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國仁也不再繼續解釋,迴轉身,命令大家開拔,朝來路搜索。
趙半括看了那個女俘虜一眼,這個自稱阮靈的女人,趙半括直覺她並不簡單,肯定不像她説的那樣,只是一個跟着日軍的普通人,也不會像軍醫猜測的那樣是女特務。因為一般女特務都只會活動在各個大城市裏,利用她們的容貌和身體進行情報刺探。阮靈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加上無意識的幾個動作裏流露出來的氣質,都説明了她就算是特務,也一定是很高級那種這樣一個人,出現在這個窮兇極惡的野人叢林裏刺探個卵的情報啊!
而且,小刀子沒有死,而是被日本人抓起來做人質,只是她口頭説説的事情。
即使是真的,最終目的顯然也是為了要挾。趙半括自嘲地想,這支隊伍有什麼可值得要挾的?到現在再看,無非就是那架德國飛機上的東西,這麼一來,這其中的水就很深了。不過,既然小日本想要挾他們,顯然他們有被要挾的價值,只是他們不知道。
而阮玲費那麼大勁,把隱藏得如此之深的曹正兑主動暴露出來,還毒死他,除了説明她當機立斷並且心狠手辣,在極端不利的情況下能迅速找到對峙的資本外,也解釋了她明白日本人一直跟着他們,但又不趕盡殺絕的原因。現在看來,日本人會這麼做,原因是他們也不知道那個東西在哪裏。
想到這裏,趙半括很有些佩服這個女人。
現在已經可以肯定,美國人拿到了那個東西,並且放到了某個地方,於是他們現在只需要找到它,而唯一的問題就是,這東西在哪兒?
目的地已經呼之欲出了:那片刻滿單詞的樹林。
這是美國人留下痕跡最集中也最多的地方,而且他們還特意刻下字來強調,當時趙半括以為他們是瘋了,現在想來,那裏一定有什麼線索。
想到這裏,趙半括的心終於安靜了下來。多日的勞累讓他已經處於崩潰的臨界點,不光是身體上的疲勞,心理上的壓力和毫無頭緒的任務讓他異常壓抑。現在,終於要走回去了,他明白,這是最後的旅程,走完這一段,他再也不想看到這片詭秘的叢林。
一路上長話短説。也許是因為有了阮靈的指引,回程倒是出乎意料的安寧,沒有再遇到鬼子的任何部隊。值得一提的是,在阮靈的指點下,他們還發現了幾個隱藏在紅線道路附近的小型日軍軍營。
雖然這些軍營非常的簡陋,也沒有多少人駐紮,但這依然讓他們吃驚,因為這表示日軍的戰略部署居然真的延伸到了這裏,從軍情角度來説,他們簡直是瘋了。但趙半括知道,這其實代表着日軍對飛機上東西的志在必得,哪怕是修建據點,逐步掃蕩這片浩大的叢林,也要找到。
其他人倒是驚歎不已,雖然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沒有人提出要去端兩個日本鬼子的據點之類,但廖國仁讓王思耄把這些地點座標都記下來,想必是回去以後要作為重要情報上報。
在這時候,廖國仁表示要把這功勞讓給大家,但是,沒有人作出什麼表示,好比走出這片河谷的第五軍的殘兵,活着,就是對自己最大的褒獎。
不過,在趙半括的層面,他的心態有了微妙的變化。以前,他覺自己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兵,只不過是莫名其妙地捲入了一個神秘任務裏。現在又一次確認了這一點,卻和以往一定會有的焦慮不安不同,這時趙半括忽然有了一種存在感。
在正面作戰的大型戰場上,士兵們只是一個個數字,他們都清楚自己扮演的是炮灰的角色,即使你幹掉了二十個敵人,並且一點血都不流地活下來,你也只是個優秀的炮灰而己。
但現在趙半括能夠隱隱感覺到,自己在參與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究竟那是什麼,即將揭曉。雖然,他已經真的不在乎了,但是,如果能知道那是什麼,也算對得起這些天來的地獄生涯。
幾天後,疲憊行軍的隊員們隨着長毛的一聲唿哨,打起了精神,趙半括撥開身前的枝蔓,眼前的林間空地裏,突元地出現了一片混亂不堪的情景。和之前路上茂密的樹木相比,這裏的植物有明顯的被子彈衝擊過的痕跡,東倒西歪的樹木顯示出大量子彈傾瀉射擊的恐怖威力,殘缺的樹枝和亂葉裏夾雜着許多大小不一的子彈殼。
這個地方不能説是熟悉,但絕對曾經讓趙半括他們印象深刻,在這裏究竟曾發生過什麼,以致毛子和鬼子兩羣人在這裏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瘋狂射擊,卻少了許多交戰後應有的痕跡?這依然是趙半括他們猜測不透的。
但重新看到這片樹林,他們知道目的地到了,附近就是那些美國人刻有單詞的樹林。趙半括蹲下身去,撿起幾個彈殼在手裏把玩,心裏感慨萬分。上一次他們經過的時候,還能判斷出是兩撥人在不同的時期留下的,現在又經過了幾天雨水腐蝕,已經看不出奇怪的痕跡。這個地方徹底變成了一處小規模戰爭的遺蹟,毫無特別之處。
軍醫看着這一地的狼藉,喘着氣罵道:奇怪奇怪,上次路過覺得這裏很詭異,心裏發毛。可他奶奶的,現在看到咋反而覺得有點親切了?
長毛一反常態,沒有嘲笑軍醫,而是很感慨地説道:因為我們現在知道,咱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趙半括默默在心裏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