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太極連夜趕到了九龍城寨。
即使是深夜,城寨裏也是熱鬧非凡,廣東人有吃夜宵的習慣,城寨裏到處都是各種小吃的攤子,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説不出來的氣味兒,荊太極坐到了一個賣四川抄手的攤子前,要了一碗紅油抄手,味道怪怪的,不如自己峨嵋老家的正宗。
“老闆,您知道九龍城寨客家寮麼?”荊太極邊吃邊問道。
老闆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荊太極無奈,掏出那一大摞人民幣來結賬。
“表叔,請付港紙。”老闆乜着眼睛瞧着荊太極手上的那一沓錢陰陽怪氣的説道。
壞了,自己兜裏哪兒來的港幣呢?
“老闆,我只有人民幣,沒有港幣,這樣,多給您點。”荊太極商量道。
老闆還是直晃腦袋,這些大陸客,港人打心眼裏瞧不起,穿着打扮不是藍就是黃,滿嘴的政治,俗不可耐,所以港人貶稱他們統一為“表叔”。
“老闆,對不起。”荊太極説着在桌子上扔下了二十元人民幣,同時站起身準備離開。
那老闆咳嗽了一聲,蹲在牆角的一個地痞模樣的年輕人站了起來,大大咧咧的走到麪攤前,斜着眼睛瞄着荊太極。
“表叔,想吃霸王餐哦?”那傢伙説道。
荊太極不想惹事,轉身就走,走了不多遠,耳邊聽到有跟上來的腳步聲。
走到了一處較暗的巷子裏時,後面的腳步聲加快了,隨即便聽到背後的風聲,荊太極身子猛然間側移並轉身,一把尖刀明晃晃的撲了個空。
荊太極微微冷笑,輕探手臂,手指在那人的胳膊之上一彈,“噹啷”一聲,匕首落在了地上,那地痞的整個手臂失去了知覺。
荊太極回手母食二指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兩側的頸動脈,輕輕一推,將左右兩根動脈血管擠靠在了頸骨上,輕按之下,封閉了其50%的血流,那人頓時感到腦部缺氧,眼冒金星。
“表叔,饒命,我不敢了。”地痞哀求道。
荊太極冷冷一笑,道:“告訴我,客家寮在哪兒?”
“我知道,在城寨中心,五六棵大樟樹的那個院子就是,很好找的。”那地痞忙不迭的説。
荊太極手上輕微用力,兩根頸動脈全部封閉,截斷了腦部的供血,那人軟綿綿的到了下去。
荊太極鬆開了手,頭也不回的朝城寨中心走去。
荊太極自幼生長在峨眉山腳下,從小便在各個寺廟裏玩耍,耳濡目染對武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加之人又聰明伶俐,和尚尼姑們對他也都十分喜歡,便教他一些入門功夫。
峨眉山在宋代以前是佛道並存,此後道教日衰,自清乾隆年間,峨嵋便成為清一色的佛教天下了。那年,在山上對月峯黑水寺,唐代高僧慧通之妹慧續尼院峨眉祖堂“八音池”旁,荊太極遇見了自己日後的師父王婆婆。
八音池,荊太極經常來玩,池中集羣蛙,路人拍掌,則一大蛙鳴,羣蛙次第相和如八音之律,十分和諧,音將終時,則一蛙復大鳴,羣蛙頓止。
這裏也是祝由術練功極佳的場所。
“想學麼?”婆婆問。
“想學。”荊太極回答。
於是婆婆教了他一些入門的東西,三天後婆婆就離開了,所以當時並未正式拜師。荊太極後來唸書離開了家鄉,就再也沒見到過婆婆了。直到醫科大學畢業,分配到了江西婺源縣醫院,在一次進山採藥的過程中,鄱陽湖邊的山谷裏,他偶然相遇了婆婆,婆婆的模樣沒變,可是他已經長大成人了。從此,荊太極拜王婆婆為師,開始學習祝由術。
源於古代巫術的祝由術,本就是包含了許多中原醫術,荊太極出自醫大本科,學習起來自是舉一反三,突飛猛進。身體上也發生了一些明顯的變化,尤為明顯的是對異性的不感興趣,所以至今仍未婚,儘管醫院裏有很多女護士都在追求他,但他全然敬而遠之,仍舊保持着童子之身。還有,就是特別喜愛指彈術,這是祝由科中的一種暗器,他可以做到以指彈石子擊落飛鳥,如同彈弓一樣。
方才,他就是以祝由指封閉那個地痞之頸動脈,力度恰到好處,使其昏迷,十分鐘後便又可醒來,但會忘記所發生的事情。
前面已經來到城寨的中心,見到了那五六株巨大的香樟樹,那就是客家寮了,他想。
高牆大院的東邊毗鄰着有一座五層樓房,荊太極走了過去,那是一家自助式旅館。
一位肥胖的中年婦女坐在櫃枱後面,乜起眼睛看着他,甕聲甕氣的問道:“表叔,要住宿麼?”
荊太極點了點頭,説道:“老闆,這裏一宿多少錢?”
“五十蚊。”那胖女人道。
“多少?”荊太極沒能聽明白。
“港幣五十塊啦,表叔。”女人的聲音有點不耐煩。
荊太極又問:“收不收人民幣?”
“當然收了,經常有那邊的人來嘛,不過一比二,一塊人民幣兑兩塊港幣,當然啦,銀行裏可以兑到一比二點五。”胖女人説道。
荊太極掏出那沓人民幣,堆到櫃枱上,説道:“預付一週的三百五十元,其餘的全都換成港幣。”
“沒問題。”女人熟練的數着鈔票。
最後,荊太極付完了一週的房錢,還兑換到了一千五六百塊港幣,他揣了起來,説道:“我要面西的房間。”
最高一層的五樓有一間面西的房間,荊太極感到很滿意,便要了下來。
胖女人關門走了以後,荊太極站到了窗前,這裏可以俯瞰到客家寮院內的情況。
天亮後,荊太極走出大樓,先在客家寮大門外及院牆四周轉了轉,然後隨意的沿着一條巷子走進去,熟悉一下地形。
空氣中傳來煮肉的香氣,這是旁邊一家加工熟食的作坊。再往前走就比較熱鬧了,小食攤比比皆是,熱氣騰騰。荊太極吃了一碗廣州沙河炒粉,味道還不錯,賬算下來也只有五塊港幣,他遞過去一個嶄新的硬幣,這是1975年首次面世的五元硬幣,昨天胖女人問他要不要硬幣,他見硬幣比較厚重,便要了十餘枚,這東西做暗器使都夠分量,他當時想。
轉了一大圈後,來到了一個小商品市場,裏面各式各樣的小東西,應有盡有,他走到了一個小攤前,抓起一箇舊的望遠鏡來。
“先生,這可是美軍越戰軍用物資,紅外望遠鏡,夜間能看出好幾百米呢,價錢公道,要吧,給你打個折。”攤主巧舌如簧的推銷着。
荊太極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後以80塊港幣的價格買了下來。
回到旅館房間內,他又觀察了大半天,儘管那些大樟樹遮擋了部分視線,但還是可以看個大概,院子裏看來居住的人不多,除了那個守大門的漢子,沒有見到其他人出入,寒生究竟在不在裏面呢?他尋思着。
下午睡了一覺,睜開眼時,天已經黑了。他跑出去買了點熟食,回來坐在窗邊,邊吃邊繼續觀察。
一直堅持到凌晨時分,客家寮裏才終於有了情況。
一輛平治高檔小汽車駛過來客家寮門前,守門大漢打開了大鐵門,放車開了進來。
荊太極抓起紅外望遠鏡,仔細的盯着那輛車。
這是一款被動式紅外線望遠鏡,捕抓人體的紅外熱能,敏感度很高,媽的,美國鬼子的東西就是先進,咱們醫院裏都沒有類似的紅外設備。
鏡頭中出現了一個淺綠色的人影,手中拎着小孩,好像是兩個嬰兒,因為有兩個小小的熱成影像,他們走進了房間內。
荊太極放下了望遠鏡,天太黑了,肉眼看不清人的模樣,紅外線也分辨不了是誰,但看走路的姿勢年齡應該在五十歲左右,此人不可能是寒生。
時間不太久,方才那人空着手出來了,然後坐進了車裏,平治車緩緩開走了,那兩個嬰兒看來是送進了屋裏面。
荊太極繼續觀察着,要不了多久,天就快亮了。
就在這時,情況出現了,紅外望遠鏡的鏡頭裏出現了那兩個嬰兒,運動的速度很快,幾個跳躍,竟然躍上了高高的牆頭……
荊太極的紅外望遠鏡緊緊地鎖住了牆頭上的嬰兒,但見那嬰兒躍下高牆,落在了牆外的巷子路面上,有些奇怪的是兩個嬰兒似乎是同時行動,配合的十分默契。
鏡頭裏,兩個嬰兒久久都沒有移動。
荊太極的鏡頭偏移過去,發現了另一個熱成像目標,與嬰兒對峙着,相距約有兩三米遠,那是一隻狗,個頭還比較大。
荊太極心道,這兩嬰兒看來是凶多吉少了。
鏡頭中,惡狗猛然間竄起,撲向嬰兒,不料那兩個嬰兒也躍了起來,移動的速度比那大狗還要快,兩組紅外熱像重疊在了一起……
荊太極耳邊傳來一聲淒厲而短暫的狗吠聲,之後一切歸於平靜了。鏡頭中的兩個嬰兒又移動了起來,向巷子裏躍行,沒有走多遠,向左面忽的一閃,便不見了。
荊太極放下望遠鏡,肉眼望去,那兒正是加工熟食的作坊。
荊太極走下了樓梯,來到了巷子口處,地上汪了一灘鮮血,一條大德國黑背狼狗已經斃命。
太蹊蹺了,兩個嬰兒赤手空拳的殺死了一條大型犬類,而且只用了一個回合,這究竟是什麼怪嬰啊,荊太極朝那家熟食作坊望過去,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他手中摸出兩枚硬幣,做好了準備,然後悄悄地向那家作坊走去。
作坊的門半開着,望進去裏面有幾個工人正在忙碌着,端出熱氣騰騰的籠屜,還有的手持大鍋鏟在鐵鍋裏煮着血旺。
“先生,操作間不能隨便進來的,早上七點到攤子上去買。”一個工人攔住了荊太極。
“哦,我來早了。”荊太極眼睛迅速的掃視了一遍,沒有發現嬰兒的蹤跡。
廚房的一側有一小間二樓夾層,上面堆滿了成麻袋的乾貨,上面燈光照不到,黑黢黢的。
荊太極退了出來,疑惑的走回了旅館房間內。
客家寮,這院子裏面還隱藏着什麼詭異的事呢?荊太極打了個哈欠,一翻身,爬到了牀上睡去了。
上午九點鐘左右,他醒了,簡單洗漱了一下,便準備出去吃早點,他站在窗户口向下望去,客家寮又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