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省总捕头余小二,带着一大群捕快闯了进来。
这些捕快各种口音,显然是来自各个州府,他们见人就拿,动作干脆麻利,经验老道,都是这碗饭的老手,因为有内应,布置周密,各路捕快之间相互配合默契,不到半个时辰,整个慈善堂已完全控制在余小二手中。
花园内数名捕快正在四处搜查。
堂丁躬身道:“禀大人,那怪兽应该就在这里,小的有数次都清楚地听见那怪吼声,就是从这小花园里传出去的。”
余小二朝正在搜查的捕快道:“找到了没有?”
余小二呶呶嘴:“让开,真没用。”
捕快退到一旁,神情却是有些不服。
他们然不知道,余小五大绝功之一的嗅觉的厉害。
捕快走近前似是不信。
余小二扬起手:“挖!”
捕快噘起的嘴张圆了,铁锹一阵猛挖花丛土下露出了一块铁板。
两名慈善堂堂丁面容变色,惊叫道:“就那怪兽!”
余小二地退后数步,挥手道:“快去请胡前辈来!快!”
这是地兽的后代,徐天良培育的新獒种天兽。
天兽进入花园,便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声,扑向铁板。
李天奎与胡大鹏掀开了铁板。
獒与狻猊的吼声,像沉闷的雷声在地下滚动。
整座花园的园外的房屋都在颤栗.
很得意,很开心的笑。
响起了管弦乐曲。
他取下断刀上的武林盟主令牌,伸出白净的手,去接十大门派早已准备好了的武林盟主衣装。
卜善慈惊讶地扭侧脸:“丁庄主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丁不一目不投向吕怀良:“我想吕少侠好像有话要说。”
卜善慈淡淡的道:“为什么?”
群豪同时进出惊呼之声。实在是太玄了。
“老夫是大行宫宫主?哈哈哈哈!”卜善慈发出一阵狂笑!
群豪扭歪了嘴,唐老太太像是中了风似的嘴角在抽搐,其惊愕程度可想而知。
吕怀良道:“忠福确是欧阳映雪,但却不是大行宫宫主。你刚才所说的事,前一半是欧阳映雪的遭遇,后一半大漠魔谷崖所说,却是你的经历。”
“是吗?”卜善慈浅笑道:“说说看。”
卜善慈抿唇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吕怀良端然地道:“我一直就不相信,连十大门派也难以对付大行宫,一个小小的慈善堂,居然能轻而易举地就将大行宫赶出杭州城外。”
吕怀良继续道:“我也不相信你有这么大的能耐,在杨谷琼出卖了大行宫黑营,杀了许复生之后,你还能及时地找到大行宫带营的迷宫巢穴,和欧阳映雪藏身的小乔墓。”
吕怀良正色道:“可据我了解,那是有人故意向他们透露了风声。”
卜善慈眯起了眼:“你说那人是我?”
卜善慈依然气度安然:“你说的很有趣。”
吕怀良并不在意他的嘲笑,眸光闪亮:“你与徐大川一直暗中勾结,他在阴冥大会明里露面,为的就是掩护你暗里的行动。他在迷宫穴抢走忠福的人头,就是为了不让杨谷琼看出被杀的并不是忠福,而你故意把欧阳映雪被擒的消息,告诉喝醉了酒的宋旗主,就是为了借杨谷琼之手除去欧阳映雪,结果欧阳映雪被残了,你已无后顾之忧,便又指证杨谷琼。一切的罪都有人顶了,你成有功之臣,于是便稳稳坐上了盟主宝座。”
卜善慈搓搓白净的手道:“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按你这么说,老夫不是在自毁自己的大行宫么?”
吕怀良正色道:“你早已将大行宫黑、白带营的人换过了,在交手中我就怀疑,黑、白带营的人为何这么不济事?”
“这话有道理!”廖天奎突然地嚷道:“那些宫丁尽是些在三流的货色。”
吕怀良凝眉道:“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先选中鹿子村下手?”
在漠死亡谷,被徐天良饶过一命的西门复!
寂静的坪埸中,响起了天然方丈等高僧的佛号声:“阿弥陀佛!”
“呼!”坪空飞来一个毛茸怪物,“冬”落地台坪地上。
丁不一、徐天良、杨玉、宋艳红和楚天琪跃下平台,台上只剩下了徐大川仍坐着。
丁不一指着地上的怪物尸体道:“这就是西门复豢养的吃人怪兽狻猊。”
吕怀良道:“我明白了,西门复之所以选中鹿子要村下手,是想一箭三雕。一是制造江湖混乱,二是向胡大鹏和徐洁玉报复,三是推出痴儿,以逼出徐天良。”
西门复沉哼了一声:“痴儿何在?”
任焉梦没动。
任焉梦眸子里混浊的目光消失了,取之代之的是一片清澈明亮的光亮:“你是西门复不是我爹,我爹是徐天良。”
说着,他走到徐天良身旁站定,并向余双仁投去一个深情的眼光。
群豪愣住了。
平台右侧椅是的武正君道:“这还得要谢谢西门庄主的千年冰蛊长虫。”
段一指急着抢口道:“我们要治好梦儿的痴病,一要寒冰室,二要冰蛊长虫,而这两样东西只有你西门复才有,于是我们便定了一条妙计……”
西门复嘴角扯一丝苦笑:“好妙计。”
武正君道:“其实如果你不让任焉梦练无形刀,不从小就用无花果药小浸泡他,他这痴病,神仙也治不好。”
唐老太太冷沉着脸,抬起了龙头拐。
然而,西门复却镇定自若,仿佛是有恃无恐。
此时,坪埸外官道上马蹄震响,大队官兵蜿蜒奔驰而至,将士的头盔、甲胄,在阳光渲染下,一片璀璨。
群豪怔住了,又出了什么事?
为首的一名武官和平南王爷袁功勋,跃身下马,带着二十余名锦衣怀走至台前。
怀良挺身而出:“袁王爷,你想干什么?”
袁功勋冷冷一笑,高呼道:“大内副统领徐大川接旨。”
徐大川飞身跃至袁功勋身前站定。
这是怎回事?群豪一片哗然。
袁功勋张大了嘴,踮着脚,就像一条刚被钓出水面的鱼。
锦衣卫副官手一挥:“动手!”
西门复瞪着眼:“徐大川,你也……”
捕快上前锁住袁功勋。
丁不一对余小二道:“钦犯欧阳映雪和叛臣袁功勋交给你,去向老爷子领功,剩下的人就交结我们处理,如何?”
丁不一道:“你这次立了大功,老爷子一定会给你晋级加官了。”
“我二十年没升官,这次也该升一回了。”余小二说着,手一挥,“咱们走!”
江春花打断她的话道:“不讲义气的人才能升官,你知道个啥?”
守在岳阳楼下的八名慈善堂堂丁,早已溜得无影无踪。
西门复脸色由青变紫,厉声道:“好,老夫今日认栽,后会有期。”
“哈哈!”西门复呵呵一笑,目光扫过四周:“老夫想走,谁能挡我?徐天良,你虽练有‘佛魔同道’之功,但在寒冰室老夫下了冰毒,你因运功逼毒,功力已打折扣,在野坟墓穴,你连欧阳映雪也打不过。”
话音刚落,一条人影挟着一抹蓝光射向西门复。
杨谷琼暗地运功解开穴道,拾起吕怀良掷在地上的毒短剑,向西门复出手了。
他明白他的罪孽除了鲜血来洗刷之外,已无他法,于是他选择了向西门复发动自杀性的攻击。
没有人阻拦他,也许大家都认为,这是他应该做的。
杨谷琼身子一斜,人倒了下去,在坠下平台时,身子分成了两段。
无形刀!群豪骇然大惊,西门复也练成了无形刀!
丁不一嚷道:“梦儿,杀了他!”
徐大川挥起独臂:“我们大家一齐上,看他能走得了?”
天空迅即飘来一片乌云,乌云遮住了岳阳楼上的阳光,向下压了下来。
一股狂飙刮过坪场,群豪只觉呼吸困难,几乎站立不稳。
西门复豢养的铁鹰到了!
铁鹰若将西门复带飞出坪场,谁能阻拦得住?
“砰!”平台碎裂了,狂风逼得群豪连连直退。
铁鹰再次扑击,爪嘴一齐抓、啄向西门复头颅。
群豪在狂风中振臂高呼,情绪十分激昂。
铁鹰头颈上被西门复嵌卡的小刀动了。
任焉梦和群豪都瞳目结舌,一时呆住。
“呀!”一声疯吼来自岳阳楼顶,花容容从楼顶飞下,扑向西门复:“痴儿在哪里?告诉我痴儿在哪里?”
一声惊天怒喝出自任焉梦之中。
喝声刚在空中进开,任焉梦已腾空抢到了花容容身前。
任焉梦与西门复同时落地,双手齐扬,对面一阵猛劈,急促而短暂的锤铁鸣响声,乍爆乍冷。
两人垂下手默然而立。
良久一人瘫软地倒下,周身迸出大团、大团的血花。
任焉梦走回到花容容身旁。
其实声西门复倒下地时,他的下半个身子已被任焉梦的无形刀劈成了碎块。
慈善堂岳阳堂的横匾被下来,换上了“桃花庄”的横扁。
丁不一强留杨玉夫妇、徐天良夫妇、胡大鹏夫妇和十大门派掌门,及一群少侠之辈在新桃花庄作客,小憩几日。
空中圆月皓洁,月光洒地遍地流银。
杨红玉站立在他身旁,低声道:“对不起,我来迟了一步,如果我能及时赶到,也许……”
杨红玉靠近他,轻劝地握住了他的手:“其实这些年来,我对你的感情,你也应该知道。”
楚天琪只觉得心跳骤然加快,她那滚烫的双手掌,传过来的阵阵热浪,传遍了他的全身,他好多年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
她瞧着他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道:“我还不算老,还能替你杨家生个儿子。”
杨红玉是个很会生育的女人,她能给杨玉添个孙儿。
客厅小房里。
欧阳映雪给余双仁的信中,说明了华温倩的死因。她是遭到了西门复侮辱后自刎而死的,死前曾留遣书要女儿替她报仇,但被西门复发现而烧毁。
余双仁噙着泪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西门复已死,被剁成肉酱,仇也算报了,除了为屈死的娘叹息之外,还能做什么?
丁不一道:“你爹是个聪明人,他用脚指夹笔也能写出很漂亮的字,我们就是从你爹用脚写的供词中,才得知一切事情真相的。”
待余双仁和贾无瑕离房之后,丁不一笑着对徐天良道:“想不到咱们俩竟成了亲家,到梦儿成亲的那一天,我一定要与你狼崽在酒道上分个高低。”
院坪里,左角站着钱小晴、白素绢、宋志傲、廖小瑶,宋孝忠。
钱小晴笑道:“我们三个争风吃醋的姐妹,到头来还是你最行。”
钱小晴道:“当心罗,他们一忙,你可要守活寡了。”
白素绢瞪圆了眼:“你……”
“嗯。”宋志傲点点头:“你确实不是当什么掌门、旗主的料,爹也打算将旗主辞了,和娘一起带着钱百灯爷爷,也去沙风堡。”
右角站着胡大鹏、徐洁玉、李天奎、任焉梦等人。
任焉梦固执地道:“不,我不去无名谷,也不在桃花园,就要去鹿子村!”
任焉梦绽嘴笑了。
坪中央站着沈素贞、白如水、苏小玉、江春花和丁非凡。
沈素贞道:“我看她也蛮班配的,她高低也是个黄山派的掌门人。”
说话间,姚云瑜奔了过来:“非凡!”
丁非凡转身就跑。
“谢谢四婆婆!”姚云瑜接过针刺,向丁非凡追去。
钱小晴、白素绢、廖小瑶走了过来。
白素绢据嘴道:“当然有,你没见过我给狼崽良哥做的易容手术吗?”
白素绢道:“帮忙可以,我保证给你们造个非常漂亮的媳妇,不过,我现在是青城派内外总管,又是武盟主岳母,忙得很……”
沈素贞正色道:“请霍夫人开个价。”
这时,厅内跑出了廖天奎、关世杰、霍安仙等人。
廖天奎抢着瓮声道:“杨玉夫妇走了。”
孙三娘晃着手中的字条:“这是他留下的。”
徐天良接过字条,凑着月光看去,原来是一首苏轼的“临江负”词,不觉吟道:
远处中悠悠传来了缠绵柔情的笛声。
杨玉取回了曾送给孙儿杨谷琼的红绳玉笛。
他和宋艳红不会再回来了。
世人都识破者,真有几人?
杨玉和宋艳红的选择,是否正确?
众人默立良久,终无答案。
(全文完)
一九九七年七月完稿于南门外红花坡,定稿于蒲菰子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