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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槍聲在山谷中迴盪着,隱約的傳到了石洞裏。

    “槍聲的!”鬼冢耳朵一豎,警覺的説道。

    “嗯,應該是寒生那邊出事了,我説過只要跟着他們,就一定能逮到機會下手的,好,現在熄滅篝火,鬼冢前面開路,我們上去看看。”黑澤點點頭説道。

    “臭鼬還沒烤熟呢,要不要吃完了再去?看着都令人眼饞,肚子飽了人才會有體力嘛。”黃建國小心翼翼的説道。

    “不行,”黑澤斷然拒絕道,“時機轉瞬即逝,建國君,現在還不是到你我享受的時候,等事情結束了,我帶你到東京銀座去吃藍鰭金槍生魚片,但現在必須馬上出發!”

    “是。”黃建國只得站起身來,跟隨在了黑澤的身後。

    月光下,望着他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叢林裏,山洞對面的野芭蕉林中,那個清癯乾瘦的身影悄無聲息的來到了石洞口,抓起烤的半熟的臭鼬,扯下一條腿來,湊到鼻子下面聞了聞,“好香啊,”隨即從口袋裏摸出一隻小調料瓶,往上撒了點鹽面,然後一口咬下去,撕下來塊肉在嘴裏不住的咀嚼着,“好味兒,貧道餓壞了。”

    叢林溪水岸邊上,鬼冢警覺的在前面走着,鼻子不時的嗅嗅,他感覺到了離追蹤的目標已經越來越近了。

    轉過山坳,黑黝黝的楠木林中鬼火憧憧,“嘎……”高高的樹梢上傳來幾聲怪鳥突兀的嘶叫。

    此刻,鬼冢發現了小溪的岸邊有些動靜,於是打了個手勢,黑澤等人停下了腳步。淡淡的月光下,有一個在蠕動着的黑色土包,偶爾發出“吱吱”的叫聲……

    定睛細瞧,竟然是一大羣老鼠黑麻麻的爬在了一個亂石堆上,而且都在奮不顧身的往石縫裏面鑽。

    “這是什麼?”黃建國感到渾身發緊,戰戰兢兢的問。

    鬼冢的鼻子不停地翕動着,回過頭來壓低了聲音對黑澤説道:“血腥氣的,下面的,新鮮屍體的有。”

    黑澤腦筋一轉,隨即吩咐道:“打開,看看是什麼人死了。”

    鬼冢走上前,腹腔一縮,對着那些黑色的老鼠猛然間噴出一口屍氣,老鼠們“吱吱”大叫着一鬨而散,露出一座卵石壘成的墓穴。

    黃建國上前幫忙撤去石塊,裏面仰臉躺着一具年輕男屍,面部肌肉扭曲,嘴角上的鮮血和口涎濕滑滑的,胸腹部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吳中校的人,槍傷的不是,開膛的,動物的幹活。”鬼冢藉着月光觀察着説道。

    “那會是什麼動物乾的呢?”黑澤疑惑道。

    黃建國的嘴角慢慢的現出一絲獰笑,目光中露出貪婪的神色,轉過頭來懇求的望着黑澤。

    黑澤明白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

    黃建國悄悄地的俯身到了屍體的上面,雙手輕輕的摩挲着死者的面龐,然後温柔的將嘴唇按在了其黏糊糊的嘴巴上,舌頭挑開其牙牀,隨即用力的吮吸了起來。新鮮的屍氣源源不斷的吸入了肺腑,還有一些鹹滋滋的淤血和滑嗒嗒的黏液也連在一起吃進了嘴裏……

    “建國君,味道好麼?”黑澤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問道。

    黃建國的嗓子頭“呼嚕呼嚕”的直響,含糊不清的嘟囔説道:“就是有點午餐肉的味兒。”

    鬼冢在一旁看得是面紅耳赤,不停地抓耳撓腮。

    黑澤瞧在了眼裏,於是點點頭,説道:“餓了?你也去充點飢吧。”

    鬼冢聞言二話不説一頭拱進了屍體裂開的肚子裏,叼出一根滑膩膩大腸,“噗”的咬破了,黃綠色、黏糊糊的糞便自嘴角滴嗒嗒淌下來,臭氣撲鼻。

    鬼冢二次將腦袋伸進去,聽得“吱”的一聲慘叫,竟然咬掉了正在腹腔內進食的半個老鼠頭……

    黑澤也感到飢腸轆轆,目光瞥向了老鬼。

    老鬼咧開了嘴巴,抽出半截武士刀“唰”的一下,利落的割下死屍的生殖器,遞給了黑澤。

    黑澤嗅了嗅,用牙齒咬破陰囊皮,銜出一個圓圓的睾丸入口,舌頭一卷,嚼都沒嚼就滑溜溜的嚥了下去。

    黃建國吸完了屍氣,起身時順嘴咬下來半拉舌頭和一段多肉的齲齒牙牀,津津有味的吃起來了。

    “行了,時間不早了,趕緊繼續追蹤他們。”黑澤吞下另一枚睾丸,然後厲色命令道。

    於是幾個人在溪水中洗去臉上和手上的穢物,並且漱了漱口,然後繼續上路。

    “他們,前面的一刻鐘。”鬼冢説道。

    黑澤擺了下手,吩咐道:“開路。”

    趟過小溪,回頭望去,那羣黑鼠重又扒回到了死屍的身上,“吱吱”叫着大吃起來。

    山風襲來,楠木林發出陣陣怒濤聲,彷彿是靈魂在吶喊,陰風嗖嗖,黃建國頓覺頭皮發麻,趕緊伸手入袋,握住了冰涼的手榴彈,心情才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們走遠了,誰也沒有聽到卵石墓穴旁的溪水邊,一個消瘦清癯的身影在不住的嘔吐着:“貧道實在是受不了啦……”

    熱帶雨林深處,胡康河谷內長滿了高聳入雲的望天樹,樹與樹之間到處拉着各種藤類植物,相互纏繞絞殺着,有的雞血藤被絞成了麻花形,皮破處滴滴答答的滲出鮮紅的血滴。半空裏垂下些奇形怪狀的大豆莢,不時的開裂,堅果掉落到谷底溪水中,“噗通”一聲,不經意間嚇人一跳。

    清晨,山猿帶着盧太官等人終於來到了這裏。

    白色的薄霧在林間靜靜地漂浮着,一層層的,恍若仙境一般,跨過了一根橫在溪水上的粗大的枯樹,前面在直徑約七八米的兩株望天樹之間露出一個天然的石洞口,上面垂掛着數條雞血藤,如同門簾一般。

    “禿頭婆婆就在這裏了。”猿木放下明月,對大家説道。

    盧太官四下裏打量一番,目光望向了戴秉國少尉,詢問道:“少尉,來過這裏麼?”

    戴秉國少尉答道:“不,長官,我們在雨林中生活了三十多年,還從來不知道這個地方。”

    猿木拉着明月的手,率先走入了石洞,盧太官擺了下手,大家魚貫而入。

    進入洞口後,發現裏面是一個寬敞的大石廳,高高的洞頂有着一條窄窄的長裂隙,些許光線從縫隙中折射下來,因此石廳內並不顯得十分的暗淡。

    石地上爬着黑麻麻的無數鬼蛐蛐,身長足有三寸許,頭圓胸寬,大顎發達,張開着暗紅色的咀嚼式口器,油亮亮的翅膀,背上馱着一面碩大的發音鏡,兩根長長的觸鬚在不停地擺動着。

    “這是什麼鬼東西!”明月發出了一聲驚呼。

    “別怕,它們是我的小蟲。”猿木輕聲安慰着明月,然後口中一聲唿哨,那些鬼蛐蛐立刻兩面一分,讓出一條通道來,猿木拉着明月從中間走了過去。

    石室的盡頭是個大石台,上面散落置放着幾個大青石塊,正中的巖壁上有個凹陷,裏面端坐着一個人,光線朦朦朧朧,看不清此人的相貌。

    盧太官小心翼翼的自鬼蛐蛐讓開的通道中走了過去,登上了石台,來到了石壁前,定睛細瞧凹陷內端坐着的那個人,不由得大吃一驚。

    此人長着光光的禿頭,面上層層疊疊的皺紋,兩隻眼睛呆滯而空洞的凝視着前方,衣服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整個人就彷彿是一座石雕,沒有絲毫生氣,看得出來,她已經死了。

    “嬸孃!”盧太官驚呼道。

    “婆婆不吃也不説話,這個樣子已經很久了。”猿木在身後説道。

    “她已經死了……”盧太官哀傷的説道。

    “沒有死,媽媽才死了呢,這是婆婆説的。”猿木憨裏憨氣的分辯道。

    唉,這個笨蛋,也難怪,畢竟不是人啊,盧太官沮喪的想,禿頭老婦死了,桃花江那64名羞山吳家子弟的魂魄也就無從尋找了,自己還死了一個保鏢,看來這次行動是徹底的失敗了。

    “盧先生,你嬸孃禿頭老婦死了,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呢?”明月頗感同情的問道。

    “這茫茫的原始雨林,我到哪兒能找得到吳家子弟的魂魄呢?惟有帶走嬸孃的遺骸,葬到鄱陽湖谷去,完成她的遺願罷了,”盧太官轉過身來,對戴秉國少尉等人説道,“少尉,嗯,這麼説吧,你們在異國他鄉呆了幾十年,對大陸家鄉的情況已經不瞭解了,現在大陸是共產黨的天下,而你們是國民黨軍人,被稱之為‘蔣匪軍’,回去後肯定會受到審查和清算,弄不好命都沒有了。我想,你們還是考慮一下,願不願意跟我到香港去?”

    戴秉國少尉吃了一驚,説道:“長官,我們是抗日軍人啊,難道中國現在和日本鬼子和好了?”

    盧太官苦笑了一下,緩緩説道:“日本人於1945年戰敗就已經投降了,我們中國是戰勝國,可是國共兩黨緊接着又打起了內戰,蔣總統的國民黨敗退渡海到了台灣島,大陸則在1949年成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與在台灣的中華民國是出於對立的戰爭狀態。至於日本,四年前便同中國建交了,現在已經成為一衣帶水的友好鄰邦,侵華戰爭的賠款也不要了,和中國遠征軍浴血奮戰的那個年代完全不同啦。”

    戴秉國少尉聽罷頓時臉色慘白,半晌説不出話來了。

    “跟我走吧,香港現在還是在英國的管轄下,你們不但不會受到迫害,而且還會受到熱烈歡迎的,二戰結束三十多年後,遺忘在熱帶雨林中的中國遠征軍人還剩下了最後的五個人,這將是世界爆炸性的新聞,放心吧,我可以提供你們五個人後半生所需的一切生活養老費用。”盧太官由衷的勸慰道。

    “我們想回家。”江西婺源姓黃的老兵説道。

    “是啊,我的老爹老孃不知還在不在了,我一定要回去家鄉。”那個湖南邵陽的老兵痛苦的説道。

    “我離家時,兒子還未滿月,現在算下來都三十多歲了,也早該成家立業了,不行,就是那邊殺死我,我也要見我兒子和我老婆最後的一面啊……”安徽桐城的老兵嗚嗚的哭了起來。

    “長官,我們必須要回到家鄉,要回去找到我們的親人。”戴秉國少尉含着熱淚堅定的對盧太官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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