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奇像睡了一個好覺之後醒來了。
他沒有動,仍閉上眼睛。
是不是到了陰間地府了?試運真氣,真氣流轉,暢通無阻。
他恢復了信心。
兩個人的呼吸聲就在不遠的地方傳來。
是敵是友?他小心翼翼地睜開了一絲眼縫,但他看不見。
“喂,小後生,既已醒了,就起來吧!”這人說話的聲音好熟。
想起來了,這不是那聞聲不見人、向洞中施放毒煙的隱身人麼?
接著,一個憨直的、熟悉的聲音叫他:“梅施主,快快起來,俺師博叫你呢!”喲,這是呆和尚在說話。
他一躍而起。
這裡仍然是陰間中。
周圍到處睡滿了人,上官瑩冰就在他旁邊。
急忙伸手一探鼻息,呼吸十分正常。
“喂,小老弟,就不看看俺老兒活著沒有麼?絕情絕情,有了小媳婦兒,就忘了俺老頭兒,該打該打!”
不遠處,孟老兒笑嘻嘻地坐了起來。
梅奇笑道:
“師叔命大著呢,小侄既然死不了,師叔定然無事。”
他旋又打量呆和尚的師傅。
這一看,微微有些吃驚。
只見一個相貌醜怪;滿臉皺紋、沒有了雙膝的殘廢老僧,和呆和尚並肩坐在死人中間。
他連忙施禮:“梅奇參見老禪師。”
醜和尚微微頷首:“貧憎惡和尚,梅施主不必多禮。”
這時,出塵居士、楊家二老、嶺南狂生、歐陽吉相繼醒來。
他們對自己仍舊活著感到驚詫,梅奇忙向大家打招呼,過來與惡和尚見面。
緊接著,年青人也甦醒了,姑娘們大呼小叫地爬起來,洞中頓時一片喧譁。
達娜嚷:“哎喲,這是陰間還是陽間?”
林雅妹大叫:“啊喲,我沒有死呀!”
卓瑛尖叫呼喊:“哈,活著呢活著呢!”
上官瑩冰一醒過來就看見梅奇離她不遠站著,剛好回過頭來看她,不禁傷心已極:“奇哥,這是在冥府中麼?我們總算沒有離散!”
梅奇走過來柔聲道:
“瑩妹,快起來,我們大家都活著,是老禪師救了我們!”
她一聽還活著,頓時淚如雨下,一種劫後餘生的無比喜悅,充滿了內心。
這時,大家相互問候,俱都興奮已極,足足亂了半盞茶時間。
梅奇大聲道:
“各位,我們這條命是這位老禪師還給我們的,快來見過老禪師,”
眾人紛紛前來道謝。
呆和尚笑嘻嘻地說:“是俺師傅放的煙,也是俺師傅給的解藥。
那些壞蛋沒吃解藥,師傅把他們部超度了!”
眾人這才注意地上躺著的人,一個個早巳氣絕。
紫衣玉女邱雲等五女,又向梅奇道謝,向孟老兒感恩。
看看同黨橫七豎八的屍體,一股股寒氣直冒。
要不是今日斷然棄暗投明,她們不是也跟這些人一樣,永遠躺在這裡了麼?
這時,惡和尚道:
“徒兒,照師傅說的,帶大家到後山去吧。”
呆和尚笑嘻嘻站了起來,輕輕一躍,到了新錄鬼簿的上方,找到一個夜叉頭像,兩手圍著脖子一板,夜叉頭連著的一塊石壁竟然空出了一個小洞,人可以爬過去。
“走啊!”呆和尚指指洞,然後跳下來,把師傅抱起,躍上去放到洞口,惡和尚雙手拄地,十分迅速地消失在洞中。
眾俠也連忙一個跟一個爬進去,爬了兩丈左右,洞道便寬了起來,人竟然可以直立行走了。
又行了二三十丈遠,就看見一個洞口,從洞口走出,是一座面臨懸崖深谷的斜坡,斜坡上有株古樹,足要四五人才圍得過來。
惡和尚雙手一按地,身子就騰飛而起,他就靠這個辦法行走。
他到了樹上,雙手一拍,大樹後又鑽出個人來,是個年歲不大的和尚。
“貴客到,速生火做飯,招待客人。”
“是!”小和尚向樹後一隱又不見了。
達娜好奇,跑到樹後張望,原來樹後還有個大洞,惡和尚師徒就住在裡面。
眾人散坐在樹根上,心中的愉快非語言能形容。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惡和尚這時對大家道:
“各位,恕老衲不知,差點把各位也給害了。
幸而老衲從暗道中出來,發現了劣徒慧聰,才趕緊施救。
不然,老衲罪孽大矣!”
眾人相視而笑,只要活著是事實,後怕早已煙消雲散。
惡和尚道:
“各位,這是魔教當年來了的一段孽債,老衲不願多說,這個秘密就讓它永遠是個秘密吧。
老衲只簡單說一點,當年魔教組織極其嚴密,不為世人所知。
陰陽洞就是魔教最早建教時的安身之地。
老錄鬼簿就是證明。
魔教與名門大派為敵,所以刻下了錄鬼簿。
但魔教壯志未酬,因教主不明不白死去而解體。
兩代以後,魔教又重在大漠建立,本已初具規模,開始向關內發展。
不料幽冥堂主邢宗輝,一次有意把其父驚來的翡翠古佛當眾送給了教主,以致引起了許多人的貪婪。
另外,教主無意中獲得了一本秘籍,這就是上官家的劍譜,教主向來信任勾魂堂主上官俊,將劍譜交與了他。
就為這兩件寶物,魔教內展開了一場明爭暗鬥,教主也被害死……”
梅奇道:
“禪師,教主不是冥怪申屠展殺死的麼!”
惡和尚道:
“不對,申屠展去動手時,教主實際已死。
上官家的劍譜上有最厲害的攝魂術,這隻有教主一人知道。
教主被害前,只告知了老衲一人,連上官俊部不知道。
教主被殺,老衲作為教主貼身衛士,被邢宗輝、王慶豐、鄭克生等人拿住,逼問我攝魂術藏於何處,我自然不肯說出,他們將我雙腿砍去,拋入後山喂狼。
幸教主的一個小妾和另一名衛士將我救出,逃離魔教。
我們立下誓,此仇不報死不瞑目。
相約二十年後再聚,這二十年間苦練功夫。
二十年後我們相聚,各人都有了一身不俗的功夫。
但這些歹徒的遺蹟連影子都沒有,到哪裡找去?只好慢慢尋訪。
我收了慧聰為徒,他是個孤兒,被拋在荒野,是我撿了回來。
把他教出來後,讓他到江湖上去歷練,頸上掛著我的銅骷髏,魔教中人人知道這個標誌,想讓他在無意中找到點線索。
後來,龍虎宮的活動引起了教主小妾的注意,她與衛士雙雙到了九龍山,她就是九龍宮稱的仙座,衛士則當了龍虎宮中的冥王。
我們商量好,以攝魂術為釣餌,誘他們來此地,以便毒殺……唉,說起來話太長,事情已了,即使諸位不明白,也並無緊要。”
的確,許多事還沒弄清。
但這世上萬萬千千的事中,也並不是每一件都搞得清楚的。
往事已杳,俱往矣!
上官瑩冰忍不住問道:
“禪師,上官俊是什麼人?後來去了哪兒?”
“上官俊本乃名門子弟,因犯派規被華山逐出山門,無奈之下到了大漠,被迫入了魔教。
他在魔教中爭鬥厲害時逃亡,據說他有個弟弟叫上官彥,也不知在哪個省份,直到天下第一劍的名聲出來,方知其在蘇州。”
上官瑩冰臉都白了。
她想不到,居然還有這麼一個伯伯。
他的下落,只有回去問母親了。
這時,葉麗蓉說話了。
“各位,老禪師已講了大慨經過、賤妾的事也在其中,今日講出來,好讓大家明白。
達娜的親爹叫邢宗昭,為人正直。
他長大後聽父親邢學武說起過翡翠古佛的來歷。
父親有一次要他們兩兄弟在家中各擇一寶,一個玉佛,一顆夜明珠。
哥弟倆都爭要玉佛。
父親問他兩人,爭玉佛何用?大哥邢宗輝說不出個名堂,弟弟邢宗昭說,他要將玉佛還給祖上害死的原主後代,以贖爺爺罪孽。
這想法受到父親稱讚,把玉佛給了他。
哪知父親一死,邢宗輝就竊了我家玉佛,遠走高飛。
幾年後他彷彿從天而降,回到家中,是我趁他不備,在行囊中找到了玉佛,足證他是盜寶之人。
我夫邢宗昭在他發現玉佛不在後來爭吵之際勸他,該把玉佛還給受害的梅家後代。
哪知他半句也聽不進,與他兄弟動起手來。
他兄弟武功本略高於他,但不忍心手足相殘,打退他後罷手。
當時,並不知道他已參加了魔教,人變得更兇殘了。
他當場表示悔過,說玉佛就讓弟弟拿去,尋訪梅家後人了債。
他弟弟十分高興,與他重敘手足之情。
誰知在一個深夜,他勾結魔教中人來,企圖殺我全家。
達娜她爹一有動靜就讓我抱了孩子先跑,他先抵擋一陣,然後再來追我。
豈料從此他就再也沒有機會與我娘倆見面了。
我帶著達娜,懷揣玉佛,放馬奔馳,幾經輾轉到了外地……後來,遇見了辛加陀羅將軍,為報夫仇,為了結宿債,也為了孩子能平安長大,就到了將軍府。
各位,就說這些吧。
往事不堪回首啊……”
達娜早巳哭成了淚人兒。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這是古人信奉的哲理。
世間事,當然並非都如此。
不過,曉月宮重建後,梅奇和上官瑩冰結成了連理,倒的確應了這句話。
孟老兒當然就在曉月宮納福。
江狂浪與達娜,不,達娜改回原姓,叫邢娜了。
他們也成了親。
林雄與卓瑛,林雅妹與楊鷹,花素秋與楊鵬,暢燕與駱震坤,他們也都成了雙,享“後福”去了。
至於五玉女,還暫時住在曉月宮。
以她們的品貌,不難找到如意郎君,何況曉月宮已威鎮江湖,上門來拜訪的人真不少呢。
上官夫人待她們如親人一般,自會替她們操辦。
梁季龍做了曉月宮的總管,也算有個不錯的安身之地。
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泉州東禪少林寺來了一對年青夫婦,慌得掌門靈泉大師親自出迎,隆重已極。
客人便是風魔劍客梅奇和夫人上官瑩冰。
他們是專程送翡翠古佛來少林寺的。
為這尊玉佛,少林寺的大師武僧已仙去了十位。
玉佛本布袋聖僧像,就讓它歸回禪林,接受人間香火去吧。
鐘聲悠悠,香菸繚繞,梅奇夫婦跪在大殿上,敬上一柱香。
翡翠古佛笑口大開,歡暢地看著他們。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