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鎮外紫竹林,山明水秀似仙境,西北方有個斷崖飛瀑奔流水聲宛似銀鈴聲,正北面半坡上有一座八角涼亭子,石道繞到山坡下,延伸到大川紫竹林中直到一座大莊院,如今這座莊院被人放火燒了,只不過此刻有幾個十具工人在重建,紫竹林中一片忙碌,那位監督的不是別人乃“神行太保”於風是也。
於風把在彰德府遇上”猴仙”呂太白七魔之事對霍天行報告之後,霍天行便在飛瀑附近的山洞中關上洞口不再走出來了。
他的一日三餐改兩餐,全由於風送上去。
現在,蘇東二帶着珍珠,司馬如龍帶着柳青青,四個人騎馬來到紫竹林,正遇上於風在同幾個工頭指手劃腳的説個沒完沒了。
於風抬頭見是司馬如龍四人,立刻大笑着奔過來了。
當他看到珍珠的時候,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哈,我猜你必是珍珠姑娘!”
他的話聲堅決,珍珠也笑了。
於風道:“蘇兄弟想你呀,想的都快發瘋了,哈……你終於回關內來了。”
珍珠笑道:“我的東二不出關找我,我只有找他呀。”
“哈……”大夥全樂了。
蘇東二指着於風,道:“他叫於風,他的兩條腿天生的快,跑起路來像飛。”
司馬如戈道:“所以他叫‘神行太保’呀!”
於風乾幹一笑,苦着臉,道:“我跑的快,可是捷足先登的卻是你二位--”
他指着兩位美人兒,又道:“美人兒投入你們懷抱中,我於風仍然是孤家寡人我天天喝着西北風。”
“哈……”又是一聲笑。
蘇東二道:“於風,霍先生在他的煉丹室嗎?”
於風指着半山上,道:“自從我把七魔約鬥之事向霍先生作了報告之後,第二天先生便把自己關進他的煉丹室中不再出來了。”
司馬如龍道:“為什麼?”
於風道:“我不好問,不過……”
他面上露出個笑容,道,“你們回來了,也許霍先生會見見你們。”
蘇東二道:“我們對不起先生,沒同先生商量就在外面完成婚事。”
於風道:“如果是不三不四的女人,或者是江湖上女煞星淫娃之類,先生當然不會高興,如今你二人娶的是佳人咧。我看得出,先生是愉快的。”
司馬如龍當先喘了一口氣,道:“太好了,咱們這就去先生的煉丹室去。”
於風道:“我同你們一起去,走!”
他當先便往斜坡山道上走着。
蘇東二四人把馬匹栓在竹林裏,便也跟着於風后面直往瀑布方向走去。
珍珠站在瀑布前面,她神情愉快的對蘇東二,道:“東二哥,這真是一處好地方咧!”
蘇東二道:“小時候我常在此吹笛子,我也在此練功夫,想想那些事,彷彿就是昨日一樣。”
司馬如龍陪着柳青青過來了,四個人又在一起往半山崖走去。
霍天行乃太行神醫,他的煉丹室當然很秘密也特別,幾個人尚未走到那個方形洞口,已見附近地上盡是些山根老蘑怪枝黃葉,冬天裏看來還以為是被霜煞的。
其實那正是霍天行採自深山中的藥材。
那是個向陽的山洞,霍天行把石洞口堵得緊,天知道他在洞中正做什麼了。
於風走近洞口,他輕輕的叩着洞門:“先生,先生!”
洞中有了回聲:“又送飯嗎?還早哇!”
於風立刻又道:“先生,東二與如龍回來了。”
“回來就好。”洞仍未開。
於風道:“他們也各自帶回他們的妻子來看望先生了。”
“對他們説,房子修好以後,我為他二人賀,暫時別叫他們前來。”
於風道:“可是,他們已經來了。”
洞中霍天行道:“我正在苦煉怯毒丹,我要對付那麼可惡的老超渡,我不能再上她們的當,等我煉怯毒丹有成之後再出洞去見他們。”
洞中似是在搬東西,還有黑煙冒出來。
霍天行在洞中又道:“時間已不滿一月了!”
忽的,洞口處一聲鶯歌似的語音:“先生吶,甭辛苦了,我有防天下劇毒之物呀!”
是的,珍珠開口了。
蘇東二便知道珍珠的話一點不差,“老超渡”葛紅的毒她不怕,便是“湘西殭屍”桂大雷的屍毒她也不會放在心上,她説能必能。
“嘩啦”一聲石洞的門拉開了,霍天行一身灰黑的站在洞口,他對於風,道:“人已到了洞口,你怎麼不直接説他們已在這兒了?”
於風笑着低下頭。
霍天行看看柳青青,他點點頭,當他看向珍珠的時候,神情為之一怔。
霍天行道:“姑娘國色天香,東二應是有福了,難怪他自入關以後,常常魂不守舍的樣子。”
珍珠與柳青青雙雙已拜下去了。
霍天行很高興,他也不攔阻,任這二女給他叩了三個見面禮的頭。
“哈……”霍天行笑了。
司馬如龍與蘇東二兩個人也對霍天行一禮,蘇東二道:“先生,我們無理。”
霍天行道:“形式上那是可有可無的事,也談不上什麼意義,重要的是你二人有一片至誠的心就夠了,天下諸多十分隆重婚禮,但夫妻不和也枉然。”
他卯過一段,話鋒一轉,問道:“剛才那個姑娘説有消除天下劇毒的?”
珍珠輕盈的走上一步,道:“先生,你瞧!”
她把細如白玉的左手攤開來,只見她的手掌上有一顆混圓的珍珠。
珍珠—般難怯毒,但在她的手上就不同了。
她拿的是“防毒珠”。
珍珠把珠子送到霍天行手上,道:“先生可以試一試便知道了。”
霍天行道:“姑娘只此一粒?”
珍珠道:“我有許多粒。”
霍天行拿珠子回頭奔進他的煉丹洞中去了。
洞外面,於風對蘇東二,道:“四位,你們在此等侯,我有要事,幾個工頭在等着我吶!”
司馬如龍一笑,道:“於風呀,老大不小了吧,也該找個女人了。”
於風道:“誰要我這矮子當丈夫?得了吧!”
他調頭直往山下奔去,他似有意露一手腿上功夫,身子一晃,人已消失在竹林中了。
珍珠就笑道:“上天總是公平的,他矮,卻跑的快。”
柳青青道:“他也是位忠心的朋友。”
蘇東二與司馬如龍陪着珍珠與柳青青,四個人在這洞外面足足站了半個時辰之久,忽聽得洞中傳來哈哈大笑聲,不旋踵間,霍天行自洞中走出來了。
霍天行走近珍珠,笑道:“此物只應天上有,人間何曾有此物,姑娘,這是寶物。”
珍珠道:“有用之物才是寶,無用之物只有那些玩物之人才把無用之物也當成寶了。”
霍天行雙目一亮,道:“姑娘説的對極了。”
他反手指着石洞,又道:“我以天下最毒的十種毒對此珠試驗,只見此珠顏色會變,把毒物吸取之後便化為烏有了,真乃寶珠也。”
蘇東二立刻取出自己珍藏的兩粒寶物,果與霍天行手上的一般無二。
珍珠道:“只要把此珠每人一兩粒放入鼻中,便不怕任何毒物了。”
蘇東二道:“我就是用這兩粒珍珠躲過兩次敵人的劇毒,靈驗之極咧!”
霍天行道:“太好了,如此老夫使有足夠的時間去準備大年三十的決鬥了。”
蘇東二道:“先生,我們是不是……”
霍天行道:“你們跟我去平定鎮,先為你們慶賀,太好了,老夫要痛飲。”
“哈……”大家全樂了。
平定鎮上有一家最大的酒樓叫“長城飯店”,當然,那比今日北京長城飯店大不一樣。
今日北京長城飯店是為掏光客人荷包特意建造的中西合式,其實也是不倫不類,因為花的不是銀子而是洋鈔。
平定鎮的這家“長城飯店”就叫人看了心裏舒服,大門正面落地硃色大門窗雕花與人物栩栩如生,花是四季花,人物是八仙,橫匾四個大金字:“長城飯店”。
為什麼這兒會開了一家長城為名的飯店,實乃前朝修築長城的人,到了天寒地凍冬天,差不多築城的夫子們便退到這兒來,另一批就近住在倒馬關。
由平定鎮北上走一天便接近長城邊,所以有人就在這兒開飯店客棧,為的是方便築城的夫子們,但時之今日老闆已幾代在,便把客店改名“長城飯店”。
霍天行十分愉快,他帶着司馬如龍夫妻、蘇東二夫妻,還有個於風來到‘長城飯店”。
“長城飯店”的老掌櫃王枴子立刻瘸着一腿迎出來了:“嗨,什麼風把霍大夫吹來了,稀客呀!”
霍天行笑笑,道:“五掌櫃的,今天為我弄一桌上好的酒席,我要同我的幾個侄輩們暈暈。”
王瘸子大笑,道:“沒問題,可要我瘸子陪座?”
霍天行道:“不,有你,這頓酒便免費了,哈……”
‘哈……”王掌櫃也笑了。
王瘸子的斷腿是受人尊敬的,王瘸子腿斷之後,霍天行免費為他醫治,一個銀子也不要,當然,那是有原因的!原來這王瘸子每年都會在過年的年初一帶着一應供品香紙去一趟長城,去為築長城的人死在異鄉回不了家的孤魂們燒紙祭拜,而且這是王家的遣訓,當年王家賺了這些築城人的血汗銀子,如今這是回報。
不幸有一年王瘸子踩雪打滑翻落在城下,便也摔斷了一條腿,他原是要鋸掉的腿,卻在霍天行的妙手中只是變得瘸了。
現在,王瘸子親自領着霍天行六人走入一間大客室中,好漂亮的一張圓桌是檀木製的,一應傢俱也與外面的不盡相同,夥計們立刻張羅着先把茶水送上,便急急的把兩盆燒紅的火盆抬進來。
火盆上支起鐵架子,汾酒裝壺支上去,喝酒要喝熱的才舒服。
於是大菜送上來了,霍天行舉杯,道:‘咱們這是一家聚一起,不許太過拘束,來,幹!”
燈光之下,王瘸子被珍珠的美麗震住了,他驚為天人,那柳青青也不差,儀態就很大方。
只不過王掌櫃知道霍大夫必有要事與他的人商議,他為每人斟過酒之後便退出去了。
霍天行先是看着柳青青,他笑容滿面的道:“青青呀,你可知道我為什麼會派司馬如龍與蘇東二趕去開封保護文昌洞文大人嗎?”
柳青青道:“先生,文大人是忠臣吶!”
霍天行道:“那只是其中之一。”
柳青青道:“還有別的?”
霍天行道:“有,而且十分重要。”
柳青青看着司馬如龍,道:“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更重要的了。”
霍天行見熱菜上桌,他舉筷,道:“來了,先趁熱吃菜,這一道乃猴頭魔菇加羊肉,吃了禦寒。”
柳青青很注意霍天行要説的話,她幾乎食而不知味放下筷子,霍天行笑笑,道:“青青呀,我問你,柳文堂是你什麼人?”
柳青青神色一緊,道:“先生,柳文堂是我爹,他……”
柳青青黯然的低下頭。
霍天行道:“文堂兄死在泰山望月坪,也是十大高手會泰山之一,他的妻子,也是你的娘,便是文昌洞的姐,孩子,我雖不常去拜望,但消息卻不斷,當我得知文昌洞以一位太守而拼上了命進京告御狀,我感動了,文昌洞乃忠心為國之人,我們江湖人是不會漠視不管的。”
霍天行此言一出,一切事情全明白了。
柳青青起身向霍天行施禮,道:“霍伯伯!”
霍天行高興的道:“當我得知你同司馬如龍已成佳偶,我十分高興。”
他轉而對司馬如龍,又道:“如龍呀!”
司馬如龍忙挺直腰桿,道:“先生!”
霍天行道:“柳姑娘乃忠臣義士之後,你善待她,將來仗劍江湖,必有—番前程。”
司馬如龍道:“先生,是我高攀,我榮幸,先生以後多指導。”
霍天行再舉杯,道:“來,咱們幹!”
放下酒杯,現在,霍天行注視着珍珠了。
霍天行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便是“此女只在天上有,人間實在不配見”。
他很想細問,他卻把話鋒轉而問起她與蘇東二之向的事了。
“珍珠姑娘,東二對你好嗎?”
珍珠笑了。
她往蘇東二貼過去,一副嬌羞不勝的樣子,那便是她的回答。
霍天行立刻哈哈笑道:“聰明,老夫多此—問。”
蘇東二道:“先生,我們之間的相愛,前無古人後來者咧!”
霍天行點點頭,道:“但願你們人長久,月常圓,千里共蟬娟,來,乾這一杯之後,東二吹一曲助助興,唔,多日未聽東二的笛聲了。”
他問蘇東二,又道:“你的氣功必已到達另—境界了吧,你多努力。”
原來霍天行已知道蘇東二吹笛子等於在練氣功,當他把一團無堅不摧的氣功練至頂處運之玄關,吹出來的笛聲便能有—種凝聚的力理。
蘇東二果然吹起他的笛子來了。
這種場合他是不會吹奏“戰刀曲”的,當然,他更不適宜吹那支“血魂曲”。
他砍的是“彩虹仙舞曲”,就聽那曼妙的笛聲十分柔和的結合着仙女們的笑聲,彷彿一隊仙女自天空翩翩而來,為各人助酒興了。
蘇東二的笛聲悠揚的飄滿了“長城飯店”裏,不少酒客驚奇的在看,要看這個吹笛的人在那裏。
有的人放下了灑杯閉上了眼睛聽的津津有味,有的已忍不住起來舞了。
“轟!”
“譁!”
“媽的巴子,吹笛子的小子在這兒呀!”
這是門外一溜的衝進十幾個怪客,這些人原是剛進平定鎮,是想進這“長城飯店”吃一頓酒的,忽聽得笛聲自飯店內傳出來,這夥人衝進來了。
王瘸子站在櫃房內同帳房先生看帳目,這些人已奔到屋中央,這些人的身上插着刀,還有各樣的兵刃全有,有個夥計還看到四個東洋浪人在其中。
夥計上前,道:“喂,你們幹什麼的?”
有個灰髮老人沉聲道:“咱們進關來抓兇手的。”
夥計道:“你們抓什麼兇手?”
老者冷冷的指着自己,道:“我乃烏長山,我們的王爺烏拉西被—個吹笛子的傢伙殺了,他以為進了關就沒事了?咱們找來了。”
夥計道:“找來又怎樣,咱們這兒沒兇手!”
老人指指樓上,道:“把那個吹笛子的叫出來。”
夥計道:“幹什麼?”
“啪!”
“哎呀,你打人!”
老者叱道:“再不叫放火燒廠你們這灑樓。”
王瘸子知道有了霍大夫那些人,他膽子也大了:“喂,這兒是有王法的,打人是犯法的。”
哦,兩支大掃刀發出“咻”聲,“咚”的把個桌子劈兩半,這二人不是別人,天池雙雄也來了。
天池雙雄是大掃刀,再加上關外七友七十惡漢,想也知道他們是進關來玩命了。
王瘸子聽着樓上還在吹笛子,不由搖手,道:“好,好,你們稍等,我上去叫那位吹笛子的客人他下來,嗨,天下會吹笛子的人太多了,你們找的也許不是他。”
王掌櫃瘸着雙腿剛到樓上,他直往中間居中走進去。
他發現,六個人還在高興吶!他走到蘇東二身邊,道:“兄弟呀,別再吹笛子了,你吹來一羣要命的人吶!”
收起笛子,蘇東二道:“要命的?誰?”
王瘸子指着樓下,道:“我數了一下子,一共是十四個,十四人之中就有四個東洋黑武士,奇怪,他們指名要叫吹笛子的下去。”
蘇東二笑笑,道:“孃的,找進關內來了。”
珍珠道:“東二,他們來殺你的。”
蘇東二道:“別怕,我去會他們。”
霍天行開口了。
他對王瘤子道:“王掌櫃,你去對他們説,就説他們找對了,叫他們去郊外紫竹林大家見面。”
王瘸子道:“霍先生,他們人多呀,一個個那副瘟神模樣,一刀砍掉我一張大桌子。”
霍天行道:“去吧,我們吃了便去赴約。”
王瘸子走下樓來了。
烏長山吼道:“他人呢?”
王瘸子道:“各位,人,你們找對了,只不過搏殺要有好地方,人家約各位去鎮外紫竹林邊上,一切的恩恩怨怨就在那兒解決了。”
烏長山道:“紫竹林怎麼走?”
王瘸子手指東南方,道:“出了南關往東南,地方好找,因為有一大片紫竹林。”
烏長山道:“咱們剛到此地,還未吃東西,把你們吃的弄上幾包,咱們帶去。”
“叭!一錠銀子砸在桌上,砸了個坑。
王瘸子不賣也不行了。
鍋爐上二十籠小籠包子剛停火,有一盆滷了的牛羊豬頭皮豆腐乾之類,夥計拿了個油紙包,他除了小籠包拿了一大半,滷肉只拿豬頭皮與豆腐乾再加上十來個滷蛋湊成一大包送到烏長山的面前,道:“爺們,吃的在此!”
烏長山一瞪眼,叱道:“小兔崽子的,你是豬哇!”
夥計一怔,道:“爺不是要吃的嗎?”
烏長山火大了,他戟指夥計吼叱道:“媽拉巴子,你欺爺是外來的人吶,砍了你!”
烏長山手上把刀,那一刀小二就沒命了,嚇的小二猛一退,道:“你老爺爺別發火呀,你吩咐,咱照辦,而且是馬上照辦。”
烏長山把一大包吃的拋在夥計懷中,吼叱道:“快,分開包,分成十四包,爺們每人拿一包,爺們要在馬上吃,至於酒,就湊和分幾袋,爺們到了地頭上自然會喝。”
原來是這樣子的,夥計一笑,道:“怎不早説呀,嚇我一大跳。”
三個夥計一齊忙,便王瘤子也加入了,王瘤子心中明白,這些人不好惹,一個個都是殺人主,萬一一個不小心,他們出刀就開膛了。
剎時間每人包了一包吃的送到每人面前去。
這原本可以打發這批凶神走了,卻不料有個大鬍子毛漢發火了。
只見這毛漢舉着一支鋼鈎在右手上,他左手平伸着那包吃的道:“媽拉巴子的,你過來!”
誰過去?誰也不敢過去,鋼鈎舉得那麼高,只有不要命的人才會過去。
遠遠的,王瘸子吃吃笑,道:“爺,又怎麼啦?”
大毛漢吼道:“媽的,你叫馬大爺吃髒肉呀,我宰了你們!”
王瘸子立刻明白這大毛漢是回子,人家在教的人,送他一包豬頭肉,這不是觸人黴頭!
王瘸子回手一巴掌,打在夥計的頭上,叱道:“為什麼不問問清楚呀,快去,為這位馬大爺換一包。”
夥計無奈的往後跑,匆匆的取來一大塊滷牛肉送上:“爺,這是牛肉,還有一張大餅,你吃一頓抵兩頓。”
香吶,牛肉就是亮晶晶的香,葱油餅也香,哦,這一下惹得另外的人也跟進了,紛紛拋下手中那一包。
烏長山大吼:“媽拉巴子的,好的留起來,叫爺們吃豬頭肉豆乾呀,操!”
王瘸子頓腳了,今天看了要倒楣,不由對夥計道:“咱們弄懂了爺們喜歡吃什麼,去大盆子全端來,憑各位爺們挑。”
兩個夥計公盆抬來,烏長山大吼:“孃的,你們還弄了兔子肉呀!”
十四個惡漢不多言,每人抓了一大塊,牛羊兔全完了,王瘸子也不敢叫他們加銀子。
王瘸子望着十四騎奔出平定鎮,他站在店門口罵大街:“操你娘,吃飽去見閻王。”
蘇東二已無心再吃下去了,但霍天行不提走的事,他也不便開口。
霍天行過了半個時辰才找來個夥計,道:“你去一趟紫竹林,告訴那些人,咱們就快去了。”
他還未説完,夥計已搖手,道:“饒了我吧,老爺子,我還有七十歲的老母要養活吶!”
霍天行笑笑,道:“你還有老母在堂呀,你是個幸福的人,你是不可以去冒險。”
夥計直叫對不起,而於風站起來了。
於風對霍天行道:“老爺子,這種事我專門呀!”
霍天行道:“好,你去,你給我半個時辰去一趟。”
大夥聽了全發楞,霍天行卻對大夥笑道:“來,咱們還有好多菜未上桌吶!”
就聽灶上的鍋杓“叭叭”響,一道—道大菜送上來。
於風果然奔去紫竹林了。
這兒地形他最熟,沒多久已發現—批人到了紫竹林中在栓馬吶!於風自來路上大搖大擺走過去,他衝着烏長山幾人,大聲道:“蘇東二就快來了,他不想佔各位便宜,他叫我跑來對各位説,叫各位好生坐地歇一歇,有勁再殺才是真本事。”
烏長山奔上來,道:“你是誰?”
“我是替蘇東二跑腿的,我走啦!”
就聽烏長山咒罵,道:“他奶奶的,這小兔崽子是不是動什麼心眼了!”
回子馬佔水道:“咱們怕什麼,咱們人多,他不是叫咱們歇着嗎?留個人守着,餘下的養精神。”
四個東洋浪人過來了。
這四個浪人不簡單,他們乃是死在長白山客棧的那批東洋浪人的同門師兄,死了那麼多人,他四個人非宰了蘇東二不可!有個浪人黑武士他大概剛學不久漢語,衝着烏長山直比劃,道:“你們睡,我們等。”
烏長山明白,他們想先殺蘇東二了。
烏長山只要蘇東二死,誰殺也一樣。
他點點頭,道:“兄弟,大大的好。”
大夥在紫竹林中找地方歇,十二臘月天,霜寒風刺骨,一個個凍得把衣領包住半個頭。
於是,半個時辰過去了,紫竹林中十四個比虎豹還兇的大漢們彼此在咒罵了。
忽的,又見於風奔來了。
烏長山一看,立刻迎上去,道:“人呢?”
於風道:“是這樣的,蘇東二他不知吃了什麼藥,連着上茅坑,他拉稀已經拉了七次了,他叫我對各位説,他死活也會來的,叫各位等,稍等一等。”
烏長山道:“等到什麼時候?”
於風道:“等他肚子拉空就趕來了。”
烏長山哈哈大笑,道:“媽拉巴子的,聽到爺們找上他,嚇出稀屎來了,哈……拉死這王八蛋!”
於風道:“不出半個時辰,他必來,蘇東二的脾氣我清楚,他説來必定來。”
烏長山道:“那就叫他快點來,媽的。”
寒月夜,月潔如洗,大雪的反映,大地宛如套上一層高貴的銀白帷帳。
這時候明月穿窗進,霍天行舉杯笑道:“咱們不能到三更吧,來,大家最後一杯。”
全都站起來了,蘇東二對霍夭行道:“先生,這最後一杯酒是我們大夥對你的崇敬,多年的培養照顧,多年的心血指導,咱們的感激就全在這杯酒中了。”
霍天行點點頭,道:“東二長大了,也會説話了,哈!”
司馬如龍不落後,道:“也是我心中想説的,先生。”
那於風已雙目落淚了。
於風跑了兩趟紫竹林,先穩住烏長山十四人,大夥卻在這大吃大喝。
蘇東二吃的最多,他拉的什麼肚子?霍天行對蘇東二,道:“東二呀,也許是上天的安排,叫關外的這些仇家進關來了,也好,打發了他們,你也可以陪着珍珠回關外她家住些時日,對不對?”
蘇東二道:“先生,我心中也是這麼想。”
珍珠笑笑,道:“先生真好。”
“哈……”霍天行笑了。
這六個人真的是酒足菜飽精神更好,一個個帶着熱呼呼的一顆心走出“長城飯店”。
於風早已當先奔去紫竹林了。
於風人尚未到,他已站在一塊大石上,吼叫:“喂,來了,來了,來殺人了。”
這是什麼鬼話,只不過竹林中一擠站出十四個怒漢來,個個全是面泛青,凍加上氣,當然會哆嗦。
果然,山道上有人出現了,當然那是霍天行一行來了,而且珍珠與柳青青也來了。
蘇東二原是不要珍珠來冒險的,但他無法拒絕珍珠的堅持。
就如同司馬如龍無法拒絕柳青青是一樣。此刻,紫竹林邊雙方站定了。
烏長山冷叱蘇東二,道:“你邀了幫手?”
蘇東二道:“你怕了?”
有個東洋黑帶武士,撥開烏長山,道:“就是他嗎?”
烏長山點點頭,道:“豬木兄,正是他。”
豬木抽刀子,他抽刀,另外三人也抽刀。
豬木咬牙,道:“王八,可記得長白山客棧嗎?你好殘酷呀,殺了我那麼多好兄弟!”
蘇東二道:“不錯,我是殺了他們,只不過,我不殺他們他們就要殺我呀,就如同現在一般,你不是找上我了嗎?所以我又要提醒你,殺人者小心自己挨刀,這就叫作什麼來着‘瓦罐不離井邊破’吧!”
豬木咬牙,道:“那麼,你就是快要破的瓦罐。”
他只這麼一句話,四杷既長又利的彎刀猛往蘇東二的身上切過去,真的厲烈極了。”
蘇東二就如同個游魚也似的繞着四條極光在遊動,他並未見出刀,甚至也未看到他的刀在什麼地方。
蘇東二連躲三次,忽的一道極光進射,哦,蘇東二知道極光是怎麼來的,他毫不遲疑的往右前方的黑帶武士撞過去。
當他雙足剛站定,身後面傳來“咚”的一聲響,有個浪人摔在地上了,不動了,只有鮮血在流。
蘇東二剛回身,又見一把彎馬衝來,真厲害,這東洋浪人尚未到,刀已在左右狂殺七次,但他仍需收刀,便也收進一道冷芒刺在他的胸口上。
“唔……”
蘇東二已撂殺兩個黑帶武士了,只見兩個大個子並肩一起,舉刀從天空往蘇東二衝上來。
蘇東二除了騰閃,否則實難躲過這一刀切。
突然,又是一道焰光出現,兩個浪人雙目急閉間,蘇東二貼地而上,他出刀就是肚皮上,等到空中的兩把刀殺下來,蘇東二已站在一邊冷笑了。
於是,又是兩聲撞擊聲,活似推金山倒玉柱。
烏長山終於發現突然進射的強光來自珍珠姑娘,他不由大怒,對身邊的“天池雙雄”一揮手,道:“走,咱們去砍了那個臭丫頭。”
三個人全是一色長把掃刀,呼轟着便往珍珠姑娘殺去。
蘇東二想攔,不料守在一邊的關外七友發動了。
這七個人各自有各人的兵刃,沒有一個是相同的。
這關外七友曾與百里和尚有交情,也曾追蘇東二朱全到子古北口附近,卻被蘇東二殺敗而逃,如今忍不下一口怨氣,便應烏長山之邀進關來了。
關外七友圍上蘇東二與司馬如龍二人,天黑,他們把司馬如龍當成了於風。
於風與柳青青二人反而到了外圍。
他二人已閃到了霍天行與珍珠二人附近了。
見烏長山三人動起掃刀砍向珍珠,他二人急急的要出手,但霍天行出手了。
只見霍天行抖手雙掌拍出,有一股強大的力道掀起狂風激旋,隨之就見他錯身在烏長山身側,而烏長山的掃刀已落在霍夭行的手中了。
着起來那只是一招“童子拜觀音”,但在接觸的剎那間又變成“野猴偷桃”。
烏長山莫明其妙的失了兵刃,手腕還在痛。
而霍天行並不用掃刀,他雙掌又拍向兩把掃刀,就聽一聲冷哼:“撒手!”
“噢!”果然聽話,天池雙雄變拘熊,立刻抖着空手往外疾閃。
於風迎過來的時候就是霍天行得手之際,他突然出刀,柳青青也出刀。
二人的刀夠厲害,他二人全是攔腰斬,那烏長山就跌在天池雙雄的身前。
太快的,他們是怎麼死的也沒弄清楚,但烏長山心中明白,他遇上了江湖異人了。
穿稜在紫竹林中搏殺,這兒地勢對蘇東二與司馬如龍而言,太熟悉了。
幾個人穿稜在竹林中相互追殺着,而霍天行與珍珠,於風與柳青青四人全守在竹林外面。
於風對霍天行,道:“先生,我追去。”
霍天行道:“不必了,只是時間而已。”
柳青青急的直瞪眼,道:“霍伯伯,我不放心吶!”
霍天行道:“青青,我把他們邀在這兒,便是要一網打盡他們,江湖再不容這些惡人橫行。”
就在這時候,突然聽得“嘩啦”之聲傳過來,而且還是—只一兩聲,有幾處還有尖嗥之聲。
那當然是死了人的尖吼悽叫,聽仔細,並非是蘇東二或司馬如龍聲音。
竹林中又有幾聲悽叫,然後歸於沉寂了。
時間在告訴人們,殺戳已經結束了,大地又恢復了平靜,大地本來是平靜的,無波的,但人們會製造混亂,因為江湖上太多的人打算在混亂中得到些什麼。
柳青青忍不住的大叫:“如龍哥!”
珍珠也急了:“先生,怎不見他們出來?”
霍天行道:“會的,他們就快出來了。”
於風道:“先生,我進去瞧瞧。”
“不,太危險了,一地的埋伏。”
於風笑了:“先生,我明白了,蘇兄弟與司馬兄弟二人曾以此法搏殺過狼羣,那一回一共三十多頭野狼就沒一個逃出竹林外的,他們……”
哦,就在這時候,紫竹林中兩個人滿身是血的臂挽着臂大喘氣的走出紫竹林外來了。
兩個人只走了三幾丈便又跌坐在地上了。
柳青青與珍珠奔上去,二人吃一驚,分不出那一個是自己的丈夫,直到蘇東二把滿面的鮮血抹去,珍珠才撲上去抱住蘇東二,道:“你受傷了?”
柳青青也叫道:“如龍呀,你傷在那兒?”
司馬如龍與蘇東二相繼的大笑了。
霍天行對於風,道:“快去找人挖個大坑,這些人被竹子穿過肚子,死的很慘,每人裹一匹白布下葬。”
原來這紫竹林中。霍天行運用五行相剋參以八卦布了個不輕易看得出來的竹陣,每一個轉彎處便種了一種十分尖鋭的箭竹,再在地上設下小坑,把竹削尖彎在小坑中,等着不知的人撲過去,這箭竹彈射而起,那人只要騰在空中,必免不了被利竹穿腹,因為這種並非一根竹子,而是五七根合在一起,天大的本事也難躲過去。
蘇東二與司馬如龍大部份的時間就在貼地設伏,才未見他們動刀殺敵。
現在,霍天行對蘇東二與司馬如龍二人道:“你們回去‘長城飯店’吧,那兒有你們住的地方,‘紫竹逸園’尚未建好,就先委屈你們了。”
他説完飄然而去,消失在夜色迷朦的山林中了,想是他回去他的煉丹石洞中去了。
司馬如龍道:“青青,咱們走吧!”
但柳青青卻發覺珍珠未走,她去拉珍珠,道:“妹子,咱們走吧!”
珍珠搖搖頭,道:“青青姐,你們先回去吧,我還要陪東二哥。”
司馬如龍笑了,他對柳青青,道:“咱們走吧,他二人還要有折騰的。”
蘇東二與珍珠是不會在這死人壘壘中窮折騰什麼的,他們甚至不再擁吻在一起。
死了那麼多的人,這些人生之多不易呀,他們的父母那麼辛苦的把他們拉扯大,卻就這麼的死在外鄉,那真是有失天和的事呀!於是,蘇東二取出他的笛子吹起來了。
蘇東二吹的“血魂曲”,那婉轉而又悽慘的笛聲劃破了長空,傳入無垠的遠方,便附近的狼羣也狂嗥起來了。
是的,太殘酷了,便珍珠姑娘也依偎在蘇東二的身邊拭淚了。
她忍不住的道:“可憐吶,我只以為湖中死的大量蛤才悲慘,想着這麼多人的被殺,死了的人與死了的蛤有什麼不同啊!”
蘇東二一直吹了一個更次,他才抹去面上的淚站起來了,他掃雙目看向十幾個工人,他們是在於風的指揮下,把死了的那十四個關外來客匆匆的埋掉。
蘇東二扶着珍珠,道:“咱們走吧,天寒地凍害你受這冰霜之苦,我心難安啊!”
珍珠道:“東二哥,跟你一起我不會冷的,東二哥,人們為什麼要相互殺戮呀!”
蘇東二道:“人活着不就是為爭一口氣嗎?”
珍珠沉默了。
司馬如龍與柳青青小兩口很快的迴轉開封去了,如今東廠番子已除,朝庭行政又上軌道,那種極其恐怖的濫捕濫殺人的景象不復再有發生了,當然,這就是天下太平。
司馬如龍也向霍先生説過,他會趕回來,大家一齊奔上泰山望日坪去,那一場黑白對決,他是少不了的。
霍天行並不打算再驚動江湖上什麼人,如果他要邀幫手,他自信可以邀上十幾二十個,例如五台山的萬愚和尚,甚至已住在北京的朱全,還有那三山五嶽老友們。
然而,霍天行不打算再請別人助陣,想着當年那一套,出面的人並非是他們十大高手,而是“猴仙”呂太白,大家以為君子之鬥,但尚未開戰,一個個已變得暈頭轉向的幾個打轉便死了。
霍天行也想不到會有這種不要臉的事情發生,所幸他有防備中毒丹,他急忙吃了一大把拔腿便走。
霍天行思想這件事,十年了。
呂太白這批人為東廠利用,十年來幹下多少傷天害理之事,直到這兩年,他們還暗中對付四王爺於淮陽,二王爺於秦中,而霍天行用盡力氣才保住了三王朱英一家。
雖然,蘇東二與珍珠也有很舒適的套房在平定鎮上的“長城飯店”,但他二人寧願住在大山裏。
蘇東二也不去娘子關他常的“黃土客棧”,他帶着珍珠遊山玩水,他吹笛子,珍珠就依偎在他身邊像個小綿羊似的,快樂的微微笑。
蘇東二有個好處,他從不問珍珠的家世,也不問那位老太太為什麼那麼大的本事?蘇東二隻要看到珍珠在他的身邊就好了,他又何必去知道別的事情?現在,他扶着珍珠走到一個山谷中,只見谷中山羊成羣,點綴得山谷中更加的白色一片,就在那雪景中,羊兒仍然撥雪覓草。
蘇東二把披在身上的披風鋪在石頭上,他與珍珠二人坐在上面。
蘇東二吹起笛子來了。
“雲裳仙子啊!為我起舞又歌唱,唱出這美麗的山河永遠在,唱出人間祥和春常在,我愛大地上每一樣可愛的東西,我更愛我一起的美嬌娘!”
沒有歌聲,但蘇東二的笛聲就已表達出快樂的生活了,人吶,誰能天天過着這種充滿温馨的日子?當然有,那是神仙,只有神仙才無憂!
蘇東二就以為他日子似神仙,至於年三十正午的搏鬥,那根本不放在他的心上。
笛聲劃破晴空,先是附近樹枝上黑呼呼的落了一羣烏鴉,烏鴉是鳥中最聒躁的鳥,而且它那粗啞而又低沉的叫聲,總是令人聽了不自在……然而這上面的烏鴉就沒有一支聒躁的,甚至落下來的時候也是輕悄悄的。
然後,那大批的羊也慢慢的過來了。
羣羊也不吃草了,它們慢慢的圍上蘇東二與珍珠二人,有些擠擠蹭蹭的。
誰説動物不會聽音樂,不是有人説牛聽了音樂以後牛奶產的多嗎?這也許對蘇東二是一項鼓舞,令他吹得更起勁了。
珍珠幾次撫掌大笑,久了,便也忍不住的翩翩起舞了。
蘇東二在鏡泊湖的時候,就曾做過一個夢,他夢見那老太太對他説珍珠是個舞者,此時看來,珍珠舞的十分美,一個舞者把美能以舞詮釋出來,這人就是舞者高手。
蘇東二吹的更加好聽,只要不見血腥,他的笛聲就美。
這二人一個吹,一個舞,卻也忘了附近的一切了。
附近的羊在跳,烏鴉卻靜得一動也不動了。
忽然,蘇東二叫珍珠別舞了。
珍珠道:“天太冷了,為什麼脱衣裳?”
“脱吧,我叫你看一件怪事。”
珍珠笑道:“你説怪事,必然稀奇!”她果然脱了蘇東二的外衣留下薄薄內衣。
蘇東二道:“我不要任何衣衫,請為我全部脱掉!”
珍珠道:“你會着涼的呀!”
蘇東二自己脱,而且把腰帶也解了,把褲腰也往下松去半尺,露出關元以上的赤膊!珍珠道:“你……會冷的……”
蘇東二道:“我可以叫我的珍珠瞧瞧,我身上有一塊青紫肉塊,這肉塊會在我體內移走,珍珠呀,你可以用手去摸,你用手指引他,你指到什麼地方,那紫塊就會在那裏,而且這紫塊可比鋼鐵!”
“真的呀!”
蘇東二不開口了,他吹起笛子來了。
他吹的是“戰刀曲”,此曲一吹之下,還未吹一半,哦,樹上的烏鴉飛上了天,地上的羊羣也四散奔逃了。
蘇東二與珍珠並不注意這些,珍珠伸手摸在蘇東二的前額上,哦,立刻出現一塊硬硬的紫塊,那紫塊足有巴掌那麼大小,果然,在珍珠的好奇心之下,她的手掌樓住那紫塊在蘇東二的身上移動着。
珍珠見蘇東二吹的更加起勁了,珍珠喜笑着把她的嫩手在蘇東二的背移向胸前,她按住子那塊紫塊來來回回的移動,她吃吃的笑了。
蘇東二漸漸的收起笛子,他雙肩聳動,喘着氣就是那塊紫塊漸漸的消散了,直也看不到了。
珍珠立刻抱緊了蘇東二,兩個人笑成一團了。
笑着,珍珠對蘇東二道:“東二呀,我也令你驚奇,你可不能隨便對人言吶!”
蘇東二道:“當然,我們已是你我難分的夫妻了,夫妻之何的事,不足為外人道問!”
“你看我的手掌中。”
“那是一顆碩大的珍珠,又圓又亮的珍珠!”
“你拿一拿看看呀!”
蘇東二果然伸手去拿,他卻拿了個空,大明珠並不在她的掌中,而入了她的體內去了。
蘇東二吃一驚,他手指着正自緩緩移動的明珠,道:“也會移動呀,太奇妙了,真的太奇妙了。”
珍珠笑笑道:“我自生下來便吃珍珠,先是吃粉,後再吃整個珠子,有一回有人進貢來,送了一盤明珠,正巧被我吃了一顆,可也嚇壞我了,那珠子不化掉,在我體內到處遊走,偶爾會發出極強的刺目光芒也!”
蘇東二一聽之下才明白,原來在珍珠的身上還有這麼一粒曠世寶珠,這可得保密小心,萬一被惡人知道了,珍珠的性命難保了。
有了這件事,蘇東二特別注意珍珠的安全了。
當年十大高手會泰山的時候,司馬如龍與蘇東二還小不點,十幾歲娃兒難成大事,但現在不同了。
當年十大高手可未同人交手便一個個的倒地不起,只逃了一個霍天行,霍天行當然不會重蹈履轍,他失敗的那一年就取出他珍藏的兩本刀法秘笈傳授司馬如龍與蘇東二二人,他以為有兩個足以夠了。
蘇東二與司馬如龍二人果然不令霍天行失望,這幾年他二人為霍先生辦了許多大事。
雖然沒有救兩位王爺--二主死於秦中,四王死於淮陽,但他不是全力保護着三王爺一家人,這對霍先生而言,已是盡了最大努力了。
霍天行心中最是明白一件事,風浪十年,平靜十年,這是江湖定律,如果這一回真能收拾掉這七個魔頭,霍先生就穩在他的紫竹逸園八角亭快活十年沒問題。
這世上誰不喜歡過安定平靜的日子吶!於風奔去泰山觀日坪了。
於風是奉了霍天行的命提前三天趕去的,他去的時候未下雪,但他住在山頂廟中才一天,雪又下大了。
山上下雪是成堆,地上下雪一大片,於風只向山上的僧人為他把柴火多加添,有火烤着暖和多子。
有人説泰山小天下,以我看別小看天下了,許多人上一半就下來了,千仞陡崖雖有鐵鏈可拉,那麼冷怎麼拉,手就僵了,一個不小心下面就是萬丈深崖。
只不過有人就不靠崖邊鐵鏈、他們登往泰山頂幾乎如履平地,就沒看到有誰去摸一把那早已斑剝了的鐵鏈條,是的,這些人全是武功一流的高手,別説是鐵鏈,便是沒有鐵鏈,他們也早已登上山頂了。
先是,“老超渡”葛紅與“河澗閻王”屠夭雲,這兩人混在一起.到了誰也離不開誰的地步!
隨之趕上來的卻是“猴仙”呂太白與成青玉夫妻二人。
他二人自稱夫妻,天下並未有一個人見他們結過婚,只不過呂太白説的妙,他們是天生的一對,並非地長的一雙,那意思就是説他們根本天生一對,是順天理而結在一起來,如果有人再問,呂太白就不客氣的説:“成青玉又不是你大妹子,你算老幾?”
“湘西殭屍”桂大雷也來了,桂大雷的後面就是“花蝴蝶”東方水兒。
東方水兒好像憔悴多了,老實説,如果不是這次決定性的一拼,她早溜出關外去會他的和尚情人百里僧了。
最後上來的乃是“黃河怪叟”於不邪,他大喘氣,他吃的東西最簡單,用荷葉包了幾條拷熟了的黃河錦鯉便夠了——頂多取下腰上酒袋喝上幾口而已。
這時候鵝毛片的大雪落下來了,觀日坪的四周擺着石凳子,有兩個小童為石凳上的落雪抹拭掉,由願坐的人坐下來。
有個矮子卻提了個火爐走出來了。
這個人的火爐子抱在懷中暖和着,他半拉帽子拉一半,立刻便被人瞧出他來了。
“奶奶的.是你呀,‘神行太保’!”
於風道:“不錯,是我於風,各位,你們不會先拿我於風開刀吧!”
桂大雷就火大了:“操,這小子八成要搗蛋!”
於風急忙揮手,道:“王八蛋才會來搗蛋,各位都是有頭有臉的一方豪傑,呼風喚雨的梟霸,我於風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各位面前耍花招呀!”
葛紅叱道:“你來幹什麼?”
“傳口信呀!”
呂太白曾追過他,就是追不上,呂太白此刻下毒心,他等着問明白於風傳話之後,先出手斃了他。
呂太白就堵在於風面前,而手風卻站在石崖邊,下面可就是萬丈深崖。
其實人們就是賤,看日出什麼地方也可以看,日出日落天天有,又不是日出以後沒有了,偏就跑上泰山頂去看日出,名之曰登高看日出。
其實用點頭腦就知道,越是地方低,看的日頭越是大,大到好像個大火輪,又何必上那麼高看日出!當然,這些人就不是來看日出的,這些人是來玩命的。
呂太白逼着於風快説,於風可就是不即開口,他還吃吃的笑。
就這麼熬過半個時辰,山風寒又大,吹的每個人不好受,忽聽得一陣笛聲傳來,只一聲便知是蘇東二吹的“戰刀曲”,七個惡魔立刻抬頭四下看。
但他偏什麼也看不見,尤其下面山道上,根本不見有什麼人前來,山路多處已被雪封了,人們自然不會來遊泰山,只有高深武功的人,才會有此登山能耐。
但笛聲在什麼地方發出來的,只見“老超渡”葛紅拉過屠天雲,二人立刻躍在上風位站定。
葛紅又要用她的毒手了。
山上有些朦朦的,當然那絕不是霧,是雲,薄薄的雲悠然而過,帶不走觀日坪上人們的殺戮之氣。
便在這時候,忽然一位白衣姑娘飄然的到了觀日坪上,她很美,美得叫人以為是仙女出現了,她那勻稱的身段,並不誇張的笑容,帶着幾許天憐的站着了。
這時候人們才從她的頭頂上發現一顆十分亮麗,而又可比日月的大珍珠了。
於是,當先跳出來的乃是“老超渡”葛紅。
葛紅一見這白衣美人便伸手去抓,她一句話也不説,她更不會施毒,因為她心中明白,只要控制住此女,便也控制了蘇東二。
只不過葛紅連續抓了七次,她連碰一下對方也沒有。
葛紅驚訝的道:“好神奇的步法!”
白衣女子並非別人,她當然是珍珠了。
蘇東二吹起“戰刀曲”的時候,珍珠便悄悄的到了觀日坪中來了。
此刻,她也發現屠天雲來了,還有那“花蝴蝶”東方水兒正側着身子一步步的自一塊石窩中過來了。
“花蝴蝶”東方水兒左手握着兩支蝴蝶飛鏢,右手上便是她慣用的鋒針刀。
三個魔頭把珍珠圍在中間了,而珍珠,真奇怪,天下那麼大的鵝毛似的雪下着,雪花不落她身上,雪花落在另外三個人的頭上身上,很快的已是寸厚而往下落了。
葛紅未能抓住珍珠,她對屠天雲與東方水兒,道:“原來這美人兒是個會家子呀!”
她尚未動,而珍珠開口了:“你們應該在關外的,只要你們在關外改頭換面,沒有人會去找你們的。”
葛紅吃吃笑道:“女娃家道理一堆,你若想活命,安份的站在一邊去,等咱們結束了他了,你跟我去過日子吧!”
珍珠道:“我怎麼會同你過日子呀,你只會用毒害人,而我卻專門克毒!”
葛紅大怒叱道:“原來是你這臭丫頭在作怪,老孃下決心先收拾你。”
她説完,厲叱:“上!”
那屠天雲當然上,揮刀便殺,模樣成裂,半點憐香惜玉也沒有,同一時間,“花蝴蝶”東方水兒雙鏢齊發,一個人和身隨鏢而上,那光景就是拼命。
三個人對一個如花似玉的珍珠拼命了。
然而,奇怪的事情出現了,三個人品字形的殺向珍珠,但珍珠的身法太奇妙了,當她閃出包圍之後,就見她雙肩微抖,兩支蝴蝶鏢被她抖落地上,宛似她身上掉了東西似的,她也不在意。
東方水兒在意,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這珍珠的身上穿了什麼金樓衣之類的寶衣?三人的撲殺是厲裂的,但珍珠的閃躍是神奇的,她閃躍在三人的刀芒中只是甩袖翻播,偶爾她還會輕笑—聲,就好像在跳什麼舞一般,姿態美妙,神情輕鬆。
幾個照面之後,珍珠邊閃邊叫,道:“我是不會害人的呀,為什麼連我也要殺,我可不管了。”
於是,她舉步往山崖邊上走去,看上去她是跳崖的,而且她到了崖邊果然往崖下就跳,只不過她並未驚叫或狂嗥,狂嗥的乃是“老超渡”葛紅與屠天雲。
當他們三人看着珍珠跳下懸崖的時候,也是蘇東二出刀之時。
蘇東二出刀比閃電快多了。
蘇東二就在葛紅與屠天雲走過去看的時候,他自另一方出手,而且是一擊而中,殺得這兩個魔頭抱在一起卧在一灘鮮血中。
雪更大了,剎時淹沒了,那灘鮮血,也淹沒了老超渡與屠天雲二人。
“嚶嚀”一聲拼力閃,“花蝴蝶”東方水兒往側躲,但蘇東二的身法太快了,他幾乎與東方水兒拉滿懷,好像東方水兒的退路早被蘇東二安排好了似的。
東水方兒的一支蝴蝶鏢只揚了一半便揚不起來了。
她張大了嘴巴在嘆氣,東方水兒是不想死的,她只是發現有便宜佔,她是不會放過的。
珍珠的出現,就是“餌”,這也是珍珠自願的,便是蘇東二再是反對,她也決定要做的---她也做到了。
此刻,東方水兒張口溢血,她口中吐出兩個字:“百里!”
誰是百里?蘇東二知道,那是關外清原禪寺的大和尚,也是東方水兒出關後姘上的男人,雖然是個和尚,又怎樣,和尚也是男人,只不過東方水兒臨死還冒出這麼一句她心中的男人名字,也算情痴!蘇東二一舉殺了葛紅三人,卻仍不見“猴仙”呂太白,“秦嶺狐仙”成青玉“湘西殭屍”桂大雷與“黃河老怪”於不邪出來,其實,這四個人不敢出來的原因,如同當年一樣,怕中了“老超渡”葛虹的“摧命毒瘴”!休以為來是同道人,真要死在葛紅手中,她一樣把你當成敵人。
有人就這麼説過,瘟神之名不是任誰能坑死幾個人就可以掛名瘟神的,害一方者是惡人,整個江湖都怕他那才稱得上是瘟神,由惡人到瘟神,那還得千錘百煉,一旦煉不好,中途就夭折。
半晌,泰山現日坪上不見動靜,放毒的人被殺了,而蘇東二與珍珠二人卻又好端端的站在那裏。
珍珠並未跌落深崖,因為於風在那兒設計個妙處,當珍珠走過去的時候,有一道粗網張着,珍珠就跳入網中,立刻便被拖過去了。
僵持在大雪紛飛中不是辦法的,其實説僵持也只不過剎那間,再看地上死的三人,他們的手中各有不同的東西露在雪上面,他們僵硬的身子只把一臂舉着。
東方水兒便是舉着一支未打出的蝴蝶鏢,老超渡的右手半抓,一片片的粉狀物在她那人皮手套中點點的被風吹颳着,只有屠天雲,他爬在地上已被雪埋。
於是,附近傳來大聲吼喝:“於不邪,成青玉,桂大雷,咱們齊上,一舉殺了這姓蘇的!”
桂大雷道:“何不等他們一齊露面之後,再殺!”
呂太白道:“如今只有他一人,時不我予了!”
忽聽於不邪厲吼:“霍天行,你出來,別躲在你娘肚子裏喝癢水過日子!”
雲霄中傳來霍天行的聲音,道:“老怪呀,你連我的徒兒也難以侍候,需要老夫親自出手嗎?”
誰也看不出發聲來自何處?呂太白嘿嘿一笑,道:“霍天行呀,你這偽君子,可惡的小人,你只會躲在暗地裏動心計,你怎麼不出來?大家面對面的決—死戰,那該是多麼痛快的事呢!”
桂大雷粗聲道:“郎中,你是不是賤呀,不罵你不出來是不?那桂大爺可要開罵了。”
他還真罵:“霍天行,你個王八蛋,東廠的事和你屁事,你卻在暗中扯爺們的後腿,操你娘,朱家許你什麼好處了?封你個什麼官坐呀?”
霍天行卻哈哈笑了。
呂太白道:“霍天行,你他孃的也不多用用腦子,你不是狸嘛!二百年的朱家天下也享受夠了,也到了改朝換代了吧,咱們暗中使勁,無非弄個什麼開國元勳什麼的,孃的,全被你小子弄砸了,咱們大夥還怎麼混下去?”
霍天行道:“所以想來個當年的陰謀再使呀?”
呂太白尖聲道:“老超渡已死,大家只有硬幹了!”
“這姓蘇的不怕我的殭屍毒呀!”
原來他們在藉説話那桂大雷在暗中放毒了。
但他再也想不到蘇東二早已鼻中放了兩粒闢毒珠了。
蘇東二卻撥開石上的積雪下來。
蘇東二又吹起他的“戰刀曲”,那笛聲起處,就聽“黃河怪物”於不邪大吼:“操他孃的那條腿,這小子是不是有毛病,這時候他還有興致吹笛了……”
但不旋踵間,他又罵:“孃的,吹的老子心好煩吶!”
呂太白大叫:“穩住!”
霍天行又道:“怎麼樣?你們可以出來了吧?盡躲在暗中呼叫、咒罵,能到幾時?”
成青玉道:“老猴,出去!”
“猴仙”呂太白叱道:“先見了人再出去!”
桂大雷忍不住了,他狂叫:“喂,老猴,咱們窩在這寒洞中再不出去會凍僵的呀!操!”
霍天行道:“我這兒帶有酒,各位怕是不敢留,我也就省了,哈……咕嘟……”
他還傳來喝酒聲,幾個魔頭全火了。
蘇東二的笛更見嘹亮了。
那真是宛如千軍萬馬在奔騰,在追殺,聽的人們腦海之中盡是干戈遍野,死傷壘壘的殘忍吶!桂大雷第一個發了狠,他厲吼:“老子宰了你這狗日的東西!”
有—個石塊,當石塊飛砸向蘇東二的剎那間,桂大雷已到了蘇東二身邊,也可以説他與那塊石頭幾乎同一時間到了蘇東二的身邊。
蘇東二的肩頭斜頂,他把飛來的石塊生生撞成粉碎,—片碎石中來刀砍向蘇東二,但蘇東二的右肩一送又收,桂大雷的一張殭屍面更僵了,他的全身也僵了。
“轟”的一聲倒在蘇東二的身側。
桂大雷間往側着,他只能看到那個渾圓的雪柱,滿天的雪花更密了。
桂大雷的大石板砸的力道何止千斤,但他的石板卻撞上蘇東二的肩頭上,他的氣功也正遊走他的肩頭上,於是石碎了。
於是,蘇東二又在吹起他的笛子了。
他仍然吹着“戰刀曲”。
“戰刀曲”是激發人的,當然是激發蘇東二,“戰刀曲”卻令敵人心神不安。
現在,呂太白開口了。
“老怪呀,你不是以口口聲聲再同霍天行比個高下嗎?那麼,你何不大大方方的走出去,痛快的決一死戰?”
“黃河老怪”道:“會的,我等這一天太久了,我甚至弄上十多條五斤重一條的肥鯉等姓霍的上門,孃的苦等不着,總以為他躲在女人褲襠裏去了吶!”
“哈……”
這笑聲可不是別人的,這笑聲乃是霍天行發出來的。
就在這時候,蘇東二發覺死在他刀下的桂大雷全身紫黑,那顯然是中了劇毒的徵兆,那麼毒來自何方?就在他吃驚中,“黃河老怪”站出來了,一撮枯草上還有許多雪,誰會相信他會躲在草根下面?“黃河老怪”並不走近蘇東二,他取出那個長布袋,只一抖間,便是一支釣竿。
別的釣竿是魚鈎,他的釣竿是銅棍,那根天蠶粗繩上一溜的掛了十字鋼鈎十二個,那模樣中上一傢伙實在不好受,更陰的乃是他的釣竿尾卻是一把十分尖鋭的刀,如遇上近距離,他的刀是神刀鬼沒的。
“黃河釣叟”這支魚竿,遠攻進取數真十年無往不利,他此刻便把魚竿抖開來了。
“霍天行,老夫於不邪此生最大的願望便是與你決一死戰,出來,看在江湖十年的恩怨份上,出來吧……出……”
於不邪忽然有些不自在了,而且他的面色也在變,變得泛青色。
他甚至一手打抓喉嚨,這是什麼原因?他那模樣漸漸的變得怕人了。
但蘇東二並未動,蘇東二仍然生動的吹着他的笛子。
“黃河老怪”拼命大叫:“快出來,霍天行,老夫只求看你一面。”
霍天行道:“你不配!”
於不邪道:“好陰毒的傢伙,原來你也用毒呀!”
“錯了,老夫一生只為人解毒,老夫從不用毒!”
於不邪道:“可是這毒……這毒……”
“轟”的一聲於不邪倒下去了,而且面色漸黑吐着白沫,那任何人一看便知道他中了毒。
既然有毒,就得防備,成青玉堵住雙鼻孔走出來了。
原來這七個魔頭有會偽裝,他們分別偽裝之後藏在附近在山石縫中,附了乾草之外,大雪也助了他們。
於風就在高峯上沒看見七個魔頭是怎麼藏在什麼地方?他仍然在看,居高臨下他當然見的清楚,只不過敵人藏身之處未稍動,他永遠也看不到。
成青玉走近於不邪身邊看了一眼.再看看蘇東二在吹笛子,不由吃吃一笑,道:“他死了!”
蘇東二仍然在吹笛子,他渾然不覺的樣子。
成青玉又上前踢了一下於不邪,又道:“僵了!”
但蘇東二仍然古井不波,他吹的更加起勁了。
成青玉道:“你一人吹笛子太無聊了,這麼辦,我為你跳舞吧,音樂如果沒有舞,就好像吃饃饃不喝稀飯,多幹躁無味呀!”
蘇東二吹第二遍“戰刀曲”,他的面頰末紅,在這大雪天,他不冒汗珠子。
他的石頭好像是個尖而扁的,石頭已被大雪封得像個白色的墳墓。
但蘇東二的神情是愉快的。
蘇東二的後面是個草窩,那兒也早已履滿了積雪,一大片積雪相距不到兩丈遠。
“猴仙”呂太白未出現,他的人還在附近呼叫着:“霍天行,你總不能不露個面吧,有許多話,雙方總得在這高山之上唱明白,什麼樣的怨與仇,也有個交待吧?”
霍天行哈哈一笑,道:“不必了,閻王的生死薄上記載的最清楚,那兒才是分是非的最佳所在,上刀山下油鍋陽間不多見,閻王殿中在等着,猴子,你還等什麼?”
沒有聲音了。
沒有聲音才最緊張,但緊張中還有極其輕鬆一面,只見那成青玉已跳的敞開了懷,一雙比雲差不多一樣的白,盡在她那舞動中若隱若現,跳到要緊處,她還雙手託着奶子要往蘇東二的面上碰了。
她是全部本事用出來了。
就在這時,高處的於風忽的大聲吼叫:“小心後面!”
只這麼一聲吼,只見雪中突然冒出一個人來,是的,“猴仙”呂太白自雪中移到了蘇東二的身後,當他突然自雪中竄出來的時候,便也撤出一道冷焰扎向坐着的蘇東二。
蘇東二的前面有一個跳豔舞的成青玉,她也在此刻出刀了,兩個人配合的真是天衣無縫,一個前殺,一個後刺,雙管齊下,這是取蘇東二的命了。
猛古丁,蘇東二來了個“老祖面壁”,他的身子自他坐的地方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旋移。
“噌……”
“殺……”
“哎唷……噢……”
這些聲音幾乎是連續發生的,等到前後兩個敵人雙手捂緊了肚皮倒下去的時候,才看清楚那地方並非蘇東二一個人……司馬如龍也在,司馬如龍是躲藏在蘇東二的那塊半立的石下方,那地方有個大洞,石頭就在洞口,當蘇東二一個旋身甫起,司馬如龍使一刀尖扎入成青玉的肚子裏面了。
而在同時間,也正是蘇東二一刀切過呂太白脖子的時候,這真是太好的安排了。
於是,霍天行出現了。
霍天行人在一個坑中,他四面堵上石板,使他説出的話四方都傳可卻投不到他的地方。
霍天行未叫柳青青出去,大俠柳文堂就是這麼一個女兒了,霍天行把她視為自己的女兒。
而珍珠,這時候又走過來了。
她撥去地上的積雪,愉快的坐在蘇東二身邊。
她只對霍天行、司馬如龍、於風、柳青青揮揮手。
霍天行甩袖楊長而去。
柳青青幾人便跟在他的後面,因為他明白,蘇東二如果就此離去,他是痛苦的。
聽……
蘇東二又在吹起他的笛子了。
那血魂曲啊!曲中的哀傷,帶着多少的悲處與淒滄,天下的父母啊,你們花的心血到頭來真成了泡影,你們的傷心,天地也會同哭呀!
蘇東二的戰刀曲,一共吹了七次,當他發覺珍珠在拭淚的時候,他不再吹了。
往雪峯下走着,冒雪前進,蘇東二對珍珠道:“我希望以後再也不吹這種‘天怒人怨’的曲子,我要吹你喜歡聽的曲子,我知道你很會跳舞。”
珍珠好可愛,她偷看蘇東二,道:“只有你的笛聲,才會令我有舞興,我只為你而舞!”
“哈……”
“嘻……”
霍天行走在山道上直到尋到他們來時騎的馬匹。
霍天行自從多年前十大高手會泰山之後,他就下了個決心,那就是十年後的今天,他成功了。
當年他沒有成功,那是因為十大高手死九人,也許是天意,才會有此十年浩勢,而東廠番子們也囂張十年。
這也許就是天意!當他們策馬過了黃河,霍天行就勒馬停住了。
霍天行似乎安排好了一切似的,他取出兩張大銀票對柳青青道:“正是將門出虎子,俠義出英雄,你同你爹一樣是值得人們尊敬的人,柳文堂大俠靈前,為我上一柱清香,我老朋友把家安頓好以後登門再拜!”
柳青青落淚了,兩張銀票沒有看便塞入懷中了。
霍天行與於風二人並馬首目送司馬如龍與柳青青二人策馬而去,霍天行道:“司馬如龍長大了!”
於風道:“司馬如龍早就長大了!”
霍天行道:“過去,司馬如龍見了女人會面紅的……哈……”
蘇東二不提回去,珍珠是不會回去的,天寒她不叫冷,她還把披衣為蘇東二披上。
蘇東二看着美麗的珍珠,他笑了。
這時候他走向另一山道上,他不再吹血魂曲了。
蘇東二吹的是“平安曲”,那曲子的意思是天下已太平,今年五穀豐收了,路上的人有笑聲,和風送來花香,魚兒喲,鳥兒喲,人間好美喲……
珍珠聽的哈哈笑,她緊抱着蘇東二,低泣了。
蘇東二的笛聲是要珍珠快樂的,她為什麼會哭了?蘇東二吃一驚,立刻不吹了,他收起笛子,道:“我的珍珠啊,你為什麼哭了?為什麼?”
珍珠道:“我是我爹孃的最寵愛的女兒,他們寵我,愛我,也用最好的東西養育我,可是我卻願離了他們,東二哥,我唯一的理由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呀!”
蘇東二道:“誰定的?珍珠,規定這一條款的傢伙必是個男人,他若是個女人就不會這麼規定了。”
珍珠還是一笑,但蘇東二忽然睜大了眼睛,道:“珍珠,你不是在打算回關外吧?”
珍珠道:“那麼,你也是個自私的男人了。”
“哈……”
蘇東二笑的十分愉快,也坦然,笑着,他對珍珠重重的道:“在關內,我除了霍先生以外,可以説並無什麼親人,我更相信天下不會再亂了,珍珠,容我同你回鏡泊湖去吧!讓我們永遠生活在那裏,直到天老地荒!”
珍珠笑了。
“東二哥,你會吹那麼多的笛曲,你會唱詞嗎?”
蘇東二在馬上大笑,道:“南宋大詞人辛棄疾的什麼詞?”
珍珠道:“儘管悲愴,但範煙橋詞我喜歡。”
她伸手拉過蘇東二的手,又道:“你若不會唱,我唱給你聽!”
“範煙橋的詞我也會”兩個並馬不約而同的唱起來。
“紅道翠帳錦雲中,人間鶯鳳御爐香,飄渺隨風今霄花月多美好,春氣益人間。”
蘇東二又唱:“願似這金釵綵鳳,雙翅交飛在睛空,願似這玲瓏鈿盒,百歲同心情義濃!”
珍珠愉快的接唱:“看雙星一年一度重逢,似這般天長地久,願彼此恩愛相同!”
蘇東二哈哈一笑唱道:“櫛風沫雨盡力耕種,要麥熟高梁高大肥,有飯大家吃,民生第一功!”
珍珠高興的唱道:“焚膏繼盡力紡織,要成布帛奪天功,有衣大家穿,民生第一功!”
一聲哈哈笑,兩個人合唱了。
“一年容易又秋風,屈指佳期久過,渡銀河又夢到巫峯……”
他細聲細氣的道:“我好想你呀!”
隨之女的接唱:“你別來無恙,依舊意氣如虹,奔走江湖,雨雨風風,恨山高長城如隔關山重重,不能朝夕相共,只有靈犀一點通!”
蘇東二這些天的懷念,不由接道:“你韶華永駐,依舊玉貌花容,湖釁辛苦,雨雨風風,恨關高路遠如隔關塞重重,不能歡樂與共,只有靈犀一點通!”
兩個人忍不住的雙臂在馬上互拉,又唱過道:“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良霄苦恨話偏濃,不要會少離多.但願天長地久,人間美滿到永遠……”
兩個人唱完這一詞,哦,還有眼淚流出來了。
那當然是高興至極的眼淚。
當然原詞多少有所更改,因為那才會配合二人的時宜與情形。
真叫人嚇一跳,因為前面站住個於風,他雙手叉腰,蘇東二看的“哎呀”一聲,因為於風這樣定是霍先生有任務了,這時候有任務是煞風景的。
“霍先生又找我?”
“等你好久了。”
蘇東二看看珍珠,而珍珠微笑。
於風又道:“這是任務,你拿去自己看吧!”
蘇東二心中像塞了個石頭,他接過來拆開信箋看,只見上面寫着:“每年回來一次看看我這老人,一萬兩銀子在鏡泊湖畔蓋上小小四合院,再蓋上一座笛亭,最後也要回來時帶着小孫子--大伯天行!”
蘇東二看過信箋,他交在珍珠手中,仰天大笑起來。
他也笑出淚水來了。
“先生,東二絕不負你老人家.保重了!”
於風道:“司馬如龍也叫我祝福你,東二兄弟,你要常常回來看看咱們呀!”
蘇東二還能説什麼?他重重的拍拍於風的臂,立刻與珍珠上馬走了。
人説:生離死別,那得看雙方交情,你純説他們的交情不夠嗎?唉,只因為天下沒有不散筵席呀!只不過半年吧,鏡泊湖畔果然建起一座四合院,很精緻的四合院,有個小亭子就建在一個山洞口。
有家鄉人也會常去聽人吹笛子,於是,漁人們又天天滿載而歸了。
你只要看到一隻畫肪,便會聽到那悠揚的笛聲,實在好聽極了,而珍珠,她從未把蘇東二帶回她的家中。
蘇東二是不會追問的--只要過着快樂的生活,還有什麼可以去“打破砂鍋‘問’到底?”
歇後語:這個故事仍然在東北鏡泊湖流傳着,一代一代的流傳着,不信何妨去聽聽當地漁民們是怎麼對你説的!我沒去過鏡泊湖,是探鄉遊子回來説的。
其實這世上的怪事太多了,又何止這一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