,谁也不先出手,彼此僵持着。
洞中的两人却正在聊天,吕天纵微一笑道:“夫人,可还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罗刹鬼婆默然半晌,道:“请问毕维扬呢?你可见过他了吗?”
吕天纵笑了笑道:“见过了,他对我实在很好,坚持要想法子报答我。”
罗刹鬼婆闻言似乎有些奇怪,愕然道:“他报答你……要怎样报答你?”
吕天纵笑道:“他施展出‘天魔解体大法’来,想制我于死地。”
罗刹鬼婆吃吃的笑道:“这种报答的法子实在很特别,也很有趣。”
吕天纵笑道:“可惜我练了十年的六合神功,正是那‘天魔解体大法’的克星,所以只好谢绝了。”
罗刹鬼婆又沉默了,不过她在沉默中仍然在卖弄她的胴体。
灯光依旧是那么柔和,在这种灯光之下,就算是个平凡的女人,也能诱人动情,何况鬼婆子这样的绝色美人,何况她身上连一缕轻纱都没有。
她赤裸裸的胴体展露在吕天纵眼前,还怕他错过一些不该错过的地方,是以不时改变着姿势。
但是,吕天纵两眼发直,竟似什么也没有看见。
罗刹鬼婆终于轻叹了一声道:“你把他怎么处置了?”
吕天纵道:“我没有处置他,是他自己处置了自己,变成了一堆烂泥……”
罗刹鬼婆冷声道:“这么说,是你杀了他……”
吕天纵道:“我并没有出手。”
罗刹鬼婆又轻叹了一声道:“你可知道他是我的儿子,我不可不替他报仇……”
此言一出,吕天纵怔了,他作梦也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而且比自己还大。
罗刹鬼婆道:“可是我并不想杀你死,只要你不来逼我,我永远也不想杀你,现在我实在已没有一个亲近的人,只要你愿意,我非旦随时都可以将你扶上神刹王国的王座,你为正我为后,而且还可以让你……”
她说着,手在自己的胴体上轻轻的移动着,以无声的行动代替了言语,这实在比任何语言都要动人得多。
美色、尊荣、权力、财富……这其中无论那一样都是男人不可抗拒的诱惑,何况四样加在一起……
罗刹鬼婆接着道:“你若答应是终生的欢乐,你不答应就只有死,这个选择还不容易,你难道还拿不定主意……?”
吕天纵忽然一笑,道:“我本来的确很想答应你的,只可借你实在太老了,你就算很会卖弄风情,但我只一想到你儿子都比我大了,岂不倒足了胃口?”
对一个美人的迟暮,拼命想挽回青春的女人来说,就算是将世上所有最恶毒的话加在一起,也没有这句话如此的伤人。
这句话就像一把钉锤,重重的敲在罗刹鬼婆的心坎上。
她努力想保持的优美风姿,动人的笑容一下子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全身都发起抖来,嘶声道:“吕天纵,你一定要我杀了你……”
吕天纵淡淡的一笑道:“不错,我宁可死也不愿和你这老太婆睡在一起,你穿着衣服时还好看些,脱光了只有更令人恶心。”
他还怕罗刹鬼婆不动怒,说得一句比一句恶毒,因为他知道只有令对方气得发疯,他才有取胜的机会。
现在,他的目的果然达到了。
罗刹鬼婆气得连胸膛都发了红,她虽然知道吕天纵是在故意激怒她,可是她还是没有法子控制得住。
她在吕天纵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人已自椅上站起,闪电般攻出了七招。
这七招,看来竟没有一招是虚招。吕天纵心中一动,除了闪避之外,忽然大喝一声,道:“住手!”
罗刹鬼婆果然在间不容缓的一刹那住了手,瞪着吕天纵,道:“你还有什么话说?难道你已改变了主意……”
吕天纵瞧着罗刹鬼婆笑了笑,淡淡的道:“就算要动手,你也该先穿上衣服吧?你可知道,你现在这个模样就像一支煮熟了的大虾,全身都是红通通的……”
罗刹鬼婆此刻就算真的去穿衣服,也来不及了。
因为吕天纵根本不等把话说完,就已抢先出手,两人就打在一起。
洞中人在作生死相拼,洞外人也在互拼生死。
秦圣和那怪老人也正打得难解难分,突听洞中“劈哩吧啦”的响声传出,看看时间,午时已过,知道罗刹鬼婆那里也已出了麻烦,自己却又久战秦圣不下,心中不禁焦燥万分。
于是他立把掌法一变,由快而慢,“蹬!蹬!蹬!”向后退了三步,变招一掌下压,一掌上翻,不声不响竟自敲开了门户。
这一来把个小秦圣给闹得糊涂了。
因为他心中明白对方的武功造诣在自己之上,不知为什么用这么一招来?
他猜测对方一定是诱敌之招,心忖:“哼!我才不上你这个当呢!”
怪老人一见秦圣不理,招式又变,一掌缓缓拍出,既无劲力又无微风,令人不可捉摸。
秦圣他此刻是打定了主意,不贪功,只是紧守着门户,并不进招。他这一谨慎从事,却令老怪无计可施了。
须知老怪这一手掌法,乃是他震慑江湖的绝技,名为“无相神掌”,武林中有不少的高手,由于不明底蕴而伤在他这掌下。
因为他看似力竭,又自敲门户的掌法,初出时虚若无物,一遇阻御,立即生出极为强烈的反应,使得对方防不胜防。
如果你不动手,他那掌力逼近过来,突然发难也令人难以招架。
若是你打算还击,则他一掌接着一掌,除非内力能超过他数倍,否则也得吃亏。
可是他今天碰上了秦圣,打定了主意不贪功、不冒险,以不变应万应,克制住了他这诡奇的掌法。
老怪却不因此而住手,仍然攻之不歇。
但见他手舞足蹈,全然不依章法,时慢时快,状似疯癫。
秦圣留心对方的手法属于何门何派,但他看了半晌,以他的见识竟然看不出一个究竟来。
老怪这一阵乱跳,转眼间已使出有八、九十招之多,仍是毫无头绪,而且慢慢的向后退。
秦圣心中一动,暗忖:莫非这老怪在故弄玄虚,以乱自己耳目,打算趁机逃走。
他心念动处,终于忍不住喝道:“老怪,你打算冲进洞中去吗?就必须先过我这一关。”
老怪闻言,不禁心中大喜,心道:“小子,快出手呀!我要你知道老夫的厉害。”
可是他并没有说出口来,面色略带焦急,同时双目也闪烁不定。
秦圣见状,还真以为老怪打算找机会冲进洞内,那能容得,倏的向横里连跨三步,虚虚拍出一掌。
他这一掌一拍出,立即撤招回掌,试出来前面真的毫无阻力,又见老怪也将双掌撤回,越发认为对方是胆怯了。
于是踏前一步,再拍出一掌,他这一掌乃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若遇阻力立即可以收掌自保。
眼看着这一股掌力已击近老怪身侧,老怪身形一侧,使他觉得对方真的技穷了。
于是胆子一大,哈哈笑道:“老人家,这洞你是进不去了,快些走吧!”
笑喝声中,真气运转,力凝掌心,一招“长矢射天”掌力如排山倒海般,向前压去,他是想把老怪逼走。
眼看着劲风已将老怪全身罩住,他不退走是不行了。
蓦然间,老怪发出一声慑人的长笑:“哈哈……哈哈……”
就在老怪笑声中,一股大得出奇的力道四处爆散,竟将秦圣的掌力裹在中间,渐渐的消弭了。
老怪哈哈一笑,道:“小子,我可以进去了吧?”
笑语声中,转身就往洞中冲了进去。
这时的吕天纵和罗刹鬼婆已苦战了二百多个回合,渐渐的吕天纵已有些不敌,看情形他支持不过五十招,同时罗刹鬼婆的攻势也慢了下来。
若是别人出手像她这样缓慢,吕天纵一眼就可看出她要攻击自己的什么部位,轻轻松松就可避开。
但是罗鬼婆的出手虽慢,仍还是看不出她攻击的部位,是以她的出手越慢越危险,越慢越可怕。
只因为她这一招使出后,力道纵已使出十分之九,还可再生变化,而她剩下的一分力道也足以致人死命。
她这一招攻出后,吕天纵已几乎不敢招架,不敢闪避,只因他招架闪避之后,力已用尽,那时老鬼婆的招式若是再一变化,他就躲不过了,像这样的打法自然是苦不堪言,吕天纵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在岷山十年,仍会如此的狼狈。
谁知就在这时,冲进来了老怪,罗刹鬼婆一见,惊怔的道:“死鬼,你怎么跑开了?”
老怪哈哈笑道:“国中大局已定,我是来接新国王回去登基即位的。”
高手相争,怎容得他惊怔分心。
就在这一刹那间,吕天纵已闪电般点了她五处穴道,无敌的罗刹鬼竟然倒了下去。
老怪一见,气得哇呀呀大叫,道:“玉如,别着急!我……”
他话未说完,从洞外又飞进来一条黑影,青光闪处。
老怪就只吼出了半声,一颗脑袋已飞出去一丈多远,尸身栽倒地上。
在这时罗刹鬼婆人已倒在了地上,还无法相信这会是真的,她简单无法相信吕天纵能将她击倒,她吃惊的望着吕天纵,目光中仍然充满着怀疑。
吕天纵闪着眼,长长的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将一颗发狂跳动的心平静下来,他想擦擦脸上的汗,但是衣服和手上也都湿透了。
罗刹鬼婆瞪着眼,嘎声道:“都是这死鬼害了我,不是他来,倒下的应该是你。”
“可是现在我击倒了你,我看你这个国王当不成了,可对……”
罗刹鬼婆目光露出痛苦之色,像是还想说什么,但只嘴动了好几次,却连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就在这顷刻之间,吕天纵父子二人全都怔住了,因为他们发现罗刹鬼婆地美丽的胴体,已奇迹般干瘪了下去,她身上的血肉像是已忽然被抽干。
这世上最美丽的肉体,竟在这片刻之间变成了一副枯骨。
他心中不禁兴起了一种感慨,什么名利、荣耀,到头来还不是一堆枯骨,于是他有了出世的念头,不过他没有说出来而已。
在这时,屈无心也进得洞来,见状先就笑道:“你们父子俩今天是大发神威,总算消除了这两大巨魔,使武林得到了太平。”
吕天纵怔怔望着屈无心,呆呆的道:“我胜了吗……我真的胜了吗……”
屈无心道:“你没有看到男的脑袋飞了,女的胴体干瘪了,还不是你们胜了吗……”
吕天纵叹了一口气,道:“罗刹鬼婆不是我杀的,世上的人没有谁能杀死她,是她自己杀死了自己……”
秦圣插口道:“美人和枯骨之间的距离,相隔也不过一线而已,胜和败之间,又怎能差了多少呢……”
屈无心道:“好啦!好啦!管它是胜是败,总之事情办完了,大哥他们正等着我们,快回去吧!”
于是三个人出了碧落天,天色已近黄昏,冷风如刀,残阳如血。
这时西北财神商老九、一阵风谷半瓢、花驴西门静和三个俊秀的姑娘,舒丹、商娟、何雯渐渐走进秦圣。
秦圣蓦然回首,发现不见爹爹吕天纵,一阵风谷半瓢目视山路下的远方,那正走着一个身影。
谷香半瓢感叹道:“你爹爹看破红尘,他想剃发为僧,隐居山林了!”
花驴西门静接口道:“吕大侠临走时只说了一句美人和枯骨只一线之隔呀!”
秦圣望着爹爹渐渐消失的身影,伤感不已。
正在这时,传来一声娇甜的呼唤道:“秦哥哥……”
声到,人也到,漂亮公主格拉桑一下子扑进秦圣的怀里。
秦圣又惊又喜道:“桑姑娘,你应该做神刹王朝的公主。”
格拉桑娇声道:“做公主,没有做你的新娘子更幸福,秦哥,带我走吧!”
说完她柔软的玉臂紧紧抱住秦圣,樱桃小口和秦圣的发楞的嘴唇合在一起……
落日染红山峰,彩霞漫天飞扬,光线渐渐暗下来,天空和大地合在一起……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