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又是……
夢?
是的!孔慈可以確定,這個一定又是夢!只因為她此刻身處之地,是一個在現實世界中根本不會存在的——夢境!
但見她如今身處之地,竟是一片一望無垠的黯黑境界,這個黯黑境界,處處皆是火舌四卷的焦土,而在焦土上的空間浮沉着的,卻是數不清的黑色佛像。
這些於半空中飄浮着的黑色佛像,高約六尺,全是黑鐵所鑄,每尊看來少説也重約數百來斤,如斯沉重的鐵佛居然能在半空載浮載沉,可説是荒誕異常,這裏若非夢境,還會是什麼地方?
自從黑瞳曾在孔慈的夢裏出現之後,孔慈每晚皆做着不同的怪夢,惟仍沒有一個會像今夜這個夢如斯奇怪,她,居然能夠非常清楚自己在造着夢!
莫非,這個夢是經過一些悉心安排?這是某個人特地為她安排的夢?
孔慈並沒有孤疑多久,正當她在這個夢境一直前行之際,她終於瞥見了一個極可能安排這個夢境的人!
只見距她不遠的前方,正橫卧着一具碩大無比,闊逾十丈的巨行黑色睡佛,也是黑鐵所鑄,真奇怪!沿路所見,何以這裏滿布大大小小的黑佛?
人間萬千寺院,所供奉的佛,不外乎是“金雕”、“石琢”,甚而以木刻成,卻總不曾見黑色的佛,孔慈心想:黑佛?難道代表的並非世人景仰的佛?而是……
地獄裏的佛!
這裏是地獄?
不錯!這裏可能真的是地獄!
這裏的土地並獨火舌四冒,且還瀰漫着一片死亡的氣息,只有地獄才會瀰漫的死亡的氣息!
而這裏所有的死亡氣息,支是統統源至一個人,一個正傲然站在巨形黑佛上的人!
孔慈乍見這個黑佛上的人影,霎時之間便已完全明白!
為她安排這個夢境的人,一定是她!
這個黯黑空間所瀰漫的死氣,也一定全部源自她!
因為只有她,才配擁有如斯濃烈的死亡的氣息!
也只有她,才配是地獄裏最邪惡的惡魔!
最邪惡的魔女——
黑瞳!
“孔慈,許久不見……”
“別來無恙吧!”
儘管在上一回的夢境裏,黑瞳由始至終躺在一具鐵棺之內,令孔慈無法瞧見她的面目,惟今次黑瞳甫一張口,孔慈立即便認出眼前這個站在巨佛上的人影是“黑喳”。
黑瞳那獨特的口音,像是經過雄渾真氣抑壓而出。低沉而森冷,與步驚雲的話聲有異曲同工之妙,只要聽了一遍,便令人一生難忘。她語聲中那股特殊魔力,孔慈當然亦無法忘記,故而一聽之下,還是即時認出了她的聲音。
雖然這是孔慈經一釣面對黑瞳,但黑瞳卻並沒令她有半點失望!
縱使黑瞳此時正背向孔慈而立,椎她把巨佛踏在腳下的那股張狂氣勢,那股天地神佛也照踏無懼的勇氣,實不失為——一代天驕!一代魔女!
然而儘管孔慈也在心中讚歎這個魔女懾人的氣勢,她的臉仍是不動聲息,這一次,她早已有心理準備,會在夢裏再會黑瞳,故並不如上回的吃驚,她只是沉着氣,皺眉問:
“是你?黑瞳?”
“你,為什麼又在我的夢裏出現?”
孔慈這句話的語氣聽來不很客氣,因為她已知道黑瞳是為了收伏風雲而來,她絕不容許她這樣做。
黑瞳聞言卻僅是乾笑一聲,依然背向孔慈,朝諷;
“孔慈,我黑瞳安着好心向你問候,你卻對我毫不客氣?難道你想我以粗言穢語罵你,你方才他媽的開心?”
孔慈道:
“你為了滿足一己的征服欲,刻意要與風少爺及雲少爺為敵,把個人的快樂建在他人的失敗上,試問怎能令人喜歡你?對你客氣?”
黑瞳聽罷,也老實不客氣的回孔慈一句:
“孔慈,你真是他媽的斗膽!你可知道,全天下的神人魔妖都可以這樣罵我?但你,你卻偏不能這樣罵我!”
黑瞳的語聲含慢意,似乎孔慈適才的一句話,刺痛了她的心。
她不是早已把自己豁了出去,毫不在乎任何人的謾罵?如今又為何如此關切孔慈的一句話”她居然如此在乎她?
孔慈又道:
“為什麼我不能這樣罵你?”
“因為——”黑瞳沉默半晌,一面回首一面答:
“你能活到在,全因為我這個世人謾罵的魔女……”
“你與我之間,有一段……”
“不可告人的關係!”
此言一出,孔慈當場一怔!
她怔住,一是因為黑瞳所説的話,她不明白,何以黑瞳會説她能活到現在,全因為她?她亦不明白,她只是一屆婢婦,黑瞳又怎會和她扯上任何關係,除此之外,孔慈怔住,還因為黑瞳已在説話之間,徹底回過頭來,她終於與黑瞳面對面,始終於第一次看清楚這個為復仇不惜叛逆天地的一一女死神!
雖然黑瞳的面目仍是藏在重重的黑紗及鐵鑄面具之後,然而有一雙物事卻是沒有掩藏的,那就是……
她的眼睛!
她那雙在面具之下魅惑地流轉着的眼睛!
孔慈正是為了看見她的眼睛,才會怔住!”
“你……。乍見黑匹雙目,孔慈不由顯得方寸大亂,她斷斷續續的道:
“你的眼睛……似曾相識,我……好像曾在什麼地方見過……你……真正的身分,到……底……是一誰?”
哦,原來從沒見過黑瞳的孔慈,竟認為黑瞳的眼睛似曾相識?
黑瞳只是斜目一瞄孔慈,搖首一笑道:
“孔慈,你終於開始記起我了?你可知道,你與我黑瞳的關係,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孔慈提醒她:
“不要再拐彎抹角了。黑瞳,你似乎還沒回答我,你,到底是誰?”
黑瞳刁巧地答:
“若要問我是,你便先要弄清楚一點──你自己真正的身份,又是誰?”
黑瞳答得很有技巧,話裏的虛虛實實,曲曲折折,恍如人生,可是孔慈當然不滿她的答覆,道;
“請不要再故弄玄虛!我只是天下會一個平平無奇的侍婢,會有什麼真正身份?”
“是嗎?”黑羶滿含深意反問,接着便吐出一個令孔慈極度咋舌的答案:
“孔慈,那我就告訴你,你真正的身份,本來是我主人的一”“惡魔之眸!”
惡魔之眸!
孔慈聽罷一呆,不虞黑瞳會説出一個這樣荒謬的答案,她連忙追問:
“惡魔之眸?我……是一個擁有血肉之軀的人,怎會是一支眼睛?你在説笑?”
黑瞳正色道:
“我從不喜歡説笑!如今也並非説笑的時候!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孔慈,你確是我主人的惡魔之眸,而且更與我有一段比親人更親的秘密關係……”
是否正因為這段比親人更親的關係,所以黑瞳才能向孔慈報夢?
孔慈又問:
“説來説去,你始終還是沒有告訴我,你與我究竟有何關係?
比親人更親的關係?總不成……你會是我的……孃親?”
孔慈驀然記起,她的娘在她出世之時便已死了,她的爹從沒告訴她,她的娘是什麼樣子,她的娘姓甚明誰,他的爹似乎不大願意提起她的孃親似的,故從小至大,她的娘在她的腦海中,也僅留下一個模糊不清的印象。
但,若説黑瞳可能是她的孃親,那是絕不可能的!黑瞳自稱是一個死了五十多年的人,縱使孔慈的娘還沒有死,也絕不會像黑瞳那麼老,真正的黑瞳,理應已是一個接近六十歲的老婆婆了……
然而眼前的黑瞳,雖然邪惡,她那露出的雙目,仍散發着一股誘人的青春魔力。他一點也不像一個七十歲的老婦,更不會是孔慈孃親的那個年紀……
事情愈想愈匪夷所思,孔慈但覺心底愈來愈亂,黑瞳卻制止她想下去,道:
“孔慈,別要再胡思亂想了!即使你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出我是誰,再者目前仍未至你知道一切真相的時候,你如今所能知道的也僅止兩點,一,你是我主人的惡魔之眸!二,你與我之間有一段很親的關係!”
“今次我再度進入你的夢,便是要告訴你,正因你對我非常重要,你若有什麼不測,對我來説,便是一項最致命的打擊……”
孔慈道:
“聽你的語氣,我似乎將會遇上不測?”
黑瞳鄭重的點頭,答:
“不錯!因為我黑瞳畢生最強的宿敵——經王,他終於甦醒了,”“經王?這個名字聽來比你更為正派,他,怎會是你宿敵?”
黑瞳目露憂色的道: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經王這他媽的傢伙,也本是我主人座下第一具的‘人形化身’,也是最早出現的人形化身,雪達魔和我也只是第二、第三具而已,當初,經王的武功完全承襲自主人的真傳,更從主人的真傳,自創了一門絕學‘無經無道’,武功愈來愈深不可測,甚至第二具人形化身雪達摩亦無從比擬,然而……”
“從來主人把快將重傷至死的我救回去,把我變成他座下的第三具人形化身,更傳我其畢生絕學,可能因為我天賦極高,在極短對日內便習得所有武藝,並自創了另一套的獨門絕學一一死神之手……”
“死神之手?”孔慈納罕,死神之手,豈不是一出便要奪命?否則怎有資格喚作死神之手?
“嗯!”黑瞳微應:
“正因為我的死神之手,所以才會掀起軒然風波……”
“經王是一個武痴,他知道我自創了死神之手,於是便硬要與我一比高下,我當然接受挑戰,這個經常侍着武功高強。目中無人的傢伙,我早已想給他一點顏色,我倆道遂瞞着主人,私下覓地決鬥,想不到這一戰的戰果,竟惹下了日後禍根……”
眼見一代魔女居然亦有反思的時候,孔慈亦不由自主逐漸好奇起來,她不知為何,總感到黑瞳與她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一種血濃於水的親切感,對她的戒備亦逐漸鬆懈,問:
“哦,你與那個經王之戰,到底誰勝誰負?”
黑瞳瞄了瞄孔慈,一字一字的答:
“我和他……”
“根本無法分出勝負!”
無法分出勝負?孔慈又道:
“那不是很好嗎?你與他同屬於你主人座下,此戰若真的分出勝負,無論是誰勝,亦會有傷和氣。”
可是經王那狗雜種並不是這樣想!”黑瞳突然打斷了孔慈的話:
“我比他更遲投效主人,投向魔道,習武亦更遲,卻竟能與他打個平手,對於自大狂妄的他,簡直是一項奇恥大辱!”
對!一個武痴敗給別人,已是一項屈辱!若要與一個更遲習武的婦子打個平手,更是比死倍為難受,也足見黑瞳習武資質之高,她居然能與經王打個平手!
“所以,他恨你?”
“不但恨我,更時常再挑戰我,然而,主人本已有一個渡盡眾生的完整計劃,若我再與經玉不和,只會有礙其計劃,主人就嚴令經王別再向我糾纏,經王初時還被逼服從,後來,他的好戰之心愈來愈盛,對我的妒忌更日益加深,這份妒忌,一直積累了五十年,終在三年前的一個夜晚,他已忍無可忍,遂偷了主人最重視的寶物——
達摩之心,以之感主人,妄想主人不阻止他與我之戰……”
“啊!”孔慈聽到這裏不由低呼一聲,沒想到人間有此一個武痴,為了戰勝一個女人,到頭來居然不惜背叛自己的主人,更想不到一個男人居然會妒忌一個女人五十多年!
“那,你的主人真的讓他與你再戰?”
“廢話!”黑瞳反駁:
“我主人是大地人間最強最絕最不羣的‘魔’,主人更已掌握輪迴之法,區區一個經王,怎能奈何主人?”
掌握輪迴之法,世上真的有輪迴這回事?莫非本應死了五十多年的黑瞳正是得其主人之助,所以才得以輪迴再生?更保持青春地展示於孔慈眼前?若真如此,那黑瞳的主人,豈非比那個可以長生不死、卻不能長生不老的“神”更為利害?但聽黑瞳又道:
“主人的修為,已完全超出世人所能想象,主人二話不説,甚至眉頭還未一皺,不知如何,經王所偷的達摩之心便已回到主人手上,接着,經五全身每個毛孔,當場無故噴血,他霎時間像化為一個全身插着血箭的血人……”
孔慈聽畢為之心寒,人間高手,往往已出人意表,但黑瞳的主人,聽來比她的幫主雄霸何止技高百籌?能在無形中令對手全身每個毛孔噴血,這……仍能算是人的修為嗎?
抑或,那已經是神魔的修為?魔的修為?
黑瞳的主人到底是什麼人?這個人真的是……人?
“既然那個……經王已經被你主人收伏,你還擔心什麼?”
“是值得擔心的!”黑瞳道:
“主人雖惱怒經玉為了好勝之心而背叛自己,但畢竟仍顧念一場主僕情誼,並沒下手殺掉經王,只把他逐出我們的地獄,經王亦從此與我們失去聯絡,直至有一天,在我們明察暗訪之下,才知道他霸佔了一座死人的陵墓,龜息練功……”
孔慈琢磨:
“那個經王既在龜息練功,豈不表示,他還是死心不息,總有一日找你再戰,你為何不乘他在龜息之時——除掉他?”
“那隻因為,每個習我主人武學的人,都可以隨意自生一道無形氣牆護體,甚至以氣牆作出攻擊,這堵氣牆匯聚了發功者的畢生修為,縱是與發功者旗鼓相當的對手,亦無法破進氣牆之內傷發功者半根毫髮,因此,我雖能像經王一般自生氣牆,亦無法破進他的氣牆之內除掉他……”黑瞳道:
“而且我還同時發覺,龜息中的經王,雙掌已轉為一片赤紅,主人曾經推斷,當經王自創的‘無經無道’練至第十二層的最高境界時,雙掌便會變紅,屆時候,他,便可與主人爭一日的長短了!”
啊?練至第十二層的“無經無道”,便能與黑瞳的主人爭一日長短?孔慈不期然道:
“既然經王快將練至第十二層的無經無道,那你及你的主人豈非……有危險?”
黑瞳傲然一笑,答:
“想不到你也會為我們擔心。但其實根本沒此需要!經王去世能與時共進,主人又何嘗不是?甚至是我,亦已習第十二層的‘死神之手’.相信不會比經王有絲毫遜色!”
哦,原來如此!惟孔慈仍有一些不明:
“既然你們所發的氣牆必需更強的高手才能破開,那你主人當年顯在經王之上,為何不乘經王龜息時除掉他?”
黑瞳冷冷道:
“孔慈,你以為我主人是誰?我主人既然放過經王,便絕無戲言,即使他要殺經王,亦老早可殺,何用待他龜息時下手?而且,就在經王龜息的這三年內,我主人也出了一些岔子……”
“什麼岔子?”
黑瞳橫目朝孔慈的臉一掃,道:
“你還沒有必要知道,而且,知得愈少,對你可能愈好!”
她説至這裏語音稍頓,半晌才再續談下去:
“更何況,我今次亦已對你説得大多,若非顧慮你的安危,我實在不該告訴你任何關於我們的事……”
孔慈皺眉:
“我真的不明白,經王所憎恨的對手是你,為何他甦醒之後,反而會對我不利?”
黑瞳已開始有點不耐煩的答:
“我早已説過,你與我的關係非常密切,為了徹底打擊我,經王第一個下手的目標,極有可能是你,我此番除了提醒你要小心之外,還為了前來喚醒你……”
“喚醒我?”孔慈一愣。
“不錯!別要忘記,你是我主人的惡魔之眸,惡魔的眸子又怎會是弱者?但你一直都忘記了你的強,一直皆在當一個受人欺負的荏弱侍婢,我此來正是要喚醒你體內潛藏的——力量……”
“那股甚至與我相同的死亡力量!”
孔慈愈聽愈瞠目結舌!什麼……力量?她只是個平凡的婢女而已,怎會與黑瞳一樣,具備死亡力量?
可是已無暇細想,黑瞳右掌遂地一伸,一支漆黑無比的蝙蝠,已不知從這個黯黑的夢境中的那個角落,飛至黑瞳的右掌之上,但見黑瞳邪邪一笑,複道:
“孔慈,看見了吧?這支就是一直跟隨我的‘黑王’,它,也會在必要的時候現身幫你……”
“如今,我主人魔渡眾生最後計劃已經展開了,經王那個他媽的狗雜種亦已功成出關,我絕不容他的魯莽誤了主人的計劃。所以,為要減輕我對你安危的顧慮,孔慈!你體內的死亡力量,必須甦醒……”
“記着!若有天有一個一身血紅衣衫、身後跟着一支血紅蝙蝠的漢子前來殺你,他便是經王,你就用盡你自己一切的力量——-幹掉他!”
孔慈仍是無法置信黑瞳所説的一切,道:
“不!我怎可能是你主人的惡魔之眸?你所説的話,一定不是真的……”
黑瞳見她這樣,不禁勃然道:
“冥頑不靈!孔慈,你已不能像那些他媽的尋常女人般軟弱下去,你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武裝起來,堅強地與我們一起戰鬥下去!”
“你可知道,你自己小時候如何可憐?我也是見你這樣可憐,心中不忍,才會請求主人選擇把你變成惡魔之眸,我希望你總有一日變得與我一樣堅強,你絕對不能令我失望!”
驟聞此語,孔慈不禁一楞,問:
“你……見過小時候的我?”
黑瞳爽快的答:
“不錯!而且我還相當同情你,但從前許多曲折,我實不宜再對你透露大多,孔慈,你還是一心一意聽我黑瞳的話吧……”説至這裏,黑瞳摹對其右掌上的黑王朗聲道:
“黑王!你如今就快替我喚醒……”
“孔慈體內的死亡力量!”
“此語方罷,孔慈還未及反應,黑瞳手裏的黑王,已“拍拍拍”的向她直撲過來,接着,陰森恐怖的黑王修地張開它的咀巴,咀內那兩隻尖長的潦牙……
已朝幻慈猛噬過來!
“哇——-”孔慈於尖叫聲中,終於從牀上一坐而起!
房內一片黑黯,如今峯處的仍然是她的寢居,自外的仍是黑夜,奇怪!孔慈暗想,她還記得在這個中秋之夜,自己曾往雲閣找步驚雲,希望他能與大夥兒一起慶祝,可惜步驚雲還是步驚雲,孔慈始終徒勞無功,接下來的事,孔慈已經記不起來了,更不知自己為何又會回房困着,到底是誰把她帶回房去”她又不期然憶起適才的那個夢,那個夢,如幻似真,可真的是一個夢?
真的是黑瞳向所報的夢?
抑或,那僅是她近來對黑瞳這女死神耳懦目染,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黑瞳根本便沒再進入她的夢,剛才的僅是她自己的夢而已?
夢裏所聽回來的事,更是令孔慈此際的心倍為混亂,什麼“黑佛”,什麼“掌握輪迴之法的魔”,什麼對武痴迷、將會對她不利的“經王”,還有,黑瞳還説孔慈與她有一段很親的關係,她曾見過小時候的孔慈,黑瞳的眼睛對孔慈來説,似曾相識,難道她真的會是孔慈在小時候的親人?甚至是……她那個不知姓甚名的——-孃親?
不!不可能!縱然是夢醒了,孔慈還是無法相信這個荒謬的想法!一切都不應是真的!
她更不能相信,自己會是黑瞳主人的——惡魔之眸!
亦不能相信,自己身懷可與黑瞳一比的“死亡力量”!
孔慈自小荏弱,不受習武,活至十九歲這個年紀,也僅是於過去五年,在聶風循循善誘之下,習了一些輕功身法及數手花拳繡腿,然而也僅足對付一些市井流氓,根本便不能稱為能手,更不要説會具備可以為眾生帶來死亡的力量……
一念及此,孔慈忽發奇想,既然她自己也不敢確定剛才的是否是一場夢,她大可以自己的力量求證。
她隨即朝房內一張木桌一瞥,那張木桌甚為粗重,距孔慈此刻所誰的位置足有一丈,孔慈心付,她從沒習過什麼隔空發勁的功夫,也相信自己今生也不會學會,如果,她真的如夢裏黑瞳所言,是真正的惡魔之眸,身懷滅絕性的力量,那,着她朝這張一丈外的木桌隔空發勁,會否……
把它一掌砸個粉碎?
如此一想,孔慈更是躍躍欲試。
她頭額正在冒汗,她非常緊張,因為她不希望適才的夢會是真的;她不希望會與矢志作弄風雲的黑瞳扯上任何關係,風少爺與雲少爺在她的心中異常重要,她但願自己能和黑喳劃清界線!
她不期然舉起自己的右掌,一雙眸了緊緊盯着丈外的木桌,神情相當凝重,丹田之內且已開始不住運氣,只要向那張木桌隔空發掌,便可知道自己適才的夢,究竟孰真孰假?
終於,孔慈輕輕咬了咬牙,右掌一翻,便要向那張木桌隔空發掌……。
一切都即將揭曉了!
在這緊張欲裂的一剎那,孔慈的心也同樣緊張欲裂!
而就在這一剎那之間,赫聽靜如深谷的房子內,這地響起“碰”的一聲!
啊!
難道……孔慈真的身懷絕世力量?
她真的是惡魔之眸?
答案是——
仍未確定!
只因為,那陣“碰”然之聲,並不是孔慈隔空砸碎木桌的聲音!
而是一陣急速的拍門聲!
想不到在孔慈引掌發勁前的一剎那,居然會有人前來拍門,頓時把孔慈如箭在弦的掌勢頓止了!
是誰?
是誰在此緊張時刻,前來拍門?
那陣拍門聲還重而且急,到底是什麼人在此中秋良夜,如此着急?
孔慈不禁仰天鬆了口氣,其實她也不知自己若真的能隔空砸碎那張木桌,她將要如何面對自己的力量?此刻反正有人破壞了她剛才正在進行的事,也好!遲一點知道或許更好!
更何況,她今夜的夢,可能真的只是自己一場荒誕無稽的夢,是不是黑瞳刻意安排的夢,她後悔自己剛才為何會如此愚昧,會輕信一個夢?更後悔自己這樣無聊,想砸碎木桌求證!
也不再細想下去,孔慈連忙下牀應門.她亦很想知道,是誰會夜半拍她的門?
“軋”的一聲!只見門開之處,正站着一個慌張失措的人!
孔慈認得這個人,這個人正是她在天下會九十三個廚內經常碰見的人——小桂;她,也是天下會內的侍婢,孔慈和她碰頭時也會聊上幾句,小桂並不壞,人也很好。
然而此際的小桂,滿臉卻是慌張之色,乍見孔慈,更即時嚷道:
“孔慈,不得了……”
孔慈眉頭一蹙,隨即問:
“小桂,你何事這樣慌張?你……有事?”
小桂重重搖了搖頭,答:
“不!不是我有事!而是……”
“你曾眼侍的同少爺,與及他的侍婢劍舞,出了事!”
孔慈當場呆若木雞,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擁有通天本領的風少爺居然出事?還有,劍舞數夜前猶前來委婉央求孔慈教她弄湯,她這樣為聶風設想,孔慈實慶幸聶風身釁有一個這樣關心他的人,如今,竟連劍舞亦與聶風一起出事?
呆了半晌,孔慈方才懂得説話,她槍惶搖幌着小桂的雙肩,急切地問:
“小桂,快告訴我!究竟風少爺與劍舞……出了什麼事”他倆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們……”小桂給孔慈搖幌得三魂不見七魄,惶惶答:
“孔慈!劍舞死了,風少爺正抱着她的屍體,瘋了一般……”
“向三分教場走去!”
隆!
孔慈的腦袋登時如遭雷擊,像要爆開一般!
劍舞……死了?她完全無法相信這個事實!儘管劍舞平素甚為冷傲,但孔慈總感到自己與這個神秘的侍婢,有一份奇異的親切感,可能是她曾身為聶風待婢,而劍舞如今亦是聶風侍婢這一個原因吧?更何況,在過去數天,她曾教劍舞如何弄湯,劍舞那種一反常態的虛心,更將孔慈與她之間的距離拉近不少,兩個女孩之間已無隔膜,相反若再相處下去,或許更會成為一對姐妹,知己……
想不到劍舞今夜本要為聶風弄一鍋好湯,如今競已香消玉殉,此刻噩耗傳來,孔慈亦陡地眼眶一紅,她頓感六神無主的道:
“怎……會?劍舞……為何會死?風少爺……和她之間,究竟出了……什麼事?”
“啊……”
高呼聲中,孔慈猶來不及感激一番熱心前來相告的小桂,人已急如熱鍋上的螞蟻,衝出門去。
椎正當她剛剛衝出房門剎那,一條巨大的黑影,已像鋪天蓋地一般,向她迎頭蓋了下來。
孔慈為之一驚,但未及閃避,還條巨大黑影已把五內如焚的她夾在懷中,孔慈定神一看,方才看見這條黑影,是一條身披斗篷的黑影一一一步驚雲!
“雲……少爺?”
“你……已經聽見剛才小桂所説的一切?”
孔慈驚愕地問,但步驚雲並沒有正面口答,他只是木無表情的道:
“你走得太慢了……”
“隨我來!”
説完再也沒有看孔慈一眼,隨即鬥蓬一揚,已經一把挾着孔慈。
與她一起朝三分教場的方向飛馳而去!
孔慈就這樣被步驚雲挾在懷中向前飛馳,雖然步驚雲的面仍是冷峻如冰,椎她感到,步驚雲緊緊挾着她的手,卻是暖的。
他,儘管被天下會從戲為“不哭死神”,但,原來他的手……
也像正常人般温暖。
他並沒有一雙一冷手。
那,他的心呢?
孔慈就在步驚雲挾着她飛馳之際,想了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