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找情人·
見我不找情人,同志們一向意見很大。你肖某人那些號稱小説的玩意兒出版了不少,大小也算個作家,竟日日青燈黃卷,著書作文,卻無伊人相伴,紅袖添香,同情是值得同情,卻也叫人不怎麼好理解。別以為你肖作家的小説被出版人隨處散佈,流毒匪淺,卻至今與諾見爾獎無緣,甚至連茅盾獎魯迅獎之類都沒有份,主要原因和次要原因就是沒有情人。同志們於是紛紛建言獻策,勸我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趕快抓住青春尾巴,找上那麼幾個。不為別的,至少為繁榮中國文學事業,也應該補上這麼關鍵的一課。
聽着這些語重心長的諄諄教誨,我也覺得自己太不爭氣,很對不起同志們的。其實我也不是故意跟同志們過不去,假充正經,裝成不吃腥的貓。世上的貓早不吃老鼠了,可腥還是要吃的,不吃白不吃。況且我又不是外星人,也是地球上有血有肉的四尺八男兒。吾身一米六,不比武大郎矮,也跟武松他哥一個等級,算不上七尺男兒。我也常反省自己,都二十一世紀了,大家見面都改問染了麼,已不大像過去樣再問吃了麼,你肖作家還如此落伍,不染上一染,不是虛偽,也是有病。可不是麼,布不染,顏色單調乏味,人不染,生活缺少色彩,不夠豐富,思維定然受侷限,難擔作家大任。
思前想後,痛定思痛,我決心還是按照同志們的指示精神,緊跟時代潮流,也去外面找找情人,美美地染上一把。
情人自然是個好東西,就像刀郎唱的那樣,有火火的嘴唇,有淡淡的體温,跟玫瑰和百合一樣,讓人銷魂。可情人也是人,是人就有人的需求,至少衣食住行幾樣少不了。情人獻給你無價之情和美好青春,總不好意思還叫人家自帶裝備出場。戰士要上前線,還得由政府提供裝備呢。裝備絕對不能太差,否則情人不性感,上不了檔次不説,也對不起這個綿綿情字。地攤貨自然出不了手,得盯住高檔專賣店或豪華大超市,那裏銷金售銀,任你挑選。吃吃喝喝也重要。農村請人幫工,工錢多少不論,好飯好菜是少不了的,叫做幫工不幫飯。情人也一樣,人家乖乖送上香噴噴的玉體,還要從孃家帶乾糧過來,於情於理都説不過去。偏偏咱們的食文化發達,吃喝方面的講究格外多。看着人家吃香喝辣,卻讓情人嚼糠咽菜,看你怎麼過意得去。別説餐餐滿漢全席,南北大菜,隔三岔五光顧光顧高級酒樓,來幾道稍稍有些名氣的菜餚,諸如基圍蝦,香辣蟹,紅悶甲魚,清蒸鮮鱸,葱燒梅花海蔘,再佐以茅台或五糧液、人頭馬,還是有這個必要的。有了錦衣玉食,還得有個好去處。趁母夜叉回孃家之際,悄悄帶着情人往家裏跑,一次兩次可以,多幾次難免露餡,母夜叉恐怕要跟你拼老命。也不能常住廉價賓館,不乾不淨,影響情調不説,萬一碰上掃黃打非運動,被派出所逮住,夠你出保密費的。怎麼説也得在富人區購套兩百平米的大房子,裝修得豪華氣派,佈置得温馨浪漫,讓情人住得安心,有足夠的情緒侍候你。最好是在遠離市區的風景名勝區修棟別墅,山青水秀,鳥語花香,彷彿人間仙境。門口有武功高強的保安,裏面有能幹賢慧的保姆,幽會時既安全又舒服。居華屋,住別墅,出行的香車寶馬也得事先備好,總不能騎輛破自行車,開部農用拖拉機,往富人區或風景名勝區跑。那不僅大剎風景,交警和保安那裏恐怕也通不過。得弄部像樣的轎車,不是寶馬奔馳,也得凌志別克,自己氣派,也好討得情人歡心。還可一邊把着方向盤,一邊攬着情人軟腰,周遊列國,閲盡人間春色,順便為旅遊事業做份貢獻。
可問題馬上來了。凡此種種,都不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得拿足額票子去兑換。票子少了還不行,沒有數百上千萬,絕對對付不了。想吾肖作家每月千來塊的薪水,一年下來才萬多塊,不吃不喝,也得活上八九百歲,才湊得攏這個數。我能活到八九百歲,情人能等我八九百年嗎?對此我一直沒有太大把握。就是情人能等這麼久,我老人家也能活到這個份上,恐怕到時也沒了工作能力,情人再可愛也啃不動了。
就在我心灰意冷,預感今生與情人無緣,快死了找情人的心思時,同志們又提醒我,沒有大把票子,能奪個印把子在手裏,也同樣能贏得美人歸。錢可通吃,權可通天,有些時候印把子甚至比票子更加管用。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眼前一亮,又來了精神。這世上怕就怕印把子到不了手上,印把子到手,大權在握,什麼人間奇蹟都能創造出來。何況以權謀情人,算不上什麼奇蹟,本是小菜一碟。還不會犯禁違法,至今還沒見因謀情人而被逮住的,碰巧事大捂不住,又有女人現身,也只輕言細語附帶一句有生活作風問題之類,不會往深裏追究。權可通天,自然也就可通向情人的石榴裙。情人單位不好,一個條子給她換個好單位就是。有好單位,位置不理想,一個電話給她調個理想位置即可。位置也算理想,級別不夠高,一聲招呼將她送到高處便完事。除了情人本人,情人的弟妹要辦個什麼公司,情人的爹媽要批個什麼經費,情人的七姑八姨要拿個什麼手續,也都是你一句話的事。至於八小時之外情人想有所作為,要開個茶樓,辦個酒店,弄個洗浴中心,你連話都不用發,只要親自前去轉上兩圈,別人就會主動上門消費,拿着大把大把的公款往裏扔,讓你的情人賺個盆滿缽滿。也許你的情人胃口大,覺得這麼小打小鬧不過癮,要搞大動作,你也完全可以玩活手中大權,給她批大項目,包大工程。數十億上百億的亞運項目奧運工程不容易到手,數千萬過億元的房地產立交橋高速路或這開發區那貿易區,應該不在話下。有這麼大的能耐,情人要什麼你給什麼,她還不愛你一萬年!恐怕愛你的還不只一兩個三五個,好多風情萬種的靚妹美眉都會不請自來,擠破你那豪華別墅的鐵門,等着你的寵幸,叫你手忙腳亂,難以應付。不過也不用擔心,你可引入優勝劣汰機制,讓她們競爭上崗。
看到了吧,有了印把子,還用擔心沒有情人投懷送抱嗎?這個道理當然不深奧,我智商雖低,卻勉強還能理解。可我又到哪裏去弄這個印把子呢?我每天待在電腦旁敲字不止,電腦又不是下蛋的母雞,下不了印把子。最多到文聯去轉上一圈,來回路上也從沒發現有印把子可揀。當然可以找組織上爭取,只是僧多粥少,哪個位置都有人佔着,組織上也有組織上的難處,我臉皮薄,不好意思去給組織上添亂。看來叫我以權謀情人,也無異於海市蜃樓,遠遠看得見,近了夠不着,只能枉費心機。
同志們又開導我,世界之大,有的情人得花大錢,使大權,也有無需錢權二字,即可上手的。有時不僅不需錢權,情人還會倒過來給你好處。這話我也相信,要不然世上就沒有軟飯可吃了。可軟飯也不是誰想吃就吃得消的。有句話説,男人吃軟飯,全靠硬功夫。我肖某人武功盡廢,缺乏的就是硬功夫。就是有硬功夫,我這蝦躬背,羅圈腿,三角眼,掃帚眉,朝天鼻,暴牙嘴,腦袋無形無狀像地雷,誰見着都做惡夢,哪還會有免費情人敢往前面靠?同志們見我如此自怨自艾,自暴自棄,擔心哪天我想不開,躲在家裏自裁自殺自盡了,還沒人去派出所報案,特意將我家裏的刀剪繩子和農藥瓶子全收藏起來,不讓我有任何自取滅亡的手段。還安慰我不必太過自卑,説我沒有外才,多少還有些內才嘛,那十多部還有人樂意掏錢購買的小説就是明證。要知道當年的柳永也沒人聽説他貌比潘安,卻因有些內才,出口成章,詞豔曲麗,便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軟飯吃得津津有味。不僅活着時天天偎紅倚翠,死後情人們還出資給他備壽衣,購棺材,送他上西天,可喟做鬼都風流。柳永是婉約詞宗,我哪敢與他老人家攀比?憑我這點小才,去出版社騙幾個小版税還行,巴望着美眉賞我軟飯,甚至哪天死有餘辜,送壽衣和棺材給我,那完全是痴心妄想,自作多情。看來我還是斷了吃軟飯的念想,今生今世別做風流美夢了。
説是別做風流美夢,其實身為男人,又有誰六根清靜,從不做非份之想?我也毫不例外,賊膽是小了點,賊心還是存在的。沒大錢大權贏回情人,熬不住的時候,也會悄悄意淫一番。反正世上只有強xx罪,沒有意淫罪,就如時代在進步,只有誹謗罪,腹誹罪不再行得通。換言之,意淫不犯法,怎麼意淫都沒誰管得了你。只是意淫到底解決不了實際問題,還是活生生的情人來得實惠。何況在市場社會里,什麼貨都有三六九等,身價太高的情人沾不上邊,價位不高的小姐還是好找的,犯得着老躲着意淫嗎?這個思路倒是不錯,讓我豁然開朗了。君不見髮廊妹和按摩小姐隨處都有,也算便宜,偶爾消費幾回,應該還有這個經濟實力。坊間就流行説:陪老婆沒味,沾姨妹有愧,找情人太貴,傍富婆好累,只有小姐好消費,一百兩百來一回。我不禁怦然心動,躍躍欲試起來。看來世上還是小姐好,不像大款枕邊情人,得大投入;不像權臣懷裏情妹,得用手中大權為她辦大事;也不像才子身旁佳人,得挖空心思,攪盡腦汁,為她填詞作賦,詠風弄月,要死好多腦細胞。這小姐一百兩百就可打發,還能免去意淫之苦,又何樂而不為呢?怪不得有人總結經驗,説男人不嫖娼,活得太窩囊;女人不賣淫,活着沒精神。嫖字女加票,票還不是大票,小票即可。正好單位發了兩百元防寒費,我沒再像以往樣,乖乖交給家裏的財政大臣,偷偷塞進辦公桌抽屜裏,等着哪天去髮廊或按摩院物色個漂亮妹妹,美美地瀟灑一把。誰知這天揣上抽屜裏的錢,正準備實施蓄謀已久的行動方案時,我忽然又邁不開步子了。原來電杆上的性病廣告引起我的注意,讓我莫名地聯想起媒體上的性病報道,心裏不免忐忑起來。偏偏報童又塞張報紙給我,剛付完錢,低下頭,就有篇文章撲入眼簾,説是如今連公務員都已成為性病傳播者。我本來就是沒出息的怕死鬼,生怕一失身成千古恨,這下更是沒了勇氣,只得垂頭喪氣跑回家,將兩百元防寒費上交給了老婆大人。
錢上交了,也就沒法再去瀟灑了,卻一直為這未遂的夙願耿耿於懷,無以釋然。有天終於憋不住,把當時激烈的思想鬥爭過程説給了最要好的朋友。朋友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指着我鼻子罵道,你真是賊大膽小,電杆上的廣告和媒體上的報道就將你嚇成這個鳥樣。還透露説,現在衞生防疫部門實行人性化管理,那些場合都免費發放有安全套,你要去瀟灑,保你萬無一失,安全得很。我還是持懷疑態度,説安全套就絕對安全嗎?我當即打開手機,給朋友唸了熟人剛發的小段子:天下三難,登天求人找處女;世上三險,江湖人心艾滋病;人間三薄,紙張人情安全套。
朋友頓時無話可説。
我也無話可説。只在肚裏暗暗嘀咕,這輩子真是倒黴到了家,不僅與情人無緣,想不到與小姐也無緣。沒有情人也就罷了,連小姐都不敢沾,這輩子寫一流作品做一流作家的偉大理想,肯定要落空了。(本文選自《領導也是人》一書,作者:肖仁福。羣言出版社2009年3月出版)
·女人難·
做人難,做女人更難。這已是老生常談了。老生常談,新生也常談,常談常新。
女人確有女人的難。女為悦己者容,不悦己者也容。你越在乎她,她越得意,越得意越要打扮,以吸引你的眼球。你不在乎她,她也要打扮,打扮給自己看,顧影自憐,自作多情,自鳴得意。女人相信脂粉和衣服,遠甚於相信自己。醜女在妝扮,越妝扮越醜,醜態畢露,醜態百出。美女在妝扮,將黛眉描成蚯蚓,將鳳眼畫成貓眼,將紅唇塗成紫唇,將桃腮抹成豬肝,弄巧成拙,天生麗質大打折扣。
醜女最不能忘記的是自己的醜。醜女因醜生恨。恨不該小的眼睛太小,恨不該大的嘴巴太大,恨不該高的顴骨太高,恨不該低的鼻子太低。恨皺紋怎麼不長在頭髮裏,恨色素怎麼不生在腳底下,恨嘴唇怎麼短了幾寸,不能包容尖厲的暴牙。最可恨的還是鏡子生產廠家,科技這麼發達了,還生產不出符合質量的鏡子。
美女最不能忘記的也是自己的美。美女因美生恨。恨世道不公,美貌沒給自己帶來金山銀山,還不如相貌平平的女人幸運。恨潘安出生於古時,貝克漢姆是英國人,只能嫁個窩囊丈夫,鮮花插在牛糞上。恨臭男人眼睛帶色,居心不良。恨小夥子視力欠佳,麻木不仁。恨導演瞎了眼睛,只選章子怡做女主角。恨導演選中自己,先上牀後上鏡。恨歲月無情,鮮亮容顏也有褪色的一天。恨人生短暫,美人遲暮會有時。最可恨的還是美容專店裏的護膚品,廣告説得神乎其神,卻什麼都護不住。
女人矮不得,矮女人不起眼,沒有回頭率。只好穿高跟和超高跟鞋子,將自己墊高几寸,又雙腳受罪,還容易崴腳栽跟斗。女人高不得,高女人高不可攀,讓男人自卑,追求者稀少。高女人老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穿高跟鞋。穿高跟鞋像頭長頸鹿,菜農菜園裏丟了菜會來找麻煩。不穿高跟鞋,胸不挺,腰不曲,臀不翹,又不性感。
女人不可胖。胖女人怕進服裝店,裏面沒有一件衣服是給胖女人準備的。不可忍受的是女店員的目光,帶着尖刺,可以把你紮成蜂窩煤。胖女人不敢上電子秤,電子聲音太不客氣,老提示一次只能秤一個人。女人不可瘦。瘦女人有骨感,骨感太強,會讓同牀共枕的男人做惡夢,以為身邊躺着一具漢朝古屍。瘦女人眼尖如魔,嘴尖如鷹,十指如柴,指甲如籤,一個個都是從《聊齋》裏面跑出來的。瘦女人如果是房子,這房子只豎着鋼筋,沒有砌磚牆,也沒有糊水泥,住在裏面會冷得瑟瑟發抖。
全世界媒體都在打豐乳廣告,説女人挺好,女人沒什麼大不了的。其實女人乳豐胸大也不輕鬆。胸大負荷大,不難想象,整天胸前吊着兩隻大布袋,是件多麼費勁的事。胸大女人挺着胸,人會往後倒,進一步退兩步。收住胸,又趔趔趄趄,老往前栽,走在街上,容易造成追尾事件。女人胸小傷心。胸小不算女人,最多隻能算半截女人,另半截已同化為男性。女人也就特別在乎自己的胸罩。從前女人胸大,胸罩不叫胸罩,叫奶罩。後胸變小,知趣地改叫乳罩。如今越發小而平,連叫乳罩的底氣都沒有了,只好叫胸罩。胸小女人最難找的是胸罩。胸罩太薄等於無,太厚又怕捂出痱子。只是胸罩再不好找,總能找出勉強適合自己的,最不好找的還是工作。尤其是女大學生,胸太小,找工作時用人單位不容易看得上,只好一旁嫉妒胸大女生。到底北大人大,不如胸大。
醜女美女,矮女高女,胖女瘦女,胸大女胸小女,都提着大錢,爭先恐後往美容院跑,讓人往臉上塗抹摻着硫酸的換膚液,在眼睛鼻子嘴巴上劃刀,朝胸脯屁股皮下塞雜物,甚至把雙腿敲斷,再接上鋼筋。結果世界並沒變得美麗,只有法庭上多了一批冤案,促進了法制建設;醫院病牀上多了不少病人,促進了醫療事業。
跟男人一樣,女人長着兩隻耳朵一張嘴巴。耳朵是用來聽話的,男人聽人説話,左耳進,右耳出。女人聽人説話,兩隻耳朵進,全從口裏出。且比原話好聽百倍,生動千倍,煽情萬倍,因已被女人舌頭進行二度創作,做了精加工。女人巧舌如簧,可以把黑説白,把圓説方,可以把稻草説成金條,把天使説成惡魔。三個女人一台戲,兩個女人兩台戲。兩個女人在一起説話,往往你敲你的鑼,我打我的鼓,你説你的,我説我的,你不聽我的,我也不聽你的,話題毫不搭界,彼此間沒有任何邏輯關係。甚至兩人同時一起在説,像趴在塘邊的蛤蟆,比賽誰的嗓門更大,語速更快,恐怖效果更顯著。
原來女人説話,根本就不是要表達什麼,只為磨牙運舌。再懶的女人,舌頭也是勤快的。不勤不行,女人以舌為刀,最擔心的是舌刀磨少了生鏽。舌刀生了鏽,女人就會失去應有的戰鬥力。女人戰鬥力太強,成天舞着舌刀,砍砍殺殺,不知砍出多少是非,殺出多少恩怨,多少無辜者成為刀下鬼,死無葬身之地。怪不得有人説,女人口大舌長,男人家敗人亡。西諺也説,通向地獄的大路,是用女人舌尖砌成的。
女人戰鬥力強,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男人再有本領,也是沒法戰勝女人的。男人舌頭沒女人尖厲,罵不過女人。男人力氣比女人大,可好男不跟女鬥,還沒動手,男人就已是輸家。要戰勝女人還得女人出面,女人懂得女人的弱項是什麼。女人戰勝女人的辦法簡單,就是拿女人的長相和年齡説事。如果指着女人鼻子,説你撂開裙子撒泡尿照照,看世上還有誰比你這個醜八怪更難看;或故意誇大對方年齡,三十歲説成四十歲,四十歲説成六十歲,明明她兒子才讀小説,就尊稱她為奶奶,這女人不跳樓,也會找瓶巨毒農藥喝下。
鬥紅眼的女人走到一起,除揮舞舌刀比武對殺,不會幹別的事情。女人與女人也就少有真正談得來的。貧女與貧女,貧女與富女,可以相交;民女與民女,民女與官女,亦可以相交;醜女與醜女,醜女與美女,有時也能走到一處;富女與富女,官女與官女,美女與美女,永遠只能做敵人,不能做朋友。
女人都是完美主義者。女人要購物,可以把全城的商店都跑遍,最後拖着疲憊的身子空手回家。女人不見得喜歡自己的生命,卻視衣服如命,遺憾的是永遠沒法找到最合適自己的那件,商家生產的每一件衣服都只適合別的女人。偶爾看上一件,數百上千元甚至數千元的價格,女人可以不喊價,眼睛不眨一下,掏錢取衣。到了菜市場,要買三毛錢一斤的小菜,卻會跟小販吹上半天價,臨走還要順手牽羊摸走一把。便宜的東西不在意,拿回家的菜不見得會吃,直到爛在冰箱裏,再揚手扔掉。
比衣服更難選的是男人。都説女人是男人身上的衣服,其實在女人眼裏,男人才是衣服。女人總是用選衣服的眼光選男人,恨不得把天下的男人都掛到衣架上,任自己一遍遍選個夠,試過夠。天下女人都是試婚主義者,沒試過的男人不知底細,放心不下。試過的男人往往不如意,又甩不掉,只好勉強收容在家。只是男人跟衣服不完全相同,女人選衣服,衣服不選女人,女人選男人,男人也選女人,女人看中的男人,不見得看得中女人。女人有可能選中相對滿意的衣服,卻絕無可能選中稍稍滿意的男人。
這當然怪不得女人,只怪男人不爭氣。女人心目中的男人,得有權有勢,有金有銀,還得有才有貌,有情有義。男人要有底氣豪氣英雄氣,説話不能帶娘娘腔,可到了自家女人面前,卻得輕言細語,和風拂柳,不該粗門大嗓。男人要有骨氣硬氣浩然正氣,寧肯站着死,不能躺着生,回到家裏卻要鑽得牀腳,做得牀頭櫃(跪)。
女人老幻想,男人得一輩子對自己忠誠不二。在外是個冷血動物,再漂亮的女人都視如骷髏,或乾脆視而不見,根本不會動其心,奪其志,掠其身。在家是個知心愛人,你就是再老再醜,也視之為永不凋謝的紅玫瑰,還要一刻不停地對着紅玫瑰説痴心話,念抒情詩,海枯石爛,地老天荒,永不變心。最好足不出户,永遠待在女人視線範圍之內,跟女人一起拖地板,做飯菜,帶孩子,洗尿片,確保不出任何危情險情。要出門也只能做一件事,就是到銀行裏去取錢,取好錢急忙往家裏趕,把大把現鈔拱手送到女人手上。
照女人的意願,男人不僅要有富有的老子,英俊的臉子,威猛的身子,聰明的腦子,顯赫的位子,豪華的房子,高檔的車子,用不完的銀子,還要有足夠的精子。精子不夠不是真正的男人,會被女人瞧不起;精子太夠又讓女人不安,懷疑你肥水落往別人田。男人最好每次空槍出門,回家時又裝滿子彈,變得雄糾糾氣昂昂,金槍不倒。
這麼完美的男人,女人又到哪裏去找呢?只好怪自己生不逢時,怪世間好男人死光死絕,一個不留。還怪上帝缺心眼,一怒之下,跑去質問他老人家,為什麼不造個理想男人出來。上帝一臉無奈,只好表態,女人若能造個理想男人出來,他乖乖讓出上帝位置,女人自己去做上帝好了。
沒有理想男人,女人還是要嫁人。女人不嫁人,對不起父母。女人嫁人,對不起自己。普通女人喜官人,愛富人,思念初戀情人,到頭來嫁的卻是貧困無能賤男人。美麗女人喜少年,愛壯男,思念白馬王子,嫁的則是老氣橫秋的所謂成功男人,也顧不得這些男人大都是二手男人,早已被其他女人消費過。
女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雞狗男人都能接受,卻奇怪雞狗男人竟為母雞母狗所生。母雞母狗又不識相,老守在雞狗男人旁邊,女人恨不得趕其出門,自己獨佔雞窩狗舍。輪到自己媳婦熬成婆,己出雞兒狗崽長大成婚,轉眼又忘記自己是做過兒媳來的,對進門的女人看不慣,橫挑鼻子豎挑眼。雞婆狗媳之間的大戰也就天天上演,你啄我,我咬你,倒是一旁那個男人雞狗不如,也沒工夫計較。
人字左撇右捺。男左女右,左撇是男,右捺是女。這是説,男人離不開女人,女人也離不開男人,誰離了誰,都不是人。離開女人,男人活不下去。離開男人,女人活不上去。官場也好,商場也罷,職場也不例外,女人能上到高處,誰能離開男人?還不只一個兩個男人,是一批男人,甚至一大批男人。成功男人後面站着一個女人,成功女人後面站着一羣男人。反之亦然,失敗男人後面站着多個女人,失敗女人後面站着一個男人。
偏偏女人成功不得。男人當了官,女人會到處炫耀,言必稱官夫。女人當了官,男人最忌説官妻,誰犯忌,就揍誰。官女人自己也不自在,走在外面,怕人家懷疑自己的官帽來得不正當。回到家裏,怕損害男人自尊心,説句話要先斟酌半天,生怕得罪男人。就是不説話,也可能觸着男人痛處。官女人經多了場面,見多了官場中氣宇軒昂的男官人,閲人的眼光會跟過去有所不同。在官女人眼裏,自己男人不可能再像過去那麼偉岸,已變得萎萎瑣瑣;不可能再像過去那麼豪爽,已變得小裏小氣;不可能再像過去那麼幽默,已變得索然無趣。官女人還會羨慕其他女人,其他女人的男人級別高能力強,遠勝於女人,自己男人無論級別還是能力,怎麼樣樣不如自己呢?
女人硬要當官,也只可當小官,不可做大官。男人高處不勝寒,女人高處不勝煩。女人為情而生,高處沒有情,只有理性和邏輯,只有陰謀和陽謀,只有權變和爭鬥。要高也不能高到皇帝一級。男皇后宮佳麗三千,女皇后宮養三百面首,看會是個什麼樣子。皇帝還面臨選擇接班人的難題。男皇還好,劉皇選劉兒,李皇選李兒,不管爛杏歪棗,只要為己所出就行。女皇選自己兒子,皇位會落入外姓;選自家同姓,又非己所出。武則天君臨天下,皇帝做得有聲有色,最後卻不知選誰做皇太子為好。選武家侄兒,不是自己親生;選自生兒子,又不姓武;選自己女兒,女兒退位後的接班人不僅不姓武,跟李家也再沒關係。武皇最後還是選了自己兒子,將皇位重新交還李家,同時不得不下旨廢掉自己女皇身份,仍稱皇后,死後好進李家宗廟。
女人當不得官,也當不得老闆。老闆都得用秘書。男老闆用女秘書,女秘書是女秘書,好用多用些時候,不好用換個更年輕更漂亮的,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就是女秘書成為老闆娘,男老闆還是男老闆。女老闆用男秘書,用出感情,男秘書可能反過來成為男老闆,將你女老闆降格為老闆娘。弄不好連老闆娘都做不成,只能成為棄婦,眼睜睜看着男老闆頻繁更換漂亮女秘書。
女人發不得財。女人賺錢容易,花錢難。女人賺錢後,最頭疼的是不知這錢該留給自己花,還是交給男人花。女人是燒錢的機器,卻天生是燒男人的錢的,自己燒自己的錢,燒起來沒勁。若倒過來拿錢給男人燒,更加不好想,想也想不通。事實是有出息的男人,不用花女人的錢,沒出息的男人,女人看着就不順眼,給他錢花,錢不難受,自己難受。沒出息的男人若是隻男花瓶,你給他錢,他再拿你的錢去供別的女人,看你氣不氣。
男人發了財,一買地購房,二養小生兒,三回老家修墳頭。女人發了財,也可買地購房,也可養小白臉,生兒修墳卻多少有些麻煩。跟原配沒必要生,一般已生過。跟小白臉生,將來小白臉認不認兒都不好説。再者發財女人一般已是半老徐娘,做高齡產婦危險性大。修墳頭更沒意思,修丈夫祖宗墳頭,你跟他不同姓不同宗,你是狗咬耗子;修孃家墳頭,你的名字連墳頭墓碑都上不了,你是吃飽撐的。
女人養活自己的方式多,有的靠丈夫養活,有的靠別人養活,有的靠自己養活。自己如何養活自己?或用大腦,或用雙手,或用下半身,去吃青春飯。吃慣青春飯的女人,等到下半身養不活自己的時候,叫她用腦袋和雙手養活自己,已是難上加難,因為腦袋和雙手早已退化。青春短暫,青春一去不復返,幸福一去也不會再回來。
有道是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問題是女人變壞後,不僅有錢,還會有一身的病。女人賺了錢,拿錢回家修高樓大廈,讓人羨慕一時。若干年後,王謝堂前舊時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那樓那廈裏住的已是別人,原來的女主人早將其變買換錢,將錢統統送給了醫院。這是沒法子的事,壞女人變壞賺錢,賺錢後就得花錢醫治變壞的身體,最後錢盡命完,竹籃打水一場空。
女人變壞得有資本,這資本就是她的青春,不然也吃不上青春飯。青春説白了就是姿色。男人以財為權,女人以色為權。男人無財,女人無色,就沒有人權,做不起人。沒有人權,也就沒有人格,最後連人樣都沒有,生不如死。可男人有巨財,女人有美色,是福也是禍。道理太簡單,巨財招小人惦記,美色不僅小人惦記,君子也垂涎三尺。美色於前,小人君子都不肯放過,世上也就難有寧日。
怪不得有人要説,美色引盜甚於黃金。財不露阜,黃金還可藏起來,不為人知。無錢人裝闊,有錢人裝窮,誰都裝得來。美色卻是無遮無攔,專門取悦於人的。醜裝不了美,美更不會裝醜。櫻桃長得美麗,絕不會自熟自落,早有人守候在樹下,滴着大把口水,爭採搶摘。美女紅顏又遠比櫻桃紅顏更誘人,紅顏薄命,也就在所難免。
説來説去,女人逃不過去的,還是一個難字。(本文選自《領導也是人》一書,作者:肖仁福。羣言出版社2009年3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