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来到了十楼,便不再下楼。她在满铺着地毯的走廊中走着,来到了电梯前,等了一分钟,电梯自上面下来,木兰花进了电梯。
当木兰花在电梯中时,只有她一个人。
电梯在九楼没有停,至八楼时,停住了。
在那一刹间,木兰花的心神,也不免十分紧张,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的推断不差,那么电梯门一打开,进来的一定就是那个职业凶手了!
可是,当电梯门一打开时,木兰花却一呆!
站在电梯门口的,竟是一个老妇人!
那老妇人看来已然十分之老了。行动也很迟缓,当电梯门打开之后,她迟迟疑疑了一下,才走进了电梯来,背对着木兰花而立。
木兰花在那一刹间,心中实在疑惑之极,她等待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职业凶手,但是结果,走进电梯来的,却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妇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电梯继续向下落着,七楼,六楼,五楼,都没有停,一直到四楼,才停了一停,有一对男女,走了进来,那老妇人直到此时,才动了一下。
木兰花也趁机踏出了半步,用不经觉的眼光,望了老妇人一限。那时,她和那老妇人,相距不过两尺的距离而已。
存这样近的距离之下,精明如木兰花,实在只要看上一眼就够了。在看了一眼之后,她的心中,也不禁觉得好笑了起来。
她可以变成一个相貌阴沉的中年男子,那么,一个职业凶手,又为什么不能变成一个老妇人呢?行动迟缓的老妇人是最不为人注意的,也是一个职业凶手最好的掩护身份。木兰花已可肯定,那妇人是一个男人,化装而成的!
“那老妇人”的化装术,也可以说是登峰造极的,但是木兰花在一瞥之间,就看出了一个破绽来,她看到了老妇人的手!
女人化装成男人,比较容易,因为纤细的手,可以加上极软的肉色的软胶手套,使手看来粗大,可以在颈际加上软胶的托垫随得看来像是有颈核。
但是,男人要化装为女人,即使可以将颈部掩饰得十分之好,却是绝没有办法,将一双粗大的手变成纤细的手的!
那职业凶手的手上,也已经过了刻意的假扮,看来青筋绽露,像是一双老妇人的手,但是它确是如此粗大,显然不会属于一个女人!
木兰花仍是不动声色,要进一步证明那妇人是不是职业凶手假扮的,十分容易,只要看在离开酒店之后,她是不是跟着来就行了。
电梯很快落到了酒店的大堂,电梯中的四个人,一齐走了出来,木兰花故意走在前面,不料那老妇人却突然在她身后叫道:“先生!”
木兰花突然一呆,那是她料不到的。
她以为那职业凶手只是暗中跟在她的后面而已,却不料到他会公然叫自己。木兰花转过身来,不耐烦地道:“什么事,老太太!”
她虽然知道对方不会在酒店下手,但是她仍然全神贯注,以防万一。老妇人道:“先生,我想到一个地方去,你能送我去么?因为我第一次来这个城市,我又老得几乎认不清路,我要去的地方,是市中心区的……歌剧院。”
木兰花“嗯”地一声,道:“当然不能,你自己去吧!“那“老妇人”道:“先生,你缺少礼貌。”
木兰花突然一转,转到了那老妇人的身旁,压低了声音,道:“对一个职业凶手,是不必什么礼貌的,在我前面走出去,走得慢些!”
木兰花说着,已用一柄小型手枪,抵住了对方的腰,哪“老妇人”突然一呆,木兰花又道:“在你腰际的,是你不喜欢的现代武器,但是只要我手指略略一动,它就可以结束你的凶手生涯了,所以,还是听我的话,慢慢向前走去的好广“老妇人”吸了一口气,他没有说什么,就向前走了开去,这一次他的步子十分大,木兰花立时警告他:“走慢一点,别忘记了你是一个老太太!”
“老妇人”又放慢步子,他们一齐走出了酒店的大门,并没有任问人对他们起疑,出了酒店之后,木兰花仍逼着“老妇人”向前走着。同时木兰花冷冷地道:“你坏了我们的行规,你知道么?要不是你突然插了进来,他们已答应我的条件了!”
“你疯了!”老妇人回答着,他已经恢复了男人的声音,“你要求他们每年总利润的百分之五,你以为他们会答应?”
“当然会的,如果木兰花的计划成功,他们手中的股票,便只值现在的十分之一,你想想,那时候,他们又会怎样?”
职业凶手就笑了起来,道:“其实,我要的代价也不低,我想,我可以和阁下合作,听说木兰花真的不容易对付,很多著名人物,都栽在她的手中。”
木兰花只觉得好笑,但是她却一本正经地道:“如果合作的话,我占九成,你占一成。”
那职业凶手怪声叫了起来:“你说什么?”
木兰花将手枪向前伸了一伸,道:“别那样大叫,你现在是老太太,老太太是不会大叫的,我想,你不想惹人注意的吧?”
那凶手不敢再出声,木兰花冷笑着,道:“再向前去,我们可以在前面比较冷静的地方,好好地谈判一下条件的。”
“如果我只占一成,那就不必谈了!”
“是么?”木兰花一面反问着,一面已扳动了枪机。
一枚麻醉针立时射进了职业凶手的身于,他的身子挺了一下,木兰花连忙扶住了他,急走了几步,已转进了一条十分僻静的街道,然后,她将那凶手的身子,拖到一个邮筒的后面,如果不是有人特地绕到了邮筒的后面,是不容易发现有人的。
而在那样僻静的街道上,在这样的时刻,只怕也不会有什么人特地绕到邮筒后面的了,木兰花快步离开,在最近的公共电话亭中,打了一个电话给值日警官,告诉他到××街的邮筒之后,就可以找到一个化装成老妇人的职业凶手,一直等到她听到了警车声,她才离开,十分钟之后,她又在蓝天酒店的大套房之前敲门了。
开门的仍然是秃子。
秃子看到木兰花时,脸上神情之奇特,已经是难以形容的了,他道:“你……你为什么……又来了?我们之间不是没有事了?”
“是的,没有事了,”木兰花用力推开门,走了进去,“但是,我却有一点消息,要奉告给两位知道的。”
“什么……消息?”胖子和秃子同时问。
“那位由布列治先生聘来的职业凶手,就是化装成老妇人的那位,他想杀我,但是却事前被我制住了,现在,他正在一辆警车之中!”
木兰花越是说,那两人的面色便越是难看,等到木兰花讲完,他们的脸上,简直成了一片死灰色,木兰花暗暗笑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道:“我想,你们那位董事长,布列治先生一定不是十分精明的人物,因为他聘了那样的一个人!”
胖子张大了口,道:“你……说的是真的么?”
木兰花一摊手,道:“我为什么要骗你?我看你们还是快点和布列治先生通一个电话的好,要是那位凶手先生供出他的名字来,那你们全完了!”
胖子和秃子两人,面面相觑,胖子取出了一条手帕来,抹着额上的汗,道:“他……他会不顾职业道德么?他回那样?”
木兰花道:“那就很难说了,只不过我是请你们还是快快离开本市的好,虽然国际警方可能仍然会来找你们问话的,但总比在这里被捕好得多!”
秃子忙道:“谢谢你,谢谢你提醒。”
木兰花扬手道:“再见!”
她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间。这时,木兰花的心情,的确是很轻松的,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可以说解决了!”
钻石大财团一定不敢再用收买凶手的办法来对付她,而会改用别的办法,来挽救可能出现的钻石的危机,那就与她无关了!
木兰花觉得十分好笑,因为整件事,解决得如此容易,倒也不是她料得到的,尤其,当她想到了自己被人一直监视着之际,形势还十分恶劣!
在半小时之后,木兰花回到了家中。
她才一走进客厅,便听到了安妮自楼上传下来的尖叫声,安妮在叫道:“兰花姐,你快上来,兰花姐!”
木兰花呆了一呆,安妮的叫唤,尖锐而短促,那表示她的心中,十分惊恐,然而,木兰花却想不出安妮为什么而惊恐。
因为,事情已解决了,以后不会再有凶手出现了。
木兰花二步进作两步,上了楼梯,安妮已在门口,安妮的脸色,苍白得很可怕,她的身子,也在微微地发着抖。
不必是木兰花那样有经验的人,任何人都一眼可以看出,安妮正在极度的惊恐之中!木兰花忙道:“安妮,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安妮的声音,显示她随时可以哭出来,但是她必需忍住了哭泣,才能对木兰花说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以她的声音,十分难听。
她道:“兰花姐,我刚才十分无聊,我想……我们这里是晚上,美国已经是早晨了,我想和秀珍姐通一个电话,她听到了我的声音,一定会很高兴的。”
木兰花立时问道:“秀珍怎么了?”
安妮终于哭了出来,她一面哭,一面断断续续地道:“我不知道,兰花姐……我不知道……电话接到学校,接到秀珍姐的那一系;但是我得到的回答是根本没有这个人,兰花姐,这一两天中,这,一系并没有新报到的学生,秀珍姐她……”
木兰花也陡地一呆,过了好一会,她的脑中仍然十分混乱,道:“你可曾问清楚了?秀珍或许不想别人的电话打饶她?”
“我问清楚了,我……说了,我是长途电话,请他们查一查他们也查了,有秀珍姐的名字,她可以随时入学,但是她没有去!”
木兰花一句话也不说,拿起了电话,拨了云四风的电话号码,过了两分钟的等待,她已听到了云四风的声音。
木兰花劈头便问:“四风,秀珍到那里去了,你可知道?”
云四风完全摸不着头脑,道:“秀珍不是到美国去了么?”
“没有,学校方面说,她根本没有到,四风,你且放下手头的工作,继续向美国维斯康李大学查询有关穆秀珍的事,情形怎样再和我联络。”木兰花说着。
“是,是”云四风也慌了,“那怎么会呢?她到什么地方去了?好,我立时吩咐接通长途电话,报上没飞机失事的消息啊!”
、“你别着急,我想秀珍一定瞒着我们在做什么事,”木兰花安慰着云四风,“我再通知高翔,请他到航空公司去查一查。”
木兰花放下了电话,停了片刻。
安妮道:“兰花姐,她——”但是木兰花立即又拨了号码,当他和高翔通了话:将穆秀珍并不在美国的情形,告诉了高翔之后,她又道:“我看,秀珍一定是在中途下了机,那班飞机的第一站是夏威夷,你去航空公司查询,秀珍是不是在夏威夷下了机,然后,进一步调查她去了何处。”
“好的,一有了结果,我就来。”
木兰花放下了电话,安妮又想问她什么,但是看到木兰花那种不常见的发怒神色,她却不敢讲什么,木兰花只是来回地踱来踱去。
云四风和高翔,几乎是同时到达的。
高翔已从航空公司方面,查到了穆秀珍的转机经过,木兰花用力一拍桌子,道:“秀珍到大火山去找柯教授他们去了!”
木兰花已猜到了穆秀珍的行踪,是到大火山中去的,但是她却再也料不到,穆秀珍在火山口已遇了险,她隔热衣胸前的扣子,和钢缆上的钩子已经脱离了!
穆秀珍防火衣前的扣子,从钢缆的钩子中滑出来之际,站在火山口旁的柯克教授,立时闭上了眼睛,不忍观看惨剧的发生。
而在那一刹间,穆秀珍自己,不像是在向下跌去,倒像是耳际突然响起了“轰”地一声,一下了向天上飞了上去一样!
她滑脱了钩子,向下跌去!
穆秀珍的双手,这时正把在避火衣中机械手的控制盘上,在刹那间,她的手本能地向上提了一提,防火衣的机械手,也扬了起来,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间,机械手的手指,钩住了钢缆。
穆秀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那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内,她真正尝到了死亡的恐怖,她完全不能想,也完全不知道如何应付。
直到她又听到柯克教授的声音,她才渐渐定过神来,只听得柯克教授的声音在发抖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紧张。
柯克教授在叫道:“谢天谢地,你得救了,你别动,紧紧钩住钢缆,把稳机械手的控制盘,我叫孟斯吊你到火山边缘来。”
穆秀珍那时几乎已陷进了一半昏迷之中,但是柯克教授那几句话是对她说的,她还是听清楚了,以后柯克教授又对孟斯说了些什么。她简直无法回忆,她紧握着控制盘,手心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汗,然后,她觉得她的身子又荡起来了。
那时,她已经镇定了许多,她看到防火衣外的机械手,钩住钢缆之处,也只是极少的一点地方,她还是随时可以跌下去的。
但是,直升机已开始向外飞去,将她带离了火山口,当她又缓缓落下来之际,她落在柯克教授的身边,那时,她已完全恢复镇定了。
她转动着控制盘,将钢缆松脱,她听到孟斯和柯克两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穆秀珍不由自主,眼泪夺眶而出,道:“我想不到居然没有死!”
柯克教授喘着气,道:“别提了,再也别提起刚才的事了,只当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好了,我们来仔细观察火山口情形。”
穆秀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才的经历,只怕是她毕生难忘的了,她竟险险跌进火山口中!火山口的温度;足以令她化力气体!
穆秀珍勉力定着神,问:“像刚才那样的危险情形,在你们的工件中,可是经常遇到的?我真想不到会有那样惊心动魄的场面!”
柯克缓缓地道:“穆小组,当我们的探索工作正式展开之后,将在隔热囊中,进入火山口中。那项工作的危险性,我无法说得出来!”
柯克教授虽然无法说得出来,但是对穆秀珍而言,那却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了,她低声答应了一声,定睛向前看去。
这时,他们站立的地方,是一块高超的大岩石,离火山口大约七八码,由于大石是高起的,所以可以俯视看到火山口的情形。
柯克教授道:“这块大岩石,就是我们停放一切设备的地方,进入火山口的防热囊,将在这里,由一个巨大的承轴吊着,由耐高温的特种金属缆吊下去,两人在囊中,一个人如同我们现在那样,运用机械手操纵一切,孟斯则负责直升机。最危险的自然是我们在囊中的那两个人了!”
穆秀珍再没出声。
柯克继续道:“我们现在,还无法知道在火山口的中心,温度究竟是多么高,现在我们所知的,只不过是一个大概的数字,如果存岩浆中含有某一种金属,这种金属在燃烧这际,又会发出高热的话,那么,温度就会在我们的估计之上了。”
穆秀珍大是骇然道:“那就怎样?!”
“那么,特种金属缆耐不住高温,就可能被烧熔。”
柯克教授在讲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还是十分之平静,但是穆秀珍声音,却已在微微发抖了,她道:“那……又会怎样?”
“那么,整个防热囊便会向下跌去,沉在岩浆之中,像是跌进了泥沼一样,只不过那泥沼中的泥浆,是有着几千度高温的。”
柯克教授虽然在提及几千度的高热,但是穆秀珍却觉得遍体生寒,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她没有再问下去,因为问下去也是多余的了。
她望着岩浆翻腾,不时迸出万千点的火红熔岩的火山口,过了好半晌,才叹了一声,道:“柯克先生,我觉得木兰花的话是有道理的。”
构克教授并不回答,只是“嗯“地一声。穆秀珍又道:“那太不值得了,教授,你们冒着那样的危险,只是为了取得太原的钻石么,那实在是不太值得了,我劝你们放弃这个计划。”
“穆小姐,你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参加我们这个计划的么?”
柯克教授反问着,“为什么你竟劝我不要实行这计划呢?”
穆秀珍据实道:“的确,在我来的时候,我觉得你们的计划不但新奇,而且,极具刺激,但是现在来看,那实在……实在……”
“太危险了!”柯克教授接上去说,“也可以说,穆小姐,你是给刚才发生的那意外吓退了,是不是?”
“我不是一个没有勇气的人,而我刚才,的确差一点死在火山口中,化为气体,如果你说我是吓怕了,我大可以自己退出,我只是为你们着想,你们的生命,全是有价值的生命——”穆秀珍的话还未曾讲完,柯克已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头,道:“你说错了,穆小姐,世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一定是永恒的,以这个标准来度量,生命就是最没有价值的,因为生命是如此短促,它的平均数,还不到六十年,而钻石却是永恒的!”
柯克虽然也在避热衣之中,但是隔着特种玻璃,穆秀珍可以看到,柯克在讲那一番话的时候,他的双眼之中,闪耀着一种狂热的光彩!
那令得穆秀珍的心中,暗吃了一惊,因为从那种眼光看来,柯克的神经,显然有一些不正常,他是完全沉迷在他的计划之中了!
穆秀珍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而柯克教授则不断地向穆秀珍解释着他们计划将如何进行的步骤,过了足足二十分钟,穆秀珍才提出来,道:“我想,我们该离开火山顶,回到营地去了,我……感到相当疲倦,想休息一下。”
“好的。”柯克教授立时回答,同时,他叫唤着孟斯。
不多久。他们又看到了直升机飞了上来,两条钢缆垂下,他们利用械手,将钢缆紧扣在防火衣前的环上,直升机高飞,将他们两人吊到了半空,然后拽进了直升机的机舱之中,这一次,一直到直升机在营地之前降落,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直升机停在传送带之前,传送带又将穆秀珍和柯克两人,带进了屋子,他们从沉重庞大的避火衣中,走了出来,另外两人忙着检查那两件避热衣,孟斯紧紧地握住了穆秀珍的手,道:“穆小姐,刚才那一刻,是我毕生难忘的,你太勇敢了。”
穆秀珍忙摇头道:“一点也不勇敢,我吓得根本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你及时利用机械手钩住了钢缆!”
“那只不过是我的运气好而已!”穆秀珍掠了掠头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休息一下,刚才的惊吓,令我极需休息。”
“当然可以。”盂斯回答着,“请跟我来,我们已替你准备了住的地方,穆小姐,如果火山有间歇性的爆发,你别吃惊。”
穆秀珍苦笑了一下,道:“在经历了刚才那样的惊恐之后,只怕也没有什么值得害怕了。”
孟斯将穆秀珍带到一间小小的房间之中、那房间大约只有六平方尺,有一个小小的窗子,向外外看去,恰好可以看到烘炉般的火山口。
穆秀珍向孟斯道了谢,在床上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