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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5章

    第43章

    管家已經備好了車,將外套遞給陳綏寧,一邊低聲説:“先生,路上小心。”佳南走過他身邊,陰差陽錯,看到老人臉上的表情,有些擔憂,又似乎有些不屑——只是一瞬間,他又恢復了往常的面無表情,幾乎讓佳南覺得這是錯覺。

    司機平穩地開着車,陳綏寧坐在佳南身邊,臉色如常。車廂裏靜靜的,又彷彿有一層無形的壓力,迫得佳南心跳有些失律。

    許彥海終於還是醒過來了,佳南電話裏幾乎哽咽,可是這一路上,心下卻又開始忐忑——父親昏迷的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她簡直難以想象一向要強的父親,知道了之後會是什麼態度。

    “管家是不是……很討厭我?”彷彿是為了紓解此刻的壓力,佳南只能找他説話。

    “怎麼會?”陳綏寧斜睨她一眼,似乎有些探究,“你在發抖。”

    佳南勉強笑了笑。他便抓過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聲音低沉:“你等他醒來,不是等了很久了麼?”

    他的語氣有些奇怪,佳南不禁抬眸看他,他也抿了唇望向自己,眸色中隱約竟有幾分嘲諷。

    然而這個時候,什麼都不重要了,佳南彷彿沒有聽見,下車的時候遇到沈容,便一起上樓。病房裏醫生護士還在忙碌,因為許彥海剛醒,身體虛弱,並沒有允許家屬探望。一直到翌日清晨,佳南在沈容的催促下去外邊吃了早餐。她等了整整一晚,步出醫院的時候只覺得頭暈眼花,才記得打個電話給陳綏寧。

    “我……還在醫院。”她坐在麥當勞裏,小口的啜飲咖啡。

    “嗯。”對方的聲音有些漫不經心。

    “你昨天沒有等到很晚吧?”

    陳綏寧輕輕笑了聲:“你以為我一直在等你?”頓了頓,又説,“我今天去H市開會。就這樣吧。”

    喝了整整兩杯咖啡,才起身回到醫院。

    醫生示意她可以進去看病人,佳南深呼吸了一口,慢慢走向裏間病房。

    浮生若夢,所有的一切都開始於那一晚,開始於父親昏厥的那一刻,沒有人保護自己,沒有人在意自己,她只能獨自一個人,在暗夜中前行。

    這幾步路走得異常艱難緩慢,直到看見蒼老而疲倦的父親:“爸爸……”佳南坐在牀邊,握住許彥海的手,勉強讓自己露出笑容。

    “小囡。”許彥海撫了撫女兒的手背,聲音還有些斷斷續續,“別哭,爸爸沒事。”

    她原本竭力忍住的眼淚,此刻撲簌簌的掉落下來。

    “和爸爸説説,這段時間小囡做了些什麼?”許彥海咳嗽了一陣,目光卻望着佳南身後的沈容。

    佳南的手一僵,有些慌亂的抬起頭:“爸爸,等你身體好了再説別的事。”

    許彥海皺起眉頭,良久,才對沈容説:“你來説。”

    沈容躊躇了一會兒,走到許彥海身邊,省去了那些在翡海傳得沸沸揚揚的緋聞,低低的將收購的事情説了。

    “許佳南,你過來。”或許是病後的許彥海思維還有些渙散,足足想了好久,他才一字一句的説。

    佳南屏住呼吸,走到沈容身邊,低頭看着父親。

    “沈容,扶我坐起來。”許彥海慢慢的説,一邊看着女兒,“你説,陳綏寧為什麼會答應這麼苛刻的條件?”

    佳南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咬住了下唇,不説話。

    “説啊!你不是很能幹麼!”許彥海重重的咳嗽了一陣,直直的看着女兒,“他陳綏寧不是傻子,為什麼答應這樣的條件?”

    佳南幾乎將自己的下唇咬出血來——知女莫若父,父親分明已經一眼看出了背後的貓膩,她還能辯解什麼呢?

    “先生,你別激動……”沈容連忙半攔在佳南和許彥海之間,示意佳南先出去。

    “爸爸,對不起,對不起。”佳南喃喃地解釋,卻不知道盛怒之下的父親聽到了沒有。她很想説“我沒辦法”,卻又忍住了不説——這句話會顯得自己太懦弱,太沒用,他的爸爸,怎麼會有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女兒呢!

    許彥海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掙扎着坐了起來,一手指着女兒,斷續説:“你説,你……是不是還和他,在一起?”

    佳南低着頭,不敢看父親蒼老的臉。

    時間被放緩了腳步,房間裏靜得可怕。

    突如其來的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音。

    這一掌摑在臉上,重,且狠,大約是許彥海用盡了力氣。

    佳南捂着沒有知覺的臉頰,呆呆看着父親,然後一偏頭,看見窗外漫天的雪花。

    “你出去……我,沒有這樣的,女兒。”

    許彥海情緒激動,心跳猛然加快了。沈容連忙叫來了醫生,一把將佳南拉到外邊,低聲説:“你先回去休息。我再和先生好好説一説。他……不知道那時候的情況。”

    其實佳南此刻渾渾噩噩的,並沒有聽清沈容在説些什麼,眼前似乎也只有他焦急地表情,心底卻有些茫然的想:他為什麼這麼着急呢……明明,爸爸不要的人,是我啊……

    於是順從的被帶進電梯,直到樓下。佳南似乎回過神來,對沈容説:“你去陪着爸爸。有什麼事給我電話。”

    聲音異常的鎮定平靜,倒讓沈容覺得心底一寒。

    “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去吧。”佳南微微仰起頭,蒼白的臉上,指印清晰。她甚至還笑了笑:“今天真冷,你看,還下雪了呢。”

    真的開始下雪了。

    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密密匝匝的落在身上,髮間,衣上,卻不覺得涼。她穿着高跟鞋,走下台階的時候甚至還滑了一下,從門口走向那輛車,不過十多米的距離,竟走了整整十分鐘。

    最後司機替她拉開車門,佳南禮貌的説了聲謝謝。

    “許小姐,回去嗎?”司機從後視鏡中看到她的臉頰,目光有些好奇。

    她胡亂應了一聲,並沒有掩飾什麼,只是呆呆的坐着。

    車子最後開到陳宅,佳南走進去,看到管家等在門邊,同樣是微微震驚的表情。

    她猜他一定是以為,這一巴掌是陳綏寧打的。陳綏寧怎麼對待自己,在荷蘭的時候老管家不是沒有看到過。

    如果以前,自己一定會覺得尷尬吧?可是現在,她覺得有這樣一層誤會在,其實也不錯……她的生命裏,剩下的東西本就很少,她不想讓人知道,連最後一樣都已經失去了。

    她的父親,她最後想守護的一個人,她都留不下來。

    “我去找些藥膏。”管家給她遞上一塊冰涼的毛巾,“先敷一敷。”他又看了她一眼,微微嘆了口氣。

    “不用了。”佳南卻不接,眯起眼睛看着漸漸變得素白的後花園,“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陳綏寧接到林管家電話的時候,會議恰好進行到茶歇。會議室裏還有些鬧哄哄的,他便拿了手機,站到窗邊去説話。

    “許小姐回來了。”

    陳綏寧嗯了一聲,隱隱覺得不對勁:“她怎麼了?”

    “她是她,她父親是她父親……”管家字斟句酌,説得婉轉,“我總覺得先生對她,太苛責了。”

    陳綏寧怔了怔,微微蹙起眉:“她怎麼了?”

    “從回來到現在,她就一個人坐在花園裏,一動不動,也沒有吃飯。”

    “你讓她聽。”

    電話那頭只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隔了許久,他隱約聽到管家的聲音在説“先生的電話”。

    然後便安靜下來,他能辨識出她的呼吸聲。

    “許佳南?”他叫她名字。

    沒有絲毫反應。

    “許佳南,你給我説話——”電話倏然被掛了,陳綏寧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臉色鐵青。直到管家的電話重新打進來,他深呼吸了一口,才説:“別讓她出事,我儘快回來。”

    柏林回到會議室的時候,陳綏寧已經不在了,留下了助理小孫告訴他:“陳總臨時有事回翡海了,隨時電話向他彙報。”

    “什麼事這麼要緊?”柏林揉了揉眉心,半開玩笑,“要是這次出了事,我可不負責。”

    助手也只是笑了笑,並沒看到眼前這個數日未睡的年輕人,臉上一閃而逝的輕鬆表情。

    秘書訂了最早一班的機票,陳綏寧走進機艙的時候還在打電話,隨手便將大衣放在鄰座上。飛機起飛前,有很好聽的女聲説:“請問這件衣服是你的嗎?”

    陳綏寧説了聲抱歉,便將衣服取了過來。

    “你是陳綏寧先生麼?”女聲很温柔,

    他便看她一眼,是個年輕女孩。一張小臉不過自己巴掌大小,化着精緻的淡妝,明眸燦燦的望向自己。

    他禮貌的笑笑:“是。”

    “我們在上次翡海的慈善晚宴上見過,趙悦然。”她伸出手,笑得異常柔媚,“陳先生不記得了吧?”

    他確實不記得了,此刻也沒工夫去記得,只説了句幸會,便徑自低頭看文件。

    趙悦然表情有些僵硬,又很快神色自如。她沒有再尋找話題,偶爾眼角看到他英俊的側臉,總是忍不住想起八卦小報上的那些標題,總是説起他重新拾起“鑽石王老五”的稱號。

    這……真是一個好看的男人呢,尤其微微蹙起眉,專注地工作的時候。心底癢癢的,似乎有螞蟻爬過,趙悦然在飛機降落後,看着他離去,忍不住將自己的助手叫到了身邊,低低的説了幾句話。

    因為下雪的緣故,機場到市內的高速限速行駛,陳綏寧回到翡海家中,天色沉沉。大雪卻一刻未歇,片片都有巴掌大小,落下來的時候還有簌簌的聲響。他連大衣都未脱下來,只是沉着臉問管家:“她還在那裏坐着?”

    “是,怎麼勸都不説話。”管家查看着陳綏寧的表情,小心的説,“早上到現在,一點東西都沒吃。”

    陳綏寧大步走向花園,第一眼就看到佳南坐在木椅上,彷彿失去了所有的生機,一動不動。幸而頭頂還撐着巨大的遮陽傘,不至於成為真正的雪娃娃。

    “許佳南!”

    他走過去,每一步踏在雪上,都是嘎吱作響,直到站在她面前,俯身看着她。原本滿腔怒火,卻在觸到她臉頰上青紫色的傷痕時,驀然消散了。

    佳南似乎極為艱難的轉動了眼珠,才看清身前這個人是誰,身子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她穿了一件不算厚的羊毛大衣,嘴唇早已凍得沒有絲毫顏色,似乎想説話,最後卻只是發出了暗啞的聲音。

    他看着這樣的她,一點點的心軟下去,終至輕輕嘆了口氣,蹲在她面前,低聲問:“冷不冷?”説着伸出手,將她的雙手握在自己掌心。

    她呆呆的點頭,冰涼的手掌驀然觸到温暖,反倒有一種尖鋭的刺痛感。或許是被這刺痛給驚醒了,她的眼神亦漸漸清醒起來。

    陳綏寧穿着深灰色的粗呢大衣,輕柔至極地將她拉進懷裏裹起來,一手環着她的背,一手撣去她髮絲間的雪片:“怎麼了?”

    他的大衣裏是一件V領羊絨線衫,觸感柔軟温熱,佳南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上邊,只是不説話。

    其是陳綏寧看到她臉上的指印,只要稍稍一想,便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不想説,他便不提,只是温和的笑了笑:“好,我陪你在外邊坐一坐。”

    就這樣抱着她,站在傘下,大雪紛紛,兩人的影子卻這樣緊緊貼近着,被燈光拉得很長。

    不知過了多久,佳南在他懷裏,踮起腳尖,有些怯怯地伸出手臂,環住了他的脖頸。

    這是他逼她回到自己身邊之後……她第一次這樣主動的親近他,就像以前一樣,貪婪地汲取温暖。

    那一瞬間,陳綏寧只覺得渾身僵了一僵,旋即是驚喜——她又小心翼翼地將臉動了動,貼在他頸側最適宜的那截弧度中。他的大衣恰好完全將她裹在懷裏,兩具身軀因此也越發的貼合。

    “陳綏寧……我很冷。”她喃喃地説,伸手將他抱得更緊一些。

    “我在這裏。”他像以前那樣安慰她,一手輕輕撫摸她的後背。

    “爸爸不要我了……”佳南的聲音嘶啞,“連他都不要我了。”

    他怔了怔,低頭去吻她的髮絲:“我在這裏。”

    “可是……我沒有辦法啊……”她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慢慢的説,“我真的沒有辦法啊……”

    寂靜的雪夜,懷中是自己心愛的女孩,她一句句的重複“我沒有辦法”。陳綏寧只覺得她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磨在自己心上,卻始終……無能為力。

    她開始哽咽,小聲的哭泣,直到最後哭得喘不過氣來,卻聽到抱着自己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説:“小囡,你還有我在。”

    她曾經以為,全世界都拋棄自己了,可眼前這個人不會。

    可是後來才明白,自己錯得離譜——所有的愛,在眼前這個人心裏,抵不過一個恨字。

    她仰起頭,笑得異常蒼涼,臉色白得像是素白的雪:“陳綏寧……你,你很久之前,就已經不要我了。”

    他的雙手在她身後握成拳,眸色凝黑如同此刻夜色,深呼吸良久,才説:“我先抱你進去。”

    她卻緊緊拉住他的袖子,執着的説:“我討厭這場雪,我討厭看到雪。”

    天氣預報説,這場雪來勢洶洶,或許會持續數日。陳綏寧微笑,俯身在她冰涼的唇上烙下一個吻,語氣像是在哄一個孩子:“那我們離開這裏,到沒有雪的地方去。”

    他的眼神,彷彿歷盡千山萬水,看到了失而復得的寶貝。

    心底的一個角落倏然塌陷了,千億年的冰川,在此刻亦悄悄的融開,時光倒流,回到那一刻,彼此間沒有傷害,沒有隔閡。佳南定定地看着他,刻意的不再想起他們即將會經歷的那些——報復、真相、裂痕——那些暗黑且堅硬的,直插人心底的東西。

    許佳南垂眸,隱約有些淚水沾濕長睫,只放縱這麼一次,不論真假,由着他用自己的方式去愛,而自己,只要以假作真。

    第44章

    前往機場的路上,陳綏寧吩咐司機將車子的暖氣開到最足,摸了摸她手,依舊是冰涼的。

    “還冷麼?”他低頭,有些心疼的揉揉她的頭髮。

    佳南唔了一聲,有些任性的將手從他衣襬下邊伸進去,貼在他的腰側,舒服的嘆了口氣:“這裏暖和。”

    他並不制止她,隔着衣服抓住她不規矩的手,低低的笑:“你是想怎麼樣?”

    佳南笑得將臉埋在他胸口,手指在他腰側不依不饒的撓了撓:“你説呢?”

    他索性鬆開手,由着她胡鬧,只是將下頜擱在她頭頂,閉上眼睛,唇角的微笑自然而温和。

    入了夜,因為這一場大雪,高速上只有寥寥幾輛車輛,且速度緩慢。從市區到機場,足足開了近兩個小時。佳南靠着他的肩膀,雙手漸漸捂得烘熱起來,沉沉入睡。

    陳綏寧動動她的身子,讓她靠了一個更加舒服的位置,忽然想起在歐洲的時候,她也這樣睡着了,自己卻伸出手,毫不留情的將她推開——如今回想起來,那是一段不可思議的時間。他親手在她生活中佈下陰霾,卻不曾想到,這些陰霾,如今,沉澱到了自己眼底。

    這一怔忪間,車子停了下來。陳綏寧叫醒她,自己先下車,眼神掠到後面數輛車子,將手遞給佳南:“出來吧。”

    佳南甫一下車,幾乎便被他攬進懷裏,快步往入口處走去。

    身後響起一陣喧譁聲,佳南在陳綏寧懷中踮起腳,向後邊張望了一眼。

    好幾輛車追着一輛保姆車也在不遠處停下來,閃光燈晃動,似是狗仔追着明星的場面。

    陳綏寧蹙眉,手中的大衣蓋在佳南肩上,低聲説:“沒什麼好看的。”

    他倒不怕無意間被記者掃進照片裏,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他不想此刻的佳南再受到刺激。

    身後有幾聲腳步,似乎是有人追了上來。陳綏寧面色沉靜,右手微微用力,將她的臉更深的埋在自己胸前,用只有她聽得見的聲音説:“別抬頭。”

    他自己卻轉身,望向來人。那位記者顯然沒有預計到陳綏寧會回頭直面鏡頭,拿着相機的手便舉在那裏。顯然因為認出了陳綏寧,有些吃驚,訕訕的向他笑了笑。

    陳綏寧面無表情,漠然看着那個年輕人:“你信不信,哪怕拍得再清楚,也沒人敢登。”説完竟不再顧忌什麼,徑直摟着佳南進了機場。

    記者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同事經過身邊,推了他一把:“愣着幹嘛?趙悦然進去了!”

    他將相機的顯示屏給同事看:“我拍到陳綏寧了——”

    同事將信將疑,仔細看了一眼,當機立斷:“不跟趙悦然了!那女人是誰?他在哪兒?沒助理?”

    那人回想起陳綏寧留下的那句話,剛才捕捉照片的本能熱情便冷卻下來,嘆了口氣:“算了——只怕又是和上次一樣,稿子一送上去,沒下文了。”

    兩人對望了一眼,都有些垂頭喪氣,只能跟着大隊人馬進去了。

    此時的佳南並不知道外邊的喧囂正盛,她低着頭,靜靜坐在候機室裏,手邊捂着一杯熱茶。陳綏寧就在她身邊站着,壓低聲音打電話,她聽不清他在説什麼,時不時抬頭看他一眼,彷彿為了確認他是不是還在自己身邊,卻莫名的覺得安心。

    “陳先生,真是巧呢。”

    陳綏寧將電話放下的時候,一道女聲適時地插進來。他微抬眉梢,想起曾在中午的飛機上見過這個年輕女人,便笑了笑:“張小姐,又見面了。”

    趙悦然臉上露出微微尷尬的神情,而他似乎沒有注意,只看着佳南——她仰頭看着他,有些驚訝的“咦”了一聲。

    “怎麼?”他伸手撥撥她的額髮。

    有旁人看着,佳南有些不自然的別開臉。

    趙悦然的目光落在佳南的臉頰上,落落大方的頷首笑了笑,便坐到了候機室的另一邊。

    “她不姓張吧?”佳南輕聲問陳綏寧,“不是趙悦然麼?”

    “是麼?”陳綏寧略有些心不在焉,“你現在人脈比我還廣。”

    “不是,她是濱海的VIP,翡海的名媛。”佳南看到纖細的身影,坐在不遠的地方,“你不認識?”

    陳綏寧湊近她的耳朵,微微一笑:“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什麼人?小明星,模特,名媛,陳先生身邊還缺女人麼?”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明晃晃的,彷彿是一池清水,還帶着些惱意,看得陳綏寧心底輕輕一癢。他勾起唇角,薄唇幾乎觸到了她的耳垂,“小囡,我有潔癖,你不是不知道。”

    他的眼角彎起的時候,視線如同墨藍深邃的海,佳南莫名的有些臉紅,輕輕哼了一聲,不再接話。

    陳綏寧笑了笑,還想説什麼,卻被手機鈴聲打斷。

    “陳總,雷天最新消息是和我們撞車的研發已經完成,下一季新品就上市……”那邊的聲音輕而急,顯然是小心翼翼,“我們……我們不可能搶在他們前邊了。”

    “這麼説,我們遇到瓶頸的時候,雷天那邊傳出的研發進度,一直是迷霧彈。”陳綏寧心情一沉,“柏林呢?”

    “柏總的電話打不通。他……半個小時前接到通知的時候,説了句‘知道了’,就沒下落了。”

    天才的通病,總覺得世上只有自己是獨一無二的。被的別的研發團隊搶了先,一時間無法接受,只能逃避。陳綏寧早就預料到了一旦失敗,柏林的反應會是如此,倒不意外。

    “董事會中消息靈通的已經知道了,現在電話都轉到了我這裏。剩下的,明天只怕也都知道了。陳先生,你是不是先召開個緊急會議,先安撫各位?”

    陳綏寧卻比助手想象得要平靜,他並不提開會的事,只説:“不急,雷天的發佈會出來之後,我們再做出反應也來得及。”

    掛了電話,手機界面跳出一封郵件提醒。

    柏林的辭職信,信中説明了,以OME研發團隊的進度,若要真的達到雷天公佈的進度,只怕還要半年時間。並坦承此次研發失利,自己應該負全責。

    他淡淡看着那封郵件,直到佳南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她顯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只説““陳綏寧……登機了。”

    他説了聲“好”,牽了她的手走向登機口。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他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沒有。”

    而他們身後,一道目光始終縈繞在陳綏寧修長挺拔的背影上,直到他們離開視線,趙悦然接到助手的電話:“許佳南……原來是她。”

    這個城市四季如春。空氣温暖濕潤,從酒店的窗口望出去,四處青青鬱郁,佳南赤着腳走到客廳,陳綏寧正漫不經心的看着電視。他習慣早上洗澡,從浴室出來,便只穿了浴衣,頭髮濕漉漉的,幾縷落下來,顯得側臉愈發英俊,線條雋然。

    佳南站在沙發後,和他一起看完了這條新聞,然後詫異的問:“OME不是也在……”這句話並沒有説完,她有些不確定,此刻的陳綏寧願不願意聽到自己的評論。

    OME投下巨大精力和財力進行的這項研發,進行之初,便是力排眾議。因為雷天已先於OME開始研究,先天劣勢的存在讓一眾投資者持觀望態度,董事會也意見不一。但是執掌OME至今,陳綏寧早已證明了自己的決斷力和洞察力早,他既然下定了決心,旁人再有異議,也都被壓制了下來。

    只是現在看來,這世上並沒有所謂的百戰百勝——這一步,陳綏寧還是走錯了。

    佳南看着他的目光有些錯綜複雜,似是擔心,又像是嘆惋,有些冰涼的手指放在他的頸部,無意間抓緊了一些。

    陳綏寧知道她就站在身後,伸手拍拍自己身側,示意她坐過來。

    她剛起牀,穿着睡裙,一頭長髮還亂糟糟的落在肩上,陽光自窗外落進來,更顯得肌膚晶瑩,一雙漂亮的眼睛腫,還有些難以言明的情愫。

    他小心的摸摸她的臉頰,輕輕舒了口氣:“不腫了。”

    “陳綏寧——”

    他看着她的表情,低低笑了笑,卻堵住她要説的話,慢條斯理的説:“小囡,我身邊有很多人都喜歡賭博,可是我不喜歡,知道為什麼嗎?”

    佳南的表情明顯有片刻的迷惘,微微張開嘴巴,不知道他在説什麼。

    他眼中含着笑意,淡淡説,“有些事的勝負,遠比輸贏的刺激更強烈。”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佳南心跳倏然失律,掩飾般的別過了臉。

    “比如這次,輸給對手的感覺真是不愉快。可是我之前還很自信的認為自己不會輸——你看,一得一失,也很刺激。”

    他似乎察覺出她的緊張,把她抱起來,放在自己膝上,將頭埋在她的頸側,微微的笑起來:“對了,剛剛翡海來的消息,你爸爸已經在協議上簽字了。”

    佳南身子僵了一僵,點頭説了句“哦”。

    “丫頭,看起來你不是很高興……”他笑着摸摸她的頭,“好了,既然不願意,就不提他。我們出去走走吧,天氣不錯。”

    他將手機扔在旁邊,順勢揉揉她的頭髮,催她:“快去洗臉。”

    佳南走進浴室,用涼水潑了潑臉,簡單理了理頭髮。

    鏡子裏的女生微微彎着唇角,臉頰蒼白,昨日的紅腫已經退去了,顯得下巴有些尖俏。她想起陳綏寧剛才對自己説的話,那種感覺很微妙。

    有些不安,也有一些……內心深處不願承認的敬佩。這個男人遠比旁人想象的堅韌,也遠比別人快的,接受了這次失敗。他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意有所指。她並不能確定,他……察覺到自己做的一切麼?

    有一瞬間,佳南前所未有的不自信……可她很快搖了搖頭,強迫着告訴自己:不會的——他以為自己“掉了孩子”的時候,那樣的眼神,陳徹骨髓的哀涼,和那種隱忍的、永遠都不會説出的悔意,這些騙不了她。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信也好,不信也罷,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早已沒有退路可言了。

    第45章

    和此刻翡海的冷肅截然不同,春城的天氣極為適宜,空氣濕潤温暖,隱約漂浮着淡淡一層香甜,穿一件T恤,再加上軟軟的開衫,足以禦寒。

    十字路口的對面是一家金飾店。

    “後來那枚戒指呢?”佳南駐足,隨口問他。

    陳綏寧卻不動聲色的説:“什麼戒指?”

    戒指的事是舒凌告訴自己的,陳綏寧自己卻從未提起過。佳南不想讓他知道舒凌找過自己,背上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勉強笑了笑,才説:“你和舒凌的結婚戒指啊。”

    “你要是喜歡,我們再去看看有沒有更漂亮的。”陳綏寧深深看她一眼,語氣卻是輕描淡寫的,他一低頭,看到她的脖子空蕩蕩的,V領領口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膚,忍不住笑:“去選條項鍊吧。”

    陳綏寧很喜歡她戴珍珠銀鏈,與她的膚色相稱,潤澤光滑。可佳南卻站在戒指櫃枱前,微微俯□。

    他站在她身後,見她看得認真,便問:“看到喜歡的?”

    她含糊的“唔”了一聲。

    售貨小姐顯然已經打量過兩人的衣着氣度,熱情的取出了櫃枱鑰匙:“小姐,喜歡哪一款?”

    顧客並不説話,她便笑盈盈取出了一枚鑽戒:“這枚怎麼樣?是很經典的款式呢。”

    佳南指了指那枚鑽石:“我不喜歡。”

    小姐瞥了一眼她身後的年輕男人,他簡單清爽的襯衣休閒褲打扮,只有腕間隱約露出的手錶顯示了身份,此刻正帶着縱容的笑意看着女友。她笑得愈加燦爛,信心十足的説:“小姐,我們店有克拉數更大、切割更好的款式,您想看看麼?”

    “哦,不用——”佳南靜靜的説,“我不喜歡鑽石。我想看看這個。”

    一對異常樸素簡潔的白金鑽戒,連一粒碎鑽都沒有。

    她回頭看着陳綏寧:“好看麼?”

    陳綏寧認真看了看,評價説:“挺好,像是易拉罐的那一圈拉扣。”

    佳南忍不住莞爾,不理他,堅持説:“就是這隻,我想看看。”

    小姐有些不情願的拿出來,遞給佳南,卻轉而對陳綏寧説:“兩位是挑選婚戒麼?”

    陳綏寧還沒開口,佳南卻已經搶着説:“是。”

    她的語氣淡泊寧靜,彷彿在説一件在尋常不過的事,陳綏寧卻怔住了——哪怕昨晚,接到項目失敗那個電話時,他的表情都不如此刻的僵硬。

    佳南轉身,唇角柔和的勾起來,在他耳邊説:“我接到沈容的電話,協議已經簽好。現在換我履行承諾了。”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狹長黑亮的眼中滑過一道難以掩飾的喜悦,聲音卻是竭力鎮定平靜的:“你確定要這麼做?”

    那一瞬間,彷彿能感知到他的欣喜,佳南心底竟有一絲恍惚的被融化了,似乎真的是一對年輕情侶,剛剛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甜蜜卻忐忑。

    佳南迴過神,笑得眉眼彎彎:“是啊,還是你反悔了?”

    “你……確定要這麼簡單的麼?”陳綏寧淡淡的笑了,取過她指尖的戒指,輕聲問道。

    “我們這裏有一種説法,鑽石越大,丈夫對妻子的愛就越深哦。”小姐適時的推介。

    佳南卻只是抬頭,慢條斯理的説:“是麼?我見過很大顆鑽石的婚戒,可是……他們的結局並不好。”

    小姐有些尷尬,陳綏寧卻輕柔的握住佳南的手,將那枚銀色的戒指,緩緩的套在她的無名指上。

    絲絲入扣,不大不小,彷彿是為她量身定做的。

    纖細皎嫩的指間,原本銀色樸素的戒身,莫名的顯得奢華低調,清容內斂,即便是一直在推銷其他款式的小姐,也不禁驚呼:“真好看。”她不禁又抬眼看看這個年輕的女孩——膚色白皙如雪,從容婉約,氣質清雅,的確不需要一枚鑽石來證明些什麼了。

    而眼前這個俊美的年輕男人,顯然是愛極了自己的女友,那絲笑從心底泛出來,潤潤的,似是情難自己,徑直吻了吻她的手背,低聲説:“就這一對吧。”

    人羣熙熙攘攘,陳綏寧牽着她的手,走到街的拐角處,像個孩子一樣,笑得異常開心。

    “等等。”他忽然拉住她,有些蠻橫的説:“幫我戴上。”

    他將自己的戒指遞給她,佳南伸出手,卻又遲疑了一下,極快的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他的聲音漸漸冷卻下來。

    她抬頭嫣然一笑:“我只是在想,是哪一隻手?”

    他沒有説話,神情顯然是鬆了一口氣,淡淡的握着她的手,扣着她的手指,將她指尖的那枚指環,放置在了自己左手無名指前。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指甲修剪整齊,靜靜的等待着,那個代表彼此承諾的圓環。

    佳南的指尖有些顫抖,可她極快的鎮定下來,穩穩的替他戴上,笑靨如花:“好了麼?”

    他深深的看着她,眸色深處有云翳輕浮,卻只是笑了笑:“好了。”

    所有人的都是在他們身邊快速的走過,似乎只是背景,他俯身抱住她,用低沉、情愫未明的聲音説:“小囡,想要什麼樣的婚禮?”

    佳南的雙手垂在身側,垂眸想了想,低低的説:“我不想讓很多人知道。”

    他將她抱得更緊一些:“好。”

    “我爸爸不會同意……”

    “他不會知道的。”

    “OME怎麼辦?”佳南忽然沒頭沒腦的説。

    他放開她,眉梢輕輕揚起,無端讓人覺得意氣飛揚。他帶着笑意,一字一句的説:“哪怕OME破產,我也養得活你。”

    佳南忍不住皺了皺眉,此刻她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卻莫名的覺得,他在説出這句話的時候,有些疲倦,又彷彿是在期待解脱。

    “陳綏寧……”

    他低頭,在她唇上淺嘗輒止,喃喃的説:“小囡,我們以後住在一起,工作不用太忙,然後要一個孩子吧?”

    她的身體微微一僵,聲音冷淡下來:“醫生説過,以後我懷孕的機會不大。”

    他卻只是輕鬆的放開她,帶了笑意説:“好,那我們隨緣。”

    與他們此刻的雲淡風輕相比,OME卻是陷入了一場自陳綏寧執掌門户以來、最為嚴重的危機。

    雷天的發佈會之後,OME股價大跌,又有傳言説因為以高於市場價格、高於實際價值的資金收購了許氏,集團內部資金週轉極為困難。人心浮蕩,董事會元老們紛紛要求一個解釋的時候,陳綏寧卻遲遲不出面,直到某日,一家小報在刊登某名媛機場照時,有讀者細心的發現了照片的一角,有兩個身影。其中那個男子的側臉,像極了OME總裁陳綏寧。

    “當年唐玄宗從開元盛世到安史之亂,唐朝中落,不過轉瞬。”

    “……以往是有OME的老臣子保駕,不過從目前的情況看來,陳綏寧似乎無意挽救頹勢,面對雷天的步步緊逼,他似乎完全沒有招架之力。柏林已經辭職,緊急董事會議召開後,只怕他也要離開這個商業帝國了。”

    這樣的評語出現在某商業雜誌上,沒有人看好從巔峯跌至谷底的陳綏寧,甚至沒有人知道,這個年輕人,扔了手機,關了電腦,悄然躲在春城,彷彿外界的一切,與他無關。

    “啊啊啊,陳綏寧,你怎麼不告訴我這湯這麼燙?”

    這裏有聞名全國的過橋米線,據説酒店裏的就很正宗。佳南一聞到香氣,哪裏忍得住吹開上邊那層金黃色的油,挑了一筷子,冷不防被燙到了。

    他忍着笑遞涼水給她,看着她灌下去,才慢悠悠的説:“張開嘴巴,我看看,燙傷沒有。”

    佳南乖乖的張開嘴巴。

    陳綏寧看了看,忽然曖昧至極的笑了笑,然後掰過她小小的腦袋,深吻了下去。她的舌滾燙,他的卻是涼的,糾纏在一起,彷彿是中和了彼此濃烈至極的温度。

    “還燙麼?”陳綏寧不懷好意的舔了舔她的舌尖,低聲問她,手指卻已經解開她睡袍的衣袋,衣襟便鬆鬆散散的掉落下來。

    陳綏寧微微俯身,將她打橫抱起,一腳踢開了卧室的房門。

    歐式的大牀上被褥凌亂,佳南午睡之後還沒有人來清掃過,卻讓這裏平添了一份風情。他小心的將她放下,柔軟的浴袍間,露出一具屬於她的,纖細、皓白的身軀。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目光深得不可思議,伸手阻止了她急迫間想要拉起衣襟的手,只是看着她平坦潔白的小腹上,一道尚算新鮮的疤痕。

    修長的手指從一頭滑至另一頭,引得她輕微的顫抖起來。

    陳綏寧俯身,已經變得熾熱的雙唇,代替指尖,一寸寸、一釐釐的親吻下去,似是憐惜,或是不可言説的,懺悔膜拜。

    最終還是將跪在她身側,雙手支起上身,用低喑的聲音述求:“佳南,可以麼……”

    她全身上下早已沒有任何遮蔽,於是靜靜的轉過頭,或許意思便是默許吧。

    激情到達頂峯的時候,佳南雙眼迷濛的看着這個男人,知道他在努力的讓自己歡愉……可他還記得麼,半年前的那個夜晚,她怎樣的低聲懇求,他……卻始終冷笑着,直到如願以償。

    這一場歡愛如此的盡興,以至於佳南半夜起牀的時候,陳綏寧的頭抵着枕頭,毫無察覺,睡得極沉。

    她走至客廳,倒了杯水,從行李箱中找了一片藥,仰頭吞下了。又蹲在地上良久,再站起來的時候,身後卻是修長的身影。

    陳綏寧就這麼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她嚇得將手中杯子打碎了,後退了兩步,一句話都説不出來。

    “站着別動。”他平靜的走過來,低頭看了看,果然,她並沒有穿拖鞋,赤着一雙腳,因為緊張,潔白如玉的小巧腳趾緊緊的蜷縮起來。

    怕她踏上一步踩上玻璃,陳綏寧將她抱起來,小心的跨過茶几邊,淡淡的説:“我知道你心裏害怕,不想要孩子,就直接告訴我。”

    她將臉埋在他胸前,低低“嗯”了一聲。

    “睡吧。”習慣性的讓她枕着自己的手臂,他沒在説什麼,閉上了眼睛。

    翌日,佳南被陳綏寧叫醒的時候,迷迷糊糊的聽到他還在説話。

    “小囡,真抱歉,只怕我們要回去了。那邊好像要鬧翻天了。”

    她有些不悦的睜開眼睛,似乎是試探了下外部的光線,很快又閉上了。

    他忍不住笑:“丫頭,不過沒關係——翡海沒有再下雪。別怕。”他到底將她抱起來,靠着牀坐着,輕輕的説,“我保證,那邊,已經不冷了。”

    佳南終於睜開眼睛,□的肩上還有昨晚留下的痕跡,她一眨不眨的看着陳綏寧:“真的要回去麼?”

    他早已穿好衣服,深灰的襯衣,清貴逼人,此刻卻笑得有些曖昧,湊過去在她胸口吻了吻,微癢的氣息讓她覺得戰慄:“喜歡這裏的話,等我處理完那裏的事,再回來。寶貝,我保證很快。”

    “我要把爸爸送到國外去治療。”她被他撩撥得有些氣息不穩,微微挺起了身子,急促的説,“現在……他應該在飛機上了。”

    他的動作停了停,卻忍不住一笑,她……似乎越來越會選時機説話了。

    “很抱歉沒有提前告訴你。”佳南伸手,輕輕環住他的脖子,“你……不會怪我吧。”

    陳綏寧眼中的□迷離似乎已經褪去了,他在她唇邊觸了觸,淡淡的笑了笑:“你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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