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断言,但我知道,那是不祥的预兆,一种令人战栗的可怕神情,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复杂情绪变化,委实令人替她耽心。”
“这是说……”
“这是说她已有了可怕的转变。”
“她变得……”
“不是毁了别人,便是毁了自己。”
“有这么严重?”
“很难说。”
“有解决之道吗?”
“有,关键安全在沙千里身上。”
“你打算……”
“我恐怕无能为力。”
“你放手不管了?”
“当然我不能置之不理。”
“那……"
“如果沙千里能平安逃出山区,他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到武昌找他的党羽,二是到集贤庄投靠太湖一君。碧落宫一场歹徒火拼,沙千里只损失在江西所网络的爪牙,丝毫不曾摇动他的根本,假使他回到这两处地方,日后我将和他再次碰头,那时便可以见机而为了。”
“你打算到集贤庄?”
“我无意与太湖一君算账,但他如果把我的师兄八臂哪咤弄来,又当别论。”
站在台阶上的安华叫道:“大哥,两百八十一名美女,与十二名小妖道已带至栅口待命,大哥有何打算?”
林华向上走,笑道:“咱们带些食物,送她们出山。”
“山下有八大天王的喽兵,如同蜂屯蚁集,走得了?如果没有这些女人……”
“我先去看看再说。”林华眉心紧锁地说,忧形于色。
站在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外栅门楼向外瞧,看到下面满山满谷的喽罗。宾馆下的一小队贼,为首的是个铁塔般的巨人,像寺院山门外的金刚。
“这些人是看风色来的,他们已知道有变了。”林华向两人说。
“沙千里与雷姑娘怎能逃出去?”淑华不解地问。
“沙千里与他们相识,找绳索下去并不难。”
下面的贼人抬头上望,贼首大声喝I司:“上面是什么人?碧落宫主在不在?”
林华站在栏外,向下叫:“风月道人已经死了。”
“你是何人?沙千里公子呢?”
“在下?江湖浪子林华,沙千里不是下去了吗?”
“你是风月道人的什么人?”
显然这些久居深山的贼人,从未听这江湖浪子的名号,林华淡淡一笑,说:“风月妖道恶贯满盈,已经死了。”
“死在沙公子手上吗?快请公子前来答话。”
“沙千里不在。”
“那你……”
“在下要与八大天王的北大寨寨主无敌天王谈谈!”
“下来,本寨主带你去见谢寨主。”
林华向安华说:“把咱们的桩梯放下去。”
淑华大惊,抓住他急叫:“大哥,你要下去与上千喽兵打交道。”
他沉静地点点头,用坚定的口吻说:“是的,我必须走一趟。”
“你知道危险吗?”
“知道,但龙潭虎穴我也得走一趟。”
“我的天……”淑华脸无人色恐惧地叫。
“天不会帮助我们,我得用智慧应付这场浩劫,如果成功,两百余名可怜的女人便会得救,失败便不用说了。”
“大哥,我们……”
“我们本可利用夜间脱身,但我不能一走了之,安华弟万一我回不来了,你和小妹利用夜间脱身。替我祝福吧,我要下去了!”
“大哥……”淑华惨然叫,忘形地扑入他怀中饮泣,浑身可怕地痉搐。
他轻抚她的秀发,强笑道:“小妹,坚强些,你和安华弟准备夜间脱身。”
安华仄然一笑,豪气飞扬地说:“大哥,除非我和妹妹死了,不然决不只顾自己逃命而将这些可怜的女人置之不理。”
林华点点头,笑道:“好,这才是大丈夫的气概。当然我不会逞匹夫之勇,如果决裂,贼人不讲理道义,我便会突围脱身……"
“大哥……”淑华惨然叫。
“小妹,放心,想当年在漠外哈密,千军万马之中……”
“大哥,那时你胯下有马,手中有刀……”
“你瞧,山高林密,尽任我纵横,贼人不可能像潮水般涌到。脱身之后,晚间在咱们上来的地方,以火摺子的亮光三闪为号,安华弟可放下绳梯接我上来。”
“上来?不是下去?”
“下去?这些女人怎能带出山区?”
“那……"
“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想好策划,夜间出动,逐一铲除他们的垛子窑,杀他个落花流水,将他们赶出山区,咱便可带着这些女人平安离开了。你两人愿助我完成这件心愿吗?”
兄妹俩收起愁颜,不约而同地说:“大哥,水里火里,一句话。”
淑华凛然地又道:“大哥,你如有三长两短,我不独活。现在,送你下山。”
“呵呵!小妹坚强起来了,好丫头。”林华泰然笑道。但他却看到了淑华颊旁挂下的泪珠。同时,他感到自己被这几句所感动,像春雷般震至内心深处。
他在夜行衣外加了一件直裰,掩住了特制的皮护腰,不带剑,在下面无数喽兵的注视,与兄妹俩的祝福中,坠下崖底的宾馆。
金刚般的贼首在等候着他,挪动着大刀笑着说:“我,南二寨寨主。”
“翻天王林寨主,在下听说过,本来嘛,咱们该好好亲热亲热。”林华豪笑着说,伸出了大手,要行把臂礼。
翻天王却不想行把臂礼,伸出一双毛茸茸的大手,桀桀怪笑道:“好小子,你是咱们林处的本家,五百年前是一家人,理该亲热亲热,看本天王能不能摔你个半死。”
“好,摔得动你就来吧。”他也伸出了一双大手。
论摔角,他有足够的本钱。在边疆流浪,蒙人回人皆是摔角的能手,那些大漠草原民族,从小便受到严格的训练,他见过的摔角高手可说都是上上之选。翻天王身材高有九尺,比他高一个头,他可不在乎。
在群贼的虎视眈眈下,他必须速战速决壮大自己的声威。两人搭上手,翻天王先下手为强,抓住他伸腿便绊,扭身便摔。
林华身躯下挫稳定重心,用千斤坠钉牢马步六地生根上体用劲前倾,在迫散对方压下的千斤力道时,便取得了优势,大喝一声,力发如山洪。
翻天王仰面便倒,“砰”一声背脊着地,仍抓住林华的双臂不放。
林华双手五指一紧,上臂肌肉坚如铁石,潜劲外绷,震松了对方的抓握,大喝一声,换步移位扭身力道骤发,奋力将人摔出。
翻天王仰躺着的身躯突然飞起,头前脚后射向小喽罗丛中,掼出两丈外。小喽罗们骇然惊叫向两侧急躲。
“嘭嘭……”翻天王左肩背着地,余势仍然凶猛,倒背一匝,扑倒在地。
“还来不来?”林华拍着手问。
翻天王狼狈地爬起,发觉自己的大刀正跌在身旁,恼羞成怒本能地急抓刀。
“刷”一声响,一把亮晶晶的飞刀插在刽刀靶旁,林华的喝声震耳欲聋:“住手!要动刀可以,但必须先讲个明白。”
翻天王抬头狠狠地盯着他,手停在刀旁迟疑不决。绿林人称英雄道好汉,吃的是玩命饭,挑不起搁不下就是脓包,有身份的有决斗必须公平交易,才能称英雄道字号。翻天王一寨之主,岂能乱来林华这一马,不啻挽救了他的声誉名号。
以目前的形势看来,翻天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拔起飞刀,与林华斗刀子,一是不拔刀,仍然徒手相搏,不然就得认栽罢子。林华没带刀剑,在众目睽睽之下,绝对不可以用刽刀行凶。
翻天王终于放弃了拔飞刀决斗的念头,大吼一声,疾冲而上,伸手便抱,冲势凶猛无比,落脚时地面亦为之一震动。
林华放弃借力打力的念头,毫不畏缩地迎上,双盘手向上一崩,快!快通电光石火。学拳千招,不如一快,快主宰了胜负的关键。一般说来,身材高大的人,形难练至比小个儿灵活的境界,但如果出人头地,必定是体罚与智慧皆臻上乘的人。翻天王身材庞大无比,可惜智慧无法配合,只靠与生俱来的天生神力取胜,今天遇上了克星。
“噗噗噗噗”林华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崩开对方的双手,四记重劈掌皆在对方的左右劲根开花,每一掌皆用了八成劲。
翻天王连退四五步,昏头转向无法招架。
林华赶上,避开对方疯狂乱捞的双手,一脚扫出。
“砰”一声响,翻天王重重地坐倒,像是倒了一座山。
林华冲上,便待一脚踢向对方的下颔。
“慢来慢来,你胜了。”翻天王怪叫,伸手乱摇。
林华拔回飞刀,说:“好,劳驾,请替兄弟引见无敌天王主。”
翻天王拍掉身上的上,猛揉着牙根咧咧嘴地说:“好啊,你的掌好厉害,我翻天王皮粗厚不怕棒打槌追。却被你这四记肉掌打得晕头转向。说心里话,我领你去见老人。”
“谢谢。"
“走,我先派人前往禀报。”
“谢主目下何在?”
“在山寨。”
林华的心中大喜,如果寨主在这附近,山谷内喽兵四五百之多,弄僵了将有一场艰苦的好杀,在对方的山寨中,反险动手,脱身要比此方便得多,因为对方如果堵住了谷口,便突易突围了。
北面第二座山头,便是北大寨的所在地,由于地势辽阔,根本不怕官兵前来进剿,所以寨庄不建在山顶上,而是位于麓江一座溪旁的平坡上旁。
进了寨,便看到了大群的男女与小男女娃娃。与一般村寨并无异致,唯一不同的是村中那根高五丈的旗杆,旗斗上两名警哨,一面黄底绿穗,绣了一刀一斧交统治图案的大旗,所绣的题目是:北大寨无敌天王谢。
最大的一栋楼房前,也树了两根大旗,两面大红旗一面绣了一个黑色大字,另一面绣了个金字“帅”,这是说八大王的首领主帅。方能拥有这面帅旗,而无敌天王就是八寨喽罗的主帅。
身人险境,先注意退路,看了看大寨的格局,林华心中一宽。
大门口有一队精壮的赤胳膊大汉列队,每人一把鬼头刀。叉手而立,所有的目光皆向来客集中注视,虎视耽耽杀气腾腾,威风凛凛。
翻天王领先而行,命带来的八名手下在外面等候,独自带了林华踏上了台阶,院子里排着一队甲士,盔甲齐全,一手持长枪一手持盾,好神气。
厅左右,是甘八名赤膊的大汉,一个个健壮如牛,皮护腰,皮护手,带短剑。
上面的长案主位,高座了一名穿背皮甲的虬发大汉,虎背熊腰,铜铃眼光凶光暴露。左右,是八名穿豹皮背后甲的大汉,一条腿踏在牛环椅上,抽了沉重的鬼头刀,八双怪眼圈,目不转睛的盯视着威风凛凛的踏进门的不速之客。
翻天王先前行礼,亮声道:“江湖浪子带来了,兄弟败在他手下。”
“贤弟退在一旁。”主人挥挥手说。转向站在堂下的林华说:“我叫无敌天王。你找我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你有种,上前回话。”
林华上前彬彬有礼的抱一礼,泰然的说:“久仰谢寨主大名。幸会幸会。兄弟林华,江湖末流,寨主自然不知道兄弟的名号,兄弟三位恩师中,其中千手神君与魔萧皆是字内闻名的武林名宿。”
“不错,听说过,千手神君基获武林朋友的尊敬,魔萧可令人不敢领教。”无敌天王脸色不正常的说,显然对这两个人见人怕的名宿怀有戒心。
“兄弟这次追逐沙千里,来得突然,未克拜候寨主,十分抱歉。目下碧落宫妖道已经死伤净尽,风月老人已经身死,宫中遗留下来的两百余名女人,兄弟欲将这些可怜的女人送出山区,因此请寨主放行,感激不尽,寨主宽宏大量,尚请成此功德。”
“什么?你好大的胆量,居然想放那些女人带走?”无敌天王大叫。
“寨主明鉴,那些女人可怜虫,如果不放她们一条生路,日后天下各地的苦主必将纷纷前来……”
“废话!杀了你之后,便没有苦主来找人了。”
“哈哈哈哈!”林华狂笑,笑完说:“家师在东面第四座山带了六十名高手在等候回音。他三位老人家不愿出面惊世骇俗。如果兄弟在午间不见出山,那么八寨恐怕有不便,不要说家师如何了得,林某也曾在千军万马中斩将夺旗,碧落官还有岳麓山百花山庄的门人子弟候信,他们的艺业不用林某吹虚,寨主既然不允,兄弟告辞。”
这番话充满了火药味,颇具有威协性,所提到的人令人变色,悚然而惊。
“你可以带那些女人走,愈快愈好。”无敌天王挥手大叫,把桌子拍得暴呼如雷。
林华搬出家师有名号,声称有六十名高手在东面第四座山峰候信,再加上碧落宫有百花山庄门子弟的事实,果然把无敌天王与众匪首吓住了,所以让他把众人带出山区不加阻止。
这些人本来就极少打劫舍,划地为界防止官府来干扰,八寨的人男耕女织,渔猎畜牧,并不希望与外人冲突。更不希望为了不相干的事拼命把这些世外桃源孤独一掷,既然来人是江湖上天下闻名的高手,闹起来不好,但确是有意送这分人情。
林华心花怒放,少不了诚执地向对方道谢,危机风消云散,一场可能会发生的惨烈浩劫因无敌天王的明知与林华的大胆,而消灭得无影无踪。
山路崎岖难行,两百余名妇女走起路来真够瞧的,林华答应十三小妖道,在出山后释放他们自由,沿途他们必须照顾走不动的女人,谁想逃走,格杀无论。
不足百里的山路,他们走了整整三天,方到达有人烟的镇。距袁州载县还有三里。
林华纵走了十三名小妖道,然后一座长为沙溪村的小村,找到了长里村长里正,他们通知地方,派人到县城报案。
他们匆匆离开,不再管这件震惊赣西的惊人大案了。
他们立即向西启程,马不停蹄奔向湖广地境。
当他们将美女轮番下放时,碧落宫的一座秘室中,独脚妖与沙千里匿伏养伤,等候脱身的机会,宫后一座怪石下的草丛中,雷秀萍木无表情地沉沉入睡。
第二天,八大天王派人上山善后,他们不知机关埋伏有布置情况。采用最笨拙的方法,探索掘道而进,屋进行拆除工作进程甚慢,当天晚间,独脚妖沙千里悄然下山走了,雷秀萍也下山,她外表并无表情,但内心的变化极大,两天来冷静思索,她终于从痛苦的深渊中自拔,慧剑斩情丝跳出了迷失的情关。
可是,她并未能于短暂的两天中大澈大悟,两天的静思,时限毕竟太短暂了。因此,她重新陷入一种奇异的境界,没有人及时在旁督导,这种转变极具危险性。
要追踪林华十分简单,两百余名女人走路像蜗牛般缓慢。沙千里与独脚妖紧跟在后,等到发觉林华与安华兄妹取道奔向袁州府,便知三人必定进入湖!”前往长沙了。
沙千里为人机警,但猜不出林华何以从武昌跟来有何用意,但却猜出林华必定往岳州集贤庄。太湖一君曾出重赏购林华的人头,这段仇恨早晚会结算,其次是太湖一君己放出空气,说张全是林华的同胞兄弟,目下己陷身集贤庄,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林华势将前往一行打听明白。再就是太湖一君为报兄仇,派往山东海捉八臂哪宅,不久将可解至集贤庄,林华怎能置之不理?
因此,沙千里决定早走一步,在前途设伏,先下手为强。
过了插岭关,便是湖广长沙府醴陵县境。
这一带是山区,县城背山面水,依山筑土城,沿河一面建木栅,规模不大,是山区中的小城,往来要道,市面倒也繁荣.官道商贩往来两省络绎于途。
城东群山之中,有一座王仙山,也称王乔山,东北数里便是官道。这天近午时分,独脚妖与沙千里走上了至王仙山的小径。
后面半里地,雷姑娘扮成小村夫,远远地紧跟不舍。
后山下的一座小村向上走,不久便看到了嶙峋怪石,独脚妖似乎对这一带不陌生,沿樵径急走。
不久,他在一株古松下止步.向前一指说:“瞧,那就是五毒叟唐诚的清修洞府,贤侄不可将令尊的名号说出,必说不定大有麻烦,一切由老夫应付,贤侄不可多言,切记切记。”
“小侄理会得。但不知五毒叟的艺业……”
“这个你大可放心,他的艺业虽比不上老夫,但善用诡策诈术,以智见长,定然靠得住,再说,即使他失败对咱们亦无损失,而且沿途老夫只能找得到他这位足以帮助咱们的高手,无论如何不能轻易放弃这好大机会。”
“但不知他肯不肯应允相助?”
“放心啦,只要说出来林小狗是魔萧的门人,你即使拒绝他相助,他也会不请自来,想阻也阻他不了。他这座王仙洞是三大石室之一,里面有天生的石床石桌,生活相当清苦。”
当天,未牌初,林华三人通过了插岭关,距王仙山口只有六七里了。
岔路口有一座歇脚亭,是没有茶水供应,仅可歇脚的小凉亭,附近十里内没有村庄,因此没在茶水供应。
官道其实并不大,翻山越岭平路不多,通人马而不通车辆。岔路口是十字路,凉亭下就有一根指路将军箭,旅客不至于向南北岔路走。
未牌正,日影西斜,天色尚早,只消脚下略紧,申牌正便可赶到县城。
安华一马当先,林华与淑华姑娘,在后并肩而行,两人喁喁倾谈,颇不寂寞。
转过山脚,便看到了凉亭。安华一怔,扭头道:“怪事。今天凉亭怎么有茶水供应,这条路我走过三次?附近没有村落,从没听说有人供应茶水呢?”
“也许新近有人落户吧?”淑华微笑着笑答。
是否有茶水供应,不足为怪。林华谈淡一笑说:“瞧,既然有樵夫,附近定会有村落哩。”
亭柱下放了一只木架,架有一只木茶桶,木架插有四只竹筒茶杓。
从北面的山径中,冉冉来了一位白须老人.老态龙钟,眼皮下搭,脸色苍黄,一眼便可看出是一个进土一大半的人,生命的灯已经暗淡,接近油尽灯枯之境了。所挑的一担枯枝,轻飘飘的不足四十斤。不管从任何角度看,也知是一个极为平凡,极为普通的老村夫。
路左的小山丘上,相距约在三丈左右,沙千里与独脚妖躲在树林中,向下目不转瞬地注视接近凉亭的三位年轻男女。两人的伤并无大碍,可是却对林华深怀戒心,竟然不敢出面拦截。
岔路南端的路旁深沟下,两个樵夫打扮的人潜伏在内,他们手中持的不是樵斧,而是开山大斧,光闪闪亮晶晶,令人望之毛骨悚然。两人皆年届花甲,眼中凶光暴射,满脸横肉,看长像便知不是善类。
老樵夫先到达凉亭,柴担往路中一放,进入竹筒中取茶杓舀了一杓茶,站在亭口一面喝,一在面向从东面来的林华三人注视。
三人接近凉亭,虽感到略有渴念,却不打算歇脚或用茶水解渴。淑华姑娘天性爱洁。从不饮用路旁的茶水。
老樵夫堆下笑,操本地口音含笑招呼道:“客官歇歇脚吧,前行十里没有人家。深秋心火旺这里的百草凉茶止渴生津,除心火,祛热,喝两杓脚下定然轻松些,到县城还有三十里,定能在城门关闭前入城,不用我赶哪!”
安华含笑点头打招呼,笑道:“老伯,多谢指教。茶水不需要,倒是腿有点儿泛了,歇歇也好。”
三人在亭内的木亭凳上落坐,林华放下包裹,目光落在茶具上,信口道:“小弟,你说这里从来没有人施茶,瞧,茶桶可是旧的。”
“茶杓是新的。”淑华姑娘也信口答。
林华住栏上一靠,伸伸腿说:“走长路的人,随身带了蒜瓣,吃蒜瓣喝山泉,最为可靠,茶亭的茶不洁,少喝为佳,我宁可喝山泉,茶不对胃口。”
“小弟也从不喝茶亭的茶水。”安华伸伸腿说。
淑华姑娘是村姑装,她挪正包裹内藏着的剑,笑道:“长途用脚赶路,我经验不多,从不喝不洁的茶水。”
三人都明白表示不喝茶,老樵公却掏了一杓茶,走近林华笑道:“小客官,不骗你,百草茶真是好,试试啦!”
林华剑眉轩动,朗目中神光乍现,捕捉老樵夫的眼神,他无意中发觉对方的老花眼中,这刹那间似乎有奇异的光芒一闪而逝,心中突生警兆,问道:“咦!老伯似乎热心得反常……糟!”
当时人与人之间,身份区分甚严,长幼分得清清楚楚。老一辈的人,受礼仅以点头回教老一辈的人,决不可能向小后生递茶水,太反常了。
林华不知已经被人跟踪,怎知有人计算他?心中虽生疑,却未生戒念。话未完,突见老樵夫袖底光芒一闪。
他毕竟是闯荡了十一年江湖的人.见多识广,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一看便知不妙,糟字叫出,抓住包裹向侧急滚,以包裹藏身。
“砰”一声响,他滚落凳下,猛的一脚扫出。
安华兄妹见状知警,不约而同向外一翻,便翻出亭外。
“哈哈哈哈!”老樵夫狂笑,向上一跃。
“拍”一声暴响,林华一脚走空,扫中木凳的一条腿,木凳腿应声而折。
可是,他知道糟了。老樵夫袖底飞出一蓬针雨,根本不可能闪避,他反应虽快,仍然晚了一些,包裹挡住了大部份针雨,但仍有两枚射中他的右肩。
针是可怕的牛抟针,针身淬了毒变成灰蓝色,长有两寸左右,用袖箭筒一类以簧力拉发的铜管发射,贴身袭击,而且出其不意,任何绝顶高手也难逃劫数。
针人体寸余,创口小并无大得,针形暗器不击中要害,并不可怕。可是,他只感到右半身迅即麻木,力道渐失。
他仅能挺身坐起,伸手拔取包裹内的剑,急叫道:“淬毒暗器,擒住他……”
老樵夫飘落实地,在狂笑中俯身伸手便抓。
东面官道上,四个长袍飘飘的人影,刚转过山脚便看到凉亭有人动手。
安华跃出亭外,看出不对,一声怒啸,拔剑向亭内猛扑。
林华倾全力奋身一滚,避过老樵夫一抓,滚势一止,他樵斧挥出,“铮”一声暴响,斧剑相交,两人各向侧飘。
淑华大骇,飞抢入亭。
路沟内潜伏的两名樵夫一跃而出,大叫道:“唐老,留一个给咱们太平山消遣消遣。”
王仙山与太平山是近邻,双老原是老樵夫五毒叟的邻居。沙千里与独脚妖在高处向下狂奔,大叫道:“唐老,要活的。”
安华与五毒叟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恶斗,他有点惧惮老家伙的暗器,因此未能完全发挥所学,一面抢攻一面大叫:“妹妹,先将大哥救走,快!快!”
“谁也走不了,哈哈!”
安华走不了啦,太平山双老到了,两把开山巨斧沉重如山,左右抢到。
淑华心胆俱裂,火速将林华扛上肩头,向路侧的树林一钻,去势如电射星飞。
小姑娘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但仍然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约束不住内心深处的青春之火。与林华相处,日久生情,一颗芳心早已被林华所占有。只是她是个有教养的女孩子,她有她自己的自尊,不可能向心爱的人赤裸裸地表示爱意。林华一而再表示与情绝缘,也令她深感畏缩,畏缩是一回事,爱又是另一回事。她的爱是含蓄的,与雷秀萍那奔放的爱外表完全不同,但爱的性质并无异处,同样爱得深切,爱的痛苦。
她一见心爱的人倒下不起,惊得魂飞魄散,乃兄叫她快脱身,她立即意识到自己责任重大,激发了生命的潜能,全力施展所学,以超类拔俗近处不可能的奇速,一口气逃出五六里,仍然没感到丝毫疲倦。
太平山双老之一本想追赶,但却被树林所阻,没看到淑华己将林华救走。
安华奋起神威,力战三名高手,居然用拼命的打法,缠住了三个老名宿而立于不败之地,委实难能可贵。
沙千里与独脚妖到了,安华心中一冷,暗叫大事去矣!
“咦!江湖浪子呢!”将奔近的独脚妖大叫,凶狠地在叫声中冲到。
远处奔来的四位灰袍人之一高叫道:“谁要找江湖浪子,好啊!找我老人家也是一样,哈哈来也。”
独脚妖止步走神一看,脸色泛灰,脱口叫:“魔萧来了,还有千手神君。”
叫声中,太平双老之一像兔子般往路旁一窜,溜之大吉,虚攻一斧,以进为退跃出丈外,汗挟背地叫:“住手!说清楚再动手。”所有的帮手都逃光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只想籍机喘息,希望有找到机会重装牛毛毒针而已。
四位老人全到了,全都对安华注视,四双神光炯炯依然年轻的眼睛,皆流露出困惑的光芒。
后面的三位老人,年纪皆在古稀以上高龄。那五官清奇,身材清癯高瘦,眼神极为锐利,不怒而威的老人,腰带上悬着一只萧,另一人团团脸,颇具福像,脸上经常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最后一人眉心有一紫红色的三分大朱砂痣,肋下挂着一个中型革襄,四位老人同武打扮,梳道髻,先逃者有福了。
“哎……呀!”另一老狂叫,撒腿便跑,左肩鲜血淋漓,挨了安华一剑。
五毒叟一跃出亭,叫道:“掩护我,让我重装毒针……咦!你们怎么都跑了?”
原来在他的大叫声中,独脚妖与沙千里已经溜了。
安华一声怒啸,飞扑而上大喝道:“留下解毒药,饶你不死。”
“你做梦。”
“两人又缠上了,但这次主客易势,五毒叟这糟老头单人独斧,根本不是安华的敌手,攻了十余剑,老家伙便手忙脚乱招架不住了。”
第一个奔到的人,是个国字脸膛,留五绺白髯红光满脸的高大老头笑道:“原来是五毒叟姓唐的糟老头,你配与老夫的门人动手叫阵?”
皓发如银,长髯拂胸,穿一袭己泛灰色的青宽袍,身上未带任何兵刃。
国字脸老人突然怒眼圆睁,向五毒臾喝道:“住手!不许你利用机会装你那没出息的五毒针了。”
五毒臾的手僵置在袖口,不敢向里探,怪眼连翻。
千手神君不屑地说:“那你就别管。”
“见你的大头鬼。出师的门人子弟,有他自己的前程,有他自己的作为,一切旨由他自己担当。除非他不仁不义离经叛道出卖师门等等不赦罪行之外,师门是不会过问他的所作所为的,老夫小看了你,你还不配和小徒公平一决。这位少年人不是小徒江湖浪子,所以老夫不许你籍机重装暗器。”
安华不敢造次进击,急叫道:“老前辈,林大哥被这老贼假扮樵夫近身暗算,中了毒针,必须擒住他讨解药。”
“什么,小徒怎么与这老毒贼结了仇?”悬萧的老人变色问。
“晚辈与林大哥从未见过这老毒贼。”
脸团团的老人寿眉轩动,沉下脸道:“姓唐的,不说清楚,老夫可就对你不容气了。”
“不客气又怎样?阁下又是何人?”
脸团团老人淡淡一笑,说:“老夫不是武林人,而是前河南府登封县嵩阳书院教谕,姓孟名臬,你当然不认识老夫。”
嵩阳寺院位于大室山麓,距寺不远,原称太室书院建至五代宁初,至宁朝景佑二年方改为嵩阳书院,天下四大书院是睢阳、白鹿、岳麓、嵩阳。这四大书院出身的生员已经是儒林魁首,教谕自然更是博学的通儒,孟教谕自称不是武林人,但他却与少林的高僧大德交情深厚,要说他不会技击,无人置信。
“武林朋友的事,读书人最好少管。”五毒叟冷冷地说。
“江湖浪子林华,也是老夫的门人。”
五毒叟大惑,扫视着眼前的四位老人,说:“怪事!有三个人自称是江湖浪子的师父了,还有一个呢?也是?”
“连三眼医圣你也不认识,还玩什么毒。”千手神君微笑着说,转向眉心有珠砂痣的老人笑道:“崔兄极少在江湖走动.可是江湖稍具名望的人,皆知你老哥的大名尊号,这位大名鼎鼎的五毒叟果真孤陋寡闻。”
“老前辈,快向老毒鬼讨药。”安华焦急地叫。
千手神君毫不着急,笑道:“有三眼医圣在此,还用得着向老毒虫讨解药?这糟老儿的毒针淬的慢性毒药,中者全身麻痹,但需六个时辰方行发作,不用耽心,先问清结仇的前因后果,再决定如何发落他尚未为晚,老一辈的人该公公正正地替你们评评理。”
“根本不用问,这糟老匹夫十余年前被我抽了两耳光,怀恨在心,向我的门人子弟报复而已。冤有头债有主,我和他了结这场恩怨好了。”魔萧掀须微笑,泰然地说。
五毒叟大惊,向后退,脸色泛青,急急地说:“在下己……已经认栽,你……”
“你却向老夫的门人暗算泄恨。”
“这……”
“你快装上毒针,老夫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
五毒叟双手一摊,恐惧地说:“在下不和你动手,你动手好了。”
“你这没出息的家伙。”
“你骂好了。”五毒叟不在乎地说。
“你简直厚颜无耻。”
“不划算。”
千手神君笑道:“这叫做好汉怕赖汉,赖汉怕死汉……”
“晚辈来对付他。”安华抢着说。
“小友贵姓?你与小徒……”
“晚辈杜安华……”
“咦!你是……福慧双仙杜老的公子,不是杜安华吗?”魔萧急问。
“正是晚辈。”
“你……"
“福慧双仙正是家父母。”
千手神君笑道:“真巧,那个老不死刚从武夷山倦游而归,要越湖广走鬼方进入天府之国,到峨嵋找大人盘桓,顺便至令尊处走走。十余年前老朽与令尊曾有一面之缘,一直不曾至贵山庄拜望令尊堂,难怪你不认识咱们这几个山野狂夫,小徒目下……"“他被老毒叟所暗算,已被舍妹带离险地。可能就藏在附近。”
“老毒物的几个党会举将他俩找到……”千手神君迟疑地说。
“快找。”魔萧急叫,首先抢人树林。
千手神君向安华问:“小徒与老毒物结怨的经过,贤侄要问其详?”
“不知道。但据小侄所知,林大哥根本不认识老毒物,老毒物定是独脚妖与沙千里请助拳的人、”
千手神君一惊,问:“刚才的四个人中有独脚妖在内?”
“是的,他认识你老人家和魔萧老爷子,见机逃掉了。”
“他的艺业比小徒强,修为深厚得多,似乎不可能找人助拳。”
“你老人家错了,独脚妖是林大哥的手下败将。”
“怪!十年不见,他竟能胜得了独脚老妖?不可能的。”
孟教谕己随魔萧走了,一旁站着的三眼医圣笑道:“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任何事皆可能发生。”
安华将林华与沙千里结仇的经过概略说了,千手神君笑道:“原来如此,你们小一辈的仇恨,做长辈不能出面护短干预,必需由你们面对面自行解决。老毒物用卑鄙的手段暗算你的林大哥,你可以和他结算。”
安华身形一闪,便迫近五毒叟,剑尖指向对方的中宫,道:“老贼,你将自食恶果,动手吧。”
五毒叟已失去装针的机会,先前被安华追得岌岌可危,这时再动手,岂不是自寻死路?
丢下樵斧说:“老朽是助拳的人.已经认栽,解药给你,你看着办好了。”
助拳的人认栽,便得退出双方的纷争。便得按江湖规矩陪礼,礼数对后,对方便不能寻仇报复。
老毒物目前己陷入困境,被他暗算的林华不在此地,生死不明,己不是所能解决得了的事了,只能耍赖啦!这位青年人是福慧双仙的公子,赫赫名门侠义家风,难道敢把他老毒物剥皮抽筋不成?因此,也把安华拖入困境。
安华果然无奈他何,咬牙道:“把你的左手伸出来。”
“你……”老毒叟变色叫。
“在下要砍下你的的针筒。”
“老……老朽自己解下。”五毒叟机警地说,他怕安华砍下他的手来,即使无意毁他,也可说是失手,岂不太冤?一面说,一面急急解下针筒丢在地上。
安华将针筒纳入怀中,怒叫道:“解药。””
“给你,每次吞服一位,三粒毒除痊可。”五毒叟掏出一瓶黄色丹丸抛过说。
“你给我滚!下次决不饶你。”安华沉声怒呀。
五毒叟不再答话,好不吃眼前亏,扭头撒腿狂奔。如同漏网之鱼。
千手神君向安华颔首微笑,说:“毕竟是名门大家的子弟,福慧双仙后继有人,贤侄,咱们分头寻找令妹与小徒的下落。”
可是,他们找遍了附近五里方圆的一草一木,那有淑华与林华的踪迹?
安华心急如焚,三眼医圣也开始焦急,说:“老毒物的药虽不算剧毒,但拖久了大损元气找不到人,岂不糟了,贤侄,你与令妹预定在何处见面?”
安华更是心焦:“事先不知有人暗算,并未事先指定会合的地方。舍妹应该此地路旁亲候的,这里踪迹毫无,恐怕是被恶贼们掳走了,糟!真糟!”
“你们预定到何处去?”魔萧问。
“至岳州府会合一些朋友。”
“今晚预定的行程……”
“醴陵城。”
“舍妹是否会在城内等候?”
“这……"
“走,到城里去找找看。”
入暮时分进城,查遍了所有的客栈,毫无音讯,倒是查出独脚妖与沙千里两人,已在一个时辰前走上了至府城的大道,去意匆匆。聊可告慰的是,两贼极狼狈,并未与他人同行,淑华不可能落在两贼手中。
毒发作该在下半夜,必须争取时效,但毫无线索可寻,到何处去找?不但安华心如火焚,四位老人家也因时光飞逝而忧虑渐增。
他们分为两拨,各带了一些解药,两人在城内,三人出郊区,连夜查访,向所能看到的人打听消息。
最后,他们在城北郊找到了一位牧童的家,小牧童声称曾看到一个少年,背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抄小道绕城向西走了.可没留意对方是不是女扮男装的人。
千手神君总算沉得住气,断然地说:“杜姑娘当然知道危险,她不会在此地苦等,很可能去找善治毒的人,咱们立即向郎中与药店打听。”
“她会不会向人求救?”魔萧心头沉重地问。
“舍妹在此地人地生疏,无人可以投奔。”安华忧虑地应答。
“她不会将人带回尊府,找令尊医治?”千手神君问。
“这……不可能的,她也知毒物不能耽搁。”
“此至岳麓山尊府有多远?”
“三百里”
长沙府府城附廓分为两县,东南是善化县,西北是长沙县,岳麓山在善化的西面十里湘江旁从水西门过江,只须走六里便可抵达。醴陵到府城陆路是两百九十里,至岳麓山如果能在易家湾改乘快舟前往,可望减少十里左右,因此全程仅两百八十里,要两天方能赶到。
千手神君叹口气,说:“令妹当然知道利害,她决难在六个时辰内赶回百花山庄。看来,小徒的命运已注定了。”
安华携剑而起,切齿叫:“我要抓住五毒里剥他的皮,我要……"“贤侄不可冲动。老毒物不是傻瓜,他会在石室中等死?恐怕早就逃出百里外了,因为老毒物是个奸诈的老狐狸。”
“那……”
“明天再找一找,找不到即赶回府,也许令妹不信老毒物所说的期限,冒险回到了家里求救了。”
“老天!我……我真不该让小妹急急脱身的。”安华仰起天号叫,声泪俱下。
淑华不知道五毒叟的毒针毒发物期限,一口气逃出十里外,方将林华放下,她心中明白,乃兄一个人,决难拦住五名高手的,何况后来的四个灰衣袍敌友不明,如果是敌那就不堪设想了,要脱身谅无困难,但决难阻止追兵,她不能歇息等候。
她发现林华早已陷入昏迷状态,不由芳心焦急,三不管倒出百花山庄的灵丹,妙药百花露丹将这种一颗便以续命的圣药塞给三颗在林华的嘴里,她找到一座山,用巾替他洗脸。
冷水一触脸部,林华的神智一清,失神的大眼回顾,虚弱的问:“小妹,我是在何处?”
她珠泪如雨。强忍悲伤说:“大哥,我……我不知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肩上挨了两枚毒针快替我取下。”
“她手慌脚乱的帮林华脱掉上衣,不由得心中一紧,林华的双肩肿得老高。红中泛紫,胸肌亦已变色,两根毒针露出肉外,针口四周的肌肉呈现绿色。
“大哥,是……是毒……毒针。”
“不管有没有毒,取下!"
“可是,没……没有解药。”
“不要紧,快制我的手阴阳大肠经与阳阴胃经,与三焦腑的上段经脉,我已感到头昏眩,与胃中发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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