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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年輕人,看在你兩次搭救天鼠的份上,我會回答你兩個問題,可以説了。”湘西老叟説道。

    寒生説道:“好,第一個問題,我的一個朋友先我一個時辰進洞來,他現在怎樣了?”

    湘西老叟嘿嘿冷笑了一下,説道:“他傷了我那麼多的白毛巖鼠,老叟自然不能放過他了?”

    “他被巖鼠吃了麼?”寒生急道。

    “沒有。”湘西老叟搖搖頭。

    “你殺了他?”寒生又問。

    湘西老叟還是搖了搖頭,説道:“我要問清楚他來這兒的目的以後,再去餵我的那些巖鼠。”

    劉今墨還活着,寒生鬆了一口氣,只要人還在,就還會想到辦法的。

    “第二個問題,聽説您老人家幾十年前曾經成功救治過一具肉屍,我想請您告訴我,您是如何救治的?是否是先使其回到中陰身後再救醒?”寒生提到了這次前來的真實目的。

    湘西老叟一聽臉色驟變,看了寒生一會兒,冷冰冰的説道:“年輕人,你是聽誰説的?”

    寒生如實相告:“數十年前,嶺南吳道明曾經跟隨他的師父來到天門山見過您,是他告訴我的,您成功的救治好了一具女肉屍,而且還生了孩子。”

    湘西老叟沉思片刻,彷彿是在回憶着遙遠的往事。

    “不錯,那是民國二十六、七年的事了,嶺南佛山姓古的陰陽師帶着一個小徒弟來到天門山月湖邊的木屋,肉屍她就住在那裏。”湘西老叟若有所思地説道。

    “您是怎麼醫治她的呢?”寒生聚精會神地問道。

    “你真的想知道麼?”湘西老叟問道。

    “是的。”寒生回答。

    “你告訴我,你想要治的肉屍是男是女,年齡幾何,與你是什麼關係?”老叟接着問道。

    寒生答道:“是位年輕女子,與在下並無任何關係。”

    湘西老叟盯着寒生眉間仔細看了一下,緩緩説道:“嗯,從你眉間來看,你還是一個童子,此事關係重大,你可要想清楚了。”

    寒生臉一紅,説道:“這與在下是否童子有什麼關係?另外,我想問您一下,您只從外表是如何瞧出我是童子的”

    湘西老叟笑了一下,説道:“純陽純陰從未經房事的,其氣血沒有一絲雜氣,陽中無陰,陰中無陽,血現於印堂氣顯於眉。凡陰陽交媾過一次,陽中有陰,陰中有陽,其眉必散,就是有些眉毛互相交叉散亂,乃是陰陽交互吸引所致。我觀你的眉毛排列有序,並無散亂,所以斷定你還是一個童子。”

    寒生承認道:“確實如此。”

    寒生接着問道:“救治肉屍與童子有什麼關係?”

    湘西老叟突然間落下兩滴眼淚來。

    寒生吃了一驚,但又不敢惶然開口相問,只得保持沉默。

    湘西老叟嘆了口氣,説道:“我説一段往事給你聽……”

    民國二十六年仲夏,京城爆發了盧溝橋事變,許多難民南下逃避,湘西城裏有些人也都跑到山裏來了。深秋的一個月明子夜裏,詳細老叟在月湖邊見到一個女人投水自盡,便將她救了上來,那女人生的眉清目秀,體態婀娜,十分的美麗,絕不是山裏女人的樣子。但是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個漂亮的女人原來竟是一具肉屍,而且已經死去十餘年了。湘西老叟很是吃驚,一般肉屍壽命很短,最長的也不過是數月而已,於是老叟替她號了上馬和下馬脈,才知道此女練過一種極陰的邪門武功,奇經八脈至陰,所以才可能處於肉屍狀態下十餘年,但每逢子夜都會陰氣反噬,痛不欲生,因此而自尋短見。

    湘西老叟問起她的身世,這女人原是鳳凰城內一武林世家的小姐,家中父母均死於仇家之手,唯一的親哥哥遠在京城。十餘年前,她自認武功有成,前去仇家復仇,不料仍非敵手,被重手震斷身上諸陽脈而亡,丟棄在亂葬崗。也正因如此,陰脈藴藏的邪門真氣發生了作用,產生了屍變,成為了一具肉屍,找到了一個販賣山貨的小販為宿主,而那小販則購貨來到了湘西天門山。

    夜半子時,她離開了宿主,徘徊於月湖邊,思前想後,此生家仇不得報,家兄音訊茫茫,自己又每日受到陰氣反噬的痛苦煎熬,了無生趣,遂投湖自盡。

    湘西老叟嘆其一生命運多舛,遂決定救活她,可是第一步需要先從肉屍返回到中陰身,然後才能接上已斷的諸陽脈,使其恢復為正常人。而從肉屍回到中陰身,湘西老叟必須捨棄已經守了八十多年的童子之身,兩人埋於夜明砂之中,以純陽度其純陰,因為該女也是處子之身。

    經與該女商量同意後,湘西老叟帶她來到了鬼谷洞內,埋入夜明砂中三天三夜,完成了陰陽交媾,使其返回到了中陰身。然後又用了七七四十九日,接好了所有斷掉的陽脈,那女人終於恢復到了正常人。

    這時,湘西老叟才發現,女人懷孕了。

    “哦,那女人是梅小影!”寒生脱口而出。

    湘西老叟大吃一驚,犀利的目光逼視着寒生:“你是怎麼知道的?”

    寒生被老叟冷峻的目光嚇了一跳,他實事求是的對湘西老叟講述了在山中遇到了老婆婆,被邀請去了她的家裏以及劉今墨如何與婆婆的丈夫天門山老祖飲酒,自己同婆婆下月湖撈巨蚌,婆婆準備在夜裏取方諸水治眼疾的事情述説了一遍。婆婆的親哥哥原來就是劉今墨的師父梅一影,所以知道了婆婆的名字叫做梅小影。

    婆婆的原話,“就是那老東西啃的”骷髏頭一事,寒生沒有説出來,他怕湘西老叟聽了可能會不高興的。

    “什麼天門山老祖,自命不凡,就是酒鬼一個而已。”湘西老叟鼻子“哼”了一聲。

    看來他倆有過節,也難怪,爭風吃醋唄,寒生心裏想到。

    “夜明砂……石肝,不就是蝙蝠的糞便麼?味辛,微苦,性寒,歸肝經,清涼散泄,原來竟還有如此之用法。”寒生自言自語道。

    湘西老叟面色稍稍緩和了些,説道:“天鼠屎有一種奇特的作用,醫書中從未提到過,就是可聚陽氣,行房之際,大汗淋漓,陽氣易蒸發,埋入此物之中,使之足厥陰肝經陽氣不外泄其表。大凡肉屍必陰,非純陽不可敵也。”

    寒生沉吟道:“老前輩,難道令肉屍返回中陰身舍此之法,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嗎?”

    “絕無它法。”湘西老叟斷然道。

    寒生這下可是犯難了,千里迢迢趕到了天門山,歷盡艱辛見到了湘西老叟,可是得到的竟然是這樣一種法子,試想,自己如何能夠乘人之危,對明月做這等事呢?將來又有何面目面對未婚妻蘭兒呢?

    可是,明月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老前輩,那劉今墨是梅小影婆婆親哥哥的徒弟,您就高抬貴手放了他吧。”寒生央求道,劉今墨是老江湖了,明月的事情問問他,興許能夠找到兩全之策。

    “不行,以命抵命,一人換百隻巖鼠,已經夠便宜他了。”湘西老叟一口拒絕。

    寒生焦急道:“您老人家如何才能放過劉今墨?”

    湘西老叟想了想,突然臉色一變,容光煥發的説道:“只有一個方法,你若是能夠做到,我就可以放了他。”

    寒生一聽有希望,忙道:“只要在下能做到的,老前輩請講。”

    湘西老叟嘿嘿一笑:“你猜。”

    “我猜?”寒生不解道。

    “對了,你猜猜看,我想讓你做什麼?”湘西老叟説道。

    寒生心中尋思道,這個怪老叟讓我猜,那他最想要的是什麼呢?爭風吃醋……對了,一定是小影婆婆!

    “我猜老前輩一定是想讓在下去跟梅小影婆婆説,請她回到老前輩的身邊。”寒生説道。

    湘西老叟一下子臉紅了,支支吾吾説道:“她如此狠心的殺死了我們的孩子,又怎麼可能回心轉意呢?你猜錯了。”

    寒生吃了一驚,道:“您説婆婆她殺死了你們的孩子?”

    湘西老叟又掉下了幾滴眼淚,面目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

    “是的,是她殺死了我倆的骨肉,我想一定是那個酒鬼的主意,若不是礙着小影的情意,我早就把那個酒鬼幹掉了。”湘西老叟忿忿道。

    寒生有些瞠目結舌,愣在了那裏。

    “自從小影懷孕了以後,我倆恩恩愛愛,世上沒有人比我們更幸福的了。小影不願意住在鬼谷洞內,我就在月湖邊上蓋了一間小木屋,供她居住,每天晚上,我都出洞與她相會,其樂融融。小影是個好女人,她還在木屋邊上開墾了幾塊菜地,白天種種菜,養養花,做好了飯等着我,你知不知道,月湖裏面的魚可好吃了。

    小影肚子裏的孩子慢慢大了,可是我這時候練功正在緊要關頭,有時一連數天都不能出洞,這時候,那個壞蛋酒鬼竟然乘虛而入。小影是個心地善良的女人,容易相信人,結果被酒鬼的花言巧語給哄騙了,等我發現時,他倆已經好上了。我想要殺了那酒鬼,不料小影竟以死相要挾,我沒辦法了,只有眼睜睜的看着他們生活在了一起。有一天,我實在氣不過了,就一把火將他倆的家??小木屋給燒了。

    後來,他倆搬走了,就是你去的那個歪七扭八的吊腳樓,那酒鬼看我叫‘湘西老叟’,他就自命為‘天門山老祖’,想要壓過我,看在小影的份上,我也不與他計較,誰讓我比他大了幾十歲呢。

    直到有一天,小影跑來告訴我説,肚子裏的孩子死了,我一切脈,果然胎兒已死多日,唉,沒辦法,只有用藥化掉了死胎。後來,我才意識到,一定是那酒鬼甜言蜜語,哄騙了小影合謀殺死了我的孩子,可憐我一百三十幾歲的人就這樣沒後了。”湘西老叟又接連掉下了幾滴眼淚。

    寒生不知如何安慰老叟才好。

    “你真的猜不到我想要你做什麼嗎?”老叟幽幽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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