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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雙飛

    滾滾土龍,翻騰洶湧,頗着官塘大道,向南滾去,那是一輛黃頂篷罩、紅簾飄動的四馬驛車,正由一個虯髯勁裝的武林健者,熟練的駕駛着,馳向武林盛名不衰的南江府!

    駕車虯髯健者,滿面憂急,風塵之色與焦急之容,糅合着整臉的汗珠,竭力的操着繮繩,叱呼四馬,驛車如風馳電掣般,翻滾前行。

    距驛車後百丈左右,那滾滾土龍掩沒之處,三條勁疾的身影,亦正如奔馬般,隨後疾馳!

    南江府的莊門大敞着,吊橋上平坦如常,莊門前寂靜無聲。但就在驛車露面後,莊門樓上傳出了一個清脆的勁聲道:

    “驛車放進後落門起橋!”

    剎時間,人影穿梭晃動,各就崗位!仍然是寂然無聲,驛車馳近了!驛車上的勁裝健者,突地在車行中揚聲道:

    “馬驊騮拜莊!請防追敵!”

    話聲中四馬十六蹄翻飛,隆隆輪輾吊橋,蹄踏空橋之聲,飆閃而過!驛車不停直駛向南江府的議事大廳門前停住,“轟”然一聲,馬停車住,人仰地上!

    武林盛稱的孝子駛風手馬驊騮,人自車上,一頭栽在地上!

    刷刷刷,四條身影,急閃而出,越階駐落馬驊騮身旁,兩人急速的扶起駛風手馬驊騮,快步扶持走進大門而去!另一個牽着馬兒,慢步行進一處敞廳,吩咐餵馬之人妥善照料,然後,返身同另一人,向莊門馳去!

    馬驊騮被扶持至廳前不遠,突地廳上走出了一個五十餘歲的紅面老者,向扶持之人問道:

    “誰?”

    “駛風手馬爺!”

    其中的一個年輕的莊容回答!

    “呼”的一聲,一位聳眉的五十餘歲老者,自廳內急躍而出,踏步上前,伸手扶起低首的駛風手馬驊騮一看,只見駛風手雙目緊閉,氣息微弱,滿面飛灰汗漬,形容憔悴,全身癱軟。聳眉老者,雙眉連聳,伸手搭至駛風手馬驊騮脈關之處。稍停,寬心略放,焦急的面容神色略霽,放下把脈的手後,方待向一旁的紅面老者講話。

    突見大門前,倏忽閃進一條飄疾的人影,閃至聳眉老者身前,施一禮後,急促的道:

    “稟大爺!莊外有追蹤驛車之人叫門!”

    “什麼?叫門?誰關的門?”

    聳眉老者疑惑而微帶怒意的叱問。

    來人系一俊秀的青年,聞聲恭容道:“驛車進莊時,馬爺揚聲拜莊,並請阻追敵,故而大爺下令收起吊橋,關起門來!’

    聳眉老者道:

    “來人是誰?”

    “他自稱是南方旗旗主,並且射進一宗信物在此,請大爺過目!”

    説罷,青年人伸手恭敬的遞向老者一件物事。物事出手,老者面色一緊,向一旁的扶持駛風手馬驊騮的二人道:

    “將馬爺扶至廳中。準備休息牀鋪,給他吃點東西,他自會復原!”

    聳眉老者伸手接過青年人手中物事,託於掌上,伸向原先出來的紅面老人臉前道:

    “二弟可看到了,原來南方旗旗主,真的是這惡賊!”

    紅面老者早已看清,聳眉老者手中之物,乃是一具小巧的歡喜佛,見聳眉老者詢及,乃沉吟道:

    “笑彌陀隱跡江湖數十年,竟然為密幫效勞,這倒扎手得緊!”

    “何事扎手?你兄弟倆竟出來就不進廳了。”

    一陣蒼勁的聲音,起自甫出廳門的一個清癯白髮老者口中。

    聳眉老者回身向白髮青衣老者道:

    “原老莊主,請看此物。”

    伸手遞過了手上的歡喜佛。

    原老莊主乃是中原府的中原一劍原厚,聞聲向聳眉老者手中物一看,即詫異的道:

    “這魔頭在哪裏?啊!剛扶進廳去的馬大俠可是被他所傷?”

    聳眉老者道:

    “馬大俠乃憂急勞累加上飢餓所致,此魔卻是追迫馬大俠而來,現正在莊門!”

    “那麼走啊,還等什麼?”

    原老莊主首先邁步向外走去!同時向二老者催促。

    是啊!怎的兩人竟會未想起即速出去應敵?但那聳眉老者,卻並未動身,急聲道:

    “老莊主留步!”

    當原厚聞聲詫異的止步望向他時,即見他向那報信的青年人道:

    “去放他們進來,引來此地!”

    青年聞聲走山,他旋即又向旁邊的紅面老者道:

    “二弟去將馬大俠安置安置,即刻前來,並讓他們各守崗位!”

    紅面老者聞聲點頭,進廳而去,立時陪同扶馬驊騮進廳的兩個青年人,走向廳後而去!

    中原一劍原厚一見聳眉老者,如此安排,即返身退回道:

    “只不知他們來了幾人?”

    聳眉老者道:

    “以笑彌陀為首,即是來的再多,想來有你老爺子在此,餘下的我江麒也儘夠對付了!您説是不,老莊主?”

    原來此人正是南江府的大爺江麒,看來老府主江洋是真的退休了,不用講那紅面老者,正是他的二弟江麟了!

    中原一劍原厚,一聞此言,清癯臉上,露出了一股豪氣,但卻謙遜的道:

    “大莊主可別捧我老頭子!現在可是年輕人的天下,笑彌陀雖不可懼,但卻難保他們來人之中沒有一個像藍少俠那樣的呢!”

    大莊主江麒一愕,旋即道:

    “不太可能。東海雙仙可以調教出那麼兩個徒兒,還是合三人之力,再加上天賦異稟,才有此成就,世上再哪裏去找那麼三個頂尖異人與奇才?”

    原厚同意的點點頭,但卻詫異的道:

    “三人?除了兩仙佛還有誰?”

    “鬼影子!”

    江麒輕輕的道。

    “噢!”

    中原一劍似且恍然大悟般道:

    “怪道來去如此之速!在江邊時……”

    “好大的架子!在佛爺面前擺臭排場!”

    一聲暗啞而粗沙的聲音,自大門前傳來!

    緊隨着聲音,—個全身大紅色袈裟的和尚,眯着那自然生成的笑眼,挺着個坦露的大肚皮,走進門來!

    身後跟着高矮不等的五人,前頭卻是剛剛出去的青年人,在引導着向廳門而來!

    江麒一見,向前抱拳宏聲道:

    “大師駕臨敝莊,江麒事先不知,望恕怠慢之罪!”

    笑面彌陀一看,不屑的道:

    “哪敢擾您大莊主的駕?咱們是明人不説假話!請向江老頭兒講一聲,就説我和尚來請他將那馬驊騮叛徒給放出來!”

    江麒一聽,面色一肅,亦甚是不滿的道:

    “和尚你可講理?”

    “嘿!到貴寶地敢不講理?”

    笑彌陀竟亦是一副不滿之容,怒向江大莊主瞪視着。

    江麒道:

    “既然講理,馬大俠來到敝莊,即是客人,何況他人病了,怎可如此待客?”

    笑彌陀滿面突現笑容,嘻嘻的道:

    “馬小子會是病了?嘿!呵!在前面不到半日路程的地方,他還用他那鬼車子的削器斃了佛爺五個手下,看到佛爺的影子,這才沒命的逃到這兒!哼!

    病了?騙鬼啊,大莊主!”

    一旁的中原一劍原厚,一見笑彌陀突現笑容,前跨一步與江大莊主站了個並排,暴提真力,笑彌陀話聲甫落,即聞他洪聲道:

    “老朋友,少待!”

    笑意現即動身,這是笑彌陀的習慣,本已話落身起的笑彌陀,突聞此喝,驀然停下,雙目眯眯的望着中原一劍原厚端詳了一會,突地似是恍悟般的敞聲笑道:

    “吆,吆!看不出來,真是老朋友呢!只不知十餘年不見,你那支破竹子,可進步了,真是幸會,幸會!阿彌陀佛!”

    笑意更濃的笑彌陀,滿臉肥肉也不知是為喜逢老友,喜極而顫,抑足氣得心急而顫!

    滿身肥肉配合着那大肚皮也一抖一抖的鼓脹着!

    中原一劍原厚,知道這是笑彌陀運功至極限的現象,故而更形凝重的,向笑彌陀注視着,口中答道:

    “人老了,哪還有什麼進境,大和尚的修為,可較往日強多了!”

    “當!噹噹……”

    突然,一連串鐘聲響起,聲震全莊,嗡嗡餘音不絕於耳!此時,廳中已走出了紅面江麟,趁機向江麒點點頭,示意全莊已準備完畢!

    笑彌陀突聞鐘聲,神情一愣,旋即恢復本來的濃濃笑意,向江大莊主道:

    “貴莊敢情是與佛爺賭定了?好,好!既然你敢收留叛徒,那麼佛爺就不客氣了,找江洋老兒出來吧!”

    江麒整容道:

    “家父已出外雲遊去了!南江府由兄弟主持已是許久,大和尚有事,一切衝着在下來吧!”

    “孫子也不要啦!”

    大和尚意有所指的滿是不屑。

    “哈哈!你笑彌陀可真是個糊塗蛋!江少爺早回來了,你還認為你們的惡頭陀很自在的在江心島嗎?”

    中原一劍原厚,突地哈哈大笑,揶揄的向笑彌陀譏刺着!

    笑彌陀一聽,面色陡變,旋而狐疑的望着中原一劍原厚,心內忖道:

    “他們既知惡彌陀及江心島,看來老兒所説,是真非假!怪道未聞惡彌陀之消息許久了!”

    想至此處,笑意更濃,全身的顫抖,業已停止!雙眼眯得更小更細,一步步向前踏出,口中卻沙啞的道:

    “怪道你們江原二府對佛爺敢如此強硬,原來如此!”

    中原一劍原厚,冷冷的—笑道:

    “賊禿你不自己想想,無能控制消息,無力保護部屬,還來此地施橫,哼!”

    笑彌陀一聽此話。面色微變,即又濃笑着前踏一步,“呼”的一聲,一股排山倒梅的猛烈掌風,向中原一劍原厚,與江麒停身之處襲到!

    中原—劍原厚,早有準備,踏前一步,雙掌猛推,獨立接下了笑彌陀的一掌!

    “噗”然一聲,兩人身形各自搖晃一下,都立於當地,但卻見中原一劍原厚,清癯的臉上,略顯蒼白,而笑彌陀的胖肚子,更是大起大伏,顯然兩人都是大為費力,可也看出兩人正是功力悉敵,錙銖並稱!兩人同時驚望着對方,甫要再擊,突見笑彌陀身後,閃出了一箇中年漢子,粗壯的身影,向前一站,鷹鷙般的一雙三角眼,看了中原一劍一眼,向笑彌陀躬身低聲道:

    “殺雞子哪裏用得着打虎刀,屬下向旗主請令,擒下這叛徒!”

    笑彌陀一看,道:

    “副使剛來,就要麻煩你,這可不太好意思吧!”

    三角眼中年漢子,恭聲道:

    “就算是盧剛的進見禮吧!”

    説罷撒手向前一站,面對中原一劍道:

    “聞聽老鬼昔年中原道上的頂尖劍手,本使今天領教老鬼幾手!”

    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只氣得中原一劍原厚,怒哼一聲,不理中年漢子,反而向笑彌陀道:

    “大和尚十餘年下來,別的沒進境,這畏懼可大有進境呢!”

    中原一劍這種不屑理會中年漢子,與譏刺笑彌陀的話,同時間,激怒了兩人!

    只見笑彌陀,挺身而出,一記迅猛的掌風,撲向中原一劍原厚,同時口中道:

    “老鬼讓佛爺超度你,也是一樣!”

    而那中年漢子,卻也陰險的同時一指點向中原一劍原厚,竟是連吭也未吭一聲!

    中原一劍原厚,同時受兩人襲擊,豪情頓發,長笑一聲,大喝一聲:

    “來得好!”

    右掌挺伸,迎着笑彌陀擊來的猛惡掌風,同時,閃身避開了中年漢子襲來的一指!

    更不屑的嘲笑道:

    “不懂道理的也配在江湖上走動?”

    顯然是指那自稱盧剛的中年漢子,不吭聲的偷襲。

    一掌對過,中原一劍原厚,身形一歪,向旁橫跨兩步,始能站穩身形,而笑彌陀卻踏前一步!顯然笑彌陀這夾怒一擊,對中原一劍來説,是吃了點以一敵二分心的虧!

    中原一劍老臉倏紅,雙目一瞪,白眉一聳,怒哼一聲,驀地踏前五步,五指如鈎,迅捷如鷹爪般,挺身抓向笑彌陀的面門!

    神州五府世家,中原府以劍爪威震江湖,笑彌陀與中原一劍原厚,在江湖上正是黑白兩道的一對活冤家,兩人生平不知打過幾次,誰都贏不了誰。可是誰有多少殺手狠招可説是知道得甚為詳實。如今中原一劍原厚,突然打出了真火,驀地使出了中原府的絕藝怒龍爪,當頂向笑彌陀攻來!

    笑彌陀胖大的身形晃動,躲過正面,挫身一掌擊向了中原一劍原厚的肋下!

    中原一劍原厚,爪勢突變,右爪下擊,左臂一伸,五指如怒龍出洞,倏忽遞到笑彌陀剛剛移動的挫矮身形面前,右爪堪堪亦抓向笑彌陀擊來肋下的一掌掌背,同時隨着爪勢,連挫兩步,面對着笑面彌陀,形成居高臨下之勢,控制住對手的活動範圍。

    笑面彌陀威震黑道數十年,為黑道中有數的魔頭之一,豈能任中原一劍控制局面。突見他大肚一挺,收掌進身,右掌回擊中原—劍左爪手腕,胖大的肚腹,突似風鼓般的膨脹,“咚”的一聲,生生受了中原一劍一爪,爪印肚皮上,僅見五道白白指痕略現即隱!

    同時間,笑彌陀的身形,突地又是一挺,挺前兩步。左臂順肚腹而下,攻向了中原一劍的下部!

    剎時間中原一劍原厚,身形連晃,雙腳挪移,避開笑彌陀來招,然卻也順勢遞出子殺手!

    笑彌陀趁機卻亦施出了渾身解數,連連與中原一劍硬碰硬,實對實,虛找虛的幹了起來!

    清癯的瘦長身影,與矮胖的笑彌陀,恰成了對比。

    —個似蹲地葫蘆,立於中心旋轉不一,一個卻似蚊蚋逐臭,纏繞不休。

    兩人旋轉纏繞中,爪嘶掌風,鼓盪飛揚,狠辣兇厲,無與倫比。這是一場罕有的激鬥,就連那奮勇出場的副使,也看得忘了自己插手的事!愣愣的立在當場,注目不瞬,似是忘記了他身在戰場!

    激鬥中的兩人,突然間,由快轉慢,一爪爪,一掌掌,結結實實的對了起來。十掌下來,兩人身形都已矮得與地齊!雙雙似鬥雞般的目住對方,尤其是那笑彌陀,看來雙腿已無,活脱脱似以腹着地,挺着個大圓肚皮與支撐着個光頭,揮舞着兩臂,直似個玩偶!

    驀然!笑彌陀雙眉揚處,一縷金光,夾着呼呼風聲,旋向了中原一劍原厚!

    金光到處,一線烏光,隨手而起,中原一劍成名竹劍已點向了金光,“當”的—聲,喑啞的金鳴,金光旋向左方,折回到彌陀身前!

    同時間,兩人長身而起!

    中原一劍手中多了一支尺許竹劍!

    笑彌陀手中多了—面黃澄澄的銅鈸!

    劍自原厚腰際而出!

    鈸由笑彌陀僧衣下襬中飛起!

    “當!當!”竹銅相擊的暗啞聲不絕於耳!

    兩人又以兵刃雙雙騰身動上了手。

    金光閃閃,烏光黝黝,人身晃動間,再無剛剛爪嘶掌風的鼓盪洶湧,澎湃激盪的聲勢,但卻更進入了一種輕靈中帶詭譎,步步都可致敵死命的險境之中!

    正在此時———

    “當……”

    一連串勁疾的鐘聲響起!

    剎時間——

    激鬥中的兩人,豁然躍開,詫異的同時望向江大莊主江麒!

    扛麒亦正疑惑的,但甚為凝重的向江二莊主道:

    “老二看是何人闖莊!”江麟焦急的騰身而去!

    中原一劍原厚,卻是甚為奇異的道:

    “闖莊?”

    江麒老臉一紅,雙眉大聳,滿面露出了一股憤色道:

    “南江府近年流年不利,竟然連遭不幸。今日更是二三十年未曾有過的事情,都發生了,哼!”

    雙目向笑彌陀一瞪,沉聲道:

    “大和尚即未將我南江府放在眼中,那就莫怪江某心狠手辣了!”

    只見他輕飄飄的向笑彌陀拂出了一掌!

    從旁看來,似是毫不起眼,但在笑彌陀這久走江湖的老魔頭眼中,卻滿不是那回事!

    南江能與中原北河,東海西嶽,齊名江湖,就是靠他江家的掌勁陰柔專克陽剛,江湖上誰不知南江的陰絕掌之武林奇學?

    江麒是現在的莊主,沒有二下子能夠頂得下這五府世家的偌大聲名嗎?

    笑彌陀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江麒那凝重的面色,與及惡毒的目光,使這老魔頭提高了警覺,未待掌風近身業已向旁挪移身軀,斜刺裏橫截一掌!

    但他身旁的那個三角眼中年漢子,卻已不管這些,一抬臂,一股猛烈的掌風,迎着江麒擊來的掌風硬擊而去!

    三角眼漢子猛惡的掌風,似並未遇任何阻擋,即襲向了南江莊主身上,然而南江莊主卻渾似未覺般,依舊怒目注視着笑彌陀,只是輕蔑的飄了一眼三角眼漢子,鼻中微哼一聲!

    本是一臉剛悍之色的三角眼漢子,驀地似被針刺般全身感到刺痛,如萬蟻爬行周身,癢麻疼酸,齊齊襲來!

    只見他雙掌齊掄,無目的的在全身抓撓。剎時間,三角眼中流出了急怒的淚珠,而每一掌落下後,均都是漸漸加重,最後竟然是—掌下去,衣衫撕裂,掌掌劃出五道血痕。不多時,已是體無完膚,人亦近於全裸!

    看在笑彌陀眼中,大為驚懍,不知是何原因!

    三角眼中年漢子,可是心裏明白,嘴上講不出來,全身已至血漬斑斑,猶是麻癢不止。只見他強忍這種通體麻癢,瞪着那血紅的三角眼,顫抖着全身,向江大莊主一步步走去!

    “盧剛,止步!”

    一條碩大無比的身形。驀然騰落盧剛身前,一指點中了他的昏穴,盧剛在萬蟻爬身的滋味中,跌倒在地,昏迷不醒,亦暫時解除了痛苦!

    碩大無比的人影,一回身.轉向南江莊主!

    江麒一看,突地心絃一緊!

    只見來人除掉奕奕有神的鋭利目光以外,全身自頂至腳,均裹在一個似鐘形的斗篷之中,看不出肥瘦,一身黑色的斗篷,就是他的外表!

    倏聽他陰陰的向江麒道:

    “南江陰絕掌,哼!”旋即打量了全場一眼,向笑彌陀道:

    “就憑南方旗主親臨,竟然讓盧剛為人所傷?哼!”

    呵!好大的口氣!憑笑彌陀的身分,竟也被他叱呵起來!

    笑彌陀肥臉一顫,突地道:

    “閣下何人?”

    此話一出,雙方之人均是一愣!一個個都顯出了詫異無比的臉容,望着這白天裏都是這麼一身神秘打扮的怪人,看他有何反應!

    怪人一聽此言,亦是一楞,但旋即聽他陰陰輕笑—聲道:

    “紅黃藍白黑紫玄,東南西北中巡驛!”

    笑彌陀一聞此言,突地胖肚一縮,俯身道:

    “南方旗主,參見總旗主!”

    “總旗主?”

    中原一劍原厚與南江大莊主江麒迷惑了!來人身分竟然是秘幫的總旗主?心中可就在盤算了,對笑彌陀,他們是知之甚詳,然而這位神秘的總旗主,他們卻是甚為陌生,也未聽説過,現在面對着這個怪人,真是莫測高深!

    好在江湖人有一種特性:知己知彼,當然可以打有把握的仗,即或是不知彼,遭遇上了,也得挺起來,何況人家是打上門來的!

    在盤算中,看不出對方是誰,但亦絕不能示弱!

    南江江麒,突地向怪人一抱拳道:

    “閣下突入敝莊,不知何事?”

    怪人陰陰一笑道:

    “踐約!”

    江麒一聽,疑惑的蹬着怪人!

    怪人又是一聲陰笑,這聲陰笑,卻突然使全場之人聽來如寒冰刺骨般的難受!只聽他繼續道:

    “江老莊主昔日和我幫有個約定:永不插手有關背叛一幫之事;而於前些日子,竟然與本幫敵人聯手,毀了我們的北郊密舵,近日竟然又背約將人質接回。本幫主上決定,自南江開始,先向五府開刀,由本人親主其事I”

    談至此處約略一頓,掃視了一眼全場,奇異的道:

    “江洋老鬼怎地不在,請他出來受死吧!”

    輕描淡寫的這麼兩句話,聽在江麒與中原一劍原厚耳中,何止是狂傲、自大!

    但是人家既然是明面的來挑戰了,五府世家可不能不注重禮數!

    江麒強忍滿腔怒火,向怪人道:

    “貴幫劫人迫訂的契約,能算數嗎?就是算數,合理嗎?閣下既然如此講理,那麼就擺開吧!”

    “擺開?就憑你?還是找江洋老兒來罷!”

    怪人不屑的口吻,直使江麒大是憤怒!只聽他洪聲道:

    “家父業已退出江湖,南江府一切由江麒主持,閣下儘管衝着我來,南江府是不畏強粱權勢的!”

    怪人鄙夷的哼了一聲道:“天下世間,強者生弱者死,什麼合理不合理,只要是有違本幫的人,是逃不掉的。既你如此説法,那麼是你自己了結呢,還是聽由本幫處理?”

    聽他的口氣,好像南江府已經是他俎上肉、刀下鬼一般的會聽他擺佈了!

    江麒不由得敞聲大笑,聲震長空,久久始停,一整臉色向怪人道:

    “閣下可聽説過,五府世家在江湖上,可曾任人宰割過?”

    怪人又是一聲鄙夷的一笑道:

    “本幫前些日子,不就是曾宰割過五府世家嗎?哪一家敢反抗過呢?”

    江麒卻亦毫不示弱的道:

    “可是怎地現在五府世家不理會你們這批見不得天下武林面目,狗仗官勢的武林敗類了呢?閣下知道嗎?”

    怪人一聽,頓時語塞,然卻冷冷的道:

    “那不過是主上一時想利用你們,現在嗎?就是你們不聽指揮受懲罰的時候到了!”

    中原一劍原厚,卻突於此時插嘴道:

    “就憑你這見不得人,故作神秘的無名小卒?”

    怪人一聽此語,突地一聲長笑,陰柔的起自口中,如線牽般直射入中原一劍原厚的耳中。中原一劍原厚頓感頭脹腦炸,趕緊吸氣運功,始抵擋得住,然而耳中卻仍舊似受針刺般攻擊,大起驚心!

    長笑一停,怪人向中原一劍原厚道:

    “你要不要嚐嚐我這個無名之輩的滋味?”

    這可是真的挑上了,中原一劍原厚,生為武林人,能不接腔嗎?接腔後,能不幹嗎?這是沒二話可説的。

    中原一劍原厚,真正的是一句話也不講,一劍指向怪人露在外面的雙目,劍似閃電,人如雷奔,堪堪劍尖與眼球接觸的時候,才見怪人頭—偏,劍貼左臉削過,而怪人的那鐘形的斗篷,卻如一個漁網般向外無風自撒,颯颯聲中,一股無形的勁氣,將中原一劍原厚,生生的刮向後面,退了兩步,那是不由自主的向後退步!

    中原一劍原厚,這是出生以來,第一次遇到的怪人怪招怪勁,不由得大為震駭!

    但,就憑他中原一劍原厚,能夠就在一招甫接之下,敗下陣來,而不敢再向前嗎?

    不!姜當然是越老越辣,可是在它被鍋裏的沸水一煮後,不但沒了辣味,反而是啥意思都沒有,真正的是難吃已極。

    中原一劍原厚,雖然是塊老薑,但在這種情形之下,卻也正不知如何是好!

    但已不能不如何!只見他清癯的面上,浮上了一層紅雲,一招就敗,誰也受不了!何況他是中原府的二莊主。

    竹劍如靈蛇般已卷向了怪人!

    可是怪人卻在此時,向後倏退一步,讓了中原一劍疾勁的一招,口中揶揄的道:“怎麼樣,有名有號的江湖人,我這無名小卒的滋味如何?”

    話未落,屏風後已轉出了以江麟為首的一批人,雙方暫時一停!

    江麟卻急步向江麒面前走去,走至江麒處,輕輕的向江麒附耳急促的講了幾句話!

    江麒邊聽邊聳聳眉,最後向初進來的一個矮小老人望去!江麟講完站於一旁,江麒卻突然向怪人道:

    “貴幫人已到齊,閣下究是如何對我南江府?劃個道出來如何?”

    怪人一聽,掃視了南江府此時在場的南江兄弟江麒江麟與中原一劍一眼,突地奇異的陰聲道:

    “既然你如此説,那麼本人就實在向你講,南江府若仍舊聽命本幫,一切如舊,否則呢?……”

    “怎麼樣?”

    江麒不以為意的道:

    “屠莊!”

    好狠的心腸,好毒的話語!

    按理,聽到這話,大莊主江麒,當是怒害滿面,挺身撲鬥才對,但偏偏出人意外。

    大莊主江麒,竟然一反常理,輕鬆的,心平氣和的笑了!笑得好神秘!

    此種情形,就連中原一劍原厚也認為太過反常,可是當大莊主江麒,悠悠的,向怪人講了下面的一段話後,中原一劍原厚的身形移動了,移動到同大莊主與二莊主成了個並排!

    只聽大莊主道:

    “你可真是名副其實的江湖無名之輩,你可聽説過南江府在百年間,有誰敢對着它説一句屠莊的話?”

    怪人甚是桀驁的陰陰:

    “本人就第一個做給那些江湖上有名有姓,叫得響字號的人們瞧瞧!”

    就在這句話尚未落之時,怪象忽生,怪人驀然感到腳下的石底,突似大海中狂風裏的一葉扁舟般,向下陷落。待他靈機忽觸,頓腳騰身時,石底竟如棉絮般,軟綿綿的毫不着力。他立刻雙掌下壓,本想借力躥身,誰知腳下四周竟然空蕩蕩的毫無阻擋,反而使地面加速了下落之勢,哪裏生得出一點反彈之力?怪人這才大驚失色!

    同時他的耳中,傳來了身後密幫人員的驚慌失措呼叫聲,更可惡的是那頭頂上,驀然有一股疾風壓頂而至。當他抬眼看到原來是那進門處的大石屏風,轟然壓下之時,怪人不由得大為驚懍。但他卻仗恃着本身的藝業,急欲向前騰起,撲擊江麟江麒,但就在這一瞬之間,面前已是黑洞洞的不見天光,頭上屏風,已然倒下!而密幫所有人員,統統掉落在一個黑洞洞的地底方室裏。

    怪人在下落之時,險被石屏砸個正着,若非他見機得快,此時不被砸個腦漿迸流才怪!

    因為在他手觸石屏之時,入手冰寒,始知此一黑色屏風,竟然是海底石鋼!是以他只好死了擊石衝出的念頭!

    他自付能擊穿二尺以內的堅石,可不能擊跨五寸石鋼,腳已落地,頓時傳來了呻吟呼痛之聲!

    “刷!”一縷火光起處,一箇中年漢子手中,多了一支火摺子!

    怪人一見,掃瞄了—下地底情形,頹然坐於地上,向笑彌陀道:

    “大和尚,我們總算有緣!死也死在一起,只是有點窩囊,竟然死在南江府的機關削器之下!”

    笑彌陀卻仍是一臉濃笑,道:

    “總旗主何出此言,待我們合力挖個洞出去!南江府還不依然是被屠!”

    “對,對!我們合力挖個洞出去!”

    “來啦,動手啊!”

    “老子出去,必宰他個雞犬不留!”

    “哼!鬼兒子!我不放把火燒他個淨光才怪!”

    洶洶的人聲,震得室中嗡嗡不停,功力差的已是耳鼓生痛了!

    那急性的人,業已舉掌齊施,擊向了四處石壁!

    怪人卻一聲不吭的坐在地上,對眾人一概不理!

    掌擊石壁之人,擊打一圈,非但未聞崩裂之聲,且感到劇戰三百回合,亦用不了那麼多力氣,雙掌生痛,已有三人雙掌腫得老高,慢慢的已感到痛徹心肺了!

    漸漸的,人聲寂靜了!一個個都垂頭喪氣的坐了下去。

    怪人向擊打最力的三人道:

    “怎樣,有希望嗎?”

    三人都頹喪的道聲;

    “沒有!”

    怪人道:

    “我剛落地即已看出了此處乃是一處絕地,頂上更是海底石鋼,沒想到我們竟喪在這機關之中。這是誰做的機關?竟然如此絕毒。”

    “你能認出石鋼來,你的身份,也就沒什麼秘密了。你竟然想不出這是誰設計製造的機關嗎?”

    一縷清晰但卻甚為曲折微弱的話聲傳來,入耳即聽出了乃是南江府大莊主江麒的聲音!

    怪人在火摺子微弱的光影下,向眾人搖搖手,示意勿作聲,他卻用那炯炯的目光向四周搜索!

    “你不用找,傳聲洞就在頂上石鋼中央,這是一種特殊的設計,石鋼下乃是一個天然石坑,整座大廳前,都是這一塊石頭,頂上石鋼乃是機關吊壓上的五爪金龍的眼珠,通到我的密室,這石鋼中央,可正好有這麼一個天然細洞,就作了傳聲筒。你們不覺着氣悶嗎?十五個人在那不滿丈圓的地洞裏,可不好受呢?

    是不?地府鬼王東方不律?”

    “啊!”

    幾聲輕微的驚呼,同時出在地洞中密幫人的口中!

    這齊齊的一啊,頓時使怪人驚震莫名,陰聲變成了急促不安,怒吼道:“你的鬼話能騙誰,本人怎地會是那已死去十餘年的東方不律?”

    怪人竟然不顧一切的反駁這個名號,使江大莊主大為高興!

    只聽他又遙遠而清晰的傳出了話聲道:

    “你不是就不是,那麼着急幹什麼,想在你部屬面前洗刷這十餘年前,被黑白兩道目為第一號敵人的惡名是不?

    那還不簡單。脱下你的罩頭來,反正是死,讓他們在死前看看他們的總舵主的真面目,那不是很好嗎?”

    説至此處,聲音戛然而止,久久不聞響聲!

    但地室下卻騷動了,沉靜中,微光下,每一個密幫的弟兄,自南方旗笑彌陀為首,都凝神注視着他們的主子,毫無疑問的,他們都想看一看這上司的真面目,從那一雙雙驚奇、疑惑的眼神中,不説也看得出來!

    “啊!這是什麼地方?”

    此時那受傷的三角眼中年漢子盧剛,突然醒來,問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怪人藉機岔開話題道:

    “此是南江府的地下石室,我們全陷入人家的機關了!”

    “那麼我們快設法出去啊!”

    盧剛猛然站起身子來!似是傷勢業已復原,但他自己抓傷的傷痕,還把他痛得直咧嘴,好在是外傷,還是撐得住,站穩後,邁步就待向牆壁走去,突地,他停止了!

    因為他看到那些根本不理會他的眼神。當他轉身看到了所有人的目光時,不由得驚問道:

    “你們是怎麼了?”

    笑彌陀看了他一眼,輕輕的道:

    “我們都想看看總旗主的真面目,證實一個疑問。”

    “什麼疑問?”

    盧剛驚異的問。

    怪人倏然接口道:

    “他們聽南江府的那小子講,為師是昔日江湖中黑白兩道視為第一魔頭的地府鬼土東方不律,所以他們想看看為師的面貌!”

    盧剛驀地大聲叱道:

    “我師父怎會是那老魔頭,你們別疑惑了,我師父……只是……只是,唉!

    因為被藥物毀容,才不願以面目示人的,我們還是設法找出路吧!”

    “不用找了,沒有路了,我們都在這裏等死呢!既然總旗主不是那魔頭,在我們死前,讓我們看看真面目,又有什麼關係?”

    那個拿火摺子的答了話!

    盧剛驀地向那拿火摺子的道:

    “不給你看怎樣?”

    “不怎樣!”

    那個拿火摺子的頂了回來!

    這是平日所沒有的現象,以他盧剛在密幫中的身分地位,平日誰敢如此對他講話!盧剛愣得一愣,驀地一掌擊向那手持火摺子的,口中喝道:

    “大膽!”

    “刷!”

    好整齊的聲音,好整齊的動作,全室中的密幫弟子,同時揚掌,接了盧剛一掌!

    “哇!”

    一口鮮直如噴泉般脱口而出,盧剛功力再深也不是十餘人之敵!

    鮮血噴了面前九人滿身滿臉,穢腥之氣雖重,然而卻沒有一個人動手去抹拭一下!只是瞪着怪人師徒二人,盧剛的受傷,似是對他們毫無關聯似的!

    “刷!”

    被掌風熄滅的火摺子又亮了!光影中盧剛滿面獰容,怒瞪着眾人!

    驀地,怪人挺身立起,一拉盧剛,環視眾人一眼道:

    “好,好!各位對本人既然如此疑心,就讓各位看看真面目,反正我們出不了這石室!”

    “慢着!你們可莫忘了,地府鬼王東方不律,是被東海雙仙在十多年前,用金剛指、蘭花手,禁錮在地府之中的,他那額上,正有金剛指的特殊記號,紫紅斑一顆,與蘭花手‘蘭花印’一記,分居左右額頭!

    江大莊主的聲音,又突地傳了進來!

    此話一完,怪人直氣得全身抖顫,怒聲道:

    “有朝一日,我非血洗你江南府成為鬼府不可!”

    顯然,怪人是怒極了,但久久卻再也聽不到江大莊主的反應!

    只見他驀然雙目射出了一股殺光,向室中眾人道:

    “不錯,我就是地府鬼王東方不律,各位滿意了吧!”

    “啊!”

    驚異、嘆息、懊悔、羞辱、憤恨的混雜聲音同時響起!

    “吧塔”火摺子掉在地上!那火光微閃之時,地府鬼王東方不律可看得清清楚楚,他們一個個,都似忽然似修持了百年的老僧,萬念俱灰般地低下頭去!

    火光雖滅,以他地府鬼王的功力,可是依舊看得清楚,他這一批屬下,除了笑彌陀面上尚露出了一股憤激的神色,但卻一現即逝外,其餘的人,在聽到他承認是地府鬼王后,卻驀然間,都似失魂落魄般,坐在地上,俯首不語。這種狀況,使他大惑不解!

    但,靈光一閃,他也突地長嘆一聲,坐於地上,嗒然若喪!

    是的,當人想到自己即將離開這個世界時,他們還有什麼可爭?一輩子在名利上滾來滾去,爭得偌大名聲,死後還不是一樣的一堆白骨,作蟲蟻的居室食糧?何況他們又都是些武林人物?在平凡人的眼中,他們與強盜、賊匪、小偷,又有多大分別?這是一種奇異的心理狀態!

    石室中,不知過了多久,帶在身上的乾糧,早都分吃光了,口渴得要命,已有那功力淺的,委頓下去了!驀然,一縷嬌俏而急促的聲音,傳入室中,

    “總旗主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我是卧底南扛府的巡方,前天您被陷後,我傳急信招來了巡旗人馬,大概是柳巡主親來此處,現在他們已出去了,啊,有人來了!”

    驀地裏,石室中起了騷動!

    盧剛惡毒的向四周掃視一眼。

    四周的騷動停止了!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卻仰臉注視着傳聲筒!

    聲音又急促的起了,只聽那嬌俏聲音道:

    “我已大約知道機關所在,你們準備好啊!”

    聲音頓息!

    此時聽到頂上,傳來了隱隱的步聲,輕微得幾不可聞!嘈雜一陣,又不聞聲音!

    驀然——

    一縷勁風自頂上傳下,悶熱之氣,頓時一掃而光,一個個精神大振!

    一絲天光射入了!

    石鋼已起,一寸,二寸、五寸、十寸、二尺……

    “颼!”“颼!”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與盧剛,師徒二人,業已登上了平地!探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東方不律向盧剛一擺頭,當先向大廳—射去!

    一種奇異的景象,剎時間展現在他的眼前!

    而他卻未曾注意到,那地下石室自他師徒二人登上平地後,久久無人上來!

    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他沒有想到的情景!

    大廳中,主位上有兩個清麗脱俗的麗人。

    兩旁南江府的大莊主江麒與中原府的二莊主中原一劍原厚,亦正端坐在那兒,微笑着,迎接他們師徒!

    左右卻是甚為整齊的,站了兩排人,左男右女,都是一個個男如玉樹臨風,女似月裏嫦娥!

    主位上的二位脱俗麗人,一個連正眼也沒有看他們師徒一眼,只顧與中原一劍原厚在低聲談話。

    而另一個略顯年輕的,卻向地府鬼王東方不律師徒道:

    “總旗主既然來了,那麼就請坐吧!”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一見此情,驀地一愣,但瞬即向脱俗麗人道:

    “多年不見,你柳嫣嫣倒是正經了!”

    “唉!你這鬼裏鬼氣的人,還真有點眼力!你姑娘奶奶是與以前不同了!”

    東方不律一聽,突然雙目陡射厲煞,陰聲道:

    “你既然為本幫巡方旗旗主,為何不執行主上命令?”

    “什麼命令啊?”

    嬌俏而調皮的問活,起自那外媚已去,內媚更甚,外莊內豔的柳嫣嫣口中,直似一股勾魂的繩索,縛向了地府鬼王東方不律!

    東方不律,這地府老魔頭,不由得心神一蕩,瞬即強按心猿道:“南江府違背主上命令,殺無赦!”

    “喲!幹麼那麼急,唉!我可有點疑問,到底我們的主上,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啊?難道就憑我柳姬門,也不配知道嗎?”

    這是神秘控制的缺失,一旦控制失效,人為好奇心驅使,往往會造成了巨大的浪潮,淹沒一切!

    石室底下的所有密幫弟子,同接盧剛一掌,合力震傷盧剛吐血的現象,又展現地府鬼王東方不律的眼前,如今巡方旗繼南方旗提出了個更為棘手的問題。

    東方不律能答覆嗎?主上是誰?答覆了的後果,他可清楚得很!

    驀地,他想起了個問題,突地轉身向廳外望去!

    石室頂上的海底石鋼慢慢的掀開,露出了天光,那已委頓地上的人,也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空氣後,精神抖摟起來,已有一兩個人,站起身來,似還欲追隨地府鬼王東方不律。

    但是,那南方旗旗主笑彌陀,卻依舊坐在地上,未有任何表示。按身分,現在石室中,還有能和他比的嗎?個個都用最望着那平日裏笑意不落,永遠喜氣洋溢的笑彌陀!

    可真是怪事,那肥胖的臉上,竟然是一絲笑意都沒有,沉重的面色,這是他們向來看不到的一面!

    久久,笑彌陀睜開了那細眯的小眼,掃視一遍石室眾人,低沉而凝重的道:

    “我笑彌陀橫行江湖數十年,一切都隨心所欲,無所謂好惡!在黑道武林中,可從未受人歧視過。在死前才知道,竟然被一個黑白兩道視為敵人的東方不律矇騙指使了一年多,這真夠窩囊!

    唉!”

    説到此處,突地停止,沉吟一下,道:

    “要同白道人幹一場,也得自為陣營,怎可受此獠指使!從現在起,佛爺退出這鬼騙局!”

    説罷起身躍向平地,大搖大擺的向大門外走去!

    石室上紛紛躍上了十餘條人影,魚貫隨着笑彌陀向外走去!

    “站住!”

    一聲怒叱,一道快捷無倫的龐大黑影,飄落屏風前,方待對那已站住的笑彌陀講話,只見深深的石室地底,升起了一片土地,剎時間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他震驚於這個機關的巧妙,竟然忘了攔阻的意圖,直待到以笑彌陀為首的人,繞道欲出之時,這才會過意來!

    驀然向笑彌陀道:

    “笑旗主往哪裏去?”

    笑彌陀毫無表情的道:

    “從現在起,佛爺不希罕那什麼旗主,脱離貴幫!”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愣得一愣,驀地大聲一笑,大笑聲中那斗篷四向旋飛!想見其功力之深,及憤怒之極!

    笑聲一住,自那黑斗篷中射出了一股無比厲戾的目光,沉聲向笑彌陀道:

    “你以為能闖過本人這一關?”

    笑彌陀突地面色連變,最後氣鼓鼓的大肚皮一起一伏,笑容滿面,眯着細眼道:

    “你以為我闖不過嗎?”

    “全體如何?”

    笑彌陀的身後,突然起鬨了!

    這在武林中,可是鮮有的事,尤其是黑道中,甚少如此齊心過!

    笑彌陀愣了!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也愣了!

    “找死!”

    一句憤怒的叱聲,夾着無比的洶湧掌濤,突地襲向密幫弟子,是自身後偷襲!

    偷襲的是那曾在石室中被齊接一掌震出血的盧剛!

    盧剛甫自廳中躍落,正好聽到了這句“全體如何”,而大起殺心!

    竟盡全身功力的一掌,頓時擊倒了後面三人,擊傷二人。眾人回身尚未來得及出掌,盧剛的第二掌已擊出了,同時人隨掌動,進身密幫弟子之中,一連串的掌擊指戳,剎時間擊殺了六七人,傷了四五人!

    只有前面的四五人,未曾被他傷倒!

    然而就在盧剛偷襲時,地府鬼王東方不律,一見徒兒偷襲成功,驀地裏,雙目暴煞,龐大的身形起處,虛虛的朝笑彌陀進了一招,旋身踏近前面的幾位密幫弟子近身之處,一連遞出了三掌五指!

    頓時間,躺下了一片,一個個黑道中昔日的魔星,可未曾想到,他們的主人,會突然施此辣手!

    死的死了,傷的傷了!斷腿折肢,瞎眼缺鼻,比比皆是。但,受傷的人,一看此情,卻羣起向盧剛拚命攻擊!傷重傷輕,都在所不惜!

    “轟”然聲中,盧剛接下了齊齊施襲的指掌拳腳,挺立地上,四周躺下了十餘具屍身,成車輻狀,以他為中心,向他輻射!

    而他卻也鮮血狂噴,雙臂木然下垂,悽笑聲中,高傲的,寂寞地、孤獨的倒了下去!

    那淒厲的,帶着一股唯我獨尊意味的笑聲,聽在地府鬼王東方不律耳中,心內也感到一陣惆悵,興起了莫名的淒涼!

    師徒聯手偷襲成功,賠上了盧剛一條性命,換來了十餘個部下的死亡!地府鬼王東方不律,面對着這為首叛徒笑彌陀,射出了無比的恨意,雙目煞光,直欲射進笑彌陀身中!

    同樣的笑彌陀對這個不講章法的魔頭,一舉殲滅了那麼多黑道武林的成名人物,心中的恨意,已增到丁有生以來所未曾有過的境界。

    在心底裏,他下了個決定,他已看清丁盧剛的身手,較自己的藝業功力,只高不低,一人敵七八個高手,而能先斃敵於面前,這在黑道中,實在是難找!

    何況他還是負傷的人?其徒如此,亦可想見其師如何了!

    只見他眯眼對着地府鬼王東方不律道:

    “來吧,鬼王!昔年我們各行各的,從未會面稱量稱量。今天我們是死約會,不死不休!”

    鬥雞似的形勢形成了,慢騰騰的,較蝸牛爬行還慢,雙方眼神,都不眨一眨的,盯着,互相盯着!

    “獵獵”的斗篷飄動聲,無形中牽引了笑彌陀的注意力!

    “轟”然的一聲大響中,雙方對了一掌!

    雙方的情形,大是分明,笑彌陀被震得後退三大步,而那怪人卻是絲毫未動!

    此情一現,怪人突然收起了盯視的緊張態度,好整以暇的,以貓捕老鼠般望着笑彌陀!

    這種眼神、這種態度,笑彌陀能夠體會得出來的!

    笑彌陀的態度,並未有改變,依舊是緊盯着對方!

    驀地,胖大的身形,挺進五步,雙掌肥肥的,慢慢的伸向怪人,目標是那怪人的雙目!

    怪人斗篷中的雙手,自左右伸出來了!烏黑的,瘦乾的樣子,和那笑彌陀的雙掌比起來,簡直就像是撿大糞的與大姑娘的手在一起!

    雙手雙掌,雙方接觸了!

    笑彌陀的肚腹,一起一伏!

    怪人的斗篷,亦倏掀倏飄!

    怪人地府鬼王東方不律高大的身形,隨着勁道的增加,烏黑黑的雙掌,壓着那笑彌陀的白皙皙的肥掌,雙目中露出了一股輕蔑、得意的神色!

    一寸寸,一寸寸的向下壓去!

    笑彌陀的肚腹挺得更前了,更高了,雙腿彎得更厲害,肚腹已與那地府鬼王的斗篷邊緣接觸!

    笑彌陀看來似已不能支持多久,肚腹起伏得更厲害了。就在此時,地府鬼王東方不律,突然地雙掌向下急壓,將笑彌陀的雙掌壓至肩胛之處!

    而笑彌陀此時已成了仰臉向天,雙眼大睜,氣喘吁吁,肚腹起伏更形劇烈,兩腿亦半跪地上!

    兩人的面孔,距離不到一尺了,地府鬼王東方不律,雙目中露出了無比的狠意,似要活生生的將笑彌陀擠壓在他雙掌之下,變成肉餅才解恨似的,口中陰笑一聲道:

    “笑彌陀,到地府笑吧!”

    只見他雙臂一挺,身形一扭,偌大的斗篷邊緣,突地揚起,旋向笑彌陀的肥胖肚腹,“譁”的一聲,斗篷邊緣,似利刃般,將胖肚自臍下,齊齊割裂,剎時白肉翻轉,腸流滿地!

    然而就在此時,突見笑彌陀被壓的雙臂,嗒然落地,倏然昂首,口中猛噴出一道血箭,生生噴進地府鬼王的外露雙目之中。

    一聲厲嗥,一記猛惡的掌風與龐大的身形,同時施出,叫出,躍起,差點栽倒地上,右手抹去右眼的血漬,左手緊捂住左眼,地府鬼王東方不律顯然被笑彌陀臨死射出的血箭所傷!

    左眼瞎了!血箭齊齊衝向他的左眼!左腿骨裂了!笑彌陀拼死雙腿齊蹬,踢裂了他的左腿!萬幸尚沒有折斷!這笑彌陀的蛤蟆功是出名的,以死來摧地府鬼王的雙目,這是多狠多重的心計!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的—記重掌,生生將笑彌陀擊成了肉餅,癱在當地!

    來南江府尚未傷及南江府一根草木,而密幫已是自相殘殺的,儀剩下了巡方旗旗主一人了。

    柳姬門這種借刀殺人的計策,直看得南江府的大莊主與中原一劍原厚,心凜神結!

    終究柳姬門曾是邪派,所用手段亦與白道武林大相徑庭!但,他們哪裏曉得,對付這些萬惡的魔頭,是不能講道理,擇手段的!

    在柳嫣嫣看來,這可是她的傑作,她以為這種以毒攻毒,是最好的消滅密幫的手法!

    瞎了眼的地府鬼王東方不律,用那周圍滿是腥臭血漬的右眼,狠毒的瞪了一眼在大廳門口觀戰的柳嫣嫣與江麒等人一眼,二話不説,就待躍身出莊!

    驀然!

    當!噹噹噹當………

    南江府的警鐘已響了!

    一條矯捷的身影,自屏後轉入院中,遠遠的,向江大莊主躬身施禮揚聲道:

    “啓稟大爺,莊門外有自稱東方旗與中央旗兩旗的旗主拜莊!”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不走了!

    但在他的心中卻起了莫大的疑惑!是誰叫東方旗與中央旗到南江府來的!

    “啊!”

    心底裏一聲呼叫,猛醒似的,望向了那正向他微笑的密幫的巡方旗旗主柳嫣嫣,這微笑不正是告訴他,這是她搞的鬼嗎?

    雖然此事可惡,但在這個關口,可真是他的救星!

    江大莊主此時早已高聲道:

    “放他們進來!”

    這種事,在南江府成立百年來,可是初次,近幾日來警鐘常鳴!

    柳嫣嫣此時突地向地府鬼王東方不律道:

    “總旗主,你還沒有答覆我的問題呢?”

    “什麼問題?”

    東方不律沒好氣的説!

    格格,一聲嬌笑,柳嫣嫣雖已是中年,但除去了外媚以外,那種自然散發的高貴氣質,比她的嬌嬈妖豔更有一股吸引人的力量,放射出來!

    只聽她道:

    “我柳姬門可是講話算話,不管什麼黑道白道對我們的評論如何,可也説回來,你要是想騙我,也不那麼容易,只要你告訴我,主上是誰?

    我認為值得為他拼命,那我就依舊是巡方旗旗主,柳姬門仍是你們的一分子,你今天不告訴我,那就從此一刀兩斷,各走各路。假若此事以後碰到了主上,他了解這個狀況,而他又正是我所願意效勞的人,哧,哧!那時候我非設法升級,當一當五方總旗旗主不可!”

    這在柳嫣嫣説來,倒也沒問題,日後的責任,反正都是他地府鬼王東方不律的!

    但在地府鬼王東方不律,可是大為其難,他可已經受到了“地府鬼王東方不律”這塊招牌的害處。一個堅強的南方旗,與他得意的弟子,已生生斷送在這上面,假若再説出他的主上的名號,這豈不是較他更槽嗎?

    正當他在考慮之時,屏風後轉進了六個人!

    一個是一雙爛眼,紅絲滿布眼球,整個臉上,東一塊癬西一塊斑的長瘦老者,身後跟着兩個漢子,都是四十開外,一個細長與老者差不多,一個卻瘦小枯乾較前兩人,約矮了半截。入眼後,在場的人,投有人不認識!就是不認識的人,從他們這身特有的記號,也曾聽説過他們的名號,東海連雲巨寇,沈家父子!

    他們的共同特點,就是那每個人都有一雙爛眼,一臉的水癬,一樣的兵刃,娥眉分水刺!

    另三個人,卻是大家都不認識的,三個人長得一模一樣,不肥不瘦,不高不矮的身子,一色的黑衣黑褲,從那面上,卻看不出年齡來。因為三人都是死眉死眼,顯然是都帶着人皮面具,好像是故意要讓人知道,他們並不是真面目似的。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一見來人,心下大定,突地開口道:

    “紅黃藍白黑紫玄,東西南北中巡驛!”

    六人中的為首二人一聽,突地齊齊揚聲道:

    “東方旗中央旗聽候總旗主差遣!”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獨眼放光,一指柳嫣嫣道:

    “巡方旗叛離本幫,殺無赦!”

    柳嫣嫣一看,即知此六人乃系密幫死黨,並不是與南方旗一樣的,乃是臨時可籠絡利誘的一批黑道人物!

    故而他向身後的鶯燕二女,玉環佩一頷首,當先向院中走來,邊走邊嬌俏的道:

    “連雲莊的沈老莊主既然來了,那麼就讓柳嫣嫣來奉陪,走上兩圈試試看你們沈家的海上絕藝,陸上絕活!”

    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情形下,她柳嫣嫣依舊是老樣子,既不緊張,也不慌忙的向敵人挑戰!

    可是沈家父子,一見她們嫋嫋娜娜的走來,即已現出了緊張神色,因為,這在江湖上是個隱密,沈家父子,昔年曾經嘗過柳姬門的苦頭!

    事隔十餘年,餘悸猶存,那種在縹緲氤氲中,差點喪命的情景,是永遠遺忘不掉的!

    另三人,卻正與沈家父子相反,一看對面走來了三個美如天仙的妙人兒,那面龐,那身段,那走路的步法,沒有一處不惹他們饞涎!嘿!那人皮面具後面,不是已經流出了口水!扯拉拉的到了脖頸!

    柳嫣嫣面對着沈老頭站住了!嫣嫣一笑,輕啓櫻唇道:

    “沈大莊主,可要小心了!”

    話尚未完,而另一方的戴了人皮面具的三人,已向面對他們的鶯燕二女及玉兒搭上了腔。

    只聽其中—人道:

    “嘿嘿,原來巡方旗傳主上命令,是要我們到這兒來找你們這些美人兒的?哈,來啊!美人兒!”

    “啊!”

    柳嫣嫣驚呼一聲,驀地閃身面向那講話的人一站,輕叱一聲道:

    “你們是風流教的兔崽子!”

    梆嫣嫣總是柳姬門出身,雖然外媚已去,心術已正,可是那口裏,可不時尚流出一些滿不是女子應該出口的話來。

    同時柳嫣嫣將玉兒一推,低聲道:

    “去對付那沈老頭兒!”

    人皮面具後面流涎的居中傢伙,突然嬉嬉的向柳嫣嫣道:

    “咦!想不到你這風騷的娘們,還真有兩下子,竟然知道大爺們的風流教?”

    柳嫣嫣突地向鶯燕二女道:

    “萬勿留情!”

    嬌叱一聲,騰身向講話的蒙人皮之人就是一記蘭花手的“蘭香飄搖”!

    柳嫣嫣一動手,一旁的紅蜂綠蠍柳鶯柳燕二女,更不後人,嬌叱聲中,雙雙出手,襲向了另兩個戴人皮面具的黑衣人!

    東海的連雲巨寇,沈氏父子,也與玉環佩三女動上了手!按理,憑玉環佩三女,以花仙婢女與柳姬婢女的身份,再加不過二十歲的年齡,怎麼也不會是這黑道魔頭,威震海邊的水上鉅奸大惡沈氏父子的敵手!

    但近來,花仙為了使柳姬門徹頭徹尾的改變,不但將花仙的秘學蘭花指,縹緲步,都傳授了眾女,而且更以她數十年精力提煉的增強功力與治傷二用聖藥,馳名江湖的花丹,賜予眾女,無形中給他們每人都增加十年功力。辣手摧賊解語花那十年的沉痾,都能在二粒花丹之下,不但解除毒力,起死回生,更且恢復了喪失十餘年的功力,一舉而將惡頭陀擊成重傷!

    何況是她們正在年富力強,且又是同一條修習門徑的呢?

    故而玉環佩三女,與沈氏父子,交上手後,沈氏父子已知今日碰到了勁敵!

    玉臂翻飛,粉腿蹺翹,指風颼颼,掌影飄飄中,柳姬門的柳鶯柳燕,已是將對手迫落下風,處處佔盡便宜,變成了一面倒的戰況!

    柳嫣嫣反而與風流教的為首之人,打了個功力悉敵,難解難分!

    只有沈氏父子,算是較為輕鬆,雖然對手三女,拳影指法,詭譎奇特,甚是難以應付,然而憑數十年的經驗,卻也並未落向下風!

    這種情形看在地府鬼王東方不律眼中,大為驚心。據他所知,柳姬門除施展奼女心功外,其他功力,遠較風流教為差,而今卻見鶯燕二女,佔盡上風,風流教的招式,處處受到剋制,一反往日“風流克蛇女”的江湖俗諺!

    如此下去,就憑柳姬門的勢力。即將毀掉他密幫東方中央二旗的主力,怎不使地府鬼王東方不律,大起驚慌之心。狠戾之氣,突升胸臆,一股無比的邪念,使他下定了決心,不聲不響的,騰身而起,飄向激鬥中的最弱一環,那連雲巨寇沈氏父子的對手,玉環佩三女!

    人如大鵬般騰空,雙掌自斗篷中伸出,分向玉環二女點戳而至!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這種陰險的行動,怎能逃得過早已戒備森嚴的江大莊主,與中原一劍原厚二人眼去?就在他騰身偷襲剛剛飆起之時,二人亦同時躍向鬥場!伸手齊齊擊向地府鬼王東方不律!

    然而他二人快,卻更有比他快的!

    一抹電光石火般的快速無與倫比的淡影,越過二人身形,迅捷的騰空迎向了地府鬼王東方不律的身影飄動之處,同時間,一聲嬌叱,起自淡影口中道:

    “不要臉的東西,以大欺小,還偷襲!”

    “嘶”裂帛之聲響起I

    空中淡影與地府鬼王東方不律,一接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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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用問我是誰,只要你一切按照規矩來,我絕不多管。但想欺負她們年紀小,那就有你好看的!”

    柳姬似是不屑與這魔頭動手,僅只是恫嚇的説出了上面一席話。

    偏偏地府鬼王東方不律,痰迷心竅竟然不知好歹的向柳姬道:

    “東方大爺這一生中就有—個願望,假若能託到柳姬的掌門人,同我們風流教合作,男女合和,那不正是最大的緣分,天經地義的佳侶?”

    “找死!”

    柳姬發怒了,一招輕柔的招式,推向了地府鬼王東方不律!

    地府鬼王東方不律,驀地裏大喝一聲,斗篷向後甩起,雙掌在胸前連續推出了五掌,這才化解了柳姬這輕描淡寫的一招!

    柳姬的功力,自與花仙深研以來,已至化境,以地府鬼王這麼高的身手,如許深邃的功力,竟然是拆解得如此費勁,看在—旁江大莊主眼中,可就露出了驚駭與欽佩之色!

    柳姬停身不動,地府鬼王東方不律也不敢搶功,就在這時,驀地裏,兩聲慘號!

    與鶯燕二女激斗的兩人,突然仰身跌翻在地,臉上的人皮面具,業已為二女揭在手上!

    場中之人向二人一看,心情不禁均為之一緊!

    只見二人的面貌血肉模糊一片,鼻眼耳均都分不清楚,敢情他們的人皮面具,竟然與其本來的一層,業已粘連一起,為鶯燕二女一揚,竟是連皮揭下!

    翻花的臉肉,抽搐的身體,好一副慘像,只看得鶯燕二女,大是噁心,齊叱一聲,將揭在手中的面具,甩回倒卧地上的二人!

    激鬥中的另一人,聽到了同伴的慘號,慢得一慢,亦被柳嫣嫣一指戳中心窩,頓時了帳。

    驀然——

    一股勁風,襲向院中。

    一條快捷無與倫比的身形,在柳姬截擊之下,雙雙如蝴蝶蹁躚般,繞着院中所有的人轉了一圈!同時間,那掌指對擊的聲響不時傳出,而院中,煞時間躺下了滿院的人。

    待到人影雙雙落地,這才看出,來人竟然是個甚是俊秀的年輕人,一身書生打扮,手中拿着一柄摺扇,猶自輕輕的搖晃不停,看來甚是瀟灑!

    柳姬望了來人一眼,不由氣得杏眼圃睜,蛾眉倒豎,玉手顫顫的戟指來人道:

    “你這個混世魔王,竟然不分青紅皂白,一律下殺手!今天竟然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書生打扮文生,搖着摺扇道:

    “娘子怎地如此性急,小生幾時下殺手了?我不過是叫他們略略休息休息就是了,你我好靜靜的談個問題!”

    “沒有什麼好談的!”柳姬似與來人,甚是熟悉。

    “那麼就沒法子了!讓她們一個個就躺在那兒好了!”

    書生輕輕悄悄的説。

    “你是要挾我?你以為我解不開點穴?”

    柳姬氣憤的説。

    “我會讓你解嗎?你解我點,還不是不解好!”

    書生甚是篤定。

    “那麼就讓我們來解決了這一生來的一切煩惱吧!”

    柳姬突然妙目注視着書生,瞬也不瞬,全身真力業已提起,隨時準備發動!

    “柳阿姨,這事讓我們來解決,您就自管去解開嫣姨她們的穴道!看住那個鬼王,莫再讓他跑了啊!”

    一個嬌脆似銀針般的聲音,隨着一個碩大無鵬的大鷹落在地上後,躍下兩個人來。

    一個赫然是那東海花仙的弟子,白寧馨姑娘,一個是他表哥藍旌!

    這一雙璧人一到,柳姬微帶憐惜的看了面前的書生一眼,返身走向身旁的柳嫣嫣被點的地方!

    突然,—句脆聲響起,傳入柳姬耳中道:

    “妹子進廳來休息休息算了!讓他們就在那兒無妨,你願意她們看到他的景況嗎?”

    柳姬聞聲,刷的一聲,急躍進廳,只見廳上的是花仙在那兒獨自品茗呢!

    院中書生在柳姬身形動時,本是晃身攔阻的,但卻被白姑娘擋住了去路!

    這一移動身形,使書生起了戒心,看不出這年輕的姑娘,身法竟然是如此輕靈飄忽,詫異快速,毫無一點煙火之氣,毫不帶一絲兒風聲,竟已截住了他的去路!

    書生手中的摺扇不搖了!

    瞪着一雙鷹鷲似的俊目,望着面前的白姑娘道:

    “你是誰的門下?女娃兒?”

    白姑娘抿抿嘴不打話!但卻一雙美目注視着書生,一瞬不瞬,兩隻手卻撫在胸前,動也不動!

    同樣的,藍旌亦似胸有成竹般的,手撫胸前,瞪視着書生,瞬也不瞬!

    書生被二人看的大為光火,低叱一聲,摺扇指向了白姑娘,同時亦撒向了藍旌一股扇風。

    —招攻兩敵,動作之快捷瀟灑,實是一代宗師的味道,白姑娘與藍旌,偏偏不理他的扇招,依舊立在當地注目不瞬!此情此景看在書生眼中,驀地裏撤招泄勁,大感困惑的向二人道:

    “小娃兒,怎的不還招?”

    “好,接招!”

    藍旌與白寧馨兩人,齊聲喝叱,一揚撫在懷前的手臂,反掌後兩股精芒同時射向了書生面門!

    兩股光芒起處,一旁的鷹兒,似通人性般,騰空而起,藍旌與白姑娘亦同時攜手雙雙騰身躍起空中,跨上鷹背,雙手仍握着那陰陽雙璧,照射着書生!書生雙目被陰陽雙璧的光芒,照個正着,突感全身一震,甩手擊出了一記掌風,如飛沙走石般,襲向白姑娘與藍旌,但二人已躍登鷹背!

    在雙璧光芒照射之下,書生全身顫抖,手捂雙臂,口中大罵“賤人!”約有盞茶工夫,書生的全身顫抖停止了,但卻見他突地掉頭向屏風撞去,就在他堪堪撞向石屏之時,—股疾風。起自頭上,衣領被鋼鈎抓緊般,全身被吊至空中。

    當書生抬頭一看,自己是被一隻較剛才落地的那個老鷹還大的一隻,利鈎所抓時,不由得長嘆一聲,連掙扎都不想了!閉上雙目,等着被扔下地去摔成肉醬!

    可是此時鷹上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而温和的聲音道:

    “常老弟,怎地還不覺悟,你的身體那麼重,我這鷹兒可不能老抓着你回東海,你還是躍上來吧,試試看,功力並沒喪失呢。她們老姐兒倆要留在中土,給小一輩的主持婚禮!女人可就是女人,永遠丟不下孩子,你我老弟兄倆,不正好樂得在海外仙山上,多逍遙自在幾天嗎?”

    書生本是甚為年輕的,假若有人能在空中看到他,除了那一身衣服外,—定不會認得他就是那年輕書生,因為現在他的臉,皺紋滿布,白髮滿頭,看來約有七八十歲了呢。

    白影一晃,上了鷹背,老鷹上揚,剎時沒入天邊!

    南江府內聚議廳的院子裏,以柳嫣嫣為首,正自在你—句,我一句的,逼問白寧馨姑娘,是怎麼來的!

    白姑娘在被逼不過時,才急急的向他們解釋道:

    “自那日你們跟蹤地府鬼王之後,我同傳信的幾人,在各處傳過了信,就乘着鷹兒,去藍府將表哥接來,本想一直來接應你們的,誰知飛在空中的鷹兒,突然急遽的下降,差點沒把我們給摔下來。”

    稍停,接道:

    “原來鷹兒是看到了我師父,下得地來,才知師父是在追蹤一個失蹤了數十年的人,恰恰此人,亦是循着密幫記號來到此處,師父才告訴我們,那人就是柳姨姨的……啊!就是常姨爹!”

    常姨爹?他是誰?

    每一個人,都極想問,但聽白姑娘道:

    “他就是從年輕時,就同柳姨姨鬧彆扭的常姨爹啦!唉,你們真笨,他就是柳姨的丈夫!”

    “啊!”

    眾女驚呼出聲!自柳姬門成立以來,他們可沒聽説過!

    尤其是鶯燕二女,更在心中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柳姬的親生女兒?

    這問題,直到她們倆出嫁時,主婚的人不是她們的師父兼慈母,而是一個給朱明家打江山的常將軍時,她們才證實——她們的父母就是常將軍的兄嫂!也正是她們的師父同白姑娘口裏所説的常姨爹!

    南江府裏走出了四個垂頭喪氣的人,那是被點穴道,破除全身功力的地府鬼王東方不律、東海沈家父子!密幫瓦解了!南江府在熱鬧了幾天以後,柳姬與花仙臨行時,江大莊主期期艾艾的要下了三個柳姬門的弟子!那是他明着向柳姬要的侄媳婦!

    柳姬可真高興極了,外媚一去,連五府世家都親自向她要起媳婦來了,她能不高興嗎?

    在一眾老小歡天喜地的簇擁下,她們老姐兒倆一直在五府世家主持了所有年輕一輩的婚禮,這才坐着鷹兒,返回東海,過那道遙自在的神仙生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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