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江馭劍斜指,挺劍進逼,森森劍氣襲體砭肌。
宋磊朝後一退,泰然地笑了笑。
這態度惹惱了段大江,他冷冷地道:“宋叔叔,你不敢接我幾招?”
宋磊搖頭道:“那倒不是!”
段大江道:“我不解,紫府功夫使你心寒!”
宋磊道:“紫府秘宗的功夫雖然頗為厲害,但我宋磊還不會放在心上,大江,你該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瞭解這門功夫。”
段大江道:“不錯,我也正在奇怪!”
宋磊道:“説起來這裏面還有段恩怨!”
段大江道:“你想編個故事唬我?”
宋磊冷笑道:“你把宋叔叔看得那麼不值錢?”他冷冷地道:“歐陽修德可告訴你這門功夫的利弊?”
段大江道:“沒有!”
宋磊道:“他要是告訴了你,你也不敢學了。”
段大江冷冷地道:“那倒不一定,我天生嗜武,不會在乎!”
宋磊道:“當你想到自己武功方要顯露頭角的時候,三十未出頭驟然死去,只怕那股子傷心會令人無法忍受!”
段大江哼了一聲,沒有再表示意見。
宋磊道:“這件事要追溯到三十年之前,江湖上有三個人鼎足而立,平分秋色,不分軒輊!”
段凌子道:“誰?哪三個人?”
宋磊道:“天地雙賢,再加上一個歐陽修德!”
段大江冷冷地道:“我師父原為天下第一高手,這並不能令人覺得意外,宋叔叔,如果你的見聞僅是這一點,我實在沒有興趣再聽下去了。”
段凌子叱道:“無禮,無禮。”
段大江道:“爹,請你不要責備孩兒,孩兒身不由己!”
宋磊道:“老哥,這不怪大江,換了你我也走這條路!”
段凌子道:“歐陽修德沒有教點好的,專傳這些……”
段大江道:“爹,師父雖然沒教給我點什麼,卻傳了我足可傲視天下的武功,僅這點也夠使人驕傲了!”
段凌子冷冷地道:“我覺得可惜。”
段大江一怔道:“為什麼?”
段凌子道:“如果僅僅為了得到天下,而使我唯一的兒子中途喪生,不如讓我孩子平平庸庸而享天年!”
段大江道:“爹,你不懂武功之可貴!”
段凌子道:“我不懂,你懂,哼,別認為歐陽修德是好心,我覺得他實在居心可惡,要斷了我段家煙火!”
段大江道:“爹,你不要這樣説!”
段凌子道:“我不這樣説,你叫我説什麼?”
段大江道:“爹,別為了這件事傷了和氣,咱們……”
宋磊道:“不錯,別為了這件事傷了父子間的和氣!”
段大江道:“宋叔叔,這責任要你負!”
宋磊道:“大江,這話我不同意!”
段大江道:“如果你不在這時候提起這件事,我相信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宋磊道:“大江,我為了你學紫府秘宗的功夫而惋惜,所以,當時我多嘴,不過,這是為了你,因為大哥只有你這條命根子,如果我不説出來,心中會不安!”
段大江冷冷地道:“誰知道你居心何在?”
段凌子叱道:“大江,你怎可用這種態度對付你宋叔叔!”
段大江道:“爹,這已夠客氣了,依我的脾氣,他……”
段凌子道:“怎麼樣?”
段大江道:“爹,我不説你也該明白!”
段凌子吼道:“好,大江,我以前沒有你的日子也過去了,有了你固然是好,沒有你也不會太孤單,大江,你滾吧!”
段大江大笑道:“爹,這話你果然説出口了,媽説的對,未謀過面的父子沒有什麼感情,將來的後果……”
段凌子道:“你媽呢?”
段大江道:“她把我交給你,已經走了。”
段凌子道:“大江,你錯了,我愛你是因為你是我的骨肉,我管你是為了你好,天下父母心,沒有一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出人頭地,可是你今天所表現的太令人寒心了!”
段大江道:“爹,你不要過問我和叔叔的事,便沒有這種事情發生了……”
段凌子道:“你把爹當成什麼樣的人?”
段大江道:“孩子不敢!”
段凌子道:“爹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豈可因一念之私而背信喪義,孩子,你要是能瞭解爹的為人,今日便不會……”
段大江道:“爹難道要孩兒違抗師命?”
段凌子一呆道:“這……”
段大江道:“我相信爹不會願我背叛師門!”
段凌子道:“我並不要你叛師呀,我只要你放棄了武功!”
段大江道:“這有什麼兩樣,爹,你別管我的事!”
段凌子道:“你不想活下去?”
段大江道:“三十歲對我來説已經太多了,我只有五年的英雄歲月,便覺滿足了!”
段凌子長長一嘆道:“孩子,你的思想太令我失望了。”
段大江道:“爹,我抱歉!”
段凌子道:“你不要抱歉,你只當沒有我這個爹!”
段大江身子微震,道:“爹,孩兒也不想高攀,你不要我,我找媽去!”
他一瞪宋磊,道:“宋叔叔,咱們的事?”
宋磊道:“我想你不會這樣放手!”
段大江道:“不錯,師命如山,師父這樣吩咐我,我必須執行師父的命令,誰叫我學了那麼多他的武功呢?”
宋磊道:“他願不願意聽聽咱們之間的這段恩怨呢?”
段大江想了想,道:“我很想知道,可是我也不願勉強的!”
宋磊道:“任何一件事最怕是非不清,大江,歐陽修德和天地雙賢同為天下三大奇人,可是他卻因為一念之差而給江湖留了遺禍!”
“哼!”段大江道:“僅憑這些並不能論斷誰是誰非!”
宋磊道:“不錯!”他微微一笑道:“令師歐陽修德和天地雙賢雖然同列三大奇人之一,但在武功方面他與天地雙賢差得太多!”
段大江怒道:“我不信!”
宋磊道:“除了紫府秘宗的功夫外,他可傳了你別的?”
段大江道:“沒有!”
宋磊道:“這不是太明顯了麼?如果歐陽修德本身的武功高過天地雙賢,我相信他不會再傳你紫府秘宗派的功夫!”
段大江道:“也許有點道理!”
宋磊道:“但是歐陽修德決不是一個輕易服輸的人,每三年他都要找天地雙賢較量一次,每次都大敗而歸,在最後一次他惱羞成怒了!”
段大江道:“我師父敗的不服?”
宋磊道:“他發誓要訓練一個徒弟擊敗天地雙賢!”
段大江道:“這種思想並沒有錯!”
宋磊道:“歐陽修德是個非常精明的人,他知道憑自己那幾手功夫,縱然教導出再好的弟子,也無法擊敗天地雙賢,所以他動了腦筋……”
段大江道:“這並不能説他無能,他只是……”
宋磊道:“歐陽修德是個老奸巨滑的人,他狠了狠心,決定用紫府秘宗的快速傳功辦法,調教出一個出色弟子!”
段大江道:“紫府秘宗的武功怎會落在他手中?”
宋磊道:“紫府秘宗的功夫,江湖上都知道它的厲害,只要學了這門功夫,一定活不過三十歲,所以歷代都沒有人去看這門功夫的秘笈一眼!”
他微微一頓又道:“這秘笈放在秘宗山,已有百年之久,歐陽修德和天地雙賢在秘宗山相會,歐陽修德啓開了那本秘笈,聲明要用這套功夫擊敗天地雙賢……”
段大江道:“我師父做得對!”
宋磊道:“天地雙賢勸他不要練這門功夫,因為這門功夫一經傳了開來,將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他又道:“歐陽修德不但不聽,還要這門功夫被流傳,天地雙賢力勸無效,雙方動手,歐陽修德負傷而逃!”
段大江道:“我師父恨天地雙賢無恥,所以命我今後遇上能認出秘宗派功夫的人,一律處死,決不寬宏!”
宋磊冷冷地道:“他太過自私!”
段大江道:“假如是你,我相信你也會做這種事!”
宋磊冷冷地道:“果然,歐陽修德將秘宗功夫廣被流傳,至今死在這門功夫上的人已不知有多少!”
段大江叱道:“胡説,我師父説這門功夫他只傳給我!”
宋磊冷冷地道:“他跟每個徒弟都這樣説!”
段大江怒道:“你滿嘴胡説!”
宋磊道:“令師和你還有見面的時候,你可以問問他。”
段大江道:“我不要問了,宋叔叔,咱們之間的恩恩怨怨,我暫時不願去評論它的是是非非,但以目前咱們所處的地位,我卻要討教你幾招!”
宋磊道:“大江,有件事我一直很想説……”
段大江道:“你怎麼不説呢?”
宋磊道:“我怕你聽了會失望!”
段大江道:“不會,我段大江什麼風浪都見過了。”
宋磊道:“當着你令尊的面,我必須要把話告訴你,紫府秘宗派的功夫並非天下第一不二的功夫!”
段大江大笑道:“天下沒有什麼武功第一的門派!”
宋磊道:“我還有下文!”
段大江道:“最精彩的已抖露出來了,還有什麼更精彩的?”
宋磊道:“練這門功夫後當要絕子絕孫……”
段凌子道:“什麼?”
段大江也變色道:“你説什麼?”
宋磊道:“這門功夫會絕後!”
段大江一呆道:“我以為這門功夫僅有三十歲好活,已經夠殘忍了,沒料到其中還有這麼一回事……”
他吼道:“我不信!”
宋磊道:“我決無戲言!”
段凌子一跺腳,面色剎那間變得鐵青。
他恨聲道:“歐陽修德好狠!”
宋磊道:“他還有更絕的呢!”
段凌子道:“什麼更絕的?”
宋磊道:“他把這門功夫傳給江湖有名之士之子女,目前受其害的有十餘人,但他手法太高明,有許多人受其害而尚不知……”
段大江道:“宋叔叔,你好陰險!”
宋磊一怔道:“大江,這話……”
段大江道:“我不會上你的當,怪不得恩師説天地雙賢為世上最喜歡説謊者呢,連他們的徒弟也這樣高明……”
宋磊道:“大江,你冷靜點!”
段大江道:“你認為這樣一説,我便不殺你了?”
宋磊微微一笑道:“大江,我不在乎秘宗派的功夫,我已告訴過你,秘宗派的功夫並不是天下第一的絕門功夫!”
段大江道:“你何不試試?”
宋磊道:“當着令尊的面,我不忍心令你難堪!”
段大江哈哈大笑道:“爹,你聽見沒有,他還給你留面子!”
段凌子冷冷地道:“孩子,宋叔叔決不是打哈哈,你非對手。”
段大江哼聲道:“爹,你太小看秘宗功夫了!”
段凌子道:“邪門異派的功夫有哪樣能令人相信?”
段大江道:“爹,我表現一下給你看!”
段凌子道:“別出洋相了,孩子,你宋叔叔不跟你一般見識!”
段大江怒道:“好,爹,你看我的!”
他的手法相當的快,一眨眼間長劍已攻出來。
宋磊身子微側,道:“大江,你真要動手?”
段大江道:“當然,為了證明一下誰強誰弱,我不能再退縮!”
宋磊道:“大江,你是個武人,當知道武人的意義。”
段大江道:“別跟我談這些,我什麼都懂。”
宋磊道:“你有武人的身手,卻沒有武人的本色。”
段大江道:“我不希望你來教訓。”
宋磊道:“你還需要有容人的雅量。”
段大江一抖長劍,道:“宋叔叔,我想封了你的嘴。”
宋磊道:“那很簡單,除非你能。”
段大江道:“我想試試。”
宋磊道:“這要憑本事。”
段大江哼了一聲,一溜劍影有若電光石火般飄了過來,那份快速當真是令人想不到。
宋磊冷冷一笑道:“這是秘宗劍法十二式的第九招。”
他彷彿對這套劍法頗為了解,段大江招式一變,宋磊已自應變,那輕靈的身法愈發使人不易捉摸。
段大江道:“雙賢的傳人只會東躲西藏?”
宋磊道:“大江,你這樣説,叔叔就不客氣了。”
“嗆!”
但見一道劍光自劍鞘之中脱閃了出來,耀眼生輝。
段大江脱口道:“好劍!”
宋磊道:“秘宗劍法你已全練過了,現在要看你的了。”
段大江道:“宋叔叔,咱們這是拼命!”
宋磊道:“我並沒請你手下留情!”
段凌子道:“宋老弟,手下留情!”
段大江叫道:“爹,你太小看自己兒子了,難道你……”
段凌子叱道:“劍道即心道,看你那樣輕浮不定的樣子,便知道你在這方面需要下的功夫太多了,孩子,不是爹小看秘宗劍法,與宋叔叔相較,着實還差一截!”
段大江不服地道:“爹,孩子就是不行,也只怪我不行,不能説是秘宗劍法不行,你説對不對?”
他少年逞勇愈聽愈有點不服氣,一飄身,劍若江河外湧,浩浩蕩蕩地朝宋磊身上捲了過來。
宋磊心中一沉,忖道:“他還真學到不少!”
他對秘宗這套十二劍法,早已聽過天地雙賢的提示和説明,所以段大江的一式才發,他已窺知其中的奧妙和威力。
他斜馭長劍,道:“大江,我接你一招!”
段大江道:“好!”
一個迎,一個砍,雙方都是十成功力,兩道劍影繞成一片,在那繚繞的劍影中,絲絲劍氣飄揚。
“叮叮!”
一連數響,清脆有力。
段大江喘了一口氣道:“宋叔叔,你不過如此。”
宋磊輕笑道:“我並不比你高明多少呀!”
段凌子叱道:“蠢才,宋叔叔讓你太多了!”
段大江道:“爹,這話可不能這樣説,武家動手,優勝劣敗,絲毫也勉強不得,宋叔叔雖説是一方高手,也不過和我打成平手……”
段凌子冷笑道:“大江,你太不像話了,才有幾分顏色,便目空一切!”
他朝宋磊道:“老弟,你不能再藏私了,否則他更不像樣了!”
段大江冷笑道:“爹,我們還沒有分出勝負呢!”
宋磊道:“不錯,勝負之機全取於最後一拼!”
段大江一展長劍,道:“宋叔叔,我爹把你捧上天了,你要是再不表現表現,只怕沒人會再承認你這個叔叔了。”
劍勢凌厲,攻取部位全是致命之處。
宋磊嗯了一聲道:“大江,你真不聽我一勸?”
段大江一劍攻來,道:“你不夠格!”
宋磊長吸了口氣,道:“大江,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你,我並不懼怕歐陽修德的尋仇,也不是怕紫府秘宗派的功夫厲害,我所以肯這樣忍讓,全是看在令尊份上!”
段大江叱道:“住嘴!”
段凌子吼道:“你這是跟誰説話!”
段大江道:“爹,你不要再説了,宋叔叔太小看我了,今日不分勝負,我決不罷手……”
劍刃一顫,一絲嗡鳴發了出去。
段凌子道:“老弟,給這逆子一點教訓!”
宋磊道:“大哥,我不得已!”
段凌子道:“我瞭解!”
宋磊身形凌空躍起,斜斜飄向一邊。
段大江追蹤而下,一劍點了過來。
那輕露虛無的劍路,當真堪稱一絕。
他吼道:“宋叔叔,你不會要我一路追下去吧?”
宋磊把劍直上,劍式怪絕。
他嗯了一聲道:“我想讓你死了這條心!”
那絕妙的一劍,彷彿穿過悽迷的雲霧,虛無飄渺地斜如雨絲。
段大江一寒,道:“好劍法!”
他欲撤身疾退,但他面前所站着的是天底下兩大奇人的首徒,那劍招的怪絕,江湖上再難找出第二位。
“絲絲”一連兩聲——
胸前的衣衫已被那鋒利的長劍挑了開來。
段大江道:“哎呀!”
宋磊道:“你注意!”
他疾一掠身,迅快地又施出第二劍——
這一招更是快速,攻得對方連還手機會都沒有。
段大江揚劍欲對——
一縷劍影疾快地穿了過來。
此刻,段凌子變色叫道:“老弟,手下留情——”
“呃!”
段大江已慘呃一聲,手掌已被劍背敲了一下,他渾身一震,手中長劍已掉落在地上。
宋磊躬身道:“大哥,你原諒——”
段凌子傷情地道:“老弟,我感激!”
段大江慘聲道:“爹,我的手!”
宋磊道:“大哥,為了你這僅有的命根子,我也許太過份了。”
段凌子道:“老弟,我只有感激!”
宋磊道:“大哥,大江將不能再練武功了!”
段大江顫道:“你説什麼?”
宋磊道:“你的手骨已碎,將無法再使兵刃,我這是唯一使你放棄秘宗派功夫的法子,也許你不練武功,還能多活幾年,大江,聽我的話,不要再……”
“呸!”段大江怒道:“我發誓要報此仇!”
宋磊道:“機會太渺茫了,大江,別再傻了,這是保全你生命的唯一方法,你該明白,秘宗派武功所以無人肯練,就是因為會喪失生命!”
段大江吼道:“宋磊,你最好殺了我!”
宋磊道:“我不會做這種事。”
段大江道:“你等着瞧,我定報此仇!”
宋磊道:“大江,你這是何苦?”
段凌子道:“大江,別怪宋叔叔,那是爹的意思。”
段大江笑道:“我也恨你!”
段凌子道:“大江,你太小太年青!”
段大江一轉身子道:“我不要聽!”
他一轉身朝前面奔去。
段凌子叫道:“大江,你去哪裏?”
段大江道:“我找師父去!”
他身子直射,剎那間奔去老遠,變成一個黑點。
段凌子一呆道:“他找歐陽修德!”
宋磊微笑道:“這樣更好,我也做個了斷!”
黯然地嘆了口氣,朝前行了過去。
客棧的杏黃“酒”字幡旗在空中飄揚——
那香醇的酒味早已傳遍了百里路,遠近皆知!
此刻,馬嘶聲,風沙聲,遙遙傳了開來,那濺揚的塵埃,盤旋在空中緩緩散去!
酒能紅了人的眼睛,也能亂了人的性子!
這時,一個身穿黑衫的中年婦人坐在客棧一角,朝每個在棧裏歇息喝酒的漢子窮打量。
但始終沒有一個人能引起她的注意!
突然,一陣鈴聲響了起來,但見一個身穿葛布藍衫的青年玩弄着一個小鈴,晃着而來。
那中年婦人一起身,上前低聲道:“歐陽老師父?”
那青年道:“低聲點!”
他立刻在那中年婦人的對面坐下,喚了小二一聲,送上筷子一雙,目光瞬快地掃視了各處一眼!
低聲問道:“你説姓宋的會找上這裏?”
那中年婦人嗯了一聲道:“不錯,大江給他敲碎了手骨,此刻已不能再練功夫了!”
那青年哼了一聲道:“他居然敢這樣欺負我師兄。”
那婦人道:“秘宗派功夫,姓宋的好像……”
那青年道:“我師兄呢?”
那婦人道:“在李大媽家裏休養。”
那青年道:“好,今夜我和師父去看你們。”
那婦人道:“我現在難道不能去見歐陽老師父?”
那青年拍了頭道:“不行,師父此刻正在會客!”
那婦人怔道:“會客,誰?”
那青年搖搖頭道:“二個姓陸的,無人知道他們的底細!”
突然——
那婦人的身子微抖,急忙低下頭去。
輕悄地道:“慘了。”
那青年一怔道:“什麼事?”
那婦人低聲道:“你瞧那邊那個人!”
那青年道:“什麼人?”
果然,一個青年神威瀟灑地行了過來。
那婦人道:“宋磊!”
那青年一震道:“你沒看錯?”
那婦人搖頭道:“你放心,我決不會看走眼。”
那青年微微一笑道:“很好,我倒要看看他是什麼樣的三頭六臂!”
他將手中的小鈴輕輕一搖,清脆悦耳的鈴聲剎那之間響了起來,整個酒樓都是一片鈴聲……
他微微地一笑,大聲道:“江湖上真是愈鬧愈不像樣子了!”
一個老頭抬頭問道:“陶小卿,你又有什麼大事要報告?”
那青年道:“江二爺,你不知江湖上又鬧了件大事?”
江二爺呵呵地道:“你是指狂人堡那位宋磊?”
陶小卿道:“是呀,天底下最下賤的淫賊!”
他目光故意停在剛剛進來的那個年青人身上,看看對方到底有什麼反應……
那青年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尋一個位置坐了下去。
陶小卿大聲道:“這種人沒遇上我!”
江二爺笑道:“遇上你能怎樣?”
陶小卿嘿嘿地道:“我要他知道姓陶的厲害!”
那青年突然啓口了,他面上掛着一絲笑容。
抿抿嘴,道:“陶朋友的厲害——”
陶小卿是存心找碴子,目光一冷,一絲冷笑噙在嘴角上,彷彿有一股非常不屑的意味合於其中。
他冷冷地道:“朋友要知道一點什麼?”
那青年點頭道:“很想領教領教!”
陶小卿怒道:“你是宋磊的朋友?”
那青年道:“何只是朋友,簡直是一個人。”
陶小卿冷冷地道:“聽你口氣,好像和姓宋的有着深厚的交情,如果你是為姓宋的出面,那我要奉勸一句,閣下免談!”
他才是裝傻,如果他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宋磊,只怕連他自己也不相信了,這就是他聰明的地方,決不輕易點破。
那青年道:“如果我是自己呢?”
陶小卿道:“那你要改姓宋!”
那青年冷冷地道:“不錯,我正是姓宋!”
陶小卿故意道:“不會也叫宋磊吧?”
那青年微笑道:“你真會猜,在下正是宋磊。”
陶小卿絲毫也沒顯得意外,卻仰頭哈哈大笑。
他大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會承認呢。”
宋磊冷冷地道:“大丈夫坐不改姓,行不改名,為什麼不承認?”陶小卿嗯一聲道:“好,我佩服。”
宋磊道:“朋友怎麼不露點你自己呢!”
陶小卿道:“我姓陶!”
宋磊冷冷地道:“歐陽修德的二徒弟?”
陶小卿一怔道:“你認識我?”
宋磊冷冷地道:“江湖上誰不知道歐陽老怪的二大徒孫。
陶小卿哼了一聲道:“你不會想自尋煩惱吧?”
宋磊道:“我正是自尋煩惱,所以來了這裏!”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道:“陶朋友,我要請教……”
陶小卿道:“嘴巴長在你身上,隨便問吧。”
宋磊冷冷地道:“你剛才罵我是淫賊?”
陶小卿轉頭道:“江二爺!”
江二爺唉了一聲道:“什麼事?小卿!”
陶小卿道:“我是不是説過這位宋朋友是淫賊?”
江二爺道:“好像説過。”
陶小卿道:“宋朋友,我不否認,説過啦。”
宋磊道:“你怎麼知道我是淫賊?”
陶小卿道:“江湖上打滾,靠腿靠嘴吃飯的朋友誰不曉得?”
宋磊道:“你自己沒親眼看見!”
陶小卿道:“沒有。”
宋磊道:“僅聽傳聞,有點不實呀。”
卿冷笑道:“宋朋友,無風不起浪,天底下的事決不可能是空穴來風,任何一件事都有它的來處,你説是麼?”
宋磊道:“不錯。”
陶小卿道:“那麼我叫你一聲淫賊並不過份。”
宋磊道:“好利的嘴!”
陶小卿嘿嘿地道:“我也要請教宋朋友!”
宋磊道:“我正洗耳恭聽!”
陶小卿道:“你也不會無因而來吧?”
宋磊嗯了一聲道:“我想會會歐陽修德!”
陶小卿道:“你好大的膽!”
宋磊大笑道:“天生我必有膽,陶朋友,你太小看我了。”
陶小卿道:“我師父不輕易見任何人!”
宋磊道:“我必須要見他。”
陶小卿道:“憑什麼?”
宋磊道:“憑當年的誓約。”
陶小卿道:“什麼誓約?”
宋磊道:“天地雙賢的誓約。”
陡聞一聲冷笑,響自酒樓的一角!
但見一個灰布藍衫的老者,自斟自飲,雙目精光外泄,面上流露着一絲輕視不屑的笑意。
他喝了一口酒笑道:“人道天地有雙賢,我看狗屁也不值!”
宋磊微微變色,但卻沒有立刻發作。
陶小卿立刻笑道:“老先生説的好,我頗有同感。”
那老人一叩首道:“浮一大白——”
他一抹酒漬,雙目一盯又道:“年青人,你有多大道行敢和天地雙賢相提並論,我這樣説是因為我有這把年紀,你呢?”
陶小卿一呆道:“這……”
那老人道:“年青人,老夫最恨人家打落水狗!”
陶小卿嘿嘿地道:“是!”
宋磊一揚眉頭道:“老人家,好像把在下當成囊中物?”
那老人嗯了一聲道:“你認為不可能?”
宋磊道:“在下手腳俱全,你要留下在下只怕不容易。”
那老人嘿嘿一笑道:“這要看人,如果是我親自動手,你不留下也不行。”
宋磊哦了一聲道:“敢問老先生如何稱呼!”
那老人道:“陸靖!”
宋磊一震道:“長白山陸老先生?”
陸靖哈哈笑道:“你眼中還有我這麼一號人物。”
宋磊道:“陸老先生,武林前輩,在下斗膽!”
陸靖哼了一聲道:“你言不由衷!”
宋磊一怔道:“這話我不解!”
陸靖冷冷地道:“你表面上對長白山陸家敬畏恭順,暗中卻沒將我陸某人放在眼裏,你以為我不曉得?”
宋磊道:“陸先生太多心。”
陸靖冷哼道:“我問你,我那個兒子是你教訓的?”
宋磊微微一笑道:“老人家,這是誤會!”
陸靖道:“誤會?”
他拂袖而起,緩緩行來,目光盯在宋磊身上。
冷冷地一笑,嘿聲道:“宋老弟,這誤會二字用得並不恰當!”
宋磊道:“老人家,我不需要解釋!”
陸靖道:“陸家的人不要你來教訓!”
宋磊道:“在下不敢!”
陸靖道:“打狗也得看主人,你憑了血氣方剛,打着天地雙賢的招牌,就可以隨便欺負人?嘿嘿,小子,你要是這樣亂撥算盤珠子,就要大錯特錯了。”
宋磊道:“老先生,我必須有個聲明!”
陸靖嗯了一聲道:“你説吧,如果我不給你一次申辯的機會,人家還會説我以大壓小呢……”
宋磊道:“首先對動手之事,我必須説明,那不是我要出手,更不是老人家所説的血氣方剛,咱們練武的人講究的是以氣養性,斷不會輕易動火……”
陸靖冷笑道:“聽來頗有道理!”
宋磊繼續道:“至於在下抬着天地雙賢的招牌,到處招搖囂張,這話對我決不敢苟且,因為在下對善惡、是非,自信還分得很清楚,決不敢拿着前人的牌子給他們丟人!”
陸靖歪着頭道:“這便是你的申辯?”
宋磊道:“該説的我都説了。”
陸靖道:“我對你説的並不滿意。”
宋磊道:“這要看你是站在什麼角度上,如果你設身處地替別人想想,你就不會這樣了!”
陸靖冷冷地道:“你忘了一件事。”
宋磊一怔道:“什麼事?”
陸靖道:“你牽涉進陸段兩家的恩怨中!”
宋磊搖頭道:“這更不會,我根本不知道你們兩家的事!”
陸靖道:“我兒子説你是站在段家那方面!”
宋磊道:“這是立場的問題,我和段四爺是朋友!”
陸靖道:“這太不像話了,簡直是跟我過不去。”
宋磊道:“你覺得有這樣嚴重?”
陸靖道:“當然,你和姓段的是一個鼻孔出氣便是跟我陸家過不去……”
宋磊道:“陸先生一方宗師,不會一意孤行!”
陸晴大叫道:“那可不一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犯了我,別怪我姓陸的沒有交情!”
陶小卿道:“對,陸爺,你説的對!”
陸靖一瞪眼睛,道:“你是歐陽修德的弟子?”
陶小卿躬身道:“陸爺你提拔!”
陸靖道:“好,歐陽老兒一定教了你不少東西,對付宋娃兒我懶得親自動手,這樣好了,你給我幫個忙!”
陶小卿道:“陸爺吩咐!”
他上前一踏步,道:“宋朋友,你聽清楚了?”
宋磊道:“閣下是狗仗人勢!”
“嘿!”陶小卿氣怒地道:“宋朋友,這話不是人講的!”
宋磊道:“陶朋友,跟你能講人話麼?”
陶小卿憤憤地道:“宋朋友,你欺人太甚!”
宋磊道:“歐陽修德的二弟子,再仗着長白山陸家的無窮勢力,陶朋友,這個理抬出去讓江湖朋友評一評,到底是你欺我,還是我欺你?”
陶小卿哼聲道:“跟你這種人沒什麼好講的!”
一溜劍光隨着他的話聲抖了出來。
劍光流灩,寒森四射。
宋磊道:“動傢伙了?”
略略移身,退了半步。
陶小卿道:“你接招。”
劍光再動,照着宋磊的身子上三處攻至。
宋磊道:“紫府劍法在下早已領教過了。”
右掌隨着對方攻來的劍路而晃動,陡然朝陶小卿那腕脈之處抓了過去,這一手可謂快速至極,簡直出乎陶小卿的意料。
陶小卿哎呀一聲道:“你……”
他方欲變招,宋磊已隨式而至,道:“秘宗派的劍法也不過如此!”
陶小卿只覺得手腕像斷了一樣,幾乎裂開,手一鬆,那柄長劍便墜在塵埃中,而他的一條手臂再也抬不起來了。
宋磊笑道:“承讓,承讓!”
陶小卿吼道:“別得意,你不過是僥倖!”
陸靖的雙目一寒,道:“怪不得你在江湖上那樣狂妄呢,原來真有兩把刷子,不錯,以你目前的身手的確夠得上一流人才,但是,一個人不能因為自己的身手不凡,而不將天下放在眼裏,你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你武功好的人不知凡幾。”
宋磊正色地道:“陸老先生教訓極是!”
陸靖道:“你心裏不服!”
宋磊苦笑道:“在下不敢!”
“哼!”陸靖哼了一聲道:“你把我當成三歲的孩子,你心裏所想的,在你面上已全表現來了,我是老江湖了,這點……”
宋磊道:“老先生也許走眼!”
“呸!”
陸靖怒聲道:“胡説,我看人從不走眼。”
他-瞪雙目又道:“少年人,你狂也狂過了,也該還一點公道了”
宋磊道:“老先生一定要動手?”
陸靖道:“我要教訓你一頓,否則你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宋磊冷笑道:“你何必找藉口。”
陸靖喝道:“我兩個兒子不是受你和姓段的欺侮麼?”
掌一抬,一招甩了出去。
他看上去還有點老邁,但動起手來,行動卻快若疾風,一週旋轉,那撩起的掌勁已湧了過來。
那掌心中泛射出一道流灩的光芒,森寒冰冷。
宋磊一震,忖道:“巨靈掌。”
長白山陸家的巨靈掌天下一絕,掌勁寒冷,中體甚冷,直透骨髓,江湖上俱知道巨靈掌酌厲害,誰也不敢輕易和陸家的人動手。
他忖念一畢,躍身道:“老先生真下毒手?”
他在年輕人中雖然是佼佼者,一身所學足可傲視江湖,但面對強敵,宋磊急忙收斂起那狂妄的心情,運起全勁,揮掌迎了上去。
“嘭!”
兩股掌勁相觸相砰,登時發出一聲嘭然大響。
陸靖哦了一聲道:“不錯,你還能接下一招。”
抖手又是一掌揮落。
宋磊硬接那一掌後,身子退了一步,方始穩住。
但一見對方揮手又是一掌,急忙挫身一晃,將全身勁力全部運聚在右臂之上,登時氣貫右手。
迎着對方的掌影,他沉聲道:“老先生,你欺人太甚。”
兩人都是運足了全力,兩股無窮渾厚的勁力如果再次撞擊在一起,激盪出的力量是何等巨大,只怕這座酒樓也會立刻粉碎了。
陡聞一人叫道:“老陸,你要把我這片酒樓砸碎?”
陸靖一個旋身,硬是將那擊出的手掌收了回來。
他沉聲道:“哪位老朋友?”
定身一望,一個生意人模樣的老人自店後站了出來。
陸靖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鐵算盤。”
那掌櫃的呵呵笑道:“老陸,小店沒得罪你,你要砸我的飯碗,我可不會饒你,雖然咱們十幾年沒見面了,可是……”
陸靖叫道:“老鐵,這事你別管!”
鐵算盤哼了一聲道:“老陸,年紀都一大把了,還跟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呸,不覺害臊!”
陸靖冷聲道:“老鐵,你是幫誰?”
鐵算盤道:“我誰都不幫,可是我卻不准你在這裏欺負一個晚輩!”
陸靖哼了一聲道:“老鐵,看樣子咱們又要翻臉了?”
鐵算盤笑道:“不錯,在我店裏砸鍋跟在長白山砸鍋有什麼兩樣?”
陸靖嘿嘿地道:“老鐵,你還記恨當年那事?”
鐵算盤道:“我不能眼看他傷在你的巨靈掌下!”
陸靖冷冷地道:“他跟你有關係?”
鐵算盤道:“我連他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陸靖道:“你何必攪這混水?”
鐵算盤道:“我看不慣歐陽修德那副嘴臉,他以為把你請來了便能將天地雙賢的徒弟收拾了?哼!”
陶小卿叫道:“鐵掌櫃的,你生意還做不做?”
鐵算盤怒道:“做,誰敢砸我的招牌?”
陶小卿哼了一聲道:“我!”
鐵算盤冷笑道:“滾出去!”
他手一揮,一股渾厚的大力朝陶小卿攻去。
“哎呀!”
陶小卿哎呀一聲隨着被那渾厚的勁力捲了出去。
陸靖道:“好呀,你和歐陽老兒也有帳算了!”
鐵算盤冷笑道:“靠了秘宗派的一點心法,妄想圖霸江湖!”
陸靖冷冷地道:“有我老陸和他合作。”
鐵算盤道:“長白山願意寄人籬下?”
陸靖一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鐵算盤道:“一山難容二虎,老陸,你自己想想!”
陸靖沉思道:“你這是挑撥!”
鐵算盤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陸靖看了宋磊一眼道:“他姓宋的運氣,遇上了你。”
宋磊冷冷地道:“老先生,運氣和機會各半,我並沒有佔便宜。”
陸靖怒道:“你不認輸?”
宋磊道:“我並沒有輸!”
陸靖吼道:“老鐵,你聽見了,這不能怪我。”
一揮手,狠命地擊了出去。
宋磊道:“好掌力。”
單掌斜迎,絲毫不懼。
砰地一聲大響——
宋磊身子一個踉蹌,一絲血漬從嘴角上流出來。
陸靖哈哈大笑道:“你不過如此。”
宋磊憤憤地道:“老先生,你施手段……”
陸靖大笑道:“老鐵,我已給你留面子了,不然他早躺下去。”
身形一晃,剎那間消逝而去。
鐵算盤躍身道:“老陸,慢走!”
他迎出去,人已不復再見。
宋磊喘聲道:“鐵老先生,謝謝你。”
鐵算盤長嘆道:“唉,宋朋友,我沒想到他會突然出手,以他這樣的身手,我要攔也攔不住,況且,我現在的功力……”
宋磊一怔道:“老先生,你怎麼樣?”
鐵算盤苦笑道:“我的功力已不存在了!”
宋磊一呆道:“為什麼?”
鐵算盤悲聲道:“唉!這是一段傷心事!”
他雙目之中隱含淚水,似乎有滿腹的傷心事!宋磊道:“鐵老,既是傷心事不提也罷。”
鐵算盤道:“少年人,你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