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神叟康缺也是輕敵太甚,自以為練成“兩儀真氣”,即是無敵於天下了,那知,蘇月蘭竟練成了九陰真氣,正是他“兩儀真氣”的剋星,雙方甫一接觸,就知不好,忙收真氣,已是無及。
須知這“兩儀真氣”,在一個練氣士來説,乃是以本身真元之氣練成,是以也與本身共同休慼相關,最忌純陰之氣,今天他碰上了“九陰真氣”,無疑受到了剋制,重則喪命,輕者也得耗損不少功力,陰溝裏翻船,如何不急。
立即喝道:“老虔婆,竟敢如此,快將遺書獻出,否則休想活命。”
曉嵐見蘇月蘭破了敵的“兩儀真氣”,聞言怒罵道:“不要臉的老畜生,你的伎倆已然領教過了,有本領,祇管施展,休在那裏吹氣冒煙,便放屁也沒有用處的了。”
康缺怒喝道:“好小子,我本不想傷害你,誰知你小子竟如此刁狡,死到臨頭,還有何説,待我先殺了你小子,再和這老虔婆算帳!”
説罷,昂首一聲長嘯,陡聽鶴鳴之聲,就見那五隻白鶴,忽自雲中出現,回翅欲下。
康缺手往四外一指,中有四鶴,立朝四面飛去,祇當中一隻最大的,停在中央。
那四鶴飛出數丈遠近,也各按方位停住,銀雨翻風滯空不動。
跟着康缺二次張口,朝空連嘯,那五隻白鶴似受到了攻擊命令,剎時間,五隻白鶴立即束翼揚爪,疾襲而下,帶起五股勁風,迅卷而至。
曉嵐揮舞手中寶劍,逼得五鶴繞着他疾轉不休。
蘇月蘭喝道:“康缺,你這伎倆行不通的,那‘玉匣遺書’乃是曉嵐得自巨人姊弟手裏,感恩相贈,既非巧取,也非豪奪,後遇商凌,也祇是説‘借閲’而已,曉嵐失約,一則是遇變遺忘,又因道路生疏,幣重言甘放心不下,就説現有虧欠,所負乃是商凌,與你並不相干。”
康缺自知理虧,忙道:“老夫要此書並非無因,因為我有一仇敵被困惡鬼峽中,欲得此書便可剋制,使其亙古不能出頭。”
蘇月蘭笑道:“好個不要臉的主意,曉嵐答應的是商凌,失約已經愧懟,如何再肯讓你奪去害他呢?”
麻姑突然從石後,縱了出來,戟指着喝道:“姓康的老混蛋,你倚勢橫行,強要搶人家的東西,據為已有,去害自家同門,虧你活了那麼大的年紀,我們不過念在你是老一輩的人物,委屈求全,怎知你如此的蠻橫不通情理,誰還怕你不成!”
康缺聞言一聲厲喝道:“無知孽障,好言開導你們,還敢任情狂吠,且叫你們知道厲害。”
苦命鴦鴛蘇月蘭等人,未及答言,忽聽遙遠處有人接口怒喝道:“祇怕未必!”
人隨聲落,現出一個蓬頭赤足的老頭,形貌也極醜怪,裝束神情與康缺彷彿,祇背不駝而已。
此刻,曉嵐力敵五鶴,那白鶴似受過調教,抓爪揚啄,俱都深合武功路子,一般武林人物,實難對付,可惜,牠們今天碰上了曉嵐,施展開蓮池絕學,三百六十週天萬源劍招,運起玄門罡氣,五鶴雖然兇悍,卻無法接近三丈以內,稍微碰上劍芒,立即羽飛毛散,哀叫連聲。
五行神叟康缺一見來了二師兄商凌,就知道不妙,再聽五鶴哀鳴,更是心驚,運集全身功力,打算以死相拼。
怪叟商凌人一落地,就戟着康缺大罵道:“你這忘恩背義的叛徒,自己犯了門規不知後悔,竟敢勾通妖邪欺師犯上,老三已被你害死,又想害我,初時,祇當你念在同門情誼,特來看我,我為你負過受盡苦難,祇望你能助我一臂,彼此免去累贅,不惜向你傾吐肺腑,那知你竟人面獸心,竟是探我虛實而來,及聽我説出廣成子遺書經過,你卻設法找那得書之人,立意置我於死,想不到你竟如此的兇殘狠毒,日前幸遇頑石神儈,救我出了惡鬼峽,現在你惡貫已滿,還有什麼説的?”
康缺雖然橫兇強暴,被罵之下,他竟一言不發,好生奇怪,祇是目閃兇光注視着商凌,好似全神貫注在敵人身上,祇守不攻之狀。
商凌雖較從容,口裏説着話,兩眼也和康缺一樣,目光注視敵人毫不旁瞬,將康缺的罪惡,説得淋漓盡致。
按説這類刺心的話,又出諸敵人之口,怎麼也受不下去,康缺祇管目藴兇毒始終不答,商凌也辱罵不休。
一晃天明,二人仍在對立相持。
此刻,天上五鶴已退,雪梅姊妹也趕上嶺來,玉鳳道:“姊,他們怎麼老不動手,那姓康的被人這樣的辱罵,連聲都不回,為什麼呀?”
雪梅笑道:“我和你一齊上來的,我怎麼知道!”
蘇月蘭笑道:“你想要他們動手,那也容易,那姓康的叛殺師長,殘害同門最是可惡,你們也受了他的氣,如等得不耐煩,不會罵他一頓出氣麼?也許被你們一罵,他就動起手來,不就有熱鬧可看了。”
雪梅較為細心,已然看出,場中二人雖未動手,可全是蓄勢待發的神情,尤其康缺神志專一,絲毫不敢鬆懈之狀,分明有些內怯。
二人表面雖尚未動手,實則已在暗鬥,否則便是彼此互各知有短長,互相伺隙而動,不發則已,一發便分出存亡勝敗,所以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麻姑已忍不住,高聲喝罵起來道:“背脊朝天,人面獸心的畜生妖孽,昨晚兇焰何在?現在怎麼成了縮頭烏龜了,裝死賣呆,連話都不敢回答!”
玉鳳插口道:“他這就叫作賊心虛……”
商凌初罵時,康缺未理,又經麻姑、玉鳳這一罵,而且是越罵越兇,忽然觸着康缺的痛處,他本是藴毒蓄憤,強自忍耐,雖未出聲,忍不住斜睨了麻姑一眼,兇睛一動,心神微分之際。
商凌本在伺隙,立即把手一揚,立即揮出一股青色氣流,疾撞過去。
就在這瞬息之間,康缺已知把握不住先機,為敵先發而落在下風,不等那青色勁氣襲到,翻手一揚,也打出五股白氣,將青氣迎住。
那白色勁氣方射出丈許,青色勁氣已到,兩下才一接觸,商凌抬手連拍,青色勁氣忽又化為紅色。
康缺見狀,也把手連揚,白氣變為黑氣,由此,各按五行生剋,色彩互易,循環不已。
康缺雖然敵住,終因發動稍遲,吃敵人勁氣蓋住落在了下風,氣得他咬牙切齒,全力應敵。
商凌雖似略佔上風,也看不出一點制勝之道。
蘇月蘭笑道:“如何?這都是小尼姑一罵之功,不然還不知如何才能見兩人動手呢!”
此刻商、康二人各用“五行真氣”相拼,一時難分勝負。
玉鳳忽生奇想,以為二人俱出全力苦鬥,無暇他顧,心忖:“此時若上前相助,勝了固好,就算不敵,當時退將下來,也不致受什麼傷害。”
蔡玉鳳素常任性慣了,念頭轉動間,一順手中劍,便飛撲了上去,人尚未到,忽聽商凌喝道:“女娃兒速退,不可造次!”
玉鳳聞言,微一停頓之間,突覺一股潛力撞來,一時拿不穩樁,一個身子,竟被反震出去兩丈多遠,摔在地上。
雪梅跟蹤而到,拉起了她,道:“你怎麼如此冒失,商前輩自有機宜,何用我們相助!”
玉鳳聞言驚覺,也知不可輕敵,祇得退回。
此刻,曉嵐力戰五鶴,已打上火來,玉蓮神劍施出了殺招“金輪普渡”,蓮瓣旋轉間,已有一鶴碎首,麻姑也是個不甘寂寞的人,無心戒刀出手,也斬下一隻白鶴。
跟着,玉鳳撲了上來,她正有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泄,劍揮處,又有一鶴喪命。
餘下兩鶴,突然落下,伏地哀鳴,曉嵐冷喝一聲道:“你們既願歸服,就快到山下等我。”
兩鶴似通人言,聞言振翅飛向山下而去。
這時的五行神叟康缺,已被商凌的真氣,逼得向後倒退有五六步,轉身就跑。
麻姑突然叫道:“老怪跑了!”
眾人聞聲,轉頭看去,果見五行神叟康缺正由嶺頭,激縱而起,向嶺後疾奔而走。
跟着就見商凌也跟蹤縱起,手中託着形如月輪的兵刃抖手打了出去,就見那輪形兵刃劃風而馳,發出一陣刺耳的嘯聲,掠着康缺頭頂,一閃而過,跟着就是一聲淒厲的慘叫,一顆人頭帶着一溜鮮血飛灑,拋出去四五丈遠,屍身倒地。
商凌長嘆了一口氣,這才轉過身來,曉嵐也迎了上去,從壞中掏出來“玉匣遺書”遞給了他,歉意的道:“並非晚輩失約,實在是遇變遺忘,又因道路各疏,很對不起,請老前輩見諒!”
蘇月蘭人也都圍了上來,商凌道:“這祇是兩塊石玉,祇有無心戒刀可開。”
麻姑忙道:“在我這裏!”
説着,從懷中掏出來無心戒刀,大家看那無心戒刀,長僅八寸,形如新月,拿在手內,輕輕一晃,立即暴漲起三四尺的寒芒。
可別小看這把小刀,不比干將莫邪差,斷金削玉,吹髮可斷。
商凌將無心戒刀接在手內,在玉匣上輕輕一劃,但見一蓬霞光乍閃,玉匣已然裂開,露出了廣成子遺書,眾人無不好奇,大家全瞪大着眼,注視着那奇書。
見那奇書並非尋常楮葉,玉葉金草,寶光隱現,總共薄薄七篇,滿是古篆文,場中人倒有一半認它不出。
雪梅從小就隨父母多參秘笈,能辨別古字,認出來這七篇乃是符藤,內功心法、劍術、拳經、醫藥、飛行、降魔、練氣等。
商凌就翻了翻第一篇,默記在心,笑道:“哈哈,我能得見奇書,此願已足。”轉手遞給了曉嵐又説道:“小兄弟,好好收存,絲毫不可大意,落在外人手內,關係非小。”
曉嵐接過了書,翻閲了一陣道:“我想看下去,就是無法參悟,除了劍術一篇之外,餘者百思不得其解。”
商凌笑道:“現在能解此書的人並不多,頭一篇為修道人的秘笈,二三四篇,習武之人視為瑰寶,最後幾篇,極很深,休説不識,便識得也須另加苦功勤習,始通應用,不然,承你借書之德,雖説因人成事不是安心踐約,總由得你解,我生平無德不報,必定約地傳授……”
正當他話音方了,洪笑之聲陡起,就見一條淡紅色的身影,飛撲而至。
就在他身方懸空之際,商凌突然冷喝一聲道:“來者何人?速報名來!”
那人狂笑道:“討書使者,來收回廣成子前人遺書。”
隨着話聲,就見那條淡紅的身影,撲向了曉嵐。
曉嵐迅忙將書藏於懷中,忙運起玄門罡氣護身。
那紅衣人手方伸出,陡覺一股無形罡氣,撞了過來,正撞在胸前,驀的全身一震,喉間突張,口內一甜,吐出一口鮮血,驚叫一聲,急翻身向後逃去。
就在這同時,雪梅、玉鳳、醜麻姑,全都圍在曉嵐身前,他微微一笑道:“別驚慌,他還傷不了我,也奪不走我的東西。”
商凌哈哈笑道:“娃兒,看不出你竟有這麼深厚的內力,可喜可賀!”
曉嵐笑道:“淺末之技,無什麼可喜可賀之處。”
商凌道:“身懷蓋世武功,仍然虛壞若此,豈不可喜。山下兩鶴,乃我終南禽友,可否容我帶走?”
曉嵐笑道:“既是貴派禽友,老前輩儘可帶走!”
商凌道:“曉嵐小友,你可要小心了!”
曉嵐笑道:“那是當然,懷璧其罪,不知會有多少邪魔找上我,可是我不怕。”
商凌道:“不過我仍勸你儘快離開這裏!”
曉嵐道:“為什麼?”
商凌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曉嵐道:“我當然知道,這裏是賀蘭山的天柱峯下。”
商凌道:“你可知道這裏是古屍教的重地麼?現在正是羣妖齊集,怕你應付不了,還是快些下山去吧!”
曉嵐搖頭道:“不行,我是為了救人來此,豈可畏難而退,怯死而逃,就算這裏是龍潭虎穴,我得要闖它一闖。”
商凌見他語氣之中,帶着殺氣,心頭一凜,忙道:“小友,須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古屍魔教,那些妖邪,個個詭計陰謀,不講道義,你若單憑你那一身武功,就恃而自滿,危險得很,凡事要小心謹慎,方是大丈夫行徑,否則逞匹夫之勇,終難逃失敗之命運。”
曉嵐聞言之下,連忙拱手施禮道:“多謝老前輩教誨,晚輩受教了。”
商凌道:“老夫還有他事,暫時告別……”
話聲甫落,人已化作一團紫氣,飛馳而去。
到這時,蘇月蘭方道:“曉嵐賢侄,老身想借遺書醫藥篇一看,可否賜借?”
曉嵐毫不考慮的取出書來,道:“老前輩既要瀏覽,拿去就是,何言借字,再説,此書最幹妖邪之忌,晚輩現在志在救人,帶在身上反多不便,就交老前輩暫時保管如何?”
蘇月蘭見曉嵐如此的慷慨,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賢侄豪氣令人感佩,老身就暫為你保管,但願你能在上巳之日趕來大雪山,我願將平生所學傾囊相傳,告辭了。”
説完話,身形閃處,化作一片淡影,輕煙似的飛馳而去。
曉嵐對着雪梅、玉鳳微微一笑,道:“咱們也該走了。”
於是四人乃相偕下嶺,身形疾放,猛向嶺下馳去。
這賀蘭山雖不怎麼大,但那嶂巒絕峯,重重疊疊,氣勢兇險峻惡,雪霧封圍,似隱似現,而奇峯插雲,懸崖接天。
曉嵐和雪梅等三女見這山勢如屏,山路迂迴,漸至深處,竟然無可循藉,雪梅心中一動,輕聲向李曉嵐道:“嵐哥,此地可能已近魔教巢穴,千萬小心,不要驚動了他們。”
曉嵐冷冷一笑道:“我們既然來了,又有什麼可怕的呢?何況我們已然進過了古墓,他們也知道我們來了,索性大大方方的,別叫人看輕了我們。”
説話之間,四人又經過了一座峯頭,曉嵐神目似電,遠眺之下,似有所見,不由得腳下一停,口中微“噫”了一聲。
三女聞聲,立即警惕,循着曉嵐所視方向看去,亦發覺有異,原來數十丈外,依坡之勢,蓋有着一間大茅屋,茅屋周圍,遍植青竹,把那茅屋團團圍了起來,毫無出路。
雪梅打量了一陣,正待説話,曉嵐突然一手一人拉住了雪梅、玉鳳,輕喝一聲:“走!”齊朝該屋方向馳去。
須臾間,四人已到了大茅屋前的十丈之外,景物明辨,已可看到茅屋四面有窗有門,只是全都緊閉,青竹高過屋頂,密密層層,綠蔭遮天,間隔距離,約各三尺,百門千户,寬廣闊大,周圍約八、九丈左右,而奇怪的卻是在青竹陣中,竟有六七個人盤坐在內。
幾人雖盤膝而坐,但都額角汗珠流漓,神情略顯焦急。
雪梅一看之下,吃驚的道:“那不是張三叔嗎?他怎麼會和蕭氏三俠,拼起內功來了呢?”
曉嵐聞言,仔細看去,心中一陣激動,忍不住大聲疾呼道:“三叔……三叔……”
玉鳳連忙伸手拉住了他,輕聲道:“嵐哥,別衝動,他們並非在拚鬥,而是在運功抵禦,一種外來的侵襲。”
曉嵐聞言,詳細的觀察了一陣,驚異的道:“真的是這樣,雪妹,你看這青竹栽植的情形,十分怪異,分明是一個陣式,茅屋為核,青竹為眼,佈置得巧奪天工,周詳厲害,且暗含着不可剋制的殺氣,看蕭氏三俠父子和張三叔的情形,斷非他們所為。”
蔡玉鳳道:“我猜必是魔教的人佈下的,張三叔和蕭家父子困在裏面,無法出去。”
曉嵐仍振聲喊道:“張三叔,我是嵐兒呀!你們七個人,為什麼不會在一起,衝出陣來呢?”
意外的,任他聲震九霄,無奈陣中的人,仍是毫無所聞,毫無所動。
“嘿嘿………”
一陣刺耳的怪笑,倏自茅屋中發出,笑聲方斂,跟着緩緩傳出兩句話道:“什麼人?膽敢窺我居處!”
曉嵐聞言,朗笑一聲道:“在下天門李曉嵐,你是什麼人?阻擋在下過路,快滾出來!”
那人怒聲道:“何物小子,難道不知古屍魔宮聖教禁地,犯者立斃麼?竟敢前來找死!”
曉嵐冷冷一笑道:“連千年古墓都攔我不住,什麼古屍魔宮,不過狐穴狼窟,有何禁例,在下走過三山五嶽,天山、崑崙,小小一個賀蘭山又算得什麼?鼠輩藏首縮尾,既不敢正面出現,又不敢通報名姓,算是什麼狗東西!”
茅屋中發話之人,想已被激怒,冷哼一聲道:“好小於,別逞口舌之能,有種的何不進入陣內,犬吠狺狺,算是什麼玩意!”
曉嵐尚未作答,玉鳳已忍不住嬌叱一聲道:“見不得人的狗東西,小小一個竹陣有什麼了不起,嚇唬了什麼人?”
話音未落,突見屋中張逸叟和蕭氏父子已然起立,自覓道路而走,但見他們穿過門户,轉東馳西,出堂入屋,奔南闖北,卻始終無法走出廣大的竹陣,而且任憑他們如何的繞轉迂迴,幾次只差二三青竹行例,就可出陣,還是交錯而過,好像都覺得前面,有一幢無形之牆,堵阻在那裏,各自逆轉而錯過。
看他們足足轉了有兩個來時辰,已是精疲力竭,鋭氣全無,立又廢然而坐。
這一來,可把個聰明剔透的蔡玉鳳,瞧得目瞪口呆,汗毛齊豎。
曉嵐在這時候,突然哈哈狂笑而起,笑聲如錢塘狂潮,長江暴浪,震懾九空,山林為之凜變,枝搖葉蕩,氣魄雄壯,山嶽回應,峭壁遙傳,聲勢嚇人。
茅屋中人,顯然被其狂笑之聲,震得有點心神不寧。
曉嵐笑聲才住,他已暴喝連聲道:“好小子,難怪你敢如此狂妄,內力不錯,不能過陣,卻自狂笑,有什麼聲威,難道這就不算嚇唬人麼?”
曉嵐聞言,仍哈哈狂笑道:“無知鼠輩,你以為小爺無能過陣麼?哈哈……且看在下在盞茶之內進屋救人。”
茅屋中人道:“空言無用。”
曉嵐笑道:“何不擦亮眼睛看清楚些!”
話聲一落,身形疾轉,以舉世無儔的輕助身法,同時振臂揮袖,化作一道彩虹似的輕煙,直趨陣內。
這座青竹陣,乃是由六十一萬四千六百五十八根青竹布成,名叫“二十八宿循環陣”,內分二十八個方位,二十八首座,二十八星宿,每一星宿由二十八支青竹布成,構成了兩萬一千九百五十二條雜道,所謂二十八宿,乃是:“角木蛟、亢金龍、女土幅、房日兔、心月狐、箕水豹、斗木獬、中金牛、氐士貉、虛口鼠、危月燕、寶火豬、壁水狳、奎木狽、婁金狗、胄土雉、昂日雞、畢月鳥、嘴火猴、參水猿、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白馬、張月鹿、翼火蛇、軟水蚓。”
試想,如此紊亂雜繁的陣式,交叉縱橫的道路,連天門三老之一的張逸叟都被困在其中,弄得幻象叢生,茫然莫知!
曉嵐成竹在胸,從小在乃父聖手書生李琦的教導下,就對諸門新學,諸如陣勢佈局,星象地理,都曾熟讀過,是以,他對眼前這“二十八宿循環陣”的進退攻守,變化幻象,可以説是一目瞭然。
所以,他一入陣,即以千里傳昔之法,喝道:“三叔,我是嵐兒,你們還不快些出陣!”
説也奇怪,漁隱水上飄張逸叟和蕭氏三俠父子,在曉嵐與茅屋中人對話時,一無所聞,但此時,卻似乎微有聽覺,正在尋覓聲音來自何處,又有一陣清晰的聲音,自其耳際響起,道:“三叔,聽清楚,我是嵐兒,來救你們出陣。”
張逸叟乍聞之下,不禁驚異萬分,他們自從被人送到這大茅屋之後,雖是羈押,卻無人看管,雖曾幾次試着出去,那知,祇一離開茅屋,即見四面八方,盡皆是峭壁巉巖,怪石嶙峋,嵯峨如劍鋒矢尖,恐怖如鬼爪妖獠,時而異嘯如潮蕩浪卷,時而怪叫又如獸吼鬼咻,眼前只有一條寬能容人的羊腸小道,走來走去,仍然走向原地,而且還時受寒潮熱浪的侵襲,不得不運用內功去抵禦。
就這樣,他們在這裏已困了有一個多月之久了。
此刻,他們正在憂愁似結,驚惶無主之際,乍聽到那細小清晰的聲音,傳入耳內,初時,尚在猶豫疑惑,怕是敵人的奸計,自己的幻想,不敢有所行動,忽又聽那細小的聲音道:“三叔,目前你所在之地,是二十八宿角木蛟的方位,請避開正道,循右側華陰,過鵲橋,轉左變西北,入女士幅,你們就可會合了。”
張逸叟究是一大隱俠,當然懂得,由於近月來精神恍惚之故,經人一點,立即省悟,低喝一聲:“好!”
身先疾轉,折轉迂迴,奔馳行走,果然沒用好久的工夫,已然出陣,不禁浩嘆一聲道:“唉!慚愧,我真是老糊塗了,竟枉受這一個多月的罪。”
在這時,李曉嵐人已入陣,朗聲道:“茅屋中的鼠輩聽着,你小爺進陣來了,如果心怯,早早告饒,償你一個全屍,否則等你這小小竹陣破了之後,我要把你亂刀分屍,到時可就悔之晚矣!”
茅屋中人卻報以“嘿嘿”冷笑。
曉嵐殺氣頓發,循着陣道,輕車熟路似的,蓄勁含威,疾轉腳步,但見彩虹橫飛,衣袂飄拂,風馳電掣,自圍漸向內逼,環行於二十八個方位之內,二十八宿每一星宿之間。
這時的竹陣,自曉嵐入陣之後,已然發動,由無生有幻出萬象,外表看來,平淡無奇,毫無感應,其實他一路入竹陣範圍,幻象立生,即覺巉巖如劍,奇峯似矢,峭壁聳立,四處圍堵,眼前是阡陌縱橫,旁路交叉,不可勝數,突然又轉變為大海阻路,懸崖截途,巨浪滔天,無路可通。
曉嵐目睹異狀,口角微含冷笑,將怪異視若無物,心靈澄澈,步踏天罡,飛身而起,身子卻毫不停留的在每一株青竹梢上點過。
他這一點,奇詭頓生,隨着他足尖所點之處,立即冒起一股白煙,淡淡的噴發,徐徐升起,轉眼間,會合成一股大煙霧,四下噴射。
煙霧中,但見鬼怪魅魑,張牙舞爪,排齒如斧,手指似鈎,地面上三步一阱,五步一坑,可説是寸步難行,曉嵐冷哼了一聲,提足一口真氣,奮發神威,身形疾轉,腳下走完了六十一萬四千六百五十六株青竹,搖身一晃,猛朝正面竹扉闖進,舉手發勁,猛然撲進。
當他腳步方一踏入茅屋,一步尚未落實,突然覺得茅屋中大氣如凝,陰森森的向自己全身毛孔逼入。
曉嵐倏吃一驚,好在他臨危不亂,腳下一沉,不待看清屋內之人,立即運起玄天罡氣護身,右手一招“威震四海”,怒叱一聲,拍了出去。
他這一擊,恍如天崩地陷,山塌巖裂,八方雷震,這一間偌大的茅屋,竟在這罡風掌勁互撞之下,震得木屑紛飛,灰塵散揚,茅草布天,碎竹遍地,十丈之內,齊被潛力激得風向逆轉,大氣迴旋,連屋外那些青竹,亦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東倒西歪,橫飛豎折,亂成一片。
這一掌,曉嵐送出全力,打出了九成功力的玄天罡氣,不但將茅屋夷成一堆廢墟,而且將那股四面逼襲而來的陰風擋退,不過,那陰風亦非泛泛,他也被那反震之力,震得後退七八步遠,感到手臂酸楚,心胸壓抑,血氣翻騰,連忙拿樁站穩,暗中調元納息,將翻騰的氣血壓下,同時,俊目掃視,打量那茅屋中之人。
茅屋中那暗襲之人,此時也因被曉嵐的玄天罡氣,震出了十丈遠近,斜身靠在一株青竹上。
那人一瞼橫肉,滿布皺紋,身材短小,白髮如霜,虯髯如銀,巨眼中兇光微紅,身穿灰色長衫,看來年紀已在八旬左右,其時,因身受內傷,胸口起伏如潮湧波動,手臂顫抖,雙眉緊蹙,口角含血,看他那樣子,大約在努力調息,不使傷勢發作,而眼中精光閃爍,似乎擔心曉嵐會乘虛進擊。
曉嵐見狀,哈哈笑道:“在下以為青竹陣天羅地網,佈陣者三頭六臂,原來是條行將就木的老狗,哈哈哈哈……”
那老者聞言,連忙掙扎而起,神色一變,急退一步,見曉嵐沒有移動,仍又站定,鼻間哼了一聲,瞼露兇殺之氣,喝道:“小子,你少逞強,賀蘭山處處關卡,定教你屍首無存。”
曉嵐一聽,心頭火發,怒叱一聲道:“老狗住口,在下不管賀蘭山龍潭虎穴,這一番,我要你皆變成焦土,雞犬不留。老狗,你再吃在下一掌,到閻羅殿上,去等待吧!”
話音未了,緩緩抬起右掌,平橫胸前,目注老者,口綻春雷,平推過去。
那老者聞言,已加防備,早已提足真氣,此際一見對方掌心向外,朝向自己心坎,緩緩推來,塵不起,風不揚,心中雖有些不信對方小小年紀,會有多高的功力,但是眼見他殺氣騰騰,也不禁心驚,故此也不敢怠慢,猛提一口真氣,將數十年功力所聚的內力,盡運在雙掌之上,橫跨兩步,迎了上去。
兩股掌力甫一接觸,剎時間,狂風暴飆,有攪江翻海之力,熔鋼載鐵之勢,兩人皆含怒而發,全力硬拚,眼看若非你死,便是我亡。
就在兩股巨濤翻騰之際,生死立判的一剎那,驀地,一條黑影,恍如閃電,急如飛虹,由崖上疾射而至,人未到,聲先至,跟着一股陰柔之氣,瞬息之間,射向曉嵐頭頂。
曉嵐見狀,另出左掌,運玄天罡氣,迎掌而上。
“訇”然一聲悶響過處,黑影斜墜,那老者也橫飛三丈,“砰訇”兩聲,齊齊落地,老者張口噴出一口鮮血,那黑影也委頓倒地。
曉嵐近前一看,吃驚的道:“王奇新,是你!”
來人正是玉笛書生王奇新,他現在已身受重傷,有氣無力的道:“李兄,請手下留情。”
曉嵐冷冷一笑道:“王奇新,我已經饒過你好多次了,此次定不輕饒。”
王奇新聞言之下,知道曉嵐恨自己入骨,今天犯在他的手下已是難逃一死,立即把眼一閉,默爾不語。
在這時,漁隱水上飄張逸叟和蕭氏三俠等人,也都進來,見狀之下,張逸叟先叫了一聲道:“天竺花坤……死了。”
蔡玉鳳一看見王奇新,嬌叱一聲道:“好個該死的東西,我看你今天往那裏跑!”
説着,縱身過去掄劍就砍,雪梅一順手中玉蓮,架住了玉鳳的劍,笑説道:“妹妹,何必殺他呢?我看不如把他送回苗疆,交給玉花姑娘處理不好麼?”
蔡玉鳳聞言想了想,道:“也好,免得污了我的劍。”
此刻,曉嵐也過來拜見了張逸叟道:“三叔,古屍魔教相當的不簡單,據説,它已聯合了各路邪派人物,聲勢甚大,依小侄愚見,不如暫時退出賀蘭山回到微山湖,重建三俠莊,然後再會合九大門派,齊心協力,蕩魔除惡,你看如何?”
張逸叟和蕭氏三俠交換了一下意見,然後點首道:“好吧!就依你,那麼你是否也要回去?”
曉嵐思忖了一陣,道:“小侄打算潛入魔窟,相機行事,好歹也探出個消息,屆時咱們內外夾攻,可稍助蕩魔之舉,三叔,你以為怎麼樣?”
雪梅、玉鳳姊妹一聽曉嵐要獨自冒險,未等張老三答話,已搶着説道:“嵐哥,你自己説的,魔窟厲害非凡,你切不可輕舉妄動,還是跟三叔回去,約齊九大門派,再來一次吧!”
曉嵐笑道:“梅妹……我知道你們關心我,可是你也應該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無人先行打開一條通路,則恐,武林前輩縱有百萬之眾,也難逃魔教預設之羅網。”
雪梅見曉嵐語氣堅決,心中大急,忙道:“要去,我和你一起去!”
張逸叟接着道:“我張老三今年已七十有三,死了也不算是天壽,我也決定不回微山湖,要去大家一起去!”
曉嵐聞言,他可知道自己三叔的脾氣,勸他們迴轉微山湖是辦不到了,心中一忖念,道:“好,咱們就一齊搗毀掉這魔窟吧!我為各位當先開路。”
説着一長身,飛縱而起,等張老三等人發覺,人已在十七八丈之外,倏忽輕靈,恍如流煙閃電,瞬息之間,已消失在山嶺峯巒中了。
張逸叟眼見曉嵐去遠,長嘆了一口氣,道:“唉!這孩子,和他爹一樣的脾氣。”
話落,又轉向眾人道:“走,咱們跟上去,也好給他打個接應。”
且説曉嵐離開了張逸叟等人,施展開最上乘的輕身功夫,直向賀蘭山深處奔去。
賀蘭山山勢雄偉,奇峯迭起,丘壑連亙,密林蒼鬱,蔽天遮日,疊障層巒,而懸崖絕澗,處處奇險。
曉嵐為了張逸叟等人的安全,是以自己單身赴險,俾能打開一條通路,他以電光石火之勢,飛越奔馳,眨眼之間,已越過數座山峯,其間狹谷、懸崖、密林、深壑,倍加戒備,然而,不但毫無聲息,而且連一些兒形跡,亦難覓出。
偌大的一座山林,寂寂如死,十分怪異,心忖:“奸狡猾的一些魔崽子,你們隱藏不出,能瞞得了誰,等我設法一一破之,看你們現身不現身。”
忖念之間,他戛然在一條峽谷之前,煞住腳步,出現在他面前的,乃是夾壁如削,筆直飛插,幾達雲天,兩壁之間,寬僅一丈左右,彎曲迂折,草木不生,石筍嶙峋,犀利似刀口金鋒,谷底似乎平淡無奇。
曉嵐是藝高人膽大,他明知,越是平淡無奇之處,越是危險,心意既決,雄心陡長,振臂一聲清嘯,身形竟如飛鳶般,扶搖直上,疾向谷中落去。
驀然,峽谷之內,傳出一聲佛號,聲音轟然如雷。
佛號過後,又是一聲洪喝道:“小施主,請勿進入!”
曉嵐身形懸空,聞聲轉身,一式踏空換形絕技,憑空橫移兩丈,輕輕地落在一塊危石上,朗聲道:“你是什麼人?何不現身一見!”
言尚未了,乍見一條紅影,自峽谷中緩緩而出,腳不沾沙,衣不揚塵,直到曉嵐面前一丈,方才立定。
原來是一老僧,身披紅色袈裟,中等身材,長眉細目,眼皮開闔之間,寒光閃熾如電,一望而知,此僧內外造詣,已臻絕頂,未等曉嵐説話,他已先合掌當胸,打個問訊道:“貧僧少林悟禪,奉掌門之命,在此候駕。”
曉嵐聞言心頭一凜,忙道:“怎麼,少林寺也投了魔教?”
悟禪道:“敝寺一百零八名武僧,與敝派掌門,已攻入魔教腹地,這谷中埋有萬斤火藥,怕後來同道誤踏機關,引起爆炸,所以命貧僧守在此地,以免有人誤踏。”
曉嵐一聽,少林寺的和尚們,已然入了魔教,心中一喜,忙道:“謝謝大師警告,不過,除此之外,可另有道路麼?”
悟禪向上一指,説道:“施主祇要能飛過閻王壁,就可到達。”
曉嵐循指而望,就見峽谷之側,乃是個斜形峭壁,上寬下窄,壁畫光滑,不可沾足,而峯尖直入雲霄之內,高越千丈,目光難透,峭壁距地約十丈左右,刻有三個大字“閻王壁”。
字如笆斗,入石徑寸,細辨之乃為手指所寫。
曉嵐打量了一下,朗笑道:“原來大師留此,旨在渡人,祇是在下恐怕無能上得了天險。”
悟禪笑道:“除此之外,別無路走,因為谷底藴藏石油甚豐,如果由爆炸引起,整個賀蘭山都將被炸裂,方圓百里之內的生物,都將被波及,不知要傷到多少無辜之人,所以敝掌門才派貧僧守此。”
曉嵐聽人家説得合情合理,微微一笑道:“好,那我就獻醜了。”
他話聲出口,身形竟同飛箭般,筆直而射,疾向空中飛去。
悟禪大師仰首而觀,只見彩影扶搖而上,由大變小,漸成黑點,遁入雲層之內,他宣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
他佛號之聲未了,突聽峯頂傳來一聲厲嘯,入耳慘厲,他神色一變,抬頭急看,卻見一團黑影,挾星落丸墜之勢,劈頭壓下。
他見狀乍吃一驚,下面谷中山道,受不得重物撞擊,如果引發地火,那還得了,情急之下,無暇細想,兩臂陡然一分,分推峭壁,雙足虛空往後猛踢,藉力使力,身形朝前衝出十丈,方始離開。
回頭看時,不禁又宣了一聲佛號。
原來峯上岩屑拋擲,砂土紛落,並沒有落入穀道之上,卻在他方才立身之處,堆起了一堆亂石,他不禁暗叫一聲“慚愧”,如不是自己行動快了些,否則已被埋在裏面了。
驚駭之下,忽見石堆之內,竟埋有殘肢斷足,不禁又使他宣了幾聲佛號,退了回去。
原來,當時曉嵐輕身提氣,身形直起,疾入雲霄,將到峯頂之際,心中倏然一動,暗忖:“魔窟處處兇險,這閻王壁已是令人難上,一流武功的人,就是上得去,必也精疲力竭了,如果再有埋伏,誰還會有活命。”
轉念之際,上衝之力已緩,倏展“踏空換形”絕技,全身憑空左移三尺,雙足在崖壁上一蹬,藉力使力,寬袖乍揮,“嘎”的一聲,身形已如長虹般上升二十多丈,疾然射向頂端。
他人方懸空,恍覺人影晃動,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猛的一咬牙,振吭一聲長嘯,提足一口真氣,身形斜飄而起。
就在這時,倏感冷風暴起,狂飆掃至,曉嵐哈哈一聲狂笑,身在虛空,稍作一頓,又是一招“踏空換形”,竟轉向魔徒身後,抖袖一揮,玄天罡氣打出,大喝一聲:“下去!”
那些人倒也聽話,未看清上來的是男是女,只覺掌風打虛,身向前僕,再加上後面狂飆突起,竟把發掌的那兩人,打下了閻王壁。
曉嵐在揮袖拒敵之際,俊目閃射,發現平崖上推石連連,猛一收腳,陡然出手,一記“開天闢地”,但見平崖之上,巨石如蝶,上下紛飛,一齊卷下了閻王壁。
就在這時,突聽一個冰冷的聲音,喝道:“好功夫……”
曉嵐聞聲色變,身形迅轉,面對來人,就見那人光禿着腦袋,但他並不是和尚,駝着個背,短髭似剌,環目如鈴,兩太陽穴內陷,心中倏然一凜,忖道:“以練武之人來説,內功臻至絕頂者,太陽穴自然會高高突起,英華內斂者,也只是漸趨平復而已,絕無內陷之理,看樣子此人武功必然邪門,要想勝他,恐怕還得付出不少精力。”
他在忖度之際,對方已然喝道:“好小子,看不出你小小年紀,竟然練成這麼深厚的武功,身登閻王壁,毀我設置,又殺我助手,看來你是要和我駝龍老林作對!”
曉嵐哈哈笑道:“你就是駝龍林斌,我曾聽江湖上有人説過,在武林中也算有點名氣,想不到竟甘心為魔教之狗,聽起來令人齒冷。”
駝龍林斌沉聲喝道:“老夫乃是受屍聖馮哲重金所聘,共同對付你小子,好,想不到你小子竟自送上門來。”
曉嵐冷冷一笑道:“駝鬼,少發狂,你小爺就是來收你歸案的,快納命來吧!”
其言未畢,駝叟已暴喝一聲,手指突地一勾,掌心猛地一吐,五指齊展,勁風凌厲,但見五道青色勁氣,匹練似的,飛馳射至。
曉嵐早就防到敵人的突襲,忙即調氣運功,全身戒備,一見五道勁風襲來,直射胸前五處要穴,他竟然不閃不避,受其襲射。
只聽“噗噗”連聲,五道指風打實,竟然如中敗革,曉嵐僅只上身微微一晃而已,好像沒事人似的,安詳如故。
駝叟低估了曉嵐的功力,吃驚之餘,猛覺一股無形大力,裹住了自己,硬向前面吸過去,由於吸力太強,令人無法抗拒。
這一來,他才真正的吃驚了,連忙提足一口真氣於雙掌之間,樁腳一浮,身如紙鳶迎風,狐狸撲穴,一蹴而至曉嵐身側,上出“獨抱高潔”,下以“酒醒天寒”猛貼了上去。
曉嵐猛讚了一聲:“好手法!”身形一變,左滑半步,倒翻手掌,一招“洞庭秋月”,暗含“袖裏乾坤”,疾拂其胸。
駝叟不敢輕敵,一見曉嵐出招,因為不明對方武功底細,倏然飄身後退兩丈。
那知,曉嵐猛喝一聲:“那裏走!”
身形疾縱而起,如蛆附骨一般,直逼駝叟側翼,化掌為指,疾點他“極泉”、“天窗”、“俞府”,三處大穴。
一指點三穴,一氣呵成,舉世罕見。
駝叟林斌睹狀,由驚而懼,由懼轉怒,怪吼一聲道:“好小於,欺人太甚!”
此時,曉嵐之指風,堪堪點到之際,駝叟突地一矮身,雙掌齊發,招招狠辣,式式勁疾,一時之間,竟將曉嵐罩在掌風圈內。
曉嵐吃虧在應敵經驗不夠,心中一氣,殺心陡起,運起玄天罡氣,雙掌連揮,逕點駝叟前胸九大要穴,他這時指勁運送,竟帶起絲絲風聲。
駝叟作夢也沒有想到,曉嵐會在神色不動之下,痛施殺手,目睹他手指一變,化作千朵寒花,疾點他前胸,指尖離胸尚有數尺,勁氣已至穴道,大驚之下,默運玄功抵擋。
那知,曉嵐這玄天罡氣乃無堅不摧,已分別點至,甫一着身,恍如萬條銀蛇,穿腹破腸,心中一涼,雙手狂掃,身子一翻,跌出去兩丈來遠。
曉嵐一招得手,並不疾進,雙肩一晃,退後丈餘,再看那駝叟已倒在地上,周身顫慄不己。
原來駝叟林斌一被點中穴道,就覺周身真氣如江河決堤,四散狂奔,流經穴道,反變酷熱,炙烤得他煙焰欲冒,疼癢遍體,汗淌如豆,目中雙瞳欲突,他在痛苦煎熬之下,長嘆了一口氣道:“完了,完了,想不到我駝龍竟死在這裏!”
曉嵐冷冷一笑道:“這地方有什麼不好,也是你為非作歹的下場,等着喂鷹吧!”
駝叟林斌抖顫着聲音道:“你……你……乾脆把我殺了吧!免得……免得我受苦。”
曉嵐見他鬼哭似的哀求,劍眉一軒,長嘆一聲道:“好吧!在下倒想成全你。”
話聲甫落,手隨聲起,“玄天罡氣”,如山洪崩發,奔濤浪卷,疾向林斌頂門拍去。
倏地,一股陰風,急如閃電,以急撞急,風挾異嘯,自對面幽洞中,狂奔而至,猛向曉嵐所發罡氣撞上。
“轟隆……”
兩股巨大勁風,在林斌頭頂上互撞一起,只聽一聲巨響過處,曉嵐當即被震得連連後退,直逼崖邊,險些兒墜跌下去,而對面那幽洞,卻吃反逼之威,也被震得巖裂石崩,砂土猛瀉,樹木搖曳,枝掃葉飛,危石自上滾落,“隆隆”之聲,震天驚地。
曉嵐連忙運勁雙足,用了一式“千斤墜”的功夫穩住身形,掃目看去。
只見在幽洞之前,無聲無息站着一人,其實,那何嘗是人,那簡直是鬼,見他頭如笆斗,雙目長有半尺,闊口獠牙,鬚髯濃密,一領黑墨似的幽服,雙袖微顫,稍露出十隻長指似爪。
曉嵐他可認得此人,因為在古墓中,他曾見過,驚問道:“你,古墓中那古屍……”
那古屍“喋喋”一陣怪笑,道:“好小子,記性不壞,還認得出祖師爺爺來!”
曉嵐強按下驚悸之心,一踏上前,直逼古屍,手才一指叱喝道:“怪物,你是什麼東西!”
古屍冷森森的道:“古屍教第二教主屍魔古月天,在古墓你殺死了我三弟,祖師爺要你償命!”
説着,瘦如枯枝的手指一展,五道黑氣隨風飄來,散發出一股腥惡刺鼻之味。
曉嵐立即運轉“玄天罡氣”,那五股黑氣,甫一臨近曉嵐身前,立即曲捲而回,中途被風一吹,飄然散去。
古屍怪叫一聲,前栽數步,方才站定,目中綠光閃爍不定。
跟着從幽洞中又出來一人,雙眼深陷,瘦幹如柴,長髮垂肩,疏落可數,全身如同殭屍一般,僵直而立,鬼聲啾啾,一拉屍魔,兩屍同一動作,四隻手,彈出二十道黑氣,同向曉嵐罩來,氣味腥臭欲嘔,陰毒無比。
曉嵐見狀,心中一驚,只得把護身的“玄天罡氣”發動,雙手向外一擋,一股至大至剛的祥和之氣,立即暴展,那二十道黑氣一觸之後,竟被融合,兩屍立被震得往後拋飛,撞進了幽洞之內。
曉嵐走近幾步,揮手劈向洞頂,震下了兩塊大石,封住了那幽洞,笑道:“就請兩位在洞中好奸修練吧!”
説話聲中,方一轉頭,倏覺一條黑影,恍如遊絲一般,疾投向崖下密林而沒。
曉嵐冷冷一笑,頓足而起,“乳燕投林”飛撲向密林,怪的是,他身形方一進入密林,眼前情景,竟在一眨眼之間,發生了變化。
就見在他身前丈外之地,乃是一片舉目無邊的密林,倏然間狂風大作,灰塵蔽天,呼嘯連聲,天旋地動,而尚風住塵消的瞬間,密林竟不知隱往何處,眼前卻出現水天相連的汪洋大海,巨浪滔天,澎湃洶湧。
曉嵐見狀,心中瞭然,冷冷一笑道:“五行奇門遁甲之術,雖説是能奪天地造化,究其然亦不過是一種幻境,魔由心生,魔中生幻,幻化實異,障眼而已,騙不過你李大爺。”
話聲中,洪笑陡起,身化虹影,疾飛而起,猛投汪洋而入。
就在他身方懸空,將落未落之際,突聞有人喝道:“什麼人?速報名來,以免自誤。”
曉嵐哈哈一聲狂笑道:“天門李曉嵐,特來領教五行不世之秘!”
話落身落,眼看他那身形已觸海面,倏聞一聲巨響,剎時間濤掀千丈,浪潑四周,水花如天山噴雪,飛射而至。
曉嵐乍逢其境,暗吸一口真氣,身形不落反升,“玄天罡氣”隨意念而起,雙臂運勁,大袖含風,揮震間,巨風如狂沙巨卷,呼呼聲中,將巨濤弭於無形,浪花四散飛濺,並無點水沾身,而身形重落,跟着昂首一聲長嘯,聲如龍吟,響澈九霄。
説也奇怪,就在身形落下之際,倏然一道黑影,疾射而出,那汪洋大海也在此際,變成了金碧輝煌,霞光萬道,燦爛光輝的黃金世界。
曉嵐明知道這是五行變化奇奧,有心破之而不知陣勢核心何在?好在自己並不為所惑,但仍澄心靜慮,打量來人。
在其二丈餘遠處,站立着一位梟笑連連的老怪物,竟然是玄冰叟古太玄。
曉嵐哈哈一笑道:“老怪物,看不出你除會玩雪球之外,還會這五行陣,但是都困不住你大爺。”
老怪物哼了一聲道:“小狗,別得意,我老人家沒有施展殺手,否則你早就葬身在大雪了,憑我玄冰叟要殺你,還不是易如反掌。”
曉嵐笑道:“你説的也許很對,不過,你既有這麼高的武功,怎麼卻給古屍教當起看門狗來了,哈哈……我想,一個為看門狗的人,能耐也不會高到那裏去。”
話落冷哼了一聲,轉向那霞光萬道的光輝發源處,悠然走去。
不料他方一動,玄冰老怪如同幽靈一般,疾馳其前,阻住了他,含怒道:“小子,別以為你懂得一點五行正反循行之道,但此地有我玄冰叟守着,恐怕容不得你任意來去!”
曉嵐一聽,哈哈一笑道:“我倒沒有想到,你卻真是一條忠狗呀!小心,被人家養肥了,烹而食之,可就悔之晚矣!”
老怪聞言,老瞼一紅,梟叫一響刺耳的怪聲,兇光畢露,喝道:“好小子,你敢辱罵老夫,照打!”
話聲中,惡狠狠的舉起手中鐵枴,一招“撥雲斂霧”,挾着“咻咻”破空之聲,疾朝曉嵐當頭劈下,拐未到,勁先至,威勢至強,不啻開天闢地。
曉嵐滑步擰身往左邁開半步,白玉蓮花一掄,緊貼對方鐵枴,暗捏“奪”、“甩”二字訣,蓮瓣倒鈎,拐住拐身,往右後方一拂,欲將老怪鐵枴奪使脱手。
可是,老怪一身功力,豈是等閒,如果在冰天雪地的大雪山,十個曉嵐也不是敵手,但是,他現在到了賀蘭山,雖然這裏氣候也較為寒冷,但是冰雪卻很少,等於説老怪到了無用武之地了,不過,他數十年苦練而成的內力真氣,也已到了最高的火候,一見手中鐵枴被對方倒鈎鈎住,立刻沉腕微抬,堪堪躲過倒鈎的鎖拿。
曉嵐見他如此的滑溜,乘其鐵枴後撤之際,欺身上步,搶中宮,踏洪門,身似行雲流水,掌中玉蓮恍如落花流水,緊隨拐後,如影附形,祇聽他口中發出一聲清嘯,老怪手中鐵枴,竟被他硬奪出手,飛落平崖之上。
老怪丟了鐵枴,一聲怒吼,右手一抬,“呼”的拍出一掌,五道白氣,如寒冰爆裂,隱射曉嵐當胸及兩掌所在,一時毒風寒霾,奔馳全場。
曉嵐突覺寒氣瀰漫,冷風大作,暗驚於老怪功力非凡,心忖:“想這種怙惡不悛的老魔,若不及早除之,貽留人間,終成大患,將來危害武林,勢必不小。”
他存心除之,就將玄天罡氣,化為掌勁指風,挾無比威勢而至,臂間一抖,“玄天罡氣”,陡然震發,只見波濤洶湧,狂風暴飆,恍似天崩地裂,急驟無儔地向老怪撞去。
老怪的掌風,還沒有遞上,忽感掌心吐出的毒氣,宛似被狂風捲散的殘雲一般,東飄西蕩,被那無形罡氣,撞得杳然斂失,眨眼無影無蹤,而曉嵐那無形罡氣,反如江河決口,萬流歸海似的,綿綿連翻,卷襲而至,兩丈左右之內,盡被籠罩。
這一驚,險些把個玄冰老怪驚得魂飛九天,魂散六合,慌忙間急一撤掌,腳下鼓浪,使出“泥鰍入士”的險招,提氣護身,連退數丈。
總算老怪老奸巨滑,見機得早,眨眼疾退數丈,曉嵐那一招“袖裏乾坤”,雖被他避過正面,但餘威猶烈,掃在他的左肋上,只覺得一陣火辣辣的滋味,痛楚已極,整隻左臂,又麻又痛,十分難受。
曉嵐一掌未將老怪傷於罡氣之下,冷冷笑道:“老怪,你的功夫那裏去了?小爺我還沒有施展煞手,你竟變成這樣,還好意思替人家作守門之犬,我看你祇配為人釜中之狗,還差不多,可惜肉還是老了些!”
這幾句嘻嘲怒罵的話,聽在老怪耳中,無異是火上加油,氣得他須發直豎,雙眼圓睜,兇光盡露,手指腳跳,從咽喉裏發出充滿惡毒的聲音道:“小子,你敢口出不遜!”
曉嵐笑道:“祇怪你恬不知恥,為人作狗,罵是可憐你白活了這大歲數,要不早就取你性命了。”
老怪陡喝道:“好個該死的小子,老夫不殺你,誓不為人!”
老怪怒喝連連,掌心猛吐一股陰森冷氣,疾如龍捲,虛空朝曉嵐當胸襲至。
曉嵐見其掌風凌厲,勢可掀濤撥浪,不禁暗自驚心,連忙身形一動,“平步青雲”,全身遽升四丈,從容避去老怪這一記“雪魂冰魄罡氣”。
老怪是氣極了,縱橫江湖數十年,幾曾受過這樣的辱罵,竟把他修為數十年,輕易不施展的“雪魂冰魄罡氣”,用了出來,以為對方必然出掌迎擊,那樣一來,立可將他凍斃,那知,對方竟在罡氣堪堪打到之際,方才避去。
經此一來,老怪更是無名怒火高冒三丈,冷哼一聲,前逼三步喝道:“好小於,再接老夫一招!”
他這一招,用的是“雪花漫天”,施展雙掌交揮,罡氣大發,有如鐵翼博雷,剎時間狂風大作,暴飆橫生,隱隱中似漫天飛雪,瀰漫全場,周圍數丈之內,陰森酷冷之氣大盛,砭肌顫心,宛如置身寒冰地獄,毛髮為之直豎。
曉嵐身在懸空,陡覺周身一陣寒顫,慌忙間猛提一口真氣,輕落地面,運起“玄天罡氣”,身如飛輪,疾如狂風巨浪之勢,駢指如雞心之狀,逕點老怪“温溜”、“局歷”、“陽豁”諸穴,笑喝一聲道:“老怪,你這手還不行!”
笑喝聲中,只聽“砰訇”一聲悶響,夾雜着老怪一聲慘叫,即時,寒風倒卷,人影蹦退,風消雪住,聲息全無。
就見老怪倒於兩丈之外,口吐鮮血,面色慘白,右手緊撫左肩,左臂已被“玄天罡氣”震碎,鮮血淋漓。
他極力忍受着無邊痛苦,強自從地上掙扎而起,以極其惡毒的眼光,瞪視着曉嵐,道:“你……你……你練成了‘玄天罡氣’?”
曉嵐哈哈笑道:“老怪,你還有點見識,竟然認得‘玄天罡氣’,那你應該知道被‘玄天罡氣’打中的後果。”
老怪嘿嘿一笑道:“好小子,你雖然傷得了我,祇怕你出不了這‘五行奇正變化陣’!”
曉嵐哈哈笑道:“小小一個障眼法兒,不信能困得住我!”
他話聲未落,倏覺腳下一軟,全身都在下沉,曉嵐急怒交加,暴喝一聲,雙袖急揮,身形也在急墜疾沉,耳聽老怪慘叫之聲,悠悠長曳,漸漸消失,他欲待挺身上縱,那知他手臂一舉,倏然撞出一聲巨響,就見一條黑影,當頭落下。
他跳起來了,睜眼一看,自己竟置身在一處密林深處,四下裏巨木高聳,葉蔽中天,展眼所視,不盡其涯,適才那一掌,卻打在一棵合抱的大樹上,被打得齊腰而斷,橫倒在地。
他避過那倒下的巨木,心中暗自吃驚,心忖:“好厲害的五行奇正變化陣……”
他祇抱着見怪不怪的心情,因為佛家有云:“菩提本無樹,靈鏡亦非台。”五行奇正變化不過是看相之無相。
須知他曾從悟禪子習得無相護身的功夫,所以不為所惑,仍然前行不休。
突見迎面雙峯插天,沒於霄漢茫茫雲靄之內,峯勢筆直如削,宛如犀角,中隔十丈有餘,氣勢雄偉之極,而谷口內,蜿蜒曲折,有如蟄龍,山形大異中原高山名峯,谷口卻由一道五丈多高的石堤阻攔。
曉嵐將入山的山勢細加觀察,腳下卻沒有閒着,兩旁景物往後倒飛,他那急疾的身形,已在剎那之間,直馳至雙峯之前。
驀然,左右雙峯之麓,飄來兩聲:“無量壽佛……”
聲如晴天霹靂,平地焦雷,而兩聲出口如一,宛然洪發,震得山鳴谷應,歷時良久,方趨安靜。
曉嵐陡聞其聲,落腳傲立,昂首發出一聲狂笑:“哈哈……哈哈………”
笑聲如層波捲浪,將那回應餘波淹沒。
正當此際,峯腳下各自飛出一道灰影,疾如閃電,急似墜石,眨眼之間,已落在了曉嵐身前。
這兩個人,均是道家打扮,兩人一落地,其中一人已開口道:“少俠請了,貧道赤霞、赤冠,奉教主之命,在此迎接少俠。”
曉嵐也不問兩人出自何觀,源出何派,冷冷一笑道:“豈敢,在下李曉嵐,初出江湖,連虛名也無,更不敢勞動道長相迎。”
赤霞道人笑道:“施主少年英俊,上得了閻王壁,過得了斷魂崖,現在又到了亡命峯下,可惜就要葬身此地!”
曉嵐冷哼了一聲道:“只怕未必!”
赤冠道人笑道:“現在就叫你知道!”
説畢,兩人一使眼色,然後猛退一步,左前右後,膝關稍屈,口中暴喝一聲,右手翻腕朝天,緩緩推出。
這一推,風沙不揚。
曉嵐見狀,疑念方起,猛聽半空中一聲巨響,“轟隆”聲如乍發之焦雷,而焦雷過後,又是一連串的巨雷聲音,“隆隆”不絕於耳。
曉嵐至此,方才恍然大悟,心中驚訝萬分。
因為他曾聽他張三叔説過,雷公山雷公觀有個無形派,和天門三老曾有一點淵源,無形派的“無形掌心雷”,在武林中頗具聲名,他們絕少與外界交往,看兩人的功力,少説也在一甲子以上的造詣。
曉嵐心中這麼想着,表面上絲毫不動聲色,只聽空中巨響,連發七響,赤冠道人亦作勢發掌,又發出七個悶雷之聲,雷聲方畢,面前阻路石堤,竟然發出一聲巨響,從中截然而斷。
赤霞、赤冠兩人見關口已啓,乃相視一笑,雙雙向曉嵐稽首道:“小施主,關口已啓,貧道暫且別過,往後有暇,請多賜教。”
話落,兩人立即旋身,道袍飄起,微風嗖嗖,如彩雲昂天般,冉冉嫋嫋,消失在峯巒深處。
曉嵐望着兩人消失之處,不禁發起怔來,因為,他難以明白兩人是何居心。
就在這時,掃目向前看去,見呈現在他面前的,乃是一條頗為寬大的穀道,兩邊山壁怪石嵯峨,如厲鬼之張牙舞爪,狀甚恐怖猙獰,壁間寸草不生,黝黑如墨,光亮如鑑,蜿蜒數十丈之遠,形成奇觀。
倏然,他目光所視之處,突現數點人影,挾電擎星馳之勢,疾馳而至,一個嬌脆的聲音道:“婢子黑孔雀藍鈴,奉命迎接李少俠!”
聲到人至,那黑孔雀已站在他的面前。
曉嵐含威而立,打量這位黑色緊身衣裳的女郎,見她生得倩倩小巧,祇是面部除了一對盈盈如春水長流的眸光,顧盼生春之外,整個臉龐,卻生得黑如鍋底,粉容生光。
曉嵐可被這位“美”貌姑娘的尊容,嚇了一跳,暗道:“好個驚人的相貌,可算是所見黑人中,最黑的一個了。”
在黑孔雀之後,另還有十一名女郎,分着各種顏色的緊身衣裳,每一個人都容貌姣美,嫵媚妖嬈,秋水盈盈,含情無限,玉頰綻笑,鶯聲燕語,如黃鸛妙音,令人聞之,心神為之一暢。
十二名女郎,一般的妖媚,而那對春光盪漾的眸子,卻宛似具有勾魂索魄的魔力似的,無限款款,足使人想入非非,幾欲長身而起,投身於其光焰之內。
十二名孔雀女郎之外,另有十二名素衣少女,也都個個美豔如花,媚態十足,都是秀髮披肩,金線系發,粉藕雪臂,半露於外,纖纖玉指,勝似雨後春筍,肌膚晶瑩,彈指欲破,乍看之下,十二人面貌如一,分不出軒輊,而楚楚可憐之態,使人泛起“我見猶憐”之感。
當下那黑孔雀女鄙綻開笑容,妖嬈無限的道:“婢子奉教主之命,率領十二名孔雀,十二名雉鳥,迎接李少俠!”
黑孔雀藍鈴聲音嚦嚦,似乳鸞新燕,貝齒雪白,豔光照人,話聲中暗含一股奇異的香味,隨聲浪沁入曉嵐之鼻,真所謂吐氣如蘭,入鼻沁心,蕩人神魄,使其血液循環加速,心為之一蕩。
他哈哈一陣朗笑道:“李曉嵐何德何能,竟勞諸位姑娘遠迎,內心難安,既然貴教主相請,咱們就走吧!”
他話畢,又是一陣狂笑,乍然伸手,竟向那黑孔雀的手上捉去。
那黑孔雀人雖生得黑,卻黑得很美,這種女人最騷,雖然表面上黑美,她是騷在骨頭裏,一見曉嵐伸手捉她,“咯咯”一聲嬌笑,蛇腰一扭,避去其勢。紅孔雀江琳,急道:“李少俠,我們教主久仰大俠武功蓋世,有意和大俠結成親家,由我們十二名孔雀伺侯,將來我們都是你的人了,又着急的什麼嘛!”
曉嵐聞言,見她那付呷醋的樣兒,心中發噱,暗罵一聲道:“好個無知賤婢,小爺何許人也,怎會中你們的美人計,到時若不叫你們露醜出乖,不知小爺的厲害。”
曉嵐心念轉動間,他佯笑裝狂,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疾向藍鈴下顎一摸,轉又探掌摸向江琳的酥胸,乍看去,他似在“祿山探爪”,在十二名孔雀姑娘身上輕薄,等他摸完了十二名雉鳥之後,才發覺不是那麼一回事。
因為這二十四名女郎,全被他制住了穴道,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突有人大喝道:“膽敢傷我教下仙禽!”
曉嵐笑道:“原來她們都不是人呀!傷之何妨……”
“你找死!”
“哼!”
“呀!”
曉嵐冷笑未斂,左側“砰訇”兩聲,有兩名大漢飛跌出去三丈,口角鮮血淋漓,全身痙攣半晌方止。
此刻,又飛出兩道人影,喝道:“小子,你好狂妄,身入重地,尚不知死活,竟敢出手傷人,納命來吧!”
曉嵐冷哼了一聲,笑道:“看你們年紀都不小了,還想危禍人間,如果縮頭不出,或可留得一條狗命,滾回去吧!”
聲方出口,那兩人突覺曉嵐袍袖飛處,一股巨大無倫的無形罡氣,直逼過來,兩人猛吃一驚,四掌疾翻,掌心疾吐。
誰知,他們勁氣未出,即被消逝於無形,胸口吃罡風一掃,全身內力受阻,身形一晃,恍如泥塑。
突然,又是一個紅髮老人凌空撲到,喝道:“小子,老夫倒要見識一下你小子有多少斤兩!”
喝聲中,猛一沉腰,雙掌倏的一揮,發出兩股淡黃罡風,夾着惡腥奇臭,竟向着曉嵐撞來。
曉嵐橫掌當胸,也推出一掌。
兩道罡風,猛然一撞,發出一聲悶響,黃霧翻蕩,飛砂走石,煙霧中一紅一灰,兩條人影,倏然分開,各退數步,方才立定。
須知,那紅髮白髯的老人,乃是八荒七魔之長,紅髮魔王常生,他所練的乃是“瘍神掌”,已具數十年潛練之威,江湖上早已使人聞風膽落,當年曾敗給聖手書生李琦,投入魔教之後,立志雪恥,痛下決心苦練,此番再入中原,志在一鼓殲敵,揚威武林,不料適才對方一掌之後,竟被震回,心頭一凜,忖道:“看不出這小子,怎的有這麼高的功力?”
他正在思忖,曉嵐已哈哈笑道:“看不出你這紅髮老兒,竟能接下我玄天罡氣,不含糊,再打下去,你是註定死了。”
紅髮魔一聽“玄天罡氣”,嚇得心底發毛,他知道這功夫是頑石老和尚所僅練,當年十二絕被他除去了八絕,天下武功沒有誰能敵得過“玄天罡氣”。
他想到了頑石大師,不禁心怯,可是他暗中一想:“不管他是真是假,自己總不能露怯意,貽笑江湖,再者看他年紀不大,‘玄天罡氣’雖然奧妙,諒他必不能持久,不若先行退守,俟其一緩,即下毒着除之……”
這些心思,迅捷的在他腦裏電轉,遂陰沉沉的發出一聲冷笑道:“好小子,你有多大功力,竟敢以‘玄天罡氣’嚇唬老夫,嘿嘿,別説你,就是頑石老禿驢在此,老夫亦無所懼,適才手下容情,你竟不識抬舉,此番叫你識得老夫的厲害。”
“厲害”兩字一落,雙掌倏然一張,十指箕張如鈎,紅髮根根齊豎,怪眼兇焰暴盛,形同凶神惡煞,令人望之,陡起戰慄。
曉嵐一看其怪態,“嗤”的一聲譏誚道:“你這算是鬥公雞呀……”
話聲未了,陡聞紅髮魔一聲嘯叫,有如夜梟之聲,他微一怔神,突覺大風如凝,惡腥之風,撲鼻而入,他一雙如鈎的手掌,淡黃煙霧,倏然怒冒,迅捷之間,只見天地旋轉,日月失光,冥霧瀰漫,腥風刺骨,沁入鼻中,心頭作嘔,喉間欲窒。
好在他曾吃過水宮天藕蓮實,連忙運起罡氣,先以無相神功護體,自丹田導出一道真氣,迅快的將毒逼出體外,倏一鼓氣,將“玄天罡氣”施展到九成功力,猛吼一聲,揮掌向紅髮魔拍去。
紅髮魔毒招施出,見對方略略一愕,心中大喜,怪眼一翻,把掌中毒功發揮盡致,集數十年功力所積,捲風滾飛似的擊來。
那知,他的雙掌,已將打實之際,驀然竟被一座無形氣牆所阻,“不好”兩字尚未叫出口來,倏覺招出掌風,齊被潛力阻擋,四下迸發,一聲巨響過後,身形竟又被震出七八步遠,剎那間,劇毒內侵,立感胸部驟痛,心震難止,五臟六腑,盡為之翻滾升騰,一口熱血,險些衝口而出。
他急忙又退數步,猛吐一口氣,強將翻騰的熱血,硬生生壓將下去,調息未畢,曉嵐又是一聲大喝,手掌翻處,“玄天罡氣”連綿進發,源源而至。
紅髮魔慘叫一聲,在地上一陣打滾,口中連噴鮮血,滾出去三四丈遠,不動了。
曉嵐冷冷一笑,邁步向前走去。
突然從斜刺裏,衝出來四個人,三男一女,均登古稀之年,為首的那女人,穿着淡紅衣裳,滿頭霜發,容貌卻是三十許人,徐娘半老,風姿猶存之態,在她那俏麗睨眸之間,流露無遺。
她的左側,是個黑服裝束,白髮虯鬚的老人,手中提着一隻形狀古怪,如同斑鳩引頸的玉壺,晶瑩精巧,陽光映輝,耀目欲眩。
右側是個矮身材的老人,他一身黃衫,滿瞼皺紋,白髮疏落,頷下無須,狀至滑稽。
另一人身形稍胖,大腹便便,袒衣露臍,一頭散發,滿腮鬍鬚,灰衣酒漬斑斑,惺忪醉眼,揹着一隻硃紅色大酒葫蘆,妙容可掬。
這四個怪物,不屑的看了曉嵐一眼,那矮子突然發出哈哈狂笑,笑聲沖天而起,震撼山谷,林間樹葉簌簌而落,顯然內力已臻絕頂。
笑聲方斂,接着喝道:“小子,你就是李曉嵐?”
曉嵐説道:“正是在下,怎麼樣?”
還沒有等那矮子説話,遠遠傳來一聲長笑,跟着又來了一位黑衣老人,手持着一根紫竹杖,他一現身,就向曉嵐撲去。
曉嵐早有防備,在閃身之際,斜斜拍出一掌。
那黑衣老人就在身形一落之際,倏覺一股大力撞來,此刻,他身形尚未着地,馬步未穩,欲躲無及,結結實實捱了這一下,笑聲變成了淒厲的嘯號,一下被震出去三四丈外,“砰”然跌墜地上。
曉嵐冷笑了一聲,環視那驚惶失色的四怪,然後慢條斯理的走向黑衣老人,説他是慢條斯理,卻在兩步之間,橫跨了四丈左右,詭異的輕功,更使四怪相形失色。
此刻就見那黑衣老人面部慘白,氣若游絲,口角噙血,四肢顫抖不已,冷冷一笑道:“老東西,我看你是自不量力,現在還有什麼説的?”
黑衣老人睜開失神的眼睛,慘然一笑,道:“我葉明光技不如人,唉!認了,你祇須告訴我,那‘玉匣遺書’是否落在你手?”
李曉嵐冷笑道:“你都快要死了,還想那‘玉匣遺書’呀?”
“玉匣遺書”……
這“玉匣遺書”的誘惑力太大了,使得四怪不由貪婪的看着曉嵐。
曉嵐理也不理,乾笑一聲道:“好,我叫你死得瞑目,那‘玉匣遺書’確在我這裏,你可以瞑目了吧!”
説着,手指揮處,黑衣老人全身起了一陣痙攣,終歸寂然。
曉嵐轉過身來,冷電橫掃,四怪齊齊一震,各退一步,凝神戒備,緊張萬分。
曉嵐乾笑了兩聲,望着四怪,冷然道:“你們報上個名來,我好作個決定,是要你們死,還是活?”
那徐娘半老的女人,“咯咯”嬌笑道:“我們是關東香、毒、矮、酒四絕,我們的生死,憑什麼要由你來決定?”
曉嵐笑道:“不憑什麼,就憑我身上的劍,和這一雙肉掌,你們絕對討不了好處,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準叫你們死得甘心就是了,除非你們能為我作一件事,將功贖罪。”
那徐娘半老的女人強自鎮靜,嬌笑道:“少俠,我們委實不敢貪得那‘玉匣遺書’,你説有什麼事要吩咐麼?”
曉嵐轉頭看了看那二十四名女郎,冷冷的道:“殺了她們!”
這麼一來,四怪怔住了,因為這二十四名女郎,全是教主的愛寵,平日都不敢得罪她們,那敢去殺她們,現在如果殺了她們,那就等於挑明叛教了,那樣一來,自己若被正派人土追殺,自己可就無容身之地了。
他們這一想,不禁就犯了猶豫,一時之間,就躊躇不定了。
曉嵐見狀心中一動,忙又道:“你們不是也想看一看那‘玉匣遺書’麼?如果你們聽我的吩咐,殺了她們……”
説着,他從懷中掏出來那空的玉匣,其實那遺書早就被苦命鴛鴦蘇月蘭拿走了。
四怪乍一看到了那玉匣,不禁貪心又起,互相一使眼色,翻身轉去,四個人手腳齊施,轉眼間,那二十四名妖女全都香消玉殞了。
四怪又翻身回來,站在曉嵐身前,道:“老弟,你不會騙我們吧?”
曉嵐笑道:“我從沒有騙過人,你們看……”
其言一落,身形乍動,那徐娘半老的香怪,雙目一眨之際,她已縱身而起,躍上一塊峭壁之上,其他的人也都散了開來,分明是把曉嵐給圍起來了。
曉嵐身形方落,立即又道:“‘玉匣遺書’在此!”
“砰!”
話聲未了,“砰”的一聲巨響,宛如晴天霹靂,震得谷搖壁動,天旋地變,四怪齊被嚇得心震神搖,無可遏止。
響聲過後,谷景全變,煙霧瀰漫,“隆隆”之聲此起彼落。
關東四怪乍見巨石滾落,急忙躍開,睜眼凝望,只見瀰漫煙霧中,一條灰影如電閃電擊般,疾衝而上。
當煙霧散去,正面一人,面含奸笑,身着藏青長衫,冷喝一聲道:“關東四怪,你們膽敢殺害青鳥使者!”
曉嵐哈哈笑道:“宣鎮東,原來你也入了魔教,我看你今天還往那裏跑!”
來人乃是遼東巨寇宣鎮東,李曉嵐他當然認識,宣鎮東一看到曉嵐,怒哼一聲道:“小子,又是你,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闖來!”
曉嵐笑喝道:“老賊,今天是你的報應到了。”
暍聲之中,身形已動,人影飄忽似電,乍欺兩丈,右手突擊,猛向宣鎮東右手“陽溪穴”扣去。
這一招迅捷絕倫,勁鋭如矢,冷風如縷,譎異詭秘。
在關東四怪眼中,只不過一晃之際,而拇、食二指,已離宣鎮東右手兩寸。
宣鎮東見他兩指所揮,幻成數點鐵鈎,雲湧雷動,舉世罕見,大吃一驚,急忙抽身,直退三尺,暴喝一聲,左掌倏翻,猛切下去。
曉嵐朗笑一聲,身形突杳,接着“吧”的一聲脆響,自場中響起,四怪祇覺眼前一花,宣鎮東竟飛躍而起,衝出丈餘,“蹬蹬蹬”連退三步,方才立定,左頰現出五道血痕,宛然浮起,他翻睜着一雙怪眼,眼盯着曉嵐手中那玉匣,就這剎那間,已然碎裂。
曉嵐冷笑一聲,道:“宣鎮東,憑你那點微末道行,也敢妄想得到‘玉匣遺書’,令人笑掉大牙。”
宣鎮東怎能忍下這口氣,滿含狠毒憤怒的喝道:“好小於,你欺人太甚,宣某隻要有三分氣在,誓非殺……”
“哈哈哈哈………”
曉嵐一陣狂笑,道:“只要三分氣在,誓非殺我,可對?別吹牛了,就憑你,三俠莊兩次挑戰,又該如何?不過,並非我不殺你,而是還有一樁公案未了,殺你的人馬上就到。”
宣鎮東聞言心中一動,不禁脱口失聲道:“蔡家那丫頭也來了!”
曉嵐見他陡聞言語,神色皆變,乃逼前近尺,沉聲喝道:“你這是作賊心虛,這麼説,隱湖山莊那件案子,是你作下的了,等着吧!今天就要你報應臨頭。”
宣鎮東陡作奸笑道:“蔡萍生獨斷孤行,見利忘義,宣某替天行道,殺以懲之,你小子竟助紂為虐,今天容你不得!”
他話音甫落,雙袖突揮,暴喝一聲,兩股激厲巨濤,一時沙石紛飛,灰塵飄揚,瀾卷翻天,寒颶掠地,乍然暴卷而至。
曉嵐微微一笑,道:“米粒之珠,也現光華!”
笑語聲中,身形乍閃,大袖拂處,一股無形罡氣,如天風雷雨,平地陡升,直向對方那掌風擋去。
宣鎮東心中一凜,怎敢硬接,腳下急移,但是他慢了一點,沒有閃避得開,着着實實捱了一下,忍不住氣血洶湧,內臟齊傷,倒退數步,跌倒地上。
曉嵐朗笑一聲道:“姓宣的,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殺你,待會自有殺你之人。”
宣鎮東瞼如土色,戰慄的道:“小子,有種你就給我一個痛快!”
“哈哈……”曉嵐一陣朗笑道:“你想得好,蔡萍生老俠就那麼糊塗的死了,你總得給人家有個交代吧!”
曉嵐説着,掃了四怪一眼,輕喝道:“熱鬧看完了,該給我開路了吧?”
四怪眼看玉匣化成了碎屑,他們是敢怒而不敢言,聞聲互相使了一個眼色,突然暴喝一聲,四條人影,突飛而起,八隻閃電般的手臂,往來亂掃,但見紅、黑、黃、灰四條怪蟒,翻飛全場,將那震碎的玉匣,點點漏漏悉數掃入手中一看,那見什麼奇書,毒怪一聲暴喝:“我們受騙了,好小子,竟敢騙我們,納命來吧!”
毒怪喝聲未落,香怪已飄身而出,自脅下解開一條粉紅色的絲巾,嬌笑兩聲,撲擊了上去。
曉嵐笑道:“好呀,你們一齊上吧!憑你們作惡多端,也該遭報了,如今既嫌命長,小爺只好成全你們了。”
他話聲方落,酒怪一揚他那大葫蘆,矮怪一順三角虎鑽,毒怪一提玉鳩壺,疾撲而上。
香怪更將手中香霧神帕一揮一送,一股粉紅色的香霧淡薄如煙,疾向曉嵐立身之處飄去,腳下蓮步疾移,左掌“巫山飛虹”,逕襲“胸御”、“天豁”、“食竇”等穴,聲勢駭人已極。
曉嵐好大的膽子,蕩魂香霧已臨切近,他竟然不懼,香怪那一招“巫山飛虹”,就足足可以置他於死,然他仍是神色不變,等到香霧已然罩面,指風已點到胸前,他忽然哈哈大笑道:“我聽説香怪的蕩魂香霧,香絕妙絕,但是我聞起來,卻不見得怎樣,你這一掌,招式雖毒,卻沒有用出全力,難道有何不忍麼?”
香怪聞言,氣得嬌軀亂顫,憤極而笑,突然冷哼了一聲,身形如電,香霧神帕“吧吧”連響,蕩魂香霧如濤翻波滾,瀰漫全場,將曉嵐罩於一片香霧之內。
跟着,她香怪衣袂一飄,雙臂齊揚,兩股陰森暗勁,疾如暴飆,急卷而至。
毒怪也在這時,身形如電閃電擎,手中玉鳩壺一舉一遞,內力貫臂,一股惡毒陰邪,腥味嘔人之鳩魂氣,化成一股黑黝黝的瘴毒烏煙,也射向曉嵐。
矮毒身形似球,急撲而上,踏七星,走九宮,舉舞十面三角虎鑽,炯炯鑽尖,化作萬點磷光,如鬼火,似寒星,乍看如流螢飛聚,細看似波鱗層翻,刺向曉嵐的下三路。
酒怪身在三丈外,醉眼惺忪,步伐蹣跚,而口中美酒,徐徐噴射,但見經天長虹馳射,綿綿酒雨淅瀝,寒芒點點,眩目映輝,罩住了全場。
曉嵐無相神功護身,見狀兩臂疾起,一雙大袖,貫足玄天罡氣,朝外翻拂,只聽巨響如雷,滾滾隱發,那場中彩霧,被他這一拂之力,蕩得滾翻覆卷,四散亂進,“砰訇”、“波”、“吧”之聲,此起彼落。
就在他這雙袖一拂之下,霧陣內人影翻飛,一道水柱沖天而起,霧酒灑滿遍地,大葫蘆炸成兩片,幾片紅影,片屑紛飛,飄落地上,四條人影,齊被震退,步伐踉蹌,東倒西歪,四人互相撞擊,毒怪的玉鳩壺,拋上了半天,斜落深澗,正碰上被震飛的三角虎鑽,“訇”然一聲,壺碎鑽斷,四怪齊坐地上,只有喘氣的份兒了。
曉嵐仍是那麼悠閒的佇立當地,笑道:“怎麼樣,聽話不聽?”
四怪此刻,像泄了氣的皮球,齊聲道:“願聽差遣!”
曉嵐冷聲道:“走,攻向魔宮!”
四怪聞言,知道不聽終就沒有命,到底還是活命要緊,連忙站起身來,齊聲道:“我們聽你差遣,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曉嵐笑道:“沒有好處,不過,我已用周天點穴之法,點了你們的‘氣海穴’,一個周天之後,武功全失,如果你們聽話,在破了魔宮之後,我自會為你們解開穴道,否則,我也不強逼你們。”
説完話,轉身就走,看也不看四人一眼。
四怪聞言,初時並不相信,等試着一運氣,才知曉嵐所言不假,這才着了急,立刻縱起身來,飛奔過去,齊聲高叫道:“好,我們聽你的了。”
曉嵐笑道:“掃清路上阻礙,不準放走一人。”
四怪前導之下,只聽沿途驚叫連天,慘呼之聲震地,果然,曉嵐一路行來,竟無絲毫阻攔。
三四里路,轉眼即到,他也就是剛到魔宮之外,忽聽麻姑高喊道:“師兄,我們在這裏!”
曉嵐聞言,掃目看去,祇見漁隱張逸叟和蕭氏父子,雪梅姊妹還有浮塵上人、梅花居士、九天羅剎等足有三四十之多,都在魔宮左側平台上,曉嵐向他們打了個招呼,逕往魔宮走去。
就在這時,從魔宮內傳出一陣怪笑,隨着笑聲,從宮門內,衝出來一股冷氣。
曉嵐先運起無相神功護身,翻手劈出一掌,哈哈笑道:“老殭屍,該你出來接受報應了!”
陡然,宮門內又傳出一陣怪笑,笑斂人現,當真是個殭屍,頭戴平天冠,身穿滾龍黃袍,儼然一代帝王的打扮,祇是那張骷髏臉,令人看來,覺得有些沐猴而冠,他立於場中,又復怪笑道:“好熱鬧,貴客臨門,怎好慢待,方才屬下招待不周,特請各位入宮,閻王殿上作客,寡人願以性命為賭,請即出陣,免誤超生之時。”
曉嵐突然接腔道:“老殭屍,我來領教巨魔不傳之秘,咱們但作三日之戲,可有雅興?”
屍魔聞言之下,挑起了萬丈怒焰,立即喝道:“小子,看你胎毛未退,竟敢如此的狂傲!”
曉嵐笑道:“我年紀是不大,專治邪魔妖醜,連我們家的小狗都得怕我,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對我無禮!”
屍魔怒喝道:“小輩,欺我太甚,看招!”
喝聲中,揮掌一遞,只聽一聲刺耳異嘯,尖鋭無比的,由屍魔掌間疾襲而至。
曉嵐大眼一睜,劍眉倒豎,運起無相神功護體,揚起玄天罡氣迎擊上去。
兩人疾打快攻,均以萬鈞之力,一出即至,急撞之下,發出“砰訇”悶響,震得山搖地動。
震得羣雄心驚色變,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注目場中,只見屍魔所立之處,地面赫然下陷三寸,龐大身形,已退出一丈以外,一張骷髏臉,變得青紫。
再看那曉嵐,竟在原地坐了下來,渾身被一片無色濃霧罩住,他竟然神態安詳。
如此一來,吃驚的不祇是屍魔本人,就連旁觀羣雄,也都大大出乎意料,瞪着眼發怔。
屍魔在一擊之後,旋又狂笑如潮,身形一晃,變了個方位,繼之又發一掌,硬向曉嵐胸口打去,聲勢威厲,較第一招更強十倍。
曉嵐這次卻不接招,他卻站起身來,倒踩七星,轉八卦,反出左臂,指鋭縷縷,以周天點穴法,直指其肋下九大穴道拂去。
這招絕着,堪堪接觸之際,驀聞屍魔冷哼連聲,一股氣牆,已自胸背壓下,另有一股陰寒之氣,直逼過來。
曉嵐心中一凜,如何敢輕易分神,連忙翻身迎戰,藉“棄舊迎新”之勢,避重就輕,故意慘叫一聲,後躍數丈,“砰”然倒地。
雪梅、玉鳳姊妹見狀,齊驚叫一聲,飛身疾出!
倏地,從魔洞中,滾射出一個雪球,其急似電,速度驚人,滾向曉嵐,站起身來,麻姑看出來是雪山老魅呼侗,驚叫道:“雪山老魅………”
雪梅姊妹見狀,知道心上人即有碎體之災,欲救無力,悲號一聲:“嵐哥………”
悲號聲中,眼睛一閉,魂魄脱竅,仰身倒地,昏了過去。
“呀……”
一聲淒厲的慘號,宛如利刃,直透二女芳心,最着急的還是漁隱張逸叟,他也急昏了過去。
就在這時,就聽浮塵上人忙呼道:“張老三,你是怎麼啦!快看,你那寶貝侄子不是好好的麼?”
張老三聞言,慌不迭跳起身來,同時雪梅姊妹也站了起來,齊向場中看去,卻見曉嵐仍然佇立當地,那雪山老魅此際竟全身抽筋,蜷縮在地,哀鳴不已。
屍魔見狀也是一怔,曉嵐那肯失此良機,迅快運集玄天罡氣十二成功力,奮力一擊。
屍魔還真沒有預計到曉嵐有此一舉,而且指尖化氣,一下擊中他的百匯穴上,屍魔見機不好,想待反擊,為時已晚,陡覺全身真氣一泄,慘號一聲,摔倒在地,頃刻而亡。
整個魔教被摧毀了,在場羣雄,由衷的歡呼不已。
從此,武林又恢復了太平,羣雄紛紛散去,雪梅和玉鳳,到峽谷前找到了宣鎮東,押回隱湖山莊,斬首挖心祭典了其父,然後又在三俠莊住了一段不長的時間,就和曉嵐隱居起來,誰也不知道他們隱於何處。
祇知道,連漁隱張逸叟也跟着走了。
若干年後,江湖上似有傳言,説在黔婁山下,遇上過張老三,仍是那麼健朗。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