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心俱是一緊,大家眼巴巴的望着渾身流着粘液髒兮兮的寒生,驚愕的説不出話來。
寒生扭動着身軀,慢慢的爬了起來,伸手抹去臉上的粘液,回過身來衝着房前緊張的蘭兒一笑……
一顆提着的心終於放下了,蘭兒轉身進屋端出一盆熱水和兩條毛巾來到寒生身旁,仔細的為他輕輕的揩拭着,一面悄悄地流淌下來兩行熱淚。
“最後一場,由白狐親自出戰。”老翠花大聲的説道。
眾人剛剛放下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白狐親自出場,牠肯定是所有動物仙兒裏面道行最高的,寒生豈不是危險性更大了?
巨蟒伸過碩大的腦袋湊到寒生身上嗅了嗅,臉上露出一種慈愛的表情,隨着白狐一聲唿哨,才戀戀不捨的退了回去。
蘭兒拽住了寒生,輕輕的搖了搖頭。
老翠花喝止了蘭兒,説道:“蘭兒放心,其他人退下,只有寒生才能夠對付得了白狐。”
老祖在房前緊緊地拉住了兩個蠢蠢欲動的孩子。
山風凜凜,白狐與寒生相對而立,在場的所有人與動物們都安靜了下來。
白狐望着寒生明亮清澈的眼睛,點了點頭,然後輕輕的轉過身去,慢慢的舉起了尾巴,將屁股對準了寒生,驟然間白毛向兩側一分,“噗”的一聲巨響,自肛門中噴射出一股黃煙,將寒生團團籠罩住了……
寒生驀地心念一動,瞬間進入了“老牛憋氣”,切斷了呼吸,昂首默默地矗立在黃煙裏。
其他人儘管站在圈外,但多少還是嗅到了一絲飄過來的奇臊氣味兒,頓覺腦中一陣眩暈,司機小趙已經迷迷糊糊的倒下了。
一絲外來的意念鑽進了寒生大腦中的意識裏,他覺得眼前豁然開朗,自己站在一座高高的山峯上,腳下一側是一望無際的茫茫林海,鬱鬱葱葱的樹林裏自由自在的生活着不同種類的動物和昆蟲,另一側則是煙波浩渺的鄱陽湖了,水天一色,湛藍色的天空中有幾隻黑色的山鷹張開翅膀在滑翔着……沒有船隻,也看不到岸邊的化工廠和那些滾滾的濃煙,一切都是那麼的恬靜、那麼的自然和諧與生機勃勃。
“太美了。”寒生由衷的讚歎道。
一頭白狐靜靜地蹲在寒生的身旁,雙目噙着眼淚凝視眺望着遠方。
“這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寒生感覺到了白狐的發出的意念。
“是人類打破了這裏的和平與寧靜。”寒生嘆息道,但是卻聽不到話音,他明白了這是自己的意念。
“你是普通的人類,怎麼可能閉氣這麼久呢?”白狐傳過來的意念説道。
“我學了一種‘癔症神功’,基礎就是‘老牛憋氣’,可以達到數個時辰呢。”寒生告訴牠。
“如果人心都是像你這樣的善良就好了。”白狐道。
寒生想了想,發出意念説道:“我看見你用爪子接住了射出的子彈,那是‘蠅眼’的功夫麼?”
“‘蠅眼’?我不知道啊,我已經修煉了千年,獵人的槍彈是傷不到的,可是其他動物卻越來越少了。”白狐幽幽道。
“哦,對不起,我很難過。”寒生歉意的説道。
白狐望着寒生,緩緩説道:“你也能像我一樣接得住槍彈麼?”
寒生搖了搖頭,嘆息道:“癔症神功的第一二關都過了,但是第三關‘精神崩潰’卻不知道從何處下手?”
“精神崩潰?凡是吸入我毒屁的人類,都會精神錯亂,最後崩潰的,你們稱做是‘精神病’。”白狐解釋道。
“我可以試試麼?”寒生問白狐道。
“嗯,你可以先少吸點,感覺感覺,但是記住,萬萬不可吸入太多。”白狐建議道。
寒生點點頭,意念一鬆,不料一下子沒掌控好,憋了半天氣,肺葉一張“呼”的接連深深地吸入了好幾口,頓感奇臊無比,平生僅見,胸中猛的一窒,向後便倒……
寒生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隨即便不省人事了。
動物仙兒們再次歡呼了起來,個個摩拳擦掌、霍霍欲試,因為已經事先約定了,人類一方若是敗了,將會被分食掉。
“吱……”白狐一聲悠長的唿哨驟然間響起,然後扭過頭來,意味深長的望了老翠花一眼,帶着眾動物仙兒們離去了,傾刻之間,嘈雜之聲漸杳,鄱陽湖谷終於靜了下來。
老翠花高叫一聲:“大家不要動寒生!”説罷,自小翠花背上縱身躍下,跳到了寒生的身上,不見了……
馮生一直痴呆呆的瞪着眼睛,望着這一幕,自己從事公安工作二十來年,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荒唐的事情,他用力掐了掐臉上的肉,這絕不是在做夢。
“迷信……”他口中喃喃的説道。
寒生靜靜地躺在那裏,朦朧的意識中,他依舊是仰面躺在了地上,天空中月色清冷,雲隙中露出點點繁星……這時,視覺中出現了侏儒老翠花的身影,奇怪的是,她的身子是倒立着的,頭在下面,而光光的兩隻腳丫子卻伸向了夜幕之中……只見她姍姍來到面前,如斗的腦袋湊到了臉前,碩大的眼睛仔細的注視觀察着自己,然後一板一眼的説道:“寒生,白狐説你吸入了太多的屁,已經精神錯亂了,你説説現在有怎樣的感覺?”
寒生的嘴巴依舊是發不出聲來,意念告訴老翠花道:“咦,老翠花,你怎麼在空氣中倒立着?”
老翠花一愣,伸出四根手指問道:“這是幾根手指頭?”
“四根。”寒生意念道。
“錯了,老孃這裏明明是兩根嘛。”老翠花不滿意的説道。
“四根。”寒生肯定道。
老翠花皺了皺眉頭,疑惑着説道:“看來你瞧東西不但顛倒,而且辨別某些凸起物體數量的能力有了成倍的提高。”
“你這是什麼意思呢?”寒生不解的問道。
老翠花伸出了一隻手:“這次有幾個手指頭?”
“十個。”寒生即刻答道。
“你動動腦筋想一想,老孃一隻手上如何長得十個手指頭呢?”老翠花説道。
是啊,一隻手上有十指,老翠花原本不是這樣畸形的啊?道理上也説不過去的呀,寒生尋思道。
“你的精神已經完全錯亂了。”老翠花肯定道。
“是‘精神崩潰’麼?”寒生問道。
“不知道,但這樣下去,你遲早會崩潰的。”老翠花搖頭道。
“接下來莫不就是‘迴光返照’了麼?”寒生忐忑的追問道。
“癔症神功,”老翠花歉意的説道,“老孃也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因為鬼魂是無法來修習的,不過,以你目前真魂錯亂……”
“我的真魂怎麼了?”寒生驚道,因為耶老曾經告訴他説,天地人三魂,只有人魂,也就是真魂是永遠老老實實、安分守己呆在體內的。
“真魂也就是你的命魂,管着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等七魄,據説就是藏密所講的人體從頭頂到胯下會陰穴中脈之上的七個脈輪。其中屍狗魄在頂輪,伏矢魄在眉心輪,雀陰魄在喉輪,吞賊魄在心輪上,並同時與雙手心和雙腳心相連,非毒魄在臍輪,除穢魄在生殖輪,臭肺魄在海底輪。人體的七魄同歸命魂所掌,人的生命就是從命魂住胎而產生的,命魂住胎之後,將能量分佈於人體中脈的七個脈輪之上,而形成人的七魄。魄為人的肉身所獨有,人死之後,七魄隨之消散,而命魂自行離去,生命也就沒了。”老翠花詳細的講解道。
“哦,是這樣。”寒生領悟着。
“目前,你的真魂受到了白狐千年修行的毒屁刺激,導致了伏屍魄和吞賊魄的變異……讓老孃好好想一想……”老翠花似乎在絞盡腦汁的苦苦思索着什麼。
許久,老翠花才若有所思的説道:“伏矢魄在眉心輪,也就是中原人所稱為‘天目’的位置,你那兒現在已經有了變化,吞賊魄在心輪上,且與手腳相連……”老翠花忽然面露喜色,匆匆説道,“寒生啊,看來你已經開始滋生‘蠅眼’了。”
“‘蠅眼’?”寒生一愣。
“嗯,”老翠花解釋説道,“‘蠅眼’視物的反應速度是普通人的兩百倍,以目前正常視力的雙眼來説肯定是做不到的,所以,應該就是伏矢魄在甦醒了,你的第三隻眼睛。”
“你是説我開了天目?”寒生疑惑道。
“不,不是中原道家所説的‘天目’,他們所謂的天目只能看穿牆壁、人體或是找到一些髒東西,而伏矢魄則不同,它的作用是提高你的反應速度,你現在視物的能力已經比原來提高了一倍,這只是一個開端,日後定會逐漸提高的。”老翠花説道。
“就因為我在你一隻手上看到了十根手指頭麼?而且眼睛裏瞧你的身影還是顛倒着的。”寒生髮出的意念裏十分懷疑的説道。
老翠花正色道:“這只是伏矢魄剛剛甦醒時還不太習慣,因而在你眉心輪處產生的幻覺,以後慢慢就會正常了。”
寒生想想也有道理,於是又問道:“老翠花,你方才説我心輪的吞賊魄也有了變化?”
“是的,它是配合伏矢魄來協調你的手腳動作的。”老翠花回答道。
“我明白了,表面上看來白狐的屁令我精神錯亂,而實際上卻是助我進入了‘精神崩潰’,喚醒了隱藏在眉心輪的伏矢魄,”寒生沉吟着説道,“伏矢魄的‘伏矢’,顧名思義,就是降服飛射而來的箭矢,古時候兵器中攻擊速度最快的就數弓箭了,戲文中説到,楚國的神箭手養由基以及西漢的飛將軍李廣都能夠赤手抓住空中飛來的箭矢,現在看起來,很可能他們也身懷‘癔症神功’,長就一隻‘蠅眼’。”
“有可能吧。”老翠花不置可否道。
“那我接下來該怎麼辦呢?現在我很想知道‘迴光返照’的滋味兒。”寒生問道。
老翠花搖搖頭:“老孃真的不知道了,以後就要看你自己的緣分和運氣如何,不過,現在我要離開你的身體了。”
月光下,寒生慢慢的甦醒了過來。
鄱陽湖山谷的外面,那輛212吉普車停在了嘎斯51卡車的旁邊,筱豔芳手持追蹤器跳下了車。
“你們兩個和車先隱蔽起來,我潛入谷內看一看。”筱豔芳抬頭望了望迷離的月色,輕聲吩咐車上的兩個青年漢子道。他看着吉普車倒進了樹林裏後,這才快步朝谷內走去。
“砰!”谷內傳來了一聲槍響,在黑夜寂靜的山谷中迴盪着。
不好,出事了,筱豔芳猛提一口氣,施展開絕頂輕功,迅速的飛身入谷。
月光下,筱豔芳驚奇的發現山谷中有無數的動物和昆蟲聚集在了三間茅草房的空場前面,顯得無比的離奇和詭異,他就近悄無聲息地爬上了一株高大的香樟樹,在茂密的樹冠掩護下,偷偷的觀察着下面的情況。
他一眼便瞧見了那個公安部的特工馮生,拎着手槍呆呆怔怔的矗立在茅屋前,剛才的那一槍肯定就是他放的。隨着“嗡嗡”的聲音,半空裏有一大羣不知名的昆蟲正在向耶老發動攻擊,那老東西雖然身上衣服都燒起了白煙,但是似乎卻毫髮無損。人羣中走出兩個白白胖胖的嬰兒,竟然敢走近到一條巨大的蟒蛇跟前,膽子也忒大了。不好!這時,那條墨綠色的巨蟒突然張開了血盆大口,將寒生吞了進去……霎那間,筱豔芳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寒生是萬萬死不得的,可是眼睛望着那些五色斑斕的毒蛇和野豹以及巨型大山貓,自己卻是無能為力。
片刻,奇蹟發生了,寒生竟然從大蟒蛇的肛門裏被屙了出來,沾滿了一身滑溜溜的粘液……他竟然沒死!緊接着,那頭白狐尾巴一翹,射出一團黃煙,寒生硬是堅持了許久,最後終於不支倒地了。
白狐一聲唿哨,動物們頃刻之間就都撤走了,一隻也不剩。
筱豔芳目不轉睛的死死盯在了寒生的身上,但願他別死掉,否則自己可難以交差了。
月光下,寒生動了動,似乎清醒了過來,筱豔芳總算放下心來。真是他媽的邪門,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這些不同種類的動物和昆蟲,竟然會與寒生來殊死一戰呢?
他看見寒生被人們攙扶進了茅屋內,嗯,看來暫時無大礙了,自己還是先出谷去吧,找到電話後向京城彙報情況再説。
想到這兒,筱豔芳輕輕的溜下樹來,悄悄的沿着灌木叢向谷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