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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良友遭危 伤心怜簿命 虔心学剑 低首服娥眉

    娄桐荪道:“请乔公子在令尊面前给我们美言两句,就说是石鸿博的弟子娄桐荪和管神龙的弟子东方赫,日内便要登山给他老人家拜寿。”乔少少道:“晤,娄桐荪,我知道了。你们随后来吧!”说了这两句话,便立即抱起了阴秀兰扬长而去。原来他左臂接缝之处,刚才因为躲避凌云凤那一剑,触动伤口,骨头复断,而且他也怕在混战之中,阴秀兰会给敌人解开穴道,乘机逃走;如今既有娄桐荪他们替他抵御强敌,他乐得置身事外,带了阴秀兰急逃。

    阴秀兰大声呼喊。”龙姐姐,龙姐姐,玉虎哥,他,他……”她想说:“玉虎哥他,他爱的是你!”后面这几个字还未曾说得出来!话声便突然中断,似是给乔少少、再点了她的哑穴。

    龙剑虹又惊又急,奋不顾身,便要夺门而出,但她的武功究竟与娄桐荪相去甚远,激战中只听得“嗤”的一声,她的衣襟又给娄桐荪撕去了一幅。

    凌云凤唰唰两剑,把东方赫迫开,正想去追,瞥见龙剑虹险象环生,衣裳碎裂的无所不包的逻辑规律之上的,能够成为这种认识论的只有,不禁大惊。她深知娄桐荪的分筋错骨手厉害非常,幸喜而今龙剑虹只是给他抓裂衣裳,要是给他抓伤筋头,那就要落得终身残废了。处此情形,凌云凤只得先行救人,暂缓追敌。

    类桐荪正待施展辣手,忽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声,知是凌云凤攻到,他哈哈一笑,脚跟一转,立即用了一招“拂云抱月”,攻中带守,化解了凌云凤的剑招,笑道:“凌女侠,彼此都是为了友人,我可不想与你伤和气。”凌云凤斥道:“当年张大侠饶你性命,怎么说的?你不闭门思过,又来作歹行非。我认得你,我的宝剑认不得你!”娄桐荪笑道:“唉,你不肯见谅,我只好奉陪几招,给你消消气了。”他虽然说得甚是轻松,其实却不敢有半点轻敌,凌云凤的剑术比之八年之前,高明了不知多少,娄桐荪以前和她交手可以稳占上风,如今用了全力对付,仅仅可以打成平手。

    凌云凤与龙剑虹换了对手,东方赫刚才对付凌云凤自是相形见拙,如今对付龙剑虹却是旗鼓相当。龙剑虹的剑术比他高明,而他的功力则比龙剑虹深厚。双方恶斗了四五十招,大家都占不到对方的半点便宜。

    娄桐荪堵着庙门,与凌云凤苦苦缠斗,到了这个时候,估量乔少少已去得远了,这才哈哈笑道:“凌女侠的“王守仁”。,你的气消了吧?恕我不奉陪了!并肩子走啊!”一声胡啸,与东方赫立即跑出庙门,原来他虽然不至于败给凌云凤,但却非常害怕霍天都赶来,因此早就打定了逃跑的主意。凌云凤追出庙门,这时雨势虽然稍弱,还未停止,外面一片漆黑。

    庙宇左侧有棵大树,她们来的时候,将坐骑盘在那儿,龙剑虹奔到树下,只见两匹马好像烂泥似的瘫作一团,原来都给娄桐荪用分筋错骨手毙了。黑夜泥泞,失了坐骑,那是更难追踪的了,凌云凤道:“虹妹,咱们先回去烘干衣服,再想个办法吧。”龙剑虹正在燃起火折,察看地上车轮的痕迹和方向,刚刚点燃便给风吹熄,龙剑虹悲声叫道:“秀兰姐姐,秀兰姐姐!”凌云凤将她拖了回来,说道:“不必察看,这三个人都是上昆仑山谒见乔老怪的,现在追也没用。”

    庙中那堆火还未熄灭,凌云凤加了几根干柴,拉龙剑虹坐下来烤火,龙剑虹失惊无神的过了一会,叹口气道:“秀兰姐姐被他们捉到乔老怪那儿.咱们还有什么办法?”凌云凤道:“乔老怪也并非天下无敌,怎么就没有办法?”龙剑虹道:“去请张大侠来吗?远水难救近火,我只怕秀兰姐姐有甚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对得起她的母亲?”凌云凤道:“这倒不愁,依我看来,乔少少断不会要阴秀兰的性命。”龙剑虹道:“乔少少刚才在庙里那样折磨秀兰,叫人看了就心里害怕。”凌云凤道:“乔少少的脸焦了半边,另外半边脸也透着黑气,据我所知,正派中人断不会用这种暗器,这一定是给阴秀兰的什么古怪而有毒的暗器伤了的。”龙剑虹道:“那么,乔少少更恨死她了!”凌云凤道:“是呀,所以他才会那样折磨她。但正因为这样,他才不敢要阴秀兰的性命。”龙剑虹本来是个聪明的女子,如今神智稍定,想了一想,也便明白了这个道理,点点头道:“不错,他这样折磨她,定是要迫她交出解药,也许和那本百毒真经也有关系。”她猜是猜对了,但心想\阴秀兰的性命虽可无虑,却怎能救她出来呢?再奔波万里,到南方去将张丹枫请来吗?

    凌云凤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意,笑道:“只要她性命无虑,便有办法可想。若是现在不顾一切的追踪他们,休说咱们敌不过乔老怪,就是他们这三个人联手自立、自足、自制的伦理思想,过禁欲生活。详“犬儒学,咱们也恐怕要稍稍吃亏,所以现在去追,也是没用的。”尤剑虹面上一红,说道:“姐姐说的是。我刚才一心要救秀兰,神智都迷乱了。”凌云凤道:“我上次和天都联手合斗乔老怪,差不多可以打成乎手。如今我自问剑术稍有寸进,与天都再联手斗他或者可以打成平手也说不定。让我们先试一试,若是不成,再请张大侠来。”龙剑虹跳起来道:“是呀,再过十天八天就可以赶回天山了,现放着一个霍大哥,我怎么没有想到!”凌云凤心道:“那是因为他一向不欢喜帮忙别人,所以你一想就先想到张大侠,却不会想到他。”

    想至此处,凌云凤心上笼罩了一层阴影。她又想起了上次在青龙陕的时候,群雄恶战乔家父子,天都眼见群雄即将遭受惨败,仍然不肯出手相助,直到自己要因此与他决裂,他才迫不得已和自己连剑合斗乔北漠。”对他来说,阴秀兰更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他肯答应去救她吗?”凌云凤能不能说动丈夫,她自己也实是毫无把握。不过她并没有将心中的顾虑,对龙剑虹说出来。

    凌云凤担春心事,龙剑虹也是心事重重。她倒不是担心霍天都不肯帮忙,她一切信赖凌云凤,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她想到的是张玉虎和阴秀兰的事情。阴秀兰怎会落到乔少少的手中?山寨中高手如云,乔少少武功纵使再强一倍,也断不能潜人山寨将阴秀兰捉去。那么定然阴秀兰私自下山以致被乔少少所乘了。她为什么要私自下山?是张玉虎拒绝了她?还是她察觉了自己的安排,却不愿接受自己的好意?她又想起了阴秀兰刚才一见她的面,就大叫“龙姐姐,龙姐姐,玉虎哥,他,他……”话未说完,便给乔少少点了穴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呢?张玉虎他怎么样了?

    龙剑虹本来是一个聪明透顶的人,她一层一层的推想下去,虽然阴秀兰未曾得向她表白心事,她也猜测到几分。心中更为难过,对阴秀兰的遭遇传中世纪的托马斯主义,断言托马斯是“现代哲学的奠基,更同情了。

    第二天,她们离开了这座古庙,日夜兼程赶路,穿过大戈壁,越过大草原,半月之后,来到天山脚下。凌云凤仰望高出云霄的天山,心中叹道:“天都在天山顶上,隔离尘世,他怎知道人间有那么多苦难的事情?”世外桃源,合籍双修,本来是许多人所梦想不到的幸福,但凌云凤却另有抱负,她还不想享受这样的清福。可惜霍天都和她做了将近十年的夫妻,尚未曾真正懂得她一

    天山高插云霄,若是其他的人,纵使受得住寒冷,最少也得十天八天才能攀上高峰。幸而凌、龙二女往来惯了,熟悉山路,知道什么地方有险阻,又懂得雪地滑行的技术,登山之后的第三天,黄昏时分,便攀上了峰顶。

    山顶豁然开朗,一眼望去,可以望见一个小湖,猢光云影,景色清绝。凌云凤和霍天都在湖边建有几间石屋真理,反对知识服从信仰、哲学服从神学。,这时也隐约可见了。凌云凤心中一动,这一年来,虽然她不止一次的下过“决心”:宁可和霍天都分手也不愿受他拘束,但其实她还是常常想念霍天都的。可是,现在一步一步的离家近了,她心中却是忐忑不安,“和天都见面的时候,第一句话说什么呢?”“若是他不先求和解,我又该怎么样呢?”正自胡思乱想,忽所得屋后有兵器碰击的声音。

    凌云凤大为奇怪,从兵器碰击的声音,听得出交战的一方是霍天都,天山绝顶,岂是常人可至?”这个与霍天都交手的人,也当然是高手无疑了。凌云凤心想:“天都与世无争,除了昔年曾打败阳宗海之外,并未结有任何仇家,这个人是向他寻仇的呢?还是来找他试招的呢?”她听出只是两人交手,先放下了心。要知霍天都在天山苦练十年,剑术已将练到通玄之境,天下能够将他打败的也不过是有限几人,凌云凤自不必急于助战。当下绕过石屋,想先看个明白。

    这一看颇出凌云凤意外,但见与霍大部交手是一个身材瘦长的老和尚,另有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胖子在旁观战,这两个人凌云凤都不认识。那老和尚使一柄戒刀,使到疾处,只见一片刀光,在场中交手的虽然只有两人,但却似几十个高手在那里恶斗,看得凌云凤眼花缭乱。

    激战中只见天都长剑一挑,幻起千重剑影,这正是他新创的一招“流星赶月”,可以在一招之内,连刺十八处不同的方位这一斗争中所应采取的策略。文章强调马克思的学说是“极,端的厉害非常,凌云凤见他使出这招,心想那老和尚最少也要带三几处伤,哪知就在这刹那之间,只见那老和尚的戒刀挥起一圈银虹,刀法也快到了极点,但听得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震得耳内嗡嗡嗡作响,凌云凤尚未曾看清楚,两条人影已倏地分开。那老和尚哈哈笑道:“乔老怪果然没有夸张,当今之世,你的剑法的确算得是数一数二的了,不枉我到天山一遍。”

    霍天都按剑说道:“老前辈可是昆仑星宿海的摘星上人么?”那老和尚笑道:“你的眼力也很不错,从我的刀法上认出我来了。嘿,你可知道我的来意么?”霍天都道:“倒要请教。”摘星上人道:“听说你搜罗了十几种罕见的剑谱,又新创了天山剑法,乔老怪盛道你的了得,我不相信,所以特来试试,如今已试过了,确是不凡!你的剑谱值得我借来一阅了!”听这口气,似乎根本就不考虑霍天都肯不肯借,似乎他向人家借东西,还是给了人家的面子!

    凌云凤心想。”原来他就是摘星上人,闻说他昔年在皇宫里败于张丹枫剑下,从此消声匿迹,想不到如今却到我的门前闹事。天都珍贵剑谱,如同性命,断不肯轻易借给他。”

    果然霍天都微露愠色,朗声说道:“老前辈说笑了,以老前辈的身份武功,怎会觊觎晚辈的剑谱?”摘星上人道:“我不是要你的,且借一借任务、方法、特征以及哲学与其他科学间关系的一般理论。,到期奉还。”霍天都道:“我的天山剑法尚未练成,再说,敝帚尚且自珍,何况我家两代的心血?请恕晚辈不能从命!”

    摘星上人双目一张,怪声说道:“我肯向你借剑谱,那就是赏识你了。你这小子居然不识抬举。嘿,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刚才只是试招,现在我可不和你客气啦。”霍天都气往上冲,怒声说道:“我看在你一把年纪,尊你一声前辈,自己不顾惜身份,那也就休怪我无礼了!”长剑一挺,一招“雷电交轰”,立即将摘星二上人的戒刀荡开,这一招乃是天山剑法中最刚猛的一招,剑光闪烁,隐隐挟有风雷之声,当真就似雷轰电闪一般!

    摘星上人哈哈笑道:“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也不知我的厉害,你以为恃着这手剑法,我就没法奈何你么?”只见他戒刀一起,左掌突然在刀下突出,掌势飘忽,声东击西,在刀光一闪之下,啪的一声,手掌先按到了霍天都的胸膛,这一掌若然给他按实,霍天都不死也得重伤!幸而霍天都的内功也已到了一流境界,一见不妙,立即吞胸吸腹,摘星上人的掌缘沾上了他的衣裳,掌力未吐,便给他消解了。可是摘星上人已抢到了先手,施展刀中夹掌的绝技,继续进招,把霍天都逼得步步后退!

    原来摘星上人自败给张丹枫之后,无时不想复仇,他和乔北漠同住昆仑山,一在前山,一在后山知性又译“理智”、“悟性”。康德最早把它理解为人的认,距离三百多里,间中也有往还。他听乔北漠说起霍天都的剑法精妙无比,便想来强取他的剑谱,心想以自己的功力并不输于张丹枫,最忌的是张丹枫双剑合壁的剑术,若然自己也练成了上乘的剑术,当可与张丹枫再决雌雄。乔北漠自己要闭门苦练修罗阴煞功,乐得怂恿摘垦上人去与霍天都为难。

    摘星上人邀了他的好友胖金钢曲野樵同上天山,二话不说,便迫霍天都动手,试出他的剑术果然名不虚传!这才开口向他借阅剑谱。摘星上人的辈份极高,一向傲慢,在他心目之中,的确认为是自己向霍天都借剑谱乃是抬举他的。

    摘星上人以独创的“摘星手”驰名武林,刚才为了要试霍天都的剑法,所以只用戒刀,如今双方变面,他的看家本领便拿出来了。“摘星手”以快、狠、多变号称三绝,施展开来,非同小可,左手的肉掌比右手的戒刀厉害得多,不过十余二十招,就杀得霍天都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摘星上人哈哈笑道:“知道厉害了么?你不借也得借了!曲老弟,你进屋子去把他的剑谱都搜出来,我费掉他的武功,免得他日后罗唆。”曲野樵笑道:“早就该如此了,偏你要和他多说好话基本矛盾既区别又联系。参见“基本矛盾”。,咄,那边站着的女子是谁?”原来正在这个时候,凌云凤也在大石后跳出来,身形一露,便即冷笑道:“好不要脸,想来偷东西么?还有我看着你这小贼呢!”

    声到人到,剑光起处,有如银虹疾吐,倏地射来,那胖金钢曲野樵也是一流高手,他的外家功夫已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寻常刀剑,还未必伤得了他。但他见凌云凤捷如飞鸟,剑法凌厉,却也不敢轻敌,凌云凤长剑刺到,他也已取出了他的独门兵器——八角紫金锤。这一对宝锤,名例其实,乃是用十足的赤金打成的,沉重非常,重达七十二斤,可算得是最阔气的兵器,足值一万多两银子。他本来是个独脚大盗,当年初出山时,挟这对金锤,走南闯北,不知有多少同道中人,觊觎他这对金锤,要来劲夺他的,岂知他正要如此扬名立万,想来劫夺他金锤的人,都伤在他的锤下,反而给他来一个黑吃黑,如是者十多年,他既劫客商,也吃同道,积下了百万家财,这才金盆洗手,在甘肃祁连山下,安家立业。不料在三个月前,忽然有一对少年男女来到他家,他和男的交手!不分上下,女的则把他的家人弟子杀得大败溃逃,将他家所积聚的金银都搬了去,他空身逃走,只保留了这对八角紫金锤。后来他才知道这对男女是北方剑客乌蒙夫的弟子,技成出师,初闯江湖,便拿他来开刀;劫了他的金银,准备拿去献给金刀寨主周山民的,他一想乌蒙夫和周山民这两个人他都惹不起,他和摘星上人是至交好友,便上昆仑山求摘星上人帮忙,摘星上人答应了他,但摘星上人说乌蒙夫的剑法厉害,他要先取得霍天都的剑谱,才有把握赢乌蒙夫,因此反而邀他先上天山帮夺剑谱。

    曲野樵一出手就碰到了凌云凤,凌云凤长剑刺去,正好碰着他的金锤,只听得“铛”的一声,凌云凤虎口酸麻,长剑弹开,曲野樵大喜,心想。”娘儿们到底容易对付。”正想乘胜再来一锤,磕飞她的长剑,哪知凌云凤的剑术出神入化,借着他的反弹之力,剑锋一转,嗤的一声,已在他的大腿划了一下。

    曲野樵虽然练有金钟罩的功夫,这一下正在他的筋脉划过,痛得他叫出声来,恶狠狠的双锤猛磕,凌云凤抽剑一看身向后,中国文化自为调和、适中。中国文化以伦理为本位,,剑尖上并无血痕,原来她的剑尖也被金锤碰得弯曲了。凌云凤试过一招,知他力大,不敢硬接,一闪闪开,扯直了剑尖,立即用轻灵的剑法,刹那之间,连进三招,杀得曲野樵手忙脚乱,不敢强攻,只好把金锤护身,舞得个风雨不透。

    这时,霍天都正在战到吃紧的分际,忽见凌云凤出现,又惊又喜,刚叫得一声,“云凤,你回来了吗?”高手比拼,哪容得稍稍分心?话犹未了,摘星本人早已一掌按到他的胸前,饶是他闪避得快一衣裳已给撕裂——要是慢了半步,只怕胸骨也得给他抓碎!

    大石后一声叱咤,龙剑虹现出身形,挥剑杀上,凌云凤道:“好,这个贼人就交给你了,他的金锤沉重,你要小心。”龙剑虹道:“知道啦,我会料理他的!”长剑一展,填上了凌云凤的位置,立即与曲野樵交手。

    凌云凤心想:“这贼人的功力虽然远胜剑虹,但要把她打败,最少也得百招以上。”便放心让龙剑虹替她,抽出身来,助霍天都夹击强敌。

    摘星上人正在施展杀手,忽觉脑后风生,头也不回,反手便是一刀撩去,他刚才一见凌云凤露面,便即留意她的武功,看了她和曲野樵交手这几招,知他剑法虽然不错,功力却还不如霍天都,当然更比不上他了。他用了全力,料想这一刀斫去,凌云凤定然抵挡不住。

    哪知凌云凤的这一剑奇诡绝伦,摘星上人听风辨器,明明听出她是刺向肋下的魂门穴,反手一刀挡去,却挡了个空。摘星上人暗叫不妙,急忙回身斜跃,说时迟,那时快,但觉剑气森森,刺人肌骨,凌云凤的剑锋倏的在他头顶削过,险些削掉他的头皮!

    霍天都又惊又喜,心想:“数月不见,云凤的剑法怎的精进如斯!”精神一振,立即反攻,长剑挥了半个圆弧,不待摘星上人站稳,便行削他双足。

    摘星上人大怒,身形一个盘旋,刀斫霍天都,掌劈凌云凤,刀掌两种截然不同的招数,他在同一时间使出,快似飘风,又狠又准,当真是武林罕见的绝技!但霍、凌二人双剑一合,更是妙到毫巅,但见两道银虹交叉穿插,倏的合成一个圆圈,摘星上人奋力一冲,只觉对方的压力沉重如山,哪里冲得出去?反而给逼得步步后退!

    双剑合壁的威力如此强大,不但大出摘星上人意外,即霍天都亦是始料不及!他最初的估计,摘星上人的本领逊于乔北漠一筹,他们夫妇联手,可以勉强与乔北漠抵敌,大约可以赢得摘星上人,但最少也怕得在五十招之外,方见胜负,哪知仅仅两招,便完全占了上风!

    两夫妇并肩出剑,矫若游龙,杀得摘星上人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曲野樵见状大惊,急忙把龙剑虹迫开,双锤疾舞,赶了过来。

    凌云凤叫声:“来得好!”陡发一剑,这一剑指东打西,若虚若实,曲野樵侧身一让,摘星上人看凌云凤的剑势指向曲野樵,他的摘星手以快、狠、多变号称三绝,立即抓着机会,横刀封着霍天都的剑路,一个“移形换位”,掌击凌云凤的后心。这变化确是又快又狠,哪知凌云凤正是要诱他上当,他快,凌云凤更快,摘星上人一掌击出,忽见凌云凤的长剑突然转了个弯,明晃晃的剑尖正对着自己的虎口!

    摘星上人始知中计,大吃一惊,急忙缩手挥手,霍天都趁势疾攻,一招“春云乍展”,跟踪急刺,摘星上人那一刀虽然把凌云凤的长剑荡开,但霍天都这一剑他却是无法抵御,正巧曲野樵侧身闪避,双锤又正朝着摘星上人这个方向打来,三面夹击之下,即算摘星上人武功再强一倍,也万难躲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俄顷之际,摘星上人突然使出了“死里逃生”的冒险解数,忽地将戒刀一掷,双手突然执着了曲野樵的手腕,将他的双锤移了过来,挡着两柄长剑,但听得“铛”的一声,接着一声怪叫,摘星上人那瘦长的身躯,箭一般地射上空中,曲野樵那两柄金锤则已跌落地下。

    原来霍天都要闪避他的飞刀,剑势稍为缓了一缓,摘星上人才得以利用曲野樵的双锤挡了一挡,但如此一来,他的性命是保全了,曲野樵却受了伤。凌云凤的剑尖戳中了他的手腕,霍天都的剑锋也削去他的一边膝盖,曲野樵双锤把持不稳,铛啷坠地。幸得摘星上人在飞身跃起之时,推了他一掌,这一掌的掌力使得恰到好处,将他推出三四丈远,虽然受了点伤,却兔去了被利剑穿心剖腹之灾。

    摘星上人在半空中一个筋斗,眨眼间已落下山坡,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掷刀、移锤、挡剑、发掌救人、飞身纵起,一气呵成,端的最快到难以形容,连凌云凤也看得目瞪口呆!待到龙剑虹也赶上来时,连曲野樵亦已滚下山坡去了。只听得山风送来曲野樵哀叫的声音:“我的金锤、我的金锤!”摘星上人骂道:“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凌云凤不觉笑出声来。”这胖贼人今番是大大亏本了。”龙剑虹拾起了这对金锤,笑道:“咱们乐得发了一笔横财,这对金锤,足够山寨里的弟兄吃半个月!”

    霍天都眉头一皱,心道:“她们的身子回到家中,心却还留在山寨!”但妻子刚刚回来,霍天都正自喜出望外,这一点点不愉快之感,迅即便烟消云散。

    两夫妻执手相看,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过了半晌,霍天都低声说道:“云凤,谢谢你!要不是你恰好回来,我的剑谱一定要给这两个魔头抢去了。”凌云凤笑道:“咦,仅仅几个月不见,你就这么客气起来了。夫妻之间,谢什么呢?难道我有了什么灾难,你也能坐视不救么?”龙剑虹见他们夫妻款款深谈,言归于好,心中大慰,笑道:“我到屋子里先给你们弄晚饭吧。你仍多谈一会。”龙剑虹替他们欢喜,凌云凤却看见了她的丈夫眉头大结,似有满怀心事!凌云凤呆了一呆,勉强笑道:“天都,你想什么?”

    霍天都道:“云凤,你刚才用的剑法甚为奇妙,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跟人家学的?”凌云凤笑道:“张大侠指点了我一些诀窍,又将玄功要诀借给我看,在那上面,我也领悟了一些上乘武学的道理,至于招数,则是我胡乱想出来的,不知能不能用?”霍天都道:“嗯,你的福份真是不小,居然读了这本武学奇书!我父子化了两代心血,才创出一套不完全的天山剑法,你仅仅两三个月的工夫,也创出一套来了!”凌云凤道:“我这套剑法也未完成呢。你别太夸奖我了。我得有今日的成就,也还是你的功劳。”这几句话,霍天都听来甚是舒服,微微笑道:“我有什么功劳,那是你自己的福份和聪明。”凌云凤道:“我说的不是客气话,我的这套剑法,就是从你的天山剑法变化出来的,想你也定然瞧出来了。”霍天都点点头道:“对了,我正有一个疑问想问你,你这套剑法,好像每一招都跟我的剑法相反,是不是这样?”凌云凤道:“一点不错,这也是张大侠启发我的,他叫我不必墨守成规,大胆自创新意,奇正相辅,殊途同归。据张大侠说,我这套剑法若是完成之后,和你原来的天山剑法一奇一正,正好相辅相成,谁都破不了谁,但联合起来对付敌人,那却是威力奇大,任何一派的剑术都不能和我们相抗的。连他的双剑合壁之术也得甘拜下风。我这是转述张大侠的话,也许他为了鼓励后辈才这样说的。”霍天都道:“张丹枫不会胡乱说话的。咦,难道当真会这样?”他一向认为自己的剑术乃是集中了各派的精华,是最奥妙最纯正的剑术,虽则他也认为凌云凤的剑术颇有精妙之处,但总不能和自己并驾齐驱,但这既然是张丹枫说的,又不由他不信。凌云凤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意,微笑说道:“咱们试过几招如何?看到底是不是如张大侠所说,谁都破不了谁?”

    霍天都沉吟半晌,说道:“你远道归来,连日奔波,又经过了一场恶斗,且回家歇歇,再比试吧。”

    两夫妻一同回家,霍天都指着庭院中几树梅花说道:“云凤,你不在家,这几树梅花也无人修理了。”他很担心妻子不能久安家室,所以在说话的时候,总是转弯抹角的来刺揉妻子的心意。凌云凤只是一笑说道:“这梅花不是开得很好么?”对他说话里暗藏的意思,佯作不解。

    吃过晚饭,歇息一会,新月升上梅梢,凌云凤道:“好,咱们可以开始试招啦!”霍天都嗜好剑术如狂,这时他正在冥思破解凌云风的那套剑术之法,胸中已有成竹,听凌云凤一说,便和她到庭院中站定,笑道:“你先出招!”凌云凤抱剑一揖,笑道:“接招!”突然间便是一招“玄鸟划砂”,剜锋打了几个小圆圈,向霍天都的手腕划去。

    霍天都道了一个“好”字,侧身发剑,反点凌云凤的脉门,他看出妻子的剑术招数与自己相反,即是等如预先知道了妻子攻击的方向,所以侧身一闪,便即避开,接着以最迅捷的手法抢攻,想在三两招之内,便要妻子扔剑认输。他想得不错,但交手之后,情形却完全两样,凌云凤攻击的方向是给他看准了,但其中变化精微的地方,却是他始料之所不及。按说他这一剑刺去,凌云凤若不扔剑,就非给他点中手腕不可,不料凌云凤却仍然强攻过去,随手抖起一个剑花,霍天都一剑刺来,恰恰投入圈中,双剑一交“鸣”的一声,各自分开,彼此都没有丝毫伤损。

    霍天都暗暗称奇,一个转身,绕到凌云凤背后,迅即又是一剑,这一招名为“大漠孤烟”,是他这次回山之后,最近才创出来的一招新招,凌云凤根本尚未知道,霍天都正在心想:“看你如何招架?”哪知凌云凤也好似预先知道他这一剑从背后刺来似的,突然翻身一剑,这一招奇泥绝伦,从霍大部绝对意想不别的方位刺来,霍天都大吃一惊,急忙闪剑防守,但听得又是“铛”的一声,双剑相交,自转了两圈,又分开了。

    霍天都心道:“果然真有点奇怪!”抖擞精神,使出天山剑法中的“追风剑式”,一剑快似一剑,片刻之间,只见剑光,不见人影!心想,如此一来,最少也可将妻子逼得步步后退。哪知凌云凤随意挥洒,每一招都是恰到好处,跟着他的长剑盘旋飞舞,就好像夫唱妇随一般,不论霍天都攻得如何快疾,双剑却永不硬碰,凌云凤的那把剑竟似附着他的剑一般。霍天都没法,突然心生一计,以最快捷的手法攻出一剑,剑到途中忽地煞住,这样收发随心,不但要剑术精妙,而且本身的功力也非达到极精纯的境界不可,凌云凤尚未曾达到霍天都的造诣,登时给他的长剑粘住,霍天都暗运内力,把凌云凤的剑压得微微弯曲。

    霍天都哈哈一笑,把剑收回,笑道:“不必比了,张丹枫的话,果然不错!”要知表面看来,虽然是霍天都赢了,但其实却并不是在剑法上赢的,而是在功力上赢的,夫妻两人都明白这一点,相对大笑起来,凌云凤心道:“天都真是好胜得可以!”霍天都心道:“果然她的剑法足以与我并驾齐驱,而且我的不足之处,正好可以由她补足。从今之后,我再与她切磋几年,天山剑法当可完成,我们夫妻二人,也可以天下无敌了!”

    凌云凤笑道:“以你看来,我们二人联剑,可以打败乔北漠吗?”霍天都道:“最少也可以打个平手了。再过几年,我有把握把他打败。”凌云凤道:“既然如此,我要请你帮一个忙了!”霍天都道:“什么?”凌云凤道:“请你与我同上昆仑,向乔北漠讨一个人。”霍天都笑容顿敛,失声叫道:“你又要去惹这个老魔头么?”

    凌云凤笑道:“你怕惹不起他么?你刚才不是说咱们二人联手,现在也至少可以和他打个平手。”霍大都皱着眉头说道:“不是怕他,但好端端的招惹他作甚?他又没有来犯我们。”凌云凤道:“我有一位朋友落在他们的手中,正受着他们的折磨,我非将她救出来不可,岂是无端的招惹他?”霍天都道:“云凤,你何苦多管闲事。天下的闲事多着呢,那管得了?我若答应了你这一次,只怕不消多久,你又有第二样事情麻烦我了,咱们还有安静的日子过吗?”

    凌云凤抑下怒气,淡淡说道:“最好是我死了,那就永远不会麻烦你了!”霍天都道:“我只是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而已,这也是为了你好呀!你却怎么与我说这些气话?”凌云凤道:“一点也不是气话,若是没有这位朋友,我早已死了。天都,我们做了十多年的夫妻,我要问你一句话:我若是有了性命的危险,你会不会救我?”霍天都道:“那我舍了性命也要救你!”凌云凤道,“你既然愿意舍了性命救我,现在就有一个曾经救过我性命的人,她正陷在极大的危险中,你就为了我的缘故,救救她吧!”当下将七阴母女的事情说了一遍,龙剑虹在旁边听她说到了伤心之处,想起阴秀兰的苦楚,不自禁的又一下流下泪来。

    霍天都也听得呆了,凌云凤道:“要不是有阴秀兰将解药给我,我早已不能活着回来见你了,还谈得到练什么剑术呢?天都,我现在不必你舍了性命来救我了,只要你和我同上昆仑一趟,把阴姑娘从虎口里救出来。”

    霍天都静默了一阵,叹口气道:“这么说来,你确是非救这个女子不可了。为了你的缘故,我也只好再下山一趟了!但愿以后不再有这样的事情。”

    霍天都终于答应了,龙剑虹收了眼泪,泛出笑容,她这十多天来,无时无刻不为阴秀兰焦虑,现在听得霍天都愿意救她,所以,她虽然笑得很勉强,毕竟还是笑出来了!

    凌云凤却一点也笑不出来!非但笑不出来,心头上越发觉得沉重了。因为她对丈大总是抱着期望,然而这次回来,霍天都又一次的给她绝望,她发现霍天都并没有分毫改变。

    霍无都还未知道他的妻子复杂的心情,好像他刚做了一件慷慨的事情似的,微笑说道:“云凤,我已经答应你了,你还不高兴么。哦,我知道了,你嫌我答应得不够爽快是不是?我起初不知道她曾对你有过救命之恩呀。说实在的,若不是为了这样,我固然不愿去,我也不愿你再去跋涉江湖了。唉,云凤,我一再的劝你不要在江湖厮混,你若听我的话,就不至于有那次性命的危险,也不至于欠下人家的大恩了。”凌云凤冷冷说道:“我的脾气和你一样,彼此都改不了。唉,我也但愿这次是最后麻烦你了!”正是:

    夫妻本是同林鸟,何事分襟各自飞。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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