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壞死了。”
這句話出自一位俊美無儔的公子口中,就截然不同。
連錦悟自恃美貌,不免眼高於頂,言行舉止頤指氣使,但在這俊得出奇的公子面前,居然低聲下氣的道:
“你不喜歡?”
秦寶寶身着男裝,瞄連錦悟一眼,鼻子一哼,説出了”你壞死了”那句話,又道:
“桌上擺的是什麼?”
連錦悟看着桌上的一籠上好肉末饅頭,三樣小菜,一壺好茶,一盤時鮮水果,實不知什麼地方惹他不高興。
秦寶寶道:
“我南方人都吃米,天天吃饅頭,可吃不來。”
連錦悟道:
“這裏是北方,都吃麥磨粉製成的饅頭、麪餅,沒人吃得起米。”
秦寶寶哼道:
“我大哥是北方人,也吃米呀!”
連錦悟奇道:
“你是南方人,怎麼你大哥是北方人?”
秦寶寶道:
“結拜的麼。”
連錦悟點點頭,道:
“你愛吃米,只有另外買了。”
秦寶寶道:
“我家裏米很多,你還是讓我回去吧!”
連錦悟道:
“不!”
秦寶寶道:
“哼,連寨主,我已經把話説清楚了,我大哥不是省油的燈,若是讓他找上門來,你們少不得要吃些苦頭。”
原來”黑風寨”的寨主,便是這位年紀才二十一歲的連錦悟。她總是一幫之主,根本不把這弱不禁風的公子的威脅放在心上,心想你大哥再有本領,也不過是一個人,莫説他無法摸上九迷山,即使來了,也鬥不過全寨的人。她萬萬想不到,寶寶的大哥是”金龍社”上萬兒郎的魁首。
連錦悟倒了一杯茶端給寶寶,夾了一個肉末饅頭到他碗裏,柔聲道:”你委屈點,等蘇三哥回來,我再請他跑一趟城裏給你買米。”幾番舉止,直像妻子侍候丈夫。
秦寶寶吃了幾日饅頭,便皺眉連聲道:
“不吃,不吃。”
倒不是他使性兒,而是實在吞不下去。
南人吃米,北人吃麥。吃慣米的人,偶爾換吃饅頭、麪餅,倒也新鮮,但是一連一個月,餐餐吃饅頭,真要大叫吃不消。所以寶寶這些日子來,一轉到”吃飯”兩字,便覺頭痛。
連錦悟道:
“那你多吃些菜。”
秦寶寶奇怪的看看她,道:
“你們捉了我來,卻對我這麼客氣,實在叫人不明白你們打什麼主意。”
連錦悟突然臉上一紅,道:
“也沒什麼。”
秦寶寶心想”她幹嘛臉紅”,大眼睛骨碌碌一轉,差點笑出來,道:
“連大小姐,你該不會喜歡上我吧?”
連錦悟不料他説話如此直率,面泛桃紅,逃避似的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景物,不言不語。
秦寶寶看看她姣好的背影,肚裏好笑,總算強自忍耐,沒有拿這一點來惡作劇,不然連錦悟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須知寶寶打出生那日起,就被當成男孩來撫養,直到十四、五歲,才由衞紫衣慢慢引導回覆女兒身。近年來早已習慣作女子,一言一行莫不充滿嬌憨之態。但一個人小時候如何生活,一輩子也忘不去,此番再扮男裝,居然不露破綻,人人只道他宋玉重生,卻不知他實是位美人兒。
對於連錦悟一番傾心,寶寶無疑是覺得好笑,又有些心驚:
“這女人心高氣傲,要是知道我也是女的,她自覺受辱,必然放我不過,實不知會讓我受多大侮辱。”
心裏暗暗警惕,更不敢拆穿西洋鏡。
想及此,眼珠子便不住滾來滾去,打着主意。
寶寶嫁入已有二年,卻才只是十九歲的少女,天生的愛頑皮惡作虔“這時冉巴忍耐不住,輕咳一聲,放粗了嗓門道:
“窗子外面有什麼好瞧的?過來陪陪我吧!”
連錦悟側過頭來,道:
“我在想這裏的食物都不合你胃口,真是委屈了你。”
還是走過來坐在寶寶身邊。
秦寶寶笑道:
“你這麼客氣,就不像強盜頭子。”
連錦悟驚道:
“你不喜歡強盜?”
秦寶寶道:
“強盜大多粗裏粗氣,我自然不喜歡。不過,你似乎很特別,真像個大家閨秀。”
這話倒不假。
連錦悟心中甜絲絲的,道:
“寶玉,你………”
秦寶寶化名”秦寶玉”,笑道:
“我怎麼?”
連錦悟道:
“你人在這裏,家中妻小很擔憂吧!”
秦寶寶暗道”原來你拐彎兒在問我成親了沒”,便仿真兩可道:
“我生得文弱,此地胭脂那瞧得上眼?”
連錦悟忙道:
“那也不一定,看人啦!”
秦寶寶支着下顎,瞧着她道:
“妳也是北方人,覺得我這南方小子如何?”
連錦悟從他額上殷紅欲滴的硃砂痣、細長的眉毛、明亮慧黠的大眼睛,挺正的鼻樑,紅潤的小嘴,瞧到支額的纖纖素手,只覺得無一不是美極,卻都恰好長在他身上,直叫人感慨造物者的不公平,而輕嘆一聲。
秦寶寶嗔道:
“你怎麼嘆氣?一定瞧不起我太過文弱,不似北方人的豪概氣魄。”
裝出一付好生煩惱的模樣。
連錦悟笑道:
“我是覺得你好看得出奇。”
秦寶寶微微一笑,道:
“是這樣麼?”
這時忽聽得有人咳嗽一聲,然後洗嫘鏡走進來,把一碗熱騰騰的藥端放在寶寶面前,道:
“秦公子請趁熱喝了。”
秦寶寶皺眉道:
“我不用再吃藥了,誰叫你煎的?”
洗嫘鏡道:
“寨主吩咐下來,銀雪、珪鶯兩位妹子忙了一下午。”
秦寶寶自幼體弱,藥湯、丹丸幾不離身,自是十分厭煩這些東西,這當兒才不領她們的情,責問連錦悟道:
“你是什麼意思?”
連錦悟道:
“這湯中有許多滋補藥材,你説過你吃慣了這些,所以我要她們每天煎來給你吃。”
秦寶寶薄怒道:
“你道藥好吃麼?這帖藥最是苦口,你家又不備蜂蜜,我如何喝得下去?而且這付藥在病好點時就不能亂吃,滋補的藥方另有好幾帖,你什麼也不懂,偏愛自作聰明,真是……,哼!”
好歹連錦悟是一番熱誠,寶寶不忍罵她”愚蠢”,”哼”一聲敷衍過去。
洗嫘鏡暗暗叫苦,不想這位公子膽子這麼大,直言申斥女寨主。她隨丈夫入”黑風寨”
已有一年,知道連錦悟心高氣傲,對誰也不假辭色,雖説對秦寶寶不錯,怕也忍不下這口氣,當場便要發作。
不料連錦悟只是道:
“沈大嫂,把藥端下去吧!”
洗嫘鏡”哦”了一聲,一臉怪異的把藥拿走。
秦寶寶這才轉嗔作喜。
連錦悟忽然對着窗子喝道:
“誰在外面鬼鬼祟祟的?”
但見一張老臉在窗外擠眉弄眼,容貌甚醜,頂着一頭亂髮,瞧年紀在六十以上,舉止卻十分天真。
連錦悟面無表情的道:
“師母,怎麼不請進來?”
那老女人原來是連錦悟的師孃朱世嬌。
朱世嬌一張大嘴巴咧開一笑,更見其大,嘿嘿笑道:
“你真心請我進去麼?好,我來也!”
伸手在窗框上緣一扳,把自己盪鞦韆似的蕩進屋子裏,又一蹦之下,跳在椅上蹲坐着,正好在寶寶和連錦悟中間。
連錦悟心中一直看不起這位愈老愈不成話的師孃,但看在去世的師父面上,努力保持客氣,此時見朱世嬌如此舉止,蹙眉道:
“師母,妳找我有事?”盼她識相快走。
朱世嬌搖頭道:
“誰找你,我是找他。”
食指一指秦寶寶,大嘴巴努力笑。
連錦悟道:
“妳找秦公子有事?”
朱世嬌一手把腮,一手搔着發癢的頭皮,眼睛死盯着寶寶的臉蛋,這情景有説不出的怪異,只聽得她忽然嘆息一聲,道:
“這麼好看的男人,最是養眼,阿錦,把他讓給我,我要留在身邊一輩子。”
秦寶寶大吃一驚,連錦悟心中言怒,喝道:
“你瘋瘋癲癲的毛病又發了,胡言亂語太不該。”
朱世嬌呼道:
“阿錦,你是不是愛上這小子?”
連錦悟臉上一紅,道:
“你別胡説,叫人笑話。”
朱世嬌叫道:
“既然你不愛這小子,把他送給我有什麼不對?”
連錦悟哼道:
“總之不行,秦公子是我的貴客。”
朱世嬌歪着頭看看連錦悟,嘻笑道:
“阿錦,你在撤謊,你一定愛上這小子了。”
連錦悟怒道:
“你別老不尊了。”
朱世嬌哈哈大笑,突然一把抱住寶寶,倏忽已搶出房外,寶寶失聲大叫”放開我,連……
阿錦,快救我!”情急之下,親熱的喚出”阿錦”,只盼連錦悟鼎力相救。
連錦悟不待他説,搶出門追出去,只見朱世嬌高大的身影往山下奔,叫道:”師母,放下秦公子!”
朱世嬌那裏去聽,反惹得她一陣大笑。
秦寶寶只當朱世嬌是個癲三倒四的老婆子,才冷不防被她把個正着,自然努力掙扎,不想這老婆子臂力驚人,叫寶寶動彈不得,還見她張開大嘴笑着,露出一口焦黃的牙齒,一股臭味直噴到寶寶臉上,寶寶聞着只欲作嘔。
朱世嬌抱着個人,卻奔得極速,完全不理連錦悟的呼叫,幾個縱身,又奔了數丈,秦寶寶給她氣得差點發病,忽見前面來得數人,忙大叫:
“救人哪,救人哪!”
朱世嬌毫不理睬,她是寨主的師孃,誰敢無禮。
前面走的一名黑衣漢子,背上揹着中了”鬼鐵指”指力突然發作的蘇仁慧,後面跟着”
救命恩人”的醜人飯一兩。
秦寶寶認得那黑衣漢子,當日隨季珪鶯等人入九迷山時,曾在山哨口見過他,知道他叫施吟秋,忙叫道:
“施吟秋,有人要救我下山,你還不阻攔。”
她想與其給這不香的老婆子擄去陪她一世,不如被連錦悟軟禁。
施吟秋當場怔住,有人要救寶寶下山,自然不妥,不過救人的是寨主的師孃,這個………
那個………
遲疑間,朱世嬌已閃過施吟秋身旁,陡地──斜刺裏,一人揮出拳頭,倏忽擊到朱世嬌腦門,朱世嬌錯身一閃,看清出拳的一個醜怪的男人,罵道:
“你是誰?多管閒事!”
那人正是飯一兩。
秦寶寶也是一怔。怎麼施吟秋動也不動,反而一個不相干的男子出手?
飯一兩拙於言詞,也不説話,雙拳一幌,立刻劈面打來,朱世嬌空出右手轉了半圈,忽的一掌,將飯一兩逼退三步。
只是這一耽擱,連錦悟、季珪鶯、季銀雪、洗嫘鏡都已趕到。飯一兩見這麼多人包圍朱世嬌,便不再出手,只是一對小眼睛始終不離寶寶,往事湧上心頭。
連錦悟道:
“師孃,你戲耍夠了,便放了秦公子吧?”
朱世嬌怪叫道:”我要抱緊我兒子,讓什麼也不放。”
在場之人莫不覺得匪夷所思。
朱世嬌一臉愛意的瞧着寶寶,伸手摸摸他白嫩的臉蛋,道:”乖兒子,你一輩子跟着娘,不許你亂跑。”
秦寶寶被點幾處穴道,卻不礙説話,當即嫌惡道:”我如何是你兒子?我才不是呢,你快快放開我。”
朱世嬌大嘴一扁,突然號啕大哭起來:”兒呀……你怎麼不認娘了……我的兒呀……我的乖兒子………”
連錦悟真為她感到羞恥,聽她哭兒子,心中又為之惻然。原來朱世嬌本是位端賢女子,自從唯一的兒子被人害死,就變得有點瘋癲,嚴重時,甚至不識連錦悟。
秦寶寶不明白內情,只覺得這老不尊的瘋婆子,有説不出的可怖可厭,只盼快快遠離她,不由把求救的眼神望向陌生的飯一兩。
施吟秋念着背上的人,忙道:
“寨主,蘇三爺出了事。”
連錦悟道:
“怎麼?”
施吟秋道:
“三爺受傷很重,昏迷不醒。”
連錦悟道:
“快扶他入屋裏去,叫周爺給他瞧瞧。”
施吟秋道:”是。”
指着飯一兩道:”這位爺救了三爺,屬下請他上來,好讓寨主問問三爺出事的經過。”
連錦悟點點頭,向飯一兩道:
“壯士,你……啊!”
飯一兩左一拳右一掌,盡發向朱世嬌,連錦悟不想他突然出手,”啊”了一聲,想也不想,長袖一揮,擋在朱世嬌身前,掌風如雷,掃向飯一兩面前。
飯一兩隻覺面門熱辣辣的作痛,但他天生有一股狠勁,明知打不過,還要試一試。當下退也不退,挺身揉進,一拳打向連錦悟,連錦悟微一側面,左手虛幌一招,伸腳一格,”碰”
的一聲,飯一兩仰天摔倒。
季銀雪等人看了噗嗤而笑。
秦寶寶大大失望,”這人武功這麼差,還要救我?”
朱世嬌原本已停止嚎哭,見了飯一兩摔倒,又大哭起來:
“兒啊……誰把你打得這樣………。”
怒視連錦悟道:”你幹嘛打我兒子?”
連錦悟道:
“誰又是你兒子啦?”
朱世嬌一指飯一兩道:
“你打我兒子,別想耍賴。”
連錦悟怒道:
“怎麼他又是你兒子啦?”
朱世嬌叫道:
“兒呀,娘給你報仇。”
當下右拳滴溜溜一轉,豁地打到連錦悟面前。
連錦悟滑步抽身,知道師孃此時神智不大清楚。
朱世嬌忽掌忽拳,疾風暴雨般的狠攻連錦悟,使到疾處,只聞掌風聲,不見人影,旁觀的人,個個看得心驚,不想這瘋婆子武功如此之好。只是她賣弄本事要為“兒子”報仇,可苦了寶寶,被轉得暈頭轉向,不住乾嘔。
連錦悟在拳風中,忽然使出了超卓妙絕的經功,身形平地拔起,竟然在間不容髮之際,脱身而出。
朱世嬌哇哇怪叫,突然把秦寶寶放在飯一兩面前,大概覺得抱着一人礙手礙腳。空出兩手,有如猛虎撲羊,倏忽如電,但見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圍住了連錦悟。
秦寶寶覺得天下之奇莫過於此,看看飯一兩道:
“原來你是瘋……朱前輩的兒子。”
看在飯一兩出手救他的份上,”瘋婆子”三字縮回口中。
飯一兩連連搖手道:
“不是,不是。”
季珪鶯笑道:
“我們大小姐的師母有點……失常。”
伸手要解開寶寶穴道,弄了一會卻無動靜,道:
“怎麼解不開?”
秦寶寶道:
“她功力太深,不知用了什麼手法。”
那邊師孃、師徒決鬥得正熱鬧。
連錦悟連使了幾個身形,才躲開朱世嬌的重重掌力,總算出於同一師門,朱世嬌的招式她都熟悉,勉強可戰。
朱世嬌雙掌一分,交叉穿插,左掌橫掃,打向連綿悟胸口,右掌卻向連錦悟腹部擊下,已是拼命的招式。
連錦悟但求自保,並不反擊,腳尖一點,飄然而退。
秦寶寶心思機靈,多少也看出其中的奧妙,尋思有無可利用此時脱逃之策,打眼一見飯一兩,飯一兩正專注的望看他,陡然心中一動,低聲道:
“你肯不肯救我下山去?”
飯一兩道:”好。”
秦寶寶心想”這人真好説話。”便道:
“那照我的話去做。你大喊‘媽,快來給我的朋友解開穴道,你的本領太高強了,我解不開你點的穴道。’”
飯一兩果然大喊道:
“媽,快來給我朋友解開穴道,你的本領太高強了,我解不開你點的穴道。”
朱世嬌愈打愈瘋狂,但是聽到飯一兩大喊的話,像服了”定風丸”,突然剎住身子,轉身大笑道:
“兒呀,你總算知道孃的本事是天下無敵了吧!”
飯一兩吃了一驚,喃喃道:
“她是我媽?不是,不是。”
秦寶寶低聲道:
“別多説,快叫她解我穴道。”
飯一兩”哦”了一聲,向朱世嬌道:
“你快來解穴。”
朱世嬌賣弄本事的在秦寶寶身上拍幾下,得意道:
“怎麼樣?誰也解不開我點的穴道吧!”
秦寶寶站起身子,撇撇小嘴,道:
“那是因為這山寨沒有能人。”
朱世嬌點頭道:
“不錯,不錯,這裏除了我,沒有一個本事好的。”
秦寶寶道:
“我瞧也未必。”
朱世嬌怒道:
“怎麼未必?”
秦寶寶指指連錦悟、季珪鶯等人,道:
“如果她們一起圍過來打你,你打得過麼?”
朱世嬌叫道:
“她們幹嘛要打我?”
秦寶寶道:
“你沒瞧見她剛才打你兒子麼?因為你兒子跟我要下山替你買最好吃的東西回來,她們不肯,説你沒有福氣吃好東西,定要阻攔我們,你説可不可惡?”
朱世嬌此時神智渾沌,只當寶寶説的都是真的,大嘴巴哇啦哇啦怪叫,道:
“你們欺負我孝順的兒子,通通該死!”
秦寶寶拉了飯一兩就走,連錦悟等人要阻止,她便叫道:
“前輩,你若打不過這些人,你兒子定要罵你是天下第一無用之人。”
朱世嬌叫道:
“我不是無用之人。”
左打連錦悟,右擊季銀雪,忽而一拳打向洗嫘鏡,季珪鶯脱身欲追寶寶,驀然“唉喲”
一聲,背上給踢了一腳。
秦寶寶哈哈大笑,拍手道:
“有趣,有趣。”
一扯飯一兩袖子,道:”還不快走!”
當先走下山。
飯一兩遲疑一下,跟在寶寶身後。
走了二十來步,忽聽得朱世嬌叫道:
“兒啊,你去那,怎麼丟下娘?”
秦寶寶忙叫道:
“我們去買好吃的孝敬你,你可要好好跟人家比,等你打贏了,你兒子就會回來請你吃好吃的。”
聽得朱世嬌笑道:
“好,好,好,我一定打贏,乖兒子,你快去快回。”
秦寶寶心想”這老太婆真有點瘋了。”卻是愈走愈快。
她非常活潑好玩,在”金龍社”時,雖説大部份的時間都待在家裏,但衞紫衣肯投她所好,佈置遊樂間,又有一應俱全的煉丹室和一間空屋子,讓她繪畫,隨意安排,受幹什麼就幹什麼,且衞紫衣待她千依百順,不時攜她至城裏看戲、散心,不愁日子寂寞。但是在”黑風寒”,一大段沉悶的日子,就如揮灑不開的濃墨,那樣呆滯,非她所能忍受,此刻有逃走的機會,她是一刻鐘也待不下去。
走得急了,再加心裏緊張怕連錦悟等人追來,到了半途,胸口一陣絞痛,不得不停下來休息,服顆”護心丹”。
飯一兩一臉焦急的在他身而走來走去的團團轉。
服了藥,過得好一會,寶寶覺得好多了,也有力氣説話:
“噯,你不要在我面前轉來轉去,轉得我頭暈。”
飯一兩喜道:
“你好了。”
醜臉上滿是真誠的關切。
秦寶寶點點頭,奇道:
“剛才你為什麼要救我?”
飯一兩道:
“你是好人,那麼親切温柔。”
秦寶寶一頭霧水,心想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對你有什麼好了?但此時先離開是非之地要緊,便站起身子,眼見有二條叉路橫在跟前,心知在九迷山迷了路要糟,便道:
“你剛才由那一條路上來?”
飯一兩看看左邊那條路,想了想,道:
“好象這條。”
但當他看向右邊那條路,也覺似曾相似,道:
“應該這一條才對。”
秦寶寶沒好氣道:
“到底是該走那邊?”
飯一兩一口暴牙磨着下唇,道:
“我也弄迷糊了。”
秦寶寶嘆了口氣道:
“那也無法可想,只有各憑運氣,各選一條路走,看誰走得出這鬼山。”
飯一兩搓着手,總覺得極是不妥,卻不知如何表達。
秦寶寶道:
“我要走左邊的路,再見!”
飯一兩跟着不放,道:
“壞人會欺負你。”
秦寶寶轉身,笑道:
“你會幫我麼?”
飯一兩不住點頭,道:
“會的,會的。”
秦寶寶聽了倒也有些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