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喬知道,這一次她惹了大禍。
需要擔心的事情實在太多,謀殺卞唐太子?陰謀破壞兩國邦交?不尊軍令以下犯上?
隨便哪一條罪名壓下來,都足以至她於死地,她一生之中似乎從未如此衝動不計後果過,這其中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為何自己像是被鬼迷了心竅?
她已經不敢去看趙徹的臉色,對面那幾個女人的呱噪聲足以衝破中軍大帳的屋頂,她站在趙徹的身後,仔細回想著事情的前因後果,卻找不到任何一個微小的細節來為自己開脫。現在,她只能寄望於這件事不會連累燕洵,不會讓他為自己背上這個居心叵測的罪名。
“你們幾個說夠了沒有?”
陰冷的聲音突然低沉的響起,語調寒冷,帶著強烈的煞氣。幾名衣帶光鮮的少女頓時一愣,只見趙徹一身甲冑,面色如鐵,雙眼刀鋒般的望著幾人,一字一頓的沉聲道:“說完了就給我滾!”
“你!”一身鵝黃色衣衫的女子突然指著趙徹叫道,卻被另一個稍微年長的女子攔住:“小娥,不可對七殿下無禮。”
“弗姐姐……”
“既然殿下還有公務要忙,那我們就先不打擾了,不過此事我們絕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已派出信使,我國會即刻派遣使臣前來真煌協調此事。至於這位姑娘……”女子的眼神在楚喬身上緩緩的轉了一圈,淡淡說道:“殿下拒不交人,我們也無可奈何,就請七殿下暫時先為我們看押,他日再作計較,告辭了。”
說罷,轉身當先離開大帳,其餘幾名女子也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趙徹靜靜的站在大帳之中,望著隨風飄動的帳簾久久一言不發。
楚喬站在他身後,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心裡卻能想象的出他有多麼憤怒。對趙徹而言,此事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當場將她這個大逆不道的女人斬了,再不濟也要移交尚律院處罰,可是他現在將自己扣押下來,還拒絕交給卞唐的使者,所為的,到底是什麼?
楚喬發誓,如果他現在向自己揮拳相向,她絕對不還手。
突然,趙徹的背脊輕輕一震,彷彿有什麼話要說出來,卻努力的忍著不說。她的額頭緩緩流下汗來,手心潮溼,瞳孔微微收縮。
他,究竟要如何?可會藉此機會攀誣亂黨?皇帝一直在尋找燕洵的錯處,好將之除而後快,那麼現在,自己會不會成為這個藉口?
少女緩緩握起拳頭,不自覺的去摸索大腿處匕首。
趙徹轉過頭來,面色怪異,眼神炯炯的看著楚喬,可是突然間,他的嘴角緩緩咧開,然後……
“哈哈哈哈!”
巨大的笑聲登時響起,程副將等幾個驍騎營的將領突然走了進來,一個個捶胸頓足的轟然大笑,趙徹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豎著拇指嘆道:“好樣的!幹得好!”
這,是什麼狀況?
楚喬霎時間愣住了,不明所以的瞪大了眼睛。
“李策這個小子,早就該修理了。”
“什麼卞唐太子,跟個娘們一樣,整日穿紅戴綠,看著我老董都噁心。”
“毛病那麼多,就該有人殺殺他的銳氣。”
“小丫頭,你幹得好,誰敢對付你,咱們第一個不同意!”
楚喬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許久,才小心翼翼的輕咳一聲:“殿下,這件事,似乎不能這樣草率。雖然不知者不罪,但是我畢竟打了卞唐的太子,何況人家還是來給大皇祝壽的,就算再不濟,也得誠心誠意的去道個歉吧?”
“你打他了?”趙徹眉梢一揚,轉過頭去對著一眾大漢:“誰看到了?你們看到了嗎?”
眾人眾口一詞:“屬下沒看著。”
某人登時懵了,不明所以的向趙徹看去。
趙徹嘆了口氣,搖頭道:“不過說起來你也真是蠢,你要揍他也該找個沒人的機會下手啊。”
“是啊!”董大鬍子三八的上前說道:“殿下都跟我們商量好了,等這傢伙上路,就找個沒人的機會套上麻袋揍他出氣,非讓他鼻青臉腫的去真煌不可,沒想到你下手比我們還快。我們其實早就到了,隔得大老遠看你揍他,就是沒露面。”
楚喬看著一屋子眼睛冒光的男人,一時間真是欲哭無淚。
“放心吧,”趙徹很仗義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過去雖然看你不太順眼,但是現在你怎麼也是我的人,我不會虧待你的。”
那一天,冰湖解凍,冬雪已晴,大夏皇朝的春天,終於在夏初的尾巴上悄悄來臨了。
夜晚降臨,大營裡一片安靜,只有東邊一角,有隱隱的絲竹聲緩緩傳來,和這夜幕下的軍營顯得極為不搭調。記得程副將說這是卞唐太子的習慣,睡覺的時候沒有曲子就難以入眠,如今他受了這麼大的打擊,這曲子就演奏的越發哀怨了,活像深宮女子的思春之曲,楚喬坐在雪丘上,把玩著手裡的長劍。茫茫雪原之下,無數的燈火閃爍,冷月如霜,月光傾瀉,大營裡一片安靜,偶爾有巡邏的士兵走過,但因這裡不是戰場,難免鬆懈許多,少了幾分緊張的氣氛,多了繼續蒼涼的痕跡,楚喬輕嘆一聲:“所謂的千帳燈,也不過如此吧。”
“箏”的一聲脆響,突然傳來,楚喬低下頭去,只見卻是那把尚未出鞘的寶劍,發出錚然的聲響。她的眉頭輕輕一皺,唰的一聲,就將寶劍拔出劍鞘來。
此劍鍛造獨特,足足有四尺長,劍身青白,上面隱隱有暗紅色的紋浪,乍一看,還以為是未乾的血沫。
“好劍!”
讚歎聲頓時從身後傳出,楚喬回過頭去,只見卻是趙徹,一身黑色錦袍,一步一步的走上雪坡,徑直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說道:“叫什麼名字?”
楚喬微微一愣,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你自己的劍你會不知道?”
女子搖了搖頭:“這劍不是我的。”
趙徹點了點頭,也沒再問,右手提著一隻酒壺,仰頭喝了一口,隨手遞給楚喬,挑釁的揚了揚下巴。
女子搖頭一笑,說道:“你不用激我,我從不喝酒,喝酒只會誤事,或者愁上加愁。”
趙徹聞言卻是一愣,許久之後,才低聲說道:“以前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樣,但是後來卻漸漸不這麼想了。”
“趙徹,你今天這件事,做的有些糊塗。”
“是嗎?”趙徹輕輕一笑,仰頭喝酒,並不回話。
楚喬繼續說道:“你公然當著所有人的面這樣欺辱唐太子,見我打他而不露面,事後卻拼命護短,搞得眾人皆知,可知一旦洩露出去是何後果?你就真的那麼相信你的那些部署嗎?”
趙徹懶散一笑:“那我該怎麼辦?將你交出去送到尚律院?我自己本就想幹的事情,別人為我幹了,我為什麼要恩將仇報?”
“你不該是這樣的。”少女緩緩搖了搖頭:“趙徹,你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樣。”
“那我該是什麼樣?如聖金宮裡那些人一樣?整日爾虞我詐你爭我奪父不父子不子臣不臣?”
“住嘴!”女子厲聲說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趙徹的聲音突然變得冷冽,他目光悠遠的望向遠方,語氣陰沉的說道:“有些時候,我真想將這一切一把火燒了。”
男人低下頭來,緩緩說道:“我跟別人勾心鬥角十多年,從我會說話起就一直在為利益謀算,直到被髮配邊境戍邊,才算真正的閒散了下來。有時候,我覺得跟這些寒族子弟在一起,遠遠比聖金宮裡要舒服。那裡面是我的兄弟姐妹父母親人,可是他們對我來說,卻比洪水野獸還要兇狠。”
“楚喬,我今晚來只想問你一問,你來驍騎營,到底是為燕洵他日籌備後路的,還是真心想要效忠於我。”
楚喬面色平靜,她看著男人的眼睛,終於堅定的說道:“我只是想活著,一直以來,只是這樣。”
趙徹眼中頓時精芒一閃即逝,他緩緩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從今往後,你就要一心一意的跟隨我,無人可以再傷害你。”
女子鏗鏘跪在雪地上:“多謝陛下!”
燈火寥落,星子寂滅,回到營帳的時候,楚喬渾身上下的衣衫幾乎都已經溼透。泡在熱氣騰騰的澡盆裡,所有的思緒頓時間翻騰了起來。
真煌城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演戲的高手,同樣的,她也是。
夏皇誅殺穆合氏滿門,藉助皇三子、皇十三子、和魏閥的勢力,卻獨獨將他排除在外,並且派人百般試探看守,換作任何一個人,又怎會心無怨憤?
一個英明的皇帝,能夠容的下不開心耍小脾氣的兒子,卻容不下一個將所有的苦果都壓在心底心機深沉伺機報復的逆臣。
一個謀圖皇位的皇子,能容的下一個將憤怒表現在表面上的無能兄弟,卻容不下一個裝腔作勢忍辱求存將一切做的滴水不漏的競爭者。
沒有人會真的認為一個小小的箭術教頭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去毆打鄰國太子,背後的主使者是何人,幾乎一目瞭然。
她今晚留在那裡,就是為了等他。她不相信趙徹沒有派人調查過她,只要有心,對於她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奴隸,他不會一無所獲。所以,她拿著諸葛玥的長劍靜靜的等待時機,破月劍,是劍中極品,由鑄劍大師風雅子所鑄,他趙徹又怎會不識?
只要他知道自己和諸葛家的那些糾葛,就會認定當初自己跟著燕洵也是無奈之舉,因為自己殺了諸葛家的老太爺,無處可去不得不依附那個落魄的世子。
只要他知道這些,就會理所應當的認為,自己和燕洵之間的主僕關係只是利益驅使。也只有他抱著這樣的念頭,才有可能試圖收買自己為他所用。
爾虞我詐,欺上瞞下,你暗自竊喜的矇騙於我之時,焉知我不是順水推舟的敷衍與你,鹿死誰手,我們還要慢慢的看。
“人心?”面色冷冽的女子低哼一聲,緩緩閉上雙眼,靠在浴桶的邊緣:“不過草芥而已。”
長鷹撲朔,雄踞於聖金宮門,燕洵展開書信:撫卞唐之逆鱗,大局安穩,唯防魏氏一脈。
宮燈閃爍,火舌吞沒,看著信紙被燒燬,夏皇的新婿,燕北的世子下達了一條命令:三日之內,但凡從魏閥送進宮裡的奏摺,一律截下。
阿精聞言一驚,此事事關重大,一不小心,就會將幾年佈置下的勢力全數葬送,不由得質疑道:“世子,這樣的代價,會不會太大?”
“失去阿楚,代價更大。”
“世子?”
“阿精,”男子輕袍緩帶,面容如玉,微微揚眉:“你只要記住,阿楚的生死比任何事都重要,就可以了。”
阿精聲音上揚:“比燕北還重?”
燕洵淡淡一笑:“她若不在,我要燕北何用?”
阿精大驚失色,鏗鏘跪在地上,沉聲說道:“世子是燕北的世子,是大同的少主,是蒼生的希望,怎可因私廢公?怎可兒女情長?”
燕洵冷冷一笑:“我被打入地域的時候,燕北在哪裡?大同在哪裡?蒼生又有何人對我施與援手?我多年艱辛,忍辱求存,一為報仇,二為保護珍視之人,天下蒼生於我而言,不過糞土塵埃。”
阿精緊皺雙眉,賭氣的說道:“既然如此,世子為何要讓她落入別人之手,為何不將她護在羽翼之下?”
年輕的男子緩緩抬起頭來,眼神堅定的說道:“因為,我相信她。”
我相信她是蒼穹之上的雄鷹,相信她是百折不彎的刀鋒,相信她是唯一能夠懂我的人,必可與我站在一處,並肩風雨,共同戰鬥。
“阿精,我希望你們大同行會,能夠像效忠我一樣的效忠她,能夠像保護我一樣的保護她。因為有她在,我就是你們大同行會的領導者,是天下庶民蒼生的希望和福祉。她若不在,我必成魔!”
阿精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燕洵,看向這個行會多年來悉心效忠的男人。他們以為他必定會如燕世城王爺一般,愛民如子,崇尚大同,可是今日,在這間燈火閃爍的書房裡,他突然意識到以前所有的想法都是那般的錯誤。
他們在做一場豪賭,賭注滔天,卻頃刻就有可能顛覆!
“不必驚慌,”燕洵淡淡一笑:“我敢告訴你,就從未怕過大同會倒戈。燕洵不是燕世城,他不做棋子,不做傀儡,只為自己的心而戰。”
阿精低下頭去,語氣已顯淡漠冷酷:“世子如此,另屬下寒心。”
“無妨,”窗子突然被吹開一角,冷冽的風吹散了燕洵的鬢髮,他的眼睛望向很遠,聲音也漸漸飄渺,卻還是堅定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傳到阿精的耳朵裡:
“我要先是一個男人,才是你們的少主。”
冷風如鐵,他似乎嗅到了兵甲的味道。
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個小時之後呈上了羽姑娘的書案,夏執站在一旁,皺眉說道:“姑娘,這女子是燕世子的軟肋,早晚會出大事。”
“對,”邊倉沉聲說道:“成大事者,怎可兒女情長、不顧大局?”
“姑娘,要不要向上面並報,或者,先將這個女子掌握在手裡。”
羽姑娘面色淡漠,轉過頭去看向兮睿,緩緩說道:“你想說什麼?是掌握在手裡,還是殺掉以絕後患?”
兮睿一愣,頓時垂首說道:“屬下並無此意。”
羽姑娘冷哼一聲,緩緩說道:“你們知道什麼叫做強者?刀兵之強,不過百人之敵,謀算之強,不過千人之敵,權利之強,也不過萬人之敵。真正的強者,是內心堅強,無堅不摧,百折不撓,只有擁有這樣一顆鋼鐵的心智,才能無往而不利,不懼怕任何艱險,最終登上頂峰,達成世人所無法達到的高度。而什麼才算是真正的內心堅強,無情無義毫無牽掛羈絆?還是信念堅定永無貪婪之心?都不是,人皆有私念,所謂的白蓮之節,不過是寓言傳說罷了。真正堅強的人,必有想要誓死守護的東西。”
女子放下書信,緩緩嘆了口氣:“我終於不必再為少主擔心,他已經長大了,你們,以後就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不必再來請示我。”
“姑娘?”邊倉一愣,連忙叫道。
“慶幸吧,”女子閉著眼睛由衷一嘆:“多年的囚徒生涯,還沒有完全磨滅掉他心底對人性的信任。如果他今日是一個陰鬱狠辣,滿心仇恨,毫無半點信任感的瘋魔,那這裡面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回到燕北。”
“這個名叫阿楚的小姑娘,是上天賜給大同的希望和寶貝啊!”
原本以為這位卞唐太子必不會善罷甘休,趙徹等人甚至已經做好了在這裡打持久戰的準備。誰知第二天一早,李策就吵著要去真煌,一刻也不要在軍隊裡呆下去。
雖說不懼,但是如此一來,楚喬還是暗暗鬆了口氣。先不管這李太子到真煌之後會如何狀告自己,最起碼他肯走路,自己就減輕一分罪名。
三日後,卞唐太子的車駕,終於在驍騎營的迎接之下進入了真煌城!
這是多年來,兩國第一次派出皇親國戚,進行這樣的邦交。大夏皇朝極為重視,以三皇子趙齊為首,帶領百官親自迎接到十里開外。
沿途昇旗具備,鑼鼓喧天,百姓紛紛出城觀望,鐵甲軍旅護衛一旁。聲勢浩大,堪比皇帝出遊。
然而,卞唐的車馬剛剛到地方,只見馬車簾子一掀,一身明黃錦袍,外披黃色大裘的卞唐太子,就大步跨下馬車,步履沉穩,脖頸高昂,若不是頂著一張鼻青臉腫的臉孔,相信一切會更加完美。
趙徹和楚喬等人的臉色,霎時間變得要多麼難看就有多麼難看。就連卞唐的使者們也人人一副哭喪的表情。
他們萬萬也沒有想到,這位太子殿下這個造型也敢出來見人!
可憐了趙齊和大夏的文武百官,毫無任何心理準備,人人面色驚悚,一片慌亂。但是官場老手不愧是官場老手,眾人的反應一個比一個快,魏閥的家主魏光大人第一個行禮嘆道:“久聞李策太子人品風流,俊朗不凡,今日得見太子金面,果然是光彩照人,堪比日月。”
話音剛落,眾人立時爭先恐後的隨之迎上,文官們吟詩作對,一唱一和,直將李策誇得天上沒有地上全無,超越古今,乃古往今來第一美男。武將們沒這麼多花花辭藻,但也是極為捧場的豎著大拇指組合著他們所能想出來的詞:漂亮,美,太俊了。
李策哈哈一笑,突然牽動嘴角的傷口,一邊哎呦叫疼,一邊對眾人揮手致意,連聲“好說好說。”對於一片讚美之詞,倒是接受的心安理得。
不知道若是卞唐帝后在此,會做何感想。
好說歹說讓唐王的命根子上了馬車,一路號角吹奏,浩浩蕩蕩的向真煌城走去。誰知剛走幾步,李策太子就提出異議:“為何號角聲吹得像出征打仗一樣?”
趙齊一愣,心下再一次為自己沒親自去接他感到萬幸。這號角樂曲聲是有禮制的,出征有出征曲,凱旋有凱旋樂,帝王出行有帝王特用的儀仗,迎接貴賓也要按照對方的品級吹奏。如今一切都無不合規矩之處,卞唐又有何不滿意呢?
協商了大半個時辰,大夏不得不做出了讓步,轉瞬,靡靡之音頓時響起,在一眾衣衫光鮮的妙齡女子吹奏著軟綿的絲竹樂聲中,大軍再一次緩緩開拔。
李策絲毫不以自己臉上的傷為意,還不停的撩開車簾對著下面的百姓招手示意,笑容可掬,平易近人。
這傢伙,若不是隻刁狐狸,就是個真傻子。
楚喬暗暗一嘆,騎在馬上跟隨驍騎營一路將李策太子送進了聖金宮。
趙徹和程副將隨行入了宮。楚喬隨同一眾兵士直接回了驍騎大營,剛走到門口,忽見上空一隻黑鷹盤旋。一名弓弩手見了了,抽出腰間的弓弩,開弓就射了出去。誰知一隻利箭卻後擊而上,一下將他的箭打偏。
那隻大鷹見了越發囂張,嗷嗷直叫,圍著眾人轉了好幾圈,方才展翅而去。
“楚教頭!為什麼射偏我的箭?”
楚喬目光冰冷的看了士兵一眼,冷哼一聲,打馬就進了大營。
幾日辛勞,總算有時間休息,眾人剛一回到大營,除了站崗放哨的衛兵,全都陷入了睡眠之中。
楚喬穿了一身尋常的便服,順著側門悄悄走了出去。
天氣漸暖,赤水湖已經解凍,遠遠望去,只見湖岸邊上,一名男子長身玉立,一襲白衣,微風吹來,說不出的瀟灑倜儻。
楚喬上前一笑,說道:“你在那擺造型給誰看呢?”
燕洵轉過身來,溫和一笑,上下打量了楚喬幾眼,說道:“可害怕了?”
“沒有。”女子狡黠一笑:“從小就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嘴硬。”燕洵失笑:“整個皇城都知道了,你也算成了一次風雲人物。”
楚喬一愣:“整個皇城的人都知道了?那沒人上奏嗎?”
“趙徹說沒瞧見你打人,整個驍騎營統一口風,就連那個卞唐太子都不承認被你打了,硬說是自己摔的。連苦主都不追究了,皇上還能如何。”
楚喬掩嘴笑道:“早知如此,我就該打的更用力些。”
“阿楚,軍中生活可還習慣?”
“還好,”楚喬點了點頭:“趙徹對我並不信任,屢次試探,不過情況並不糟糕,一切還在掌握之中。”
燕洵默默點頭,緩緩說道:“恩,你自己小心些,若是事不可為,也不要勉強。”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我不多留你了,這塊令牌,能驅使大同行會的人馬為你效力,你在外面,或許用得著。”
楚喬接過木牌,只見樣式古樸,上面刻著一隻巨大的海東青,背面寫著一個“同”字。
“我先走了。”
“燕洵!”
男子轉過頭來,不解的向她望來,楚喬也驚異於自己一時之間的失態,尷尬的笑了笑:“路上小心些。”
燕洵一笑,笑容和煦如楊柳春風,衣帶飄飄,策馬而去。
楚喬默默站了許久,待他的身影消失不見了,才緩步向驍騎營走去。
“籲”的一聲,燕洵翻身跳下馬來,對著迎上前的幾人沉聲說道:“怎麼回事?”
阿精連忙回道:“魏舒遊連夜派人收集了姑娘毆打卞唐太子的消息,並收買了驍騎營的兩名士兵為證,就要趕往聖金宮了。”
“魏舒遊?”
燕洵停下身子,緩緩說道。
“世子,我們該怎麼辦?雖說唐太子怕丟臉不追究,但是一旦事情被擺在檯面上,姑娘還是在劫難逃。”
燕洵眼光一寒,沉聲說道:“通知夜組,讓他們處理。”
阿精一愣,喃喃說道:“世子是要?”
“殺了魏舒遊。”男人的眼睛頓時變得比豺狼還要兇狠,哪裡還有剛才一分半分的柔和,語調陰沉的緩緩說道:“他已經活的夠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