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陶静静临走时的两句话,罗奇和沙老五不难预料到,将会有什么后果发生。
已无逃生之望,两人反而处之泰然,只是默默相对,谁都不愿再说什么。
地牢内暗无天日,只靠一盏油灯照明,只能以送饭时间来推断白天或夜晚。
一夜过去,再经过三次用饭,算来又是第二天的入夜了。
就在罗奇和沙老五朦胧将睡之际,忽听洞口上方又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莫非又是陶静静到来?
脚步声在铁栅前停下,却是三名带刀大汉。
不用对方开口,罗奇和沙老五已知是怎么回事。
只听为首的一名中年大汉道:
“罗奇、沙老五,你们的行刑时间到了!”
沙老五忍不住道:
“是否就让我们死在牢房里?”
中年大汉冷笑道:“行刑有刑场,那有在牢房里杀人的道理。”
这时便有另一名大汉掏出钥匙,将铁栅门打开。
中年大汉喝道:
“出来吧!随我到刑场去。”
罗奇和沙老五早已双手反缚,脚拴镣链,走路时叮叮当当,纵然有通天本领,也难以施展。
于是,中年大汉在前,另两名大汉在后,押着罗奇和沙老五两人,一步一步的登上石阶出了地牢洞口。
外面漆黑一片,星月全无,约莫已是一更之后。
一般行刑时间,多半是在正午,有的则在黎明,夜间行刑,可谓少有。
但罗奇和沙老五都不感到意外,因太行山的义军并非官府,说得难听一点,只是一批盗寇,做事根本没有一定法规。尤其罗奇和沙老五,两人全是黑白两道知名人物,而且又和官府权贵有来往,陶静静当然不便明日张胆的处置他们,把行刑时间定在深夜,正可达到不使人知的要求。
沙老五四下张望了一下,问道:
“老兄,究竟在什么地方?”
中年大汉道:
“少废话!继续跟着走吧!”
罗奇和沙老五因手缚脚镣,自然走不快,直走了顿饭工夫,才来到一处临近山壁的土堤后方。
只见土堤后方正有几名汉子,手持锹镐之类工具挖坑。
沙老五干笑了几声道:
“老兄,原来是要把我们活埋?”
中年大汉哼了声道:
“给你们留个全尸不好吗?”
“好极了!”
“既然你们满意,就用不着再多说废话。”
中年大汉眼见坑已挖好,便吩咐那几名大汉道:
“辛苦你们了,都回去睡觉吧!”
几名汉子揩拭着汗水而去。
另两名大汉中的一个面颊上有刀疤的道:“头儿,还等什么,该动手了!”
中年大汉道:
“别急!大头领要亲自来监斩;不!该改成监埋才对。”
足足等了盏茶工夫,刀疤睑汉子又道:
“大头领怎么还不来呢?”
中年大汉忽然叫道:
“糟糕!大头领可能不清楚埋人地点在这里,你们两个快到大头领住处的门口等着,负责把她老人家领到这里来。”
两名大汉应声而去。
中年大汉见两名手下去远,才转过身来道:“罗大侠、沙大侠,现在是你们逃生的时候了!”
罗奇还以为耳朵出了毛病,啊了声道:
“什么?老兄要放我们?你怎么办?”
中年大汉道:
“二位用不着管我,我自有办法。”
他说着先将两人上身的绳索割断,再匆匆打开脚上的铁链。
罗奇和沙老五大为感动,几乎齐声道:
“老兄,就随我们一起逃走吧!”
中年大汉不慌不忙的道:
“若现在逃走,大头领来了以后看到坑洞是空的,必定下令封山,那时连你们两位也仍会再被捉住,我必须先把坑洞掩埋妥当。”
一人填土,必须很久时间,正好先前那些掘坑汉子,并未带走工具,罗奇和沙老五立即也帮着掩埋坑洞。
罗奇边填边问道:
“这位兄台为什么敢冒这么大的险救我们?”
“两位都是在下久已仰慕的英雄好汉,既然有这种机会,怎能见死不救?”
“还没请问兄台的尊姓大名?”
“好说,我叫王念祖。”
“王兄,大恩大德,我罗奇有生之年,必定设法报答!”
“罗大侠何必说这些话,做做好事,在我自己来说,也是一种安慰。土已填得差不多了,余下的由我自己来填,你们快走!”
“可是你……”
“说不定我会骗过大头领,现在随你们一起走,可能连二位也走不了,你们快走,别管我!”
口口口口口口
罗奇和沙老五一口气奔出十几里,料想已脱离险境,才放缓脚步。
这时已是二更左右,山野间早已万籁俱寂,两人就暂坐下来休息。
沙老五道:
“老大,咱们要到那里去?”
罗奇道:
“太原是去不得了,若被潜龙庄的人发现,必定又惹麻烦。”
“对!咱们自己倒无所谓,但却不能连累那位王兄,可是咱们总该有个去处。”
“当然立即返回伊犁。”
“对了!老大那天见陶静静时,她都说些什么?”
“陶静静竟恩将仇报,把白姑娘恨之入骨,她已决定答应洪大全的要求,发动人马到伊犁,非把白姑娘领导下的北路红灯会歼灭不可。”
“我沙老五活了这么大,从没看到像她这样忘恩负义的女人!”
“别再提了,好在咱们得能死里逃生,先回到伊犁再说。”
两人继续赶路,到天亮时已到达昔阳。
他们不敢进城,继续绕城而行,晓行夜宿,两月之后,终于又回到了伊犁。
罗奇只在伊犁和琴哪天娜团聚后休息了一天,次日便独自到红灯会北路营地见白素娟。
白素娟和三位堂主在营帐里接待。
当她和三位堂主听完罗奇的叙述后,也都对陶静静竟变得居心如此恶毒大感不解。
白素娟长长叹息一声道:“罗大哥,为了小妹的事,你和沙五叔险些丧命,让三位堂主和我实在过意不去。”
罗奇道:
“姑娘还说这些话做什么,目前最重要的事,便是如何躲过这场灾祸。”
“照罗大哥的看法,太行山方面的人马,什么时候才可到达?”
“我想已经很快了,姑娘必须早做准备。”
白素娟颦眉沉吟了半晌道:
“两千人马,虽然化装成商贾百姓,行走在西域道上,也必定难以掩人耳目,只要多派出几名弟兄做为眼线,咱们仍能掌握住对方的状况。”
“他们来了以后,姑娘准备怎么办?”
“罗大哥有什么高见?”
“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弟兄们开进伊犁城内安置。如果能得到塔其布的庇护,那就更好了,可惜这办法姑娘未必同意。”
白素娟再叹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但这只是最后的办法,目前还不必着急。”
罗奇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目前不着急?”
“等到得知太行山的人马,已接近伊犁的消息再行动也还不迟;他们长途跋涉,必定疲惫不堪,来到之后,绝不可能立即采取行动。”
“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却必须早做准备,以免措手不及。”
“罗大哥是否要马上回到伊犁?”
“我回到伊犁后,消息比这边反而灵通些,一有消息,必会派沙老五和郝方来这边连络。”
“也好!罗大哥关山万里归来,必须好好休息一下,小妹也不便坚留。”
口口口口口口
陶静静已经亲自带着两千名精壮手下来到伊犁,白素娟和罗奇居然毫不知情。
原来陶静静的两千名手下,不但化装成商贾百姓,而且在太行山出发时是化整为零,到达伊犁,再化零为整。两千人分成一个月的时间逐日出发,每次上路的不过几十人,以这种方式行动,白素娟派出去的眼线以及城内的官兵,又如何能够觉察。
尤其这两千人中,有不少对伊犁附近的环境非常熟悉的,陶静静就把他们每一梯次安插上几个。
另外,他们到达目的地后的集中地点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北偏东的一处山谷,那便有山有水,两边崖壁上有现成的洞穴,足可容纳两千人之众,人躲在洞穴里,谁也难以发现踪影。
至于吃的方面,除了每人都带有半月份的粮食外,在山谷十里外的几处小村里也可买到。
而且塞外牛羊成群,粮食不足便以肉食补充,绝对不必担心饥饿。
这处山谷,是出发前便决定好的,而且事先经过沙盘推演环境介绍。因之,每梯次都不会走错。
陶静静是随最后一批人来的,并把最得力的心腹前寨头领范二也带了来。不消说,范二也带着自己的得力心腹。
至于太行山总寨,则名义上由副大头领吴震天代理职责,实际上,大权都由龙千里在幕后操纵,陶静静自然可以完全放心。
陶静静到达后的第二天,洪大全方面的三位代表也已秘密来到。
这三人分别是副会主白一忠、总堂执事单大忠和刚回温宿不久的师爷黄道吉。
原来在太行山的前几批人马到达时,便已秘密派人到温宿通知洪大全,所以洪大全的三位代表才会来得这么快。
当晚,陶静静就由范二陪同在山洞里,接待洪大全的三位代表,并共同讨论行动计划。
在洪大全的三位代表中,白一忠和陶静静不但有亲戚关系,而且也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
因为白一忠是白素娟的堂叔,而陶静静和白素娟是姑表姊妹,但因陶静静目前已是太行山义军大头领,白一忠为了讨好,也口口声声的以大头领相称,根本不敢再论亲戚长幼。
反而是陶静静在这方面还算知礼,仍把白一忠称为表叔。
白一忠一开口就透着胁肩谄笑模样,道:“大头领既然已经亲自驾到,事不宜迟,最好立刻发起行动,将北路一举歼灭!”
陶静静不动声色道:“我刚刚到达,对白素娟的北路状况,并不十分清楚,表叔可否告知一二?”
白一忠道:
“北路目前在城南三十里扎营,只剩下三五百人,以大头领率领的人马,夜行军两个时辰便可赶到,足可一举将北路歼灭。”
陶静静默了一默道:
“北路在温宿和拜城,目前有多少人马?”
白一忠道:
“最早只有两三千人,因洪会主决定将总堂由南向北移到温宿,目前人马陆续到达,已经有六、七千人了。”
“目前温宿和拜城共有几位堂主?”
“南路共有六堂,大头领是知道的,此刻已有四堂弟兄分别来到温宿和拜城,其余两堂,正在北进途中。”
“既然贵部在温宿和拜城已有六、七千人马,为什么不自行采取行动。”
“大头领必定已经看过洪会主致龙老庄主的密函了吧?目前北路已受伊犁将军塔其布的保护,若洪会主自行发起行动,那就等于公然和官方为敌,此时此地,洪会主实在不宜得罪官方。”
“那么我就可以公开和官方为敌吗?”
“大头领的义军和红灯会不同,你在太行山,塔其布根本无法管辖;而且大头领的人马,在完成行动后,马上就可化整为零返回太行山,塔其布根本不可能知道事情是谁干的。”
陶静静淡淡一笑道:
“表叔知道这个就好,我现在所等的,就是洪会主那一份谢礼,谢礼未到,我又如何行动?”
白一忠不觉一呆道:
“有关谢礼,事成之后,洪会主必定派人送到太行山。”
“表叔,我帮助洪会主,是冲着龙庄主的面子,并非冲着洪会主的。你刚才说过,事成之后,我的手下人必须马上化整为零返回太行山,所以我必须在行动之前先拿到洪会主那份谢礼。”
白一忠脸色尴尬的顿了顿道:“可是我……并没带来!”
陶静静笑道:
“五万两现银,当然不是表叔等三个人可以带得来的,表叔现在就马上派人回温宿去,要洪会主亲自送到这里来。”
白一忠越发呆了,张口结舌的道:“那未免时间拖得太久了,而且也用不着洪会主亲自前来。”
陶静静整了整脸色道:
“表叔说这话就不对了,我为他关山万里来到大漠除去心腹大患,他身为地主,竟不来见我,说得过去吗?我不但要他亲自来,更要他把四位堂主一起带来。否则我就情愿不要谢礼,马上把人马开回太行山去!”
只听范二紧跟着大声道:
“白副会主,没什么说的,快派人回去通知洪会主亲率四位堂主带着银子一起来,我们大头领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陶静静不愿白一忠太难堪,缓下声音又道:“我要洪会主和四位堂主一起来,除了礼貌上应该如此,最大的目的,不外是能再当面商议一下如何行动,这是一件决定红灯会前途的大事,不得不特别郑重一些。”
白一忠不能再说什么,当晚就派单大忠连夜返回温宿向洪大全禀报,自己和黄道吉则留了下来。
口口口口口口
半月之后,洪大全才带着四位堂主和单大忠,不分昼夜的赶到陶静静率众所住的山谷。
不消说,五万两现银也带了来。
这四位堂主,只有一位是旧人,其余全换了新人,都是洪大全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他们分别是第一堂堂主黄信坚、第二堂堂主许星郎、第三堂堂主卢秀二、第四堂堂主张金宏,一个个全是獐头鼠目,一看就知绝非善类。
陶静静仍由范二陪着在山洞里接见他们。
洪大全方面,除了同来的四位堂主和单大忠外,留在这里的白一忠和黄道吉也一起参加。
山洞里点了几盏油灯,双方都席地而坐。
洪大全先讲了几句客套话,接着就道:“洪某的五万两银子谢礼已经送到,大头领清点过后,最好今晚就展开行动。”
陶静静笑道:
“洪会主不必着急,你的事也就是本大头领的事,既然银子已到,当然行动越快越好,我也早就决定在今晚起事。”
“那太好了,真想不到陶大头领能帮洪某这场大忙!”
“箅不了什么,本大头领这次忙也并非白帮,还不照样收了洪会主的谢礼。”
“既然如此,陶大头领就该开始准备了!”
“那就请诸位暂时在这里坐一下,本大头领先和范头领到外面看看准备情形,很快就再回来做陪。”
这时的洪大全,真是意满志得,神采飞扬,眼见白素娟所领导的北路红灯会,便要悉数被歼,在他来说,从今后除了心腹大患,既可高枕无忧,又可大展鸿图,这是何等称心惬意的事。
为了等侯陶静静,洪大全见山洞里石台上放着两大壶茶,而且摆着不少茶杯,便和手下们各自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岂知一杯茶刚刚喝完,便听范二在洞口外骂道:“你们这些狗养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到了!”
洪大全等人弄不清范二是在骂谁,一时之间,都大感莫名其妙。
洪大全只得吩咐白一忠道:
“白副会主到洞口看看是怎么回事?”
白一忠来到洞口,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洞口外已被陶静静带来的手下团团围住,至少有一两百名手横各种兵刃的精壮大汉,在洞口外堵了好几层。
陶静静和范二则手持兵刃站在最前方。
白一忠打着哆嗦,战战兢兢的道:
“陶大头领,这是怎么回事?”
陶静静面无表情的道:
“表叔把洪大全叫出来答话!”
不等白一忠进内唤叫,洪大全已闻声来到洞口。
洪大全也大惊失色,干咳两声道:“陶大头领,这算何意?”
陶静静冷笑道:“洪大全,你应当明白才对,可惜已经晚了!”
洪大全目瞪口呆了半晌才道:“洪某……明……白什么?”
陶静静又冷笑了几声道:
“你本是红灯会创会人白前会主一手提拔起来的,竟然恩将仇报,不但篡夺了会主之位,竟然连白前会主的遗孤也要杀害,真可谓天良丧尽,像你这种禽兽不如的人,那里还配留在世上!”
“原来……你……是早有……安排?”
“不错,当初潜龙庄龙老庄主要求我出兵相助,我本不愿答应,但后来想到何不藉这机会将你除去,便将计就计,不但发兵,而且还亲自出马。洪大全,任你再阴险狡猾,偏偏却中了我的这条计,也许这正是所谓天理报应吧!”
到了这种时侯,洪大全那里还讲得出话,他和白一忠、单大忠及四名堂主虽然都身有武功,但却全都赤手空拳,尤其对方有一两百人堵在洞口,纵有通天本领,也绝对无法冲得出去。
只听陶静静又道:“洪大全,你们几人,此刻已是瓮中之鳖,若妄想反抗,只有死路一条,乖乖束手受缚,也许还有活命希望。”
洪大全忖度形势,陶静静的话说得没错,尤其此刻他突感体内气血反常,不但手足无力,而且头晕目眩。
原来那两壶茶,已被陶静静事先下了迷药,不难想见,他和他的手下全已体内中毒。
陶静静随即吩咐范二道:
“带几名弟兄冲进去,要留下活口,待会儿我自有处置。”
范二立即带着十几名精勇手下,抡起兵刃冲进洞去。
一阵喊叫之声过后,不久便趋于沉寂。
只见范二奔出来道:
“禀大头领,一个个全制服了!”
陶静静道:
“点了他们的穴道,再捆绑起来,听候发落。”
范二应了声,又进洞而去。
陶静静回身下令道:“大家各自回洞休息,没你们的事了!”
罗奇返回伊犁后,因对白素娟这边的事放心不下,便又带着沙老五回到红灯会北路驻地。
由于多日来一直接不到太行山人马前来的消息,白素娟无形中警觉之心也渐渐松弛下来。
就在一天的傍晚,白索娟召集三位堂主在营帐议事,罗奇和沙老五也在被邀之列。
自素娟道:
“罗大哥,一直接不到任何消息,也许太行山方面的人马不来了吧?”
罗奇摇头道:
“我想他们一定会来,只是时间迟早而已。”
“静静真的会这样无情无义吗?”
“当然我也不相信她会无情无义到这种地步,这次到太行山和她会了面,才知她岂止无情无义,简直已是丧尽天良!”
白素娟深深一叹道:
“真是人心难测,这是当初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罗奇也吁一口气道:
“为安全起见,我劝姑娘还是尽早把人马撤进城去的好。”
白素娟沉吟了半晌道:
“小妹当然也这么想,但我实在担心塔其布会因而把我的人收编,那样就太对不住先父的在天之灵了!”
罗奇道:“姑娘放心,塔其布的为人我很清楚,至少他还不致强人所难。”
一伙人在营帐里议论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还是并无结论。
看看将近二更,白素娟道:“时间不早,大家就回去休息吧!”
谁知就在这时,一名巡营的头目,神色慌张的匆匆奔进营帐道:“禀会主,太行山大头领陶姑娘来了!”
立刻,在场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
白素娟急急问道:“她带了多少人马?”
那头目道:“只陶姑娘一人!”
白素娟怔了一怔道:“你有没有看错?”
那头目道:“陶姑娘当年和咱们在一起很久,属下怎可能看错!”
“她人在那里?”
“就在营外不远。”
“快,快去把她带来!”
那头目走了后,营帐里所有的人,依然如坠五里雾中,谁都弄不清陶静静玩的什么把戏。
只听沙老五道:“事情很明显,此刻太行山的人马,必定已把咱们包围了!”
白素娟道:
“可是她没理由胆敢一个人先行闯到里面来。”
沙老五咬了咬矛道:“她一定是想充女英雄,那很简单,只要先把她拿下,问题就解决了。”
罗奇道:“不可莽撞,必须见机行事,说不定会是另一个女人易容后假冒的。”
不大一会儿,在那头目陪同下,一名刚健婀娜的年轻女子快步进入大帐,赫然正是陶静静。
在这刹那,营帐内所有的人,都全楞在当地。
陶静静望了各人一眼,神色肃穆中透出了一种带有歉意的笑容,缓缓说道:“表姊、各位堂主,一别多年,你们可好?”
白素娟这才如梦方醒道:“静静,表妹,真想不到你会单人前来!”
陶静静再望向罗奇和沙老五道:“罗大哥、沙五叔,上次实在得罪了,现在我必须向二位郑重赔礼!”
说着,分别向二人深深施了一礼。
这使罗奇和沙老五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白素娟道:“表妹,到底怎么回事,你就明明白白说出来吧!你该知道,现在我们大家都被你装在闷葫芦里了。”
陶静静走近罗奇道:“上次我把罗大哥和沙五叔打进地牢而且要处死,全是做给龙千里看的。”
白素娟道:“为什么要做给他看?”
陶静静道:“不瞒表姊,当初龙千里虽帮我重登大头领之位,但他却掌握了太行山的大权,我必须取得他的信任。”
“那么你放了罗大哥和沙五叔,龙千里知不知道?”
“当然不能让他知道。”
“表妹,关于龙千里要你出兵消灭我北路弟兄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小妹自然照办,但要消灭的不是表姊的北路,而是南路的洪大全和他手下的四名堂主。
此刻南路已经群龙无首,表姊正可趁这机会把他们号召过来,以便南北统一,重振声威。”
“你已把洪大全和他手下的四名堂主杀了?”
“小妹已把他们带来,准备交由表姊亲自处置。”
陶静静接着把所有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逼。
营帐内所有的人,都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
白素娟欣喜中激动的道:
“表妹,从前你一直埋怨做什么都不如我,而现在你却一切都胜过我太多,在你面前,我真惭愧,也许该拜你为师了!”
陶静静道:
“表姊何必说这些话,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我敬爱的表姊。只是一年前在孔雀河畔行剌的事,还请表姊和罗大哥原谅我的懵懂无知。”
白素娟忙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提那些做什么!总之,我这做表姊的,是打心底佩服你!”
“小妹究竟什么地方值得表姊佩服?”
“你把两千人马开到伊犁,我竟半点不知,连罗大哥也蒙在鼓里,在行动上能保密到这种程度,难道不值得我佩服?”
“还有没有?”陶静静显然也有些自负。
“你能设法把洪大全和他手下的四名堂主诱到这里,不费吹灰之力便一举擒获,这种事我这做表姊的是再也做不到的。”
陶静静笑道:“那是因为我利用了双方合作的机会,如果换了我是表姊,又怎能把他们诱来呢?”
白素娟问道:
“表妹既然已把洪大全他们带来,人在那里?”
陶静静道:“就在表姊的驻地外,由范二押着,现在就请表姊派人随小妹去把他们押到这里来!”
不等白素娟吩咐,陈大忠、沐世光、牛本初三位堂主和沙老五都自动要跟着陶静静去。
陶静静道:“四位大叔就跟我来吧!”
大帐内只剩下白素娟和罗奇。
白素娟一叹道:“罗大哥,静静终竟不曾负我,而且比我有出息,真是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看来静静将来必定能成一番大事业,我真为她高兴!”
罗奇也吁口气道:
“只是她目前仍受制于龙千里,这方面我仍为她担忧!”
“待会儿咱们该提醒她?”
“不必了!她现在已是位很能干的女人,相信自有办法处置。”
大约盏茶工夫之后,陶静静等人便把洪大全一伙押进大帐。
太行山方面,除范二外,另有十几人带刀弟兄,连释放罗奇和沙老五的王念祖也在内。
洪大全、单大忠、黄道吉和四名堂主全被双手反缚,只有白一忠,因为是陶静静的亲戚长辈,也是白素娟的堂叔,并未捆绑。
陶静静道:“表姊,人已经交给你了,你现在就可以处置了!”
白素娟视线冷冷扫过洪大全一伙人,道:“洪大全,现在还有什么话讲?”
对方全是面如土色,垂着头,谁也讲不出半句话。
、白素娟冷笑道:“为什么不吭声?只要你们有理由,说不定我会从轻发落。”
洪大全终于龇了龇牙,嗫嚅着道:“白姑娘,如果你肯高抬贵手,我情愿……”
“情愿怎么样?说!”
“情愿率领南路弟兄归顺你的北略,让红灯会南北再成一家。”
“那时你怎么办?”
“如果姑娘看得起,就给我一名副会主干。否则,即使把我降为堂主,我也心甘情愿。”
白素娟再扫视四名堂主一眼,道:“你们呢?”
四名堂主几乎是齐声道:“只要饶我们不死,我们都愿降级听用。”
白素娟有些犹豫,望向罗奇道:“罗大哥看该怎么办?”
罗奇不动声色道:“一切应由姑娘自行决定,不过姑娘必须想到后果。”
洪大全心里一急,叫道:“罗大侠,你……你要帮洪某讲几句话!”
罗奇哼了声道:“洪大全,在下和白姑娘都不只一次的吃过你的亏,像你这种人,我有必要帮你讲话吗?”
洪大全双颊抽搐着道:“洪某从前……错了……今后归附白……会主,一定竭诚尽忠,若再有三心二意,天诛地灭!”
罗奇淡然笑道:“可惜在下根本无法相信你的话。”
忽听范二叫道:“白会主,你还犹豫什么?若把他留下,等于你自己替自己留下一条祸根!”
洪大全打着哆嗦道:“范头领,咱们无怨无仇,你何苦火上加油?”
范二吼道:“谁说无怨无仇?我范二是陶大头领的忠心手下,白会主是我们大头领的表姊,这样算起来,仇恨可就大了,而且你的所作所为,我范二早已清清楚楚,难道你还不该死吗?”
洪大全脸上已由土色变得惨白,顿了顿道:“范头领,求求你,千万替洪某说几句好话……”
岂知他的话尚未说完,突见寒芒一闪,竟然人头落地。
谁都不曾想到,范二竟然自作主张,未经白素娟和陶静静同意,自行处置了洪大全。
那四名堂主以及白一忠、单大忠、黄道吉一见洪大全身首异处,倒卧在血泊中,全都惊得呆了,双腿一软,齐齐瘫跪在地上。
此刻的范二,已是杀得兴起,双目尽赤,振臂挥刀,又向四名堂主的脖子上砍去,动作快得有如风驰电掣,谁都来不及阻止。
直到四名堂主也全倒了下去,才听自素娟急急叫道:“范头领刀下留人,不能再杀了!”
范二这才停下手来道:“白会主,这个当然要留下,因为咱早就知道他是你堂叔,也是我们大头领的远房表叔。”
说着,抬手拍了拍白一忠肩膀道:“老小于,起来吧!算你大,咱不敢杀你,快向白会主和我们大头领求饶吧!”
只听陶静静道:“那两个也别杀了,留下他们还有用处。”
这时陈大忠早已出去招呼了几名弟兄,把洪大全和四名堂主的尸体拖到附近山上掩埋。
白一忠爬起之后,却又“噗咚”一声跪到白素娟脚下,打着冷颤道:“贤侄女……你……
你要救我一救!”
白素娟连忙拉起白一忠道:“叔父何必如此,你虽然对我无情无义,但侄女却不能不认你这位叔父。过去的事,侄女不会再计较的。”
此刻的白一忠,既感动又惭愧,面色胀得有如猪肝,只是僵在当场,却不知再说什么好白素娟冷冷望向单大忠和黄道吉道:“你们也起来!”
单大忠和黄道吉两腿发麻,好不容易刚站起来又倒了下去,咬牙咧嘴的又挣扎了半晌,才又站起,但全身仍在不停的打颤。
白素娟缓缓说道:“叔父,你现在必定已经明白,回到温宿该做些什么事了?”
白一忠不住点头道:“即使贤侄女不吩咐,这事我也会主动做的。我保证在半月之内,带着南路弟兄,前来向你归顺。”
白素娟道:“不必要他们前来了,叔父只要把南路人马全集中在温宿和拜城,我会前去接收他们的。”
接着又对单大忠和黄道吉道:“我不杀你们,是要你们协助我叔父把这件事办好,只要把事情办好,将来在红灯会仍有你们一席之地。”
单大忠和黄道吉连忙跪地叩谢。
白素娟转头交代陈大忠道:“陈叔叔先把我叔父和他们两个带下去休息,明天我还有事情对他们交代。”
陈大忠立即带着白一忠和单大忠、黄道吉出了大帐。
陶静静不解的道:“表姊为什么不要他们前来,却要到温宿和拜城接收他们呢?”
白素娟道:“这里临近伊犁,红灯会必须和官方划清界线。而最大的原因,是他们来到这里,很多问题,我都无法解决。”
“表姊有什么困难?”
“南路人马,合起来不下万人,我这里如何容纳,仅是食住两项,就难以解决。温宿和拜城是他们既有的驻地,我去接收他们,就不致发生以上两项问题。”
“表姊说得固然有理,但万一对方发生暴动,你又怎么办?”
“我想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少,红灯会原是我父亲一手创立的,而且洪大全也并未尽得人心。如今洪大全已死,我去接收,可谓名正言顺,也许他们欢迎还来不及。”
“好!既然如此,小妹和手下的两千人马,就决定暂时留下来,以便随同表姊开进温宿拜城,等你接收完毕后,再返回太行山。”
“那太好了,我先谢过表妹!”
“表姊用不着客气,我自小受你照顾,如今帮你做点事,理所当然。”
“时间不早,表妹和范头领以及带来的弟兄,今晚就住在这里吧!明天我还要设筵为你接风洗尘。”
翌日中午,白素娟在大帐内席开两桌,招待陶静静、范二以及他们带来的弟兄,做陪的有三位堂主和罗奇、沙老五。
另外,连白一忠、黄道吉也被邀参加了酒筵。
酒筵散后,白一忠、单大忠、黄道吉立即赶回温宿办事。
白素娟则带着三位堂主,把陶静静、范二等人直送到那处山谷,然后又接受陶静静设筵款待,直到天晚,才返回驻地。
一月后,白一忠和单大忠亲自前来见白素娟,告知南路人马已在温宿和拜城两地集中完毕,并均已表达对白素娟竭诚拥戴意愿。
于是,白素娟在白、单两人陪同下,第二天便率领所属向温宿进发。
罗奇也带着沙老五随队前往。
陶静静也率队随行,不过到达温宿以后,她的人马并未进城,只在城郊驻扎。
白素娟很顺利的便接收了南路弟兄,而且果然受到竭诚拥戴。
陶静静直到白素娟一切安顿就绪后,才率领范二和手下两千人马回到了太行山。
至于白一忠,白素娟本来仍然安排他在会内担任副会主,但他因心中有愧,只好请辞回家乡养老。不消说,白素娟送了他一大笔盘费,并特别派出两名弟兄负责护送。
数月后,太行山传来一项消息:龙千里暴毙了。这消息对白素娟和罗奇来说,都不感到意外。因为陶静静必须除去此人,才能大权在握,重振声威,而龙千里却是应得的报应。
在这几月内,罗奇经常由伊犁到温宿来,但最近一次,却是带着沙老五、郝方和琴娜、天娜姊妹一起来的。这次来是向白素娟辞行,因为罗奇已决定抛却江湖生涯,带琴娜姊妹回到故乡过过平安日子,同时这也是对琴娜姊妹的一种补偿。至于他和白素娟之间将来是否能再续情缘,连他自己也无从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