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輝道:“那是當然,若是大明朝盡逐賊寇,收復失土,一統江山,到那時候他們再想入侵可就難了。”
梁金烈道:“照這麼看,咱們不如先就乘機會在這一帶消除滿奸,給滿洲以打擊,暫時阻礙他們入侵!”
李德威道:“這是個辦法,而且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凝目望着凌風道:“兄弟,你三個一路而來,可曾看見菊花島的人?”
凌風搖搖頭道:“沒看見菊花島的人,倒是碰見過幾批可疑的武林人物,他們都穿黑衣,而且行動十分詭秘。”
趙輝道:“你三個在哪裏碰見他們的?”
凌風道:“是在撫寧再過去幾個小村鎮上,我只知道他們的行動很詭秘,卻沒工夫查看他們究竟是幹什麼的!”
趙輝道:“少俠,菊花島的人會不會改了裝束?”
李德威道:“不無可能。”
凌風道:“怎麼,菊花島的人也往東來了?”
李德威點點頭,把蒙不名的昕見所聞,以及自己跟吳尚武等人的推測説了一遍!
凌風聽畢,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菊花島’的人,但從他們詭秘的行動上看,我敢説他們絕不是什麼好路數,他們要不是滿奸,要不是闖賊派出的前哨,便是想趁火打劫的下三流!”
趙輝道:“少俠,咱們去看看怎麼樣,不管他們是滿奸也好,闖賊的細作也好,或是趁火打劫的下三流,這種人卻除一個少一個!”
李德威點頭道:“趙老説得是,咱們看看去……”
轉望凌風道:“你三個暫時不必往京裏去了,你三個剛從東邊過來,往東邊去的路你三個比我們熟,我需要你三個帶路。”
凌風霍地站起來道:“咱們這就走?”
李德威目光略一環掃道:“請位歇息得怎麼樣了?”
吳尚武一躍而起,道:“不歇腳都不要緊,何況已經歇息了這麼老半天了,我們這些要飯的隨時可以搏殺拼鬥。”
李德威站起來,道:“那咱們這就走。”
大夥兒跟着站起來!
口口口
凌風、潘玉跟金奎三人帶路,走過的路自然熟,在他們三個的帶領下,李德威等繞過賊營跟撫寧縣城,神不知,鬼不覺。
日頭偏了西,天已經黑了,遠近都已然上了燈。
凌風指着裏許外那兩三片燈火道:“那燈火處就是我説的那幾個小村鎮,我們來的時候他們都在那兒,現在是不是還在那兒就不知道了。”
李德威道:“過去看看再説吧,從這兒到那幾個小村鎮,恐怕已不足二里,咱們這樣過去太顯眼,不如分成幾撥過去,這樣不但找尋的範圍可以大一點,而且可以互為呼應,我跟凌、潘、金三位兄弟一路,剩下的九位請分成兩路,咱們從這兒分手,分頭並進!”
大夥兒行動迅速,除了李德威四人一路外,吳尚武帶着兩名護法、兩名巡察成一路,趙輝、梁金烈則帶着一名護法跟一名巡察成一路!
十三人分三路,實力大致説起來很平均,分手後,李德威這一路居中,吳尚武、趙輝這兩路各在左右,三路間各離四五十丈。分頭往裏許外那片燈光處撲去。李德威這一路居中,等於是沒動,順着大路往前奔馳,裏許距離頃刻間,看善一片燈光已近在垠前,李德威立即招手示意緩下。
這時候已經可以看清楚了,眼前一個小村落,幾十户人家靜靜地坐落在夜色中。
這片小村落遠看靜,近看還是靜,當然靜,這一帶剛鬧過刀兵打過仗,附近還駐紮着賊兵,誰敢輕易往外跑?
進了這片小村落,李德威就皺了眉,才不過上燈沒多久,家家户户兩扇門都關得緊緊的,打麥場上也好,林子裏的路上也好,到處空蕩蕩的看不見一個人,上哪兒找去?能挨家挨户敲門去?
凌風明白李德威的心意,道:“我們三個白天從這兒過的時候,在村南一座破廟前看見了幾個,進進出出,躲躲藏藏的,咱們不如還到那兒看看去。”
李德威點了點頭道:“好,兄弟前頭帶路。”
凌風恭應一聲,當即往南折去。
一口氣走出了四五十丈,凌風突然停了步,他停身處是在一棵大樹下的暗影裏,李德威明白,跟着也停了步。
凌風抬手往前一指道:“您看,就是那座破廟。”
李德威已經看見了,黑忽忽的一片,不算小的一座廟,只是這座廟真夠破的,牆東倒一堵,西塌一塊,廟門只剩了一座門頭,兩扇廟門不知道哪兒去了。
門頭上那塊匾額也沒了,不知道這是座什麼廟。
沒燈光,沒動靜,倒有不少蟲叫!
李德威皺皺眉道:“兄弟,廟裏不像有人的樣子,這麼一座廟恐怕也待不住人。”
凌風道:“大半他們已經走了!”
這句話剛説完,那殘破漆黑的廟門裏忽地竄出一隻狗般大小,灰毛尖嘴的四腳獸。
李德威幾個都是老江湖了,一眼就看出那不是狗,而是狼。
就在這一剎那間,那殘破漆黑的廟門裏接着又竄出一隻狼,跟在先前那隻之後跑了,轉眼工夫消失在村外夜色裏。
李德威雙眉一揚道:“兄弟,廟裏有人,只怕是剛進去的,要不然不會驚走這兩隻畜牲。”
凌風點了點頭道:“要是剛進去的只怕是從廟後進去的……”
忽聽廟裏傳出一陣斷斷續續的異響,一會兒有,一會兒無的,像是有人拖着腳走路,走幾步便停下來歇歇似的。
李德威目光一詫,兩道鋭利目光直往那殘破漆黑的廟門口投注了過去。
金奎道:“這是……”
凌風抬手攔住了他,示意他噤聲。
那殘破漆黑的廟門裏出現一團黑影,緩緩地向外爬動着。
凌風一旺忙道:“是個人!”
這句話剛説完,那團黑影已爬出了廟門,一個骨碌滾下了台階,不動了。
凌風閃身就要竄過去。
李德威伸手攔住了他,道:“兄弟,等等。”
凌風馬上會意,收住撲勢沒再動。
那座破廟裏自從這個人爬出來之後又歸於寂靜,半天沒見動靜。
李德威道:“走!”
一聲“走”,四人齊動,一個起落便到了廟前。
凌風沒看錯,是個人,是個黑衣漢子,仰八叉躺着,閉着眼,偏着臉,一動不動。
金奎俯身一探他的鼻息,道:“沒氣了。”
凌風道:“我們白天看見的那些人,就是這身裝束,這個人八成是他們之中的一個!”
李德威看得清清楚楚,這黑衣漢子的致命傷是在胸腹之間,攔腰一刀,一個大口子,肚腸都流了出來。
他道:“這人只怕是‘菊花島’的人殺的。”
凌風道:“您怎麼知道?”
李德威道:“這人身上別無傷痕,攔腰一刀是致命傷,這一刀勢,像是菊花島武學‘披風八式’中的‘潛龍昇天’!”
凌風呆了一呆道:“您熟知‘菊花島’武學?”
李德威道:“那倒也不是,我跟‘菊花島’人交過手,依稀記得幾招。”
那是他客氣,他聰穎過人,能過目不忘,凡是跟他交過手的人,對方的一招一式他能記得清清楚楚。
凌風道:“照這麼説這人是……”
李德威搖搖頭道:“這我就看不出來了,潘、金二位兄弟,請進去看看。”
潘玉、金奎恭應一聲,各以雙掌護胸竄進了破廟。
轉眼工夫之後,他二人相繼從破廟裏出來了,潘玉道:“李大俠,廟裏還有五具屍體,致命傷跟這人一樣。”
李德威揚了揚眉道:“照這麼看,‘菊花島’的人已經到過這兒了,他們既是來暗助闖賊的,所殺的人自然不會是闖賊一夥……”
凌風兩眼一睜道:“那麼是……”
忽聽一陣叱喝聲跟金鐵交鳴聲隨風飄送了過來。
金奎急道:“八成兒是吳堂主他們跟什麼人接上手了。”
李德威道:“走,咱們過去看看。”
當先騰身而起,天馬行空般往那陣叱喝聲跟金鐵交鳴聲處撲了過去!
四個人身法極其快速,循聲奔馳轉眼間已出了小村落,前面約半里外又是一個村落,適才那陣叱喝聲跟金鐵交鳴聲就是從前面村落傳出來的。
如今這叱喝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沒多大工夫,四人已然撲近。
忽聽左方一棵合圍大樹上傳來一個低沉話聲:“少俠,請上來看。”
李德威一聽就聽出是吳尚武的話聲,當即提一口氣拔起了身軀。
凌風三個跟着拔起。
上樹一看,吳尚武四個人都在樹上或坐或站,這棵合圍大樹枝葉異常茂盛,幾個人藏身其上根本看不出來。
吳尚武伸手往下方一指道:“少俠,您看。”
李德威等循吳尚武所指望去,只見前面不遠處那一户民家之間人影閃動,刀來劍往,廝殺正烈,四下裏地上還躺着幾個人。
李德威目力起人,他藉看昏暗的月色看得清清楚楚,這些正在撕殺拼鬥的人當中,一方都是黑衣壯漢,另一方則是清一色的白衣人,他看出那些白衣人都是“菊花島”那方面的人。
“菊花島”的人自是身手不弱,而那些黑衣壯漢也一個個勇猛剽悍異常,撕殺拼鬥之間几几乎跟“菊花島”人不相上下。
所以,四下裏地上躺的那些人當中有黑衣壯漢,也有穿白衣的“菊花島”人。
李德威道:“吳老可知道那些穿黑衣的是什麼來路?”
吳尚武搖頭道:“不知道,我看了半天沒看出來!”
李德威説話間忽見村南二前三後五條人影疾掠而來,他忙道:“也許是趙老他們聞聲趕來了,兄弟迎過去攔住他幾位。”
凌風恭應一聲,飄身下樹往南掠去。
李德威居高臨下,四周的一動一靜他盡收眼底,凌風這裏消失在夜色裏沒多久,那裏五條黑影相繼投入了村南暗影裏,沒再見出現,他心知凌風已攔住了趙輝等五人。
突然,一聲霹靂大喝起自樹下:“住手,你們給我統統住手。”
一處暗影裏跳出一個身軀高大魁偉的黑衣大漢,腰扎寬皮帶,皮帶上還插着一把柄鑲珠玉,閃閃發出五彩光華的短刀,他手持一尊獨腳銅人,威猛無比,一掄之下,那些“菊花島”
的人紛紛倒退。
李德威神情一震,脱口説道:“盜王師南月。”
吳尚武接着説道:“我想起來了,這些穿黑衣的是師南月威鎮江湖的‘黑衫鬥士’!”
只見師南月橫着獨腳銅人震聲説道:“你們那個姓海的頭兒呢,叫他出來見我。”
一聲冷哼起自師南月前面十多丈一處暗影裏,一個低沉話聲冷冷説道:“師南月,我還以為你能縮到幾時呢,你到底還是出來了。”
隨着話聲,那暗影裏緩步走出了海皇,公孫奇緊隨身側,十將軍護衞左右,好不威風。
師南月銅人一指道:“好,好,好,姓海的,我要當面問問你,咱們倆一個在南,一個在西邊兒,素來井河不犯,現在你卻指使你的人殺害我的手下黑衫鬥士,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海皇沒理他,一直到走近兩丈內才停步説道:“你問我,我還正想問你呢,你帶着你的人在這一帶行動詭秘,鬼鬼祟祟,窺伺闖王大營,又是什麼意思?”
師南月“哈”地一聲道:“闖王的大營,你姓海的什麼時候又投到李自成跟前來了?”
海皇道:“這是我的事,你無權過問,我‘菊花島’想幫誰就幫誰,你管不着。”
師南月冷冷一笑道:“好啊,你比我姓師的還厲害啊,看哪兒勢大往哪兒倒,你投到李自成跟前來不關我的事,可是你的人殺了我的人就要另當別論了。”
海皇冷冷説道:“那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你賊性不改想混水摸魚,趁火打劫!”
師南月跺腳道:“好啊,姓海的,你殺了我的人,到頭來還倒打我一釘耙,我幹什麼,你説我想混水摸魚,趁火打劫。”
海皇冰冷一笑道:“算了吧,師南月,東西南北這四個,誰還不知道誰麼?我,祖財神,蒙不名都帶了人,你不會長久雌伏甘於寂寞的,男子漢、大丈夫,堂堂的盜王師南月,連這個都不敢承認麼?”
他這一着算是用對了,師南月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這個“激”字,只聽他哇哇叫道:
“姓海的,沒什麼不敢承認,我現在幫的是八大王,怎麼樣?”
海皇冷冷一笑道:“原來你幫了張獻忠,那我就沒有錯殺你的人,有道是‘睡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闖王好不容易打下來土地,豈容張某前來分取一杯羹……”
師南月道:“廢話少説,咱們都別支使手下拼命,咱們倆來見個雌雄高下,分個你死我活,來,來,取你的兵刃來。”
他把獨腳銅人一橫,立好了架式,擺開了門户。
海皇雙眉一揚,道:“怎麼,你要跟我走兩趟。”
師南月道:“不錯。”
“也好,”海皇眼中奇光閃動,點頭道:“咱們東西南北各霸一方,卻始終沒有機會較個長短。分個高低,如今正好趁這機會分個雌雄強弱!”
手往後一伸,道:“取朕兵刃來。”
恭應一聲,他身後一名將軍雙手捧過一個黑忽忽的東西。
吳尚武低低笑道:“好戲要上演了,狗咬狗一嘴毛,這一下咱們倒省事了。”
話聲方落,驀地裏……
西南方向傳來一聲大響,跟大雷似的,震得地皮都為之晃動不已。
緊接着,西南方冒起一片火光,人喝馬嘶,殺聲震天。
師南月跟海皇雙方全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及變故震住了,雙方並沒有立即動手!
吳尚武詫聲道:“這是什麼,誰跟誰打起來了?”
只見一名黑衣壯漢飛掠而至,落下鬥場便道:“爺,不好了,吳三桂的兵馬打進來了,聽説李自成已經帶着殘部逃往‘永平’去了!”
這些話聲相當大,藏身樹上的李德威等無不精神大振,激動異常,吳尚武更是激動得鬚髮俱張:“少俠,您聽見了麼,您聽見了麼……”
李德威激動不下於他,顧不得再看好戲,陡地揚聲一句大喝。
“凌風,走!”
當先騰離樹枝,破空拔起,往西南方電射而去!
吳尚武等相繼趕上來了,吳尚武老淚縱橫,像哭又像笑地道:“少俠,這是怎麼回事兒,這是怎麼回事兒,不是説吳三桂兵敗了麼,怎麼突然……”
帶淚呵呵笑,趙輝道:“這還不明白麼,這在兵法上叫作欺敵,讓闖賊這麼一高興,軍心這麼一驕,然後再回頭來個奇襲,哈,一擊奏效,吳三桂真行,真行。”
梁金烈嘶啞着聲道:“少俠,咱們這不是做夢吧。”
趙輝道:“老兄弟,你真是,這會是做夢麼,伸出手咬咬你那指頭看。哈!闖賊帶着殘部逃往永平去了,跑吧,看他能逃到幾時,看他能逃到哪兒去。”
一行十三人把身法施展到了極限,繞過了撫寧,已然看見了焰火的火光冒起處,正是那片賊營,還在燒,伏屍遍野,有賊兵,也有身披縞素,頭上戴孝的,只不見那些兵馬哪裏去了,但卻聽得見遠遠傳來喝殺聲,越去越遠。
越輝叫道:“吳總兵縞素髮喪,率兵入關為崇禎爺報仇,這不就是證明麼,這不是吳總兵的兵馬是誰的?”
吳尚武顫聲説道:“少俠,吳總兵大半是率部追賊去了,咱們……”
李德威也覺得熱淚在眼眶打轉,道:“這一戰已足使‘滿洲’膽寒了,咱們回京裏去。”
趙輝振臂大呼,道:“對,咱們回京裏去準備迎王師,走!”
一聲“走”字,十三人騰身而起。
口口口
幾天的急趕,京城已然在望,跑着跑着,吳尚武突然伸手遙指,大叫説道:“看,你們快看,城門樓子上那面旗上寫的是什麼字?”
大夥兒都看見了,日月並列,那是個“明”字。
趙輝突然跪了下去,放聲大哭:“老天爺有眼,老天眼有眼,崇禎爺,您英靈有知也應該瞑目了……”
他這一跪一哭,大夥兒無不垂淚。
但這淚水是激動的,是喜悦的,是興奮的。
吳尚武老臉滿是淚,卻一把拉起了趙輝道:“走吧,老兄弟,咱們大搖大擺的進城去,我簡直恨不得插翅飛過去!”
這是大夥兒的心聲,誰不想趕快進城去看個究竟!
口口口
進城了,剛進城就碰見了“窮家幫”守在城門口的弟子,一個迎了上來,一個扭頭跑着去報信兒了。
那“窮家幫”的弟子撲地跪倒,據他説他們守在城門口已經有兩天三夜了。
吳尚武拉起了那名“窮家幫”弟子正要問究竟。
一行人如飛迎了上來,孟元、蒙不名、楊敏慧,居然還有羅漢、趙曉霓、駱養性等。
大夥兒見面互道辛苦,李德威把東行經過剛説完,蒙不名不等問接着便道:“別提沒害得我們抹了脖子,你們走後沒兩天,惡耗來了,説吳三桂兵敗跑了,大夥兒正在那兒捶胸跺腳,放聲悲哭呢,消息又來了,吳三桂率兵入關,闖賊敗走‘永平’,大夥兒不敢相信,可巧這時候羅漢跟駱指揮使他們也到了,證實喜訊不假,接着駱指揮使又會同原御使曹溶曹大人等,大夥兒大殺餘賊,現在行了,你們看見了,旗幟都已經換過來了,只等太子入都即位了!”
李德威忙問道:“太子呢?”
駱養性道:“現在吳總兵軍中,往西追賊去了,不過京裏已接太子手勒,初二入都為大行皇帝、大行皇后舉行大事!”
李德威道:“今兒個是……”
楊敏慧嗔道:“大哥,瞧你,怎麼把日子都過忘了,今兒個是四月廿九,沒多少日子了。”
李德威倏然而笑道:“我可是把日子忘了。”
蒙不名一旁笑道:“什麼口子都能忘,只有一個日子不能忘,等太子入都行了大事即了位,接下來就要喝你們這兩對兒的喜酒了!”
“窮神”這一句話紅了四張臉!
口口口
當夜,席設御史曹溶府,大張宴席十幾桌慶功。
滿席盡歡,無不大醉酩酊。
夜半酒醒,李德威、楊敏慧相偕坐在小亭裏。
夜色很濃,但很靜很美。
楊敏慧未語先露幾分嬌羞:“大哥,你有什麼打算?”
李德威緩緩説道:“老人家以布衣封侯,我也應以布衣退,我打算回去種我的莊稼去,這麼多日子家裏沒人,田裏恐怕草都老高了,回去後恐怕得好好忙上一陣。”
楊敏慧道:“要幫手麼?”
李德威搖搖頭道:“不要。”
楊敏慧目光一直,道:“你怎麼説?”
李德威道:“家裏總得有個人做飯,是不?”
楊敏慧嬌靨飛紅,笑了,一拳打在李德威的肩上,輕輕的。
李德威也笑了。
楊敏慧道:“咱們今夜就走!”
“不!”李德威搖搖頭道:“我要看着太子回京。”
楊敏慧道:“到那時候怕你走不掉。”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我要是打算走,誰能攔得住我?”
楊敏慧白了他一眼,模樣兒好嬌好甜,愛煞人:“你行,你神氣。”
李德威突然以指壓唇,然後往院西假山旁一指。
楊敏慧看見了。
那兒依偎着另一對,羅漢跟趙曉霓!
楊敏慧輕輕地嗔了一聲:“討厭,看人家幹什麼!”
口口口
五月初二是個大日子,京裏大街小衚衕打掃得乾乾淨淨,萬民靜候路旁,準備迎太子進城。
李德威、楊敏慧、羅漢、趙曉霓、蒙不名還有“窮家幫”眾英豪功成身退,站在城外一座高丘上居高臨下地觀望着。
塵頭起,大軍至,太子駕到。
“錦衣衞”指揮使駱養性與侍郎沈維炳,捧着崇禎爺靈位哭着迎了上去。
司禮監王德化等諸法駕恭迎太子。
諸文武望塵俯伏,肅穆莊嚴。
大軍進了“朝陽門”,沒見太子卻見前軍盡去白冠,赫然一個個滿洲兵將。
李德威一怔之後臉色陡變,閃身就要撲下去。
身後傳來一聲清越佛號:“阿彌陀佛,施主不可造次。”
大夥兒聞聲齊轉身,不遠處站着一位灰衣芒鞋的美貌年輕比丘,寶相莊嚴,合十而立。
楊敏慧、趙曉霓尖叫一聲;“天香姐!”
閃身撲了過去,一人一隻手拉着那年輕比丘,熱淚盈眶,連連搖。
那年輕比丘走過來衝李德威欠身一禮,自袖底取出兩封信遞了過去,道:“貧尼悟因,奉冒盲大師之命前來送信,請施主看過信後再足對策。”
李德威強忍激動接過了兩封信,拆開一封只一眼便神情震動,尖聲叫道:“老人家的遺…………”
那悟因女尼道:“請施主看下去。”
李德威依言看了下去,看完了兩封信,他兩眼之中已含滿了淚水,他抬眼望向悟因:
“兩位老人家事先已經知道了?”
悟因微點頭道:“不錯。”
李德威道:“兩位老人家事先為什麼不……”
悟因道:“這是天機、氣數。”
李德威道:“那麼你此來是……”
悟因道:“要施主等跟貧尼走!”
李德威道:“哪裏去?”
悟因道:“南方。”
眾人齊地一怔,轉頭注視李德威。
“南方……”
悟因道:“南方!”
李德威道:“還有救麼,還能挽回麼?”
悟因道:“施主,這是天機。”
李德威沒再問,轉望京城,兩串熱淚撲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