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燭臺放在那張木案上一個固定的位置,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放在燭光前面,燭影搖晃,把他的手投影在牆上,形成了一支箭,然後他才走到了剛才箭頭所指的位置,用手指輕按徐推,牆上現出一個暗格,他伸手進去,終於摸出一條黑色的鐵匙。
不過才一會兒工夫,他已經滿頭是汗,一丈青道:「這麼一下子,你就累成這個樣子了!」
「不是累,我是緊張,因為一個不對,我的命就完了,這牆上一共有五十四個暗格,每一個暗格內都有殺人的機關,王爺要把鑰匙放進那一個暗格,他就會關掉那一個暗格的機關,如若是摸錯了一個,那就完了。」
「幹嗎要這麼麻煩呢?」
「因為王爺常常在第三層裡放一些秘密的東西,然後加鎖,他若是自己不能來,就把手勢的暗號告訴來的人,那一共是五種手勢,每一種都可以指出一個方格的位置,要是有別的人想去窺探那些秘密收藏,往往取不到鑰匙而死在機關上。」
「那是什麼樣的機關?」
「不知道,有兩個人死在塔上過,都是全身發黑,想來是中了毒。」
一丈青道:「何必要鑰匙呢,把鎖撬壞就不行了。」
「不行的,那鎖十分堅固,而且還牽動著機關,如果不用鑰匙,機開發動了就慘了。」
「又是怎麼一個厲害法?」
「不知道,沒人敢去試過,這個地方其實才是王爺最秘密的地方,尤其是那第三層,都用鐵板隔成,沒有窗戶,除了用鑰匙開門,根本無路可通。」
林大木道:「我們也被派到塔頂去打掃過,可沒有像你所說的那麼神秘。」
「你們去的時候,鐵門是打開的?」
「不錯!第三層只是一個小空間,似乎只為過路之用,什麼都沒有……」
夏三冷笑道:「你們懂什麼,這是王爺的秘藏,你們不是他的心腹,何從知道,鐵門打開時,遮住了真正的門,就形成了過道,一定要等關上鐵門,才能發現那扇門,王爺私人值錢的東西,都藏在那兒。」
一丈青道:「夏維光把王妃移到這兒,就是想利用那些機關來害我們的,夏三,幸虧你幫忙,否則這扇鐵門一定會害死我們幾個人的。」
夏三也輕嘆道:「當時我不在乎一死,也是想到這層樓上,至少可以坑下你們幾個人,即使未能害死小王爺,也算抵了我的命了,這塔上的秘密,在我們十三太保中,也不過才四五個人知道而已,要不是小王爺對我的仁慈與寬大,我也不肯洩秘的。」
夏志昌拍拍他的肩膀道:「謝謝你,夏三,剛才我已經試圖撬開那具鐵鎖的,因為你在下面,我怕弄出聲音來驚動了你,所以才先下來對付你,若是青姐他們早點得手殺了你,我一撬鐵鎖,自己也把命送上了。」
一丈青看著夏三戰戰兢兢地把鑰匙塞進鎖中,左旋右轉了好幾次,才搭的一聲開了,不禁吁了口氣道:「好麻煩,真想不到它還有這麼麻煩。」
「這是王爺花了重金,請一個俄國的鎖匠來特別打造的。」
一丈青道:「老毛子其蠢如牛,有什麼好的工匠。」
夏志昌道:「大姐不能這麼說,在塔拉爾宮中,曾經有個俄國的貴族送了兩座鐘給老師父,十分精巧,每半點鐘都有一隊小的槍兵,由城堡出來,排隊走到城頭上,鳴槍報時,全部用機器發條,據說是他們沙皇宮中一個巧匠親手用手工打造的,這些地方,他們很肯下工夫,也頗有一些人才的。」
夏三一面叫大家噤聲,一面拉開了鐵門。
每個人都緊張而好奇地向裡望著,但是他們卻失望了,因為他們什麼都沒看見。
鐵門後面仍然是一堵牆,黑黑的,但又好像是另一道門,因為它嵌在一個跟鐵門同樣大小的壁框裡。
只有夏三毫不驚奇地解釋說道:「這是通道的跳板,把它推下去放平,正好搭在對面的通道口,形成了一條通道,你們以前有人通過時,這塊搭板都已經放倒下來了,所以你們不知道這條通道是活動的。」
他把通道的搭板推向前,門板緩緩地放下,一直接上對面的通道,果然看不出有絲毫的痕跡,還以為這條通道是連接著地面延展出來的。
可是夏三卻沒有走過去,他把通道的搭板又拉了起來,那是由兩根繩子,拉住了搭板的一頭,緩緩放下的,放平後,繩子會自動隱回牆中,失去了睽影,這時他輕輕的按了一個按鈕,繩子又滑了出來,將搭板拉起。
一丈青道:「夏三,你這是幹嗎?」
夏三道:「我只是給你們看一下過道的搭成,表示我沒說謊,現在我要把寶庫指示給你們看。」
夏志昌卻著急地道:「夏三,我現在並不急著去看什麼寶庫,我只要快點去看我的母親。」
夏三道:「是的!我知道,所以我們才要從寶庫那兒上去。由通道過去是走不通的。」
「為什麼不通呢?」
「因為通到第四層的階梯處還有三道鐵門,都是在裡面栓死的,必須由寶庫的小樓梯上去,一道道的打開後才能通行。」
一丈青皺眉道:「夏維光幹嗎要把此地建得如此嚴密呢?」
夏三嘆了口氣道:「我不是說過了嗎,這才是他真正秘密的地方,第三層處藏著他的珍寶財富,第四層上他囚禁重要人犯的地方。」
「為什麼要把人關在第四層上呢?」
「因為必須要通過第三層,才能到達第四層,把人關在那裡,除了他自己之外,誰都沒法子解救出去!」
「他的勢力這麼大,隨便那兒都可以囚禁人,用不著費那麼大的事呀!」
「這是關一些很特殊的犯人的,我記得有一次,他把一個王族的王子關在上面,然後強迫他的父親答應一個條件,那位王公很倔強,手下的侍衛也頗有一些好手,居然摸到了這兒;可是他們死了十來個人,都沒能把人給救走,那位王公最後只有屈服了。」
「夏維光還允許別人來刺探他的秘密?」
「那是一位印度的王公,王爺是找他合作談種植鴉片的事情的,本來那是他們一家獨佔的財路,被王爺知道了,硬要插進一腳,那位王公自然不答應,可是領教了王爺的厲害後,想不答應也沒辦法了,王爺才不怕他揭穿這兒一點秘密呢,因為王爺還掌握著他更大的秘密。」
一丈青奇怪地道:「夏維光不是自己在山上種鴉片嗎,自己的生產已經夠多了,還要去占人家的幹嗎?」
夏三笑道:「青姑娘!鴉片要種在較為暖和的地方,青海又陰又冷,根本就種不活。」
「那我們在山裡的鴉片是怎麼種的?」
「那是騙人的,煙膏是在印度那邊收採了,秘密運到山上,再以我們的名義運下來而已。」
「這……為什麼又要轉一道手呢?」
「那位印度王公也不是自己種植的,他只是股東之一而已,另外還有一些更為有力的背景在支持他,這位王公每年卻私自吞下了一批,王爺知道了這個秘密,要求分沾的也是他私吞的一半,這當然不能給人知道,所以必須作成是我們自己種出來的。」
「可是夏維光卻徵召了許多民夫上去種鴉片!」
「只有那麼一小塊地方,做做樣子給人看的,那只是在天暖的時候,剛剛發芽抽葉而已,沒等到開花,那些罌栗就全凍死了,王爺只弄了那麼一次玄虛,擺下空城計,給一些大買主看看;其實你想想,他只是在第一年才徵了大批的人工上山,以後就沒有再召人了,而煙土卻年年都有出產,又是誰種的呢?」
夏志昌嘆了口氣:「這個人真是會動腦筋。」
夏三也輕嘆道:「王爺的確是個聰明絕頂的人。」
夏志昌道:「只不過他的聰明,全用在如何去害人了,這種聰明倒不如笨一點了,對了,你說眼他合作的那位印度王公又是什麼人呢?」
「這個我也記不清楚,印度人的名字都是長長的一大串,他的部族就在野人山下面!」
一丈青道:「少爺!莫非你還想連他也一起對付。」
「凡是這種害人的傢伙,我都不會放過他的。」
夏三道:「小王爺!這個你只有暫時忍一忍了,你不光是要對付他一個地方,還要對付他強大的後臺,這是沒辦法的,而且他遠在印度邊界,連中央都奈何不了他,更別說是個人了。」
夏志昌道:「夏維光都能對付他,為什麼我不能。」
一丈青道:「夏維光分沾是他私昧下的一部份,他不敢聲張,只有啞巴吃黃蓮,自己認了,不敢向人求助,你若是想明目張膽地去對付他們,力量是不夠的,我們只能絕了他這條運路而已。」
夏志昌沉聲道:「青姐!我知道我的力量太薄弱,目前只能夠做到這一點,但是我還是不會就此罷手的,我不知道便罷,知道了,就會在我有生之年,盡我一切的能力,跟這一堆人群的禍害,奮戰到底。」
他的臉上現出了湛然神光,這一刻間,他看來特別的神聖莊嚴,像是一尊神像了。
不是那種猙獰怖人的神靈,也不是那種慈眉善目、濟人渡世的菩薩,他只是那種看上去就令人肅然生敬,代表著正義的神明。
一丈青、夏三、張四眼兒和林大木都尊敬地看看他,這個在喇嘛寺里長大的青年,雖然沒帶著一點出家人的樣子,但卻感染了那種宗教的,感人的氣質。
一丈青激動地道:「少爺!不管你將來做什麼,我都會永遠地追隨著你。」
夏三他們也在心裡說著這句話,卻沒有說出口。
因為他們忽然有了自慚形穢的感覺,怕自己不夠資格說這句話。
夏志昌點點頭道:「夏三!還有你們兩位,將來我恐怕還要借重你們的地方,因為你們對那些人瞭解得比較多一點。」
這一番話比送給他們終身受用的財富還更令他們感激,因為夏志昌發掘出他們做人的價值。
夏三沒說話,他已決定把自己今後的一生,奉獻給這個年輕人了,也決心把夏維光的影子完全給拋開。
夏三並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也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否則夏雄光也不會襲他參與全部的機密了。
但夏維光沒有給他尊嚴,沒有給他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的機會。因此,在心裡的天平上,他投向了夏志昌。
他把拉起的搭板向左側推了過去,這似乎是一個連鎖的機關,搭板全部隱入牆中,右邊的牆緩緩分開,露出一個尺來寬的縫,恰夠一個人側著身子進去。
大家都進入後,一陣眼花繚亂,這裡面並不大,是曲折形的長廊,那是為了地形的限制。
因為這所秘密的寶庫是設在一座塔的中間,所能利用的空間也只有圍著塔壁而向中間延展出來。
曲廓不過有半丈寬,兩邊卻堆滿了金磚,每條都是一百兩重的。
一百兩的金磚雖有六斤來重,但卻只有一般造房子的磚塊一半大小,鑄成長條形,堆砌成井字。
每一堆都有半人多高,那就是一百塊。
連一丈青都直了眼睛:「乖乖!這麼多的金子。」
夏三道:「每堆是一萬兩,全部大概一百六十萬兩,其中一半是王爺的,另一半是那位印度王公的,他們每年賣掉的鴉片,折成了金塊,都保存在這兒。」
夏志昌只淡淡地看了一眼道:「人家放心交給他嗎?」
「那位王公倒很放心,每年只派他的兒子來點個數,因為他知道,一個人要把這麼多的金子運走是很困難的事情,而一個人要把這麼多的金子用掉也是很不容易的事,他只要在附近派下監視的人就行了。」
「有沒有呢?」
「一定有的,把這麼許多財寶寄存在一個地方,不派人守著是很難安心。」
「夏維光會不會想把那個看守的人找出來呢?」
「王爺已經留心很久了,卻始終沒找到,所以他只好把金子留在這見,他也叫我們留心看看,我想他是一心想把這些獨吞的。」
一丈青道:「這才像夏維光的為人了,他絕不是肯把這麼一筆巨大的財富跟人分享的人。」
「王爺除了沒有能找出那個監視的人,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那位王公每年還有大批的煙土運來,這些金塊還在不斷的增加,對方每年還要來點數,而且逐年的增加量也不斷的增多,去年就增加了十堆。」
林大木道:「啊!十萬兩金子,那是多少銀子?」
夏三似乎對銀子也不感興趣,因為他從來也沒缺銀子,生活在夏維光的陰影裡,也很少有真正用銀子的機會。
吃的、喝的、醇酒、美人都供應到了,使他們不必花銀子,也因此,他們這一種人不知道黃金的價值,無視於黃金的魅力。也因此,他們才能出入金庫。
夏志昌輕輕一嘆道:「夏維光要這麼多的金子幹嗎?」
這個問題把所有的人都問住了,夏三聳聳肩,他是無法回答的。
張四眼兒跟林大木也不能,他們能有一兩重的一大塊,已經可以花天酒地的樂上好幾天了。
若是他們能擁有其中的一塊一百兩。他們已是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一丈青沉思了片刻才道:「夏維光的生活很樸素,對女色也很淡漠。」
林大木道:「那只是近十年來才如此的,以前他當土匪的時候,是很會花銀子的。」
一丈青道:「再會花銀子也花不掉這麼多的金子。正因為他以前揮霍無度,把人世所能享的福都享過了,口腹聲色之慾,對他已經沒有什麼吸引力了。」
夏三道:「所以我不懂,他為什麼還要拚命賺銀子?」
一丈青道:「他要權力。」
夏志昌道:「權力!那又是什麼?」
「一呼百諾,手上掌握著別人的生死,每一個人見了他都要低頭。」
夏志昌道:「那有什麼意思,老師父是塔拉爾宮中的活佛,每一個弟子都要跪下跟他說話,可是老師父為此非常痛苦,他很寂寞、孤獨……」
「珠瑪大喇嘛是世外的人,勘破了人間的名利,所以才處之淡然,但是庸庸碌碌的世人卻跳不出這個圈子,沒有銀子的人想發財,富人想有更多的銀子,銀子太多的人想要權力,高高地在一切人之上。」
夏志昌道:「黃金能買到權力嗎?」
「能的!夏維光手下有這麼多的人,不都是為了他的銀子嗎?」
夏三道:「青姑娘說的也有道理,王爺所以想把持住這個攝政王,就是為了他的身分地位。有人勸過他說,現在王爺到那裡去都此在這兒強,有錢、有人、有勢力,何必一定要爭這個窮王爺呢?老實說,在鷹王府裡,王爺撈不到一點好處,他自己貼銀子在養著那些人。」
一丈青道:「這倒不錯,在王府裡工作的人,薪酬都比別處高上幾倍,而且他用的人也比以前多了幾倍,不管他如何加重稅收,還是不夠的。」
夏三道:「王爺說了,在這裡他是王爺,在別處他再有銀子也買不到一個王爺。」
夏志昌道:「王爺並沒有太大的權力。」
一丈青道:「那要看你怎麼做了。」
夏志昌又想了一下道:「我不要做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我也不能讓人高高在上。把我父親的子民踏在腳底下,我並不在乎去接管鷹王府,但不能由著夏維光那樣的人去胡作非為,夏三!請你帶我上去!」
夏三點點頭,在前領著,一直走到這圓形走廊的另一端,才有一道小小的門,打開門是一道小小的窄梯。
他用燭光照了一下道:「這裡上去,可以通到頂端,推開木板,就是王妃的地方了,那裡另外有樓梯,卻需要通過三道鐵門,才能接通前面的通道,那是給一般人走的,很奇怪,王爺居然沒在這兒埋伏著人。」
一丈青道:「也許他把人埋伏在第四層了!」
夏三道:「不可能,王妃身邊全是女人,王爺絕不容一個男人留在王妃身邊的,在鷹王府中的規矩極嚴。」
一丈青道:「那我先上去看看。」
她搶先走上了窄梯,頂板卻閉得死死的,怎麼推都推不動,她敲了幾下,上面也沒有應聲。
「怎麼上面也沒人?」
夏三道:「怎麼可能呢,王妃身邊還有兩名侍女,還有金姆那個老婆子。王爺把她們都安頓好了,才一個人走的,王妃一定在上面。」
「那也許是在第五層。」
夏三道:「也不可能,第五層上面只有一小塊地方,絕對擠不下四個人;當然把人捆成一團,硬塞進去是可以的,但王爺不會對王妃如此吧!」
夏志昌道:「不管這些了,怎麼樣才能上去?」
夏三想想道:「這雖然是在上面拴住的,但只是一道小鐵栓而已,用力頂幾下就行了。」
他拿了一塊金磚道:「青姑娘你下來,讓我來。」
一丈青下來後,夏三上去了,用手中的金磚用力地敲著頂上的木板,他的力氣很大,敲了十幾下後,已漸漸鬆動,然後他用手一託,掀了開來。
夏三還先打了個招呼道:「誰在上頭,我是老三,我要上來了!」
上面沒人回答,一丈青道:「上面不會有人,否則你敲打了半天,還會不知道嗎?」
夏三道:「上面一定有人,這樓板的插梢是從上面拴死了的,一定要有人才能插上去。」
「他不會插好了,從別處下去嗎?」
「不會有別的通路,通道的搭板沒放下,這兒是唯一的通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喂!我要上來了!」
他又大聲打了個招呼,仍是沒有答理,夏志昌忍不住催道:「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再叫也沒用的!」
夏三把搭板託過一邊,正要探身上去,忽然上面嘩啦一下,倒下一堆東西來。
倉卒間不知道是什麼,那堆東西涼涼的、軟軟的,好像還是活的、長條的,有幾條還留在他的肩膀上扭動著,大部份卻滑落了下去。
夏三倒是很穩定,他久經風波,知道這種情形下絕不能慌張,尤其不能亂動。
他鍰緩地把手中的燭光移動,偏著頭去看落在肩頭的東西,然後以平靜的聲音道:「小王爺!青姑娘,你們注意一點,別動,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最好都不要動,等我下來料理!」
一丈青在下面,由於沒有光亮,只是問道:「夏三,那是什麼東西,一條條的,還會動的?」
忽然她從燭光下看見了一個圓圓的頭,斑斕的身子,不禁駭然驚呼:「我的媽呀!那是蛇。」
她也感到了腳下的蠕動,忍不住就想跳起來,卻被一隻手握住了肩膀:「大姐,別動,絕對不能動。」
那是夏志昌的聲音,他的語氣有一種能使人安定的作用,最主要的是一丈青也學過武功,克己的功夫比一般人強,所以才能抑制住自己。
但女人對蛇有一種先天的恐懼與厭惡,那怕是一條無毒也不咬人的小蛇,也能把她們嚇得大叫起來。
一丈青還是在瑟瑟地抖著:「這……是什麼蛇?」
沒有人回答她,顯然是四個男人都認得這種蛇,知道它的厲害,凝神屏息,在作應付的準備。
夏三還站在樓梯上道:「小王爺,你知道這種蛇嗎?」
「知道!有人叫它斷腸蛇,也有人叫它鶴頂珠。因為它的頭上有一顆紅色的圓點,好像是珠子一般。」
「不錯,這就是它貯毒汁的地方,那是它的毒囊,有管子通到它的毒牙,咬過人後,頭上的紅珠就會滑失,可是它的毒卻很厲害,不管人畜,咬上就死,連急救毒來不及。」
「也沒那麼嚴重,它的毒進入血管,攻入心臟後,才會使血液凝固,最快也得要半個小時。」
「就算是半個小時吧,也是難以救活,因為沒什麼藥能解它的毒。」
「解毒不易,但如果立刻將被咬的地方皮肉割掉,使毒不侵入太深,就不會死。我曾經看過一個喇嘛,腿上被這種蛇咬了一口,他立刻用刀子把被咬之處的肉割掉了一大塊,結果只有那點外傷。」
「那得要趁快,當機立斷才行。」
夏志昌道:「知道了它的習性,就容易處理了,夏三,這塔上怎麼會有這種毒蛇的?」
「這是生長在山裡的東西,而且很怕人,膽子極小,只有在受驚時才會咬人,所以我叫大家別亂動,它們只對動的東西攻擊。不知道是誰裝了一簍子,就吊在頂上,我把木版頂開,竹簍一側,就倒了下來。」
「你的肩膀上還盤著兩條,要小心點。」
「我知道,我一動都不敢動。」
一丈青漸漸也壯了膽子道:「它們怎麼不咬你?」
夏三苦笑了一聲道:「這些畜生六親不認,不會對我特別的客氣,它們就只怕一種東西,是野山上的一種草藤,帶著點清香,對人畜都無害,卻專-這種毒蛇,一聞到那種香味,毒蛇就會變得軟綿綿的了,那竹簍子裡有著那種草藤,所以它們都很老實,掉在我身上時,,還沒完全清醒恢復,所以不會咬我,但是掉到底下後,經過震動,必然已經清醒,因此你們要小心。」
夏志昌問道:「這些毒蛇是夏維光佈下來害人的?」
夏三道:「一定是的,我也替他捉過幾條,他說是養來好玩的,卻沒想到會放在這兒害人。」
說著他忽又有點痛苦地說道:「王爺在上面安放了毒蛇,卻不通知我們一聲,難道這是對付我們的嗎?」
一丈青冷笑道:「夏維光對任何人都是沒有感情的,只要於他有利,他也不惜殺死任何人的。」
夏三忽又嘆了一聲道:「我此刻的行為等於是背叛他了,他如此對我也是應該的。」
一丈青冷笑道:「你倒是很會講道理的,也很會替他找理由,他安排這個計劃時,你還是他最忠心的義子。」
「不錯;但是照道理,我應該跟二哥一樣,戰死在底下的,那樣我就不會被毒蛇咬中了。」
「如果我們沒來呢,你是否也要上來帶王妃離開,塔門緊閉,你又怎麼辦,難道你就不會被毒蛇咬到了嗎?」
夏三不禁一呆,一丈青道:「夏維光知道我們一定會來的,也算準了你一定不會被殺而帶我們上來的。」
「這……怎麼可能,我是最忠心他的人。」
「那恐怕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吧,你在十三太保中無疑是最聰明的一個,對不對?」
「這……這也是他較為喜歡我的原因。」
「他最喜歡聰明人是不錯的,因為聰明的人能辦事,又可以替他分勞,但是他最不信任的也是聰明人,因為聰明的人多半不安份,而且聰明的人也有思想,不安份的人會漸漸生出野心,要取他而代之,有思想的人會看透他的為人,瞭解他一切卑劣的作為而減少對他的尊敬,這兩種情形都是他所不容許的。」
夏三終於一嘆道:「你說得不錯,可能因為我平常表現得太精明,已經引起了王爺的戒心了,他安排好要在今天除去我;不管你們今天來不來,我都死定了。只是他沒有算到一件事,這些蛇在初離竹簍倒下來時,還沒有完全清醒,不會立刻咬人的。」
正在這時,一丈青忽然又驚叫了一聲,夏志昌忙問道:「大姐!怎麼了,是不是被蛇咬到了?」
「還……沒有;可是有條蛇爬到我的腳上來了。」
夏三忙道:「不要動,由著它去,只要你不慌,它不會咬你的,這種蛇還有個習性,它怕冷,喜歡在較暖的地方停留,你身上有熱氣,所以它就過來了,就像我肩頭的兩條一樣,盤著不肯走,也是為了怕冷。」
「那我該怎麼辦,啊!不好了,它從褲腿管要往裡鑽,現在在我的小腿上。」
夏志昌道:「大姐,你別動,我來替你拿掉它!」
夏三忙道:「小王爺,使不得,那太危險了。」
可是夏志昌又取出了一個火摺子,一晃點燃了之後,彎下腰來,開始了動作。
「嗖」的一聲,那是盤在暗處的另一條毒蛇向著移動的目標展開了攻擊,快得像支箭,咬向夏志昌的手。
一丈青看得較為清楚,已經驚啊出聲,可是夏志昌的那隻手竟然比箭還快,一翻一捏,那條蛇頭已經被緊握住了,剩下身子在不住的扭動,但也不過扭了幾下,夏志昌伸手放開,蛇落地已經不能動了。
蛇無頭不行,夏志昌一握之勁,卻把蛇頭捏扁了,一丈青這才吁了口氣,張四眼兒跟林大木早已嚇呆了,只有夏三忘情地叫了一聲好。
夏志昌身子微蹲,果然看見一條蛇,身子盤在一丈青的腳背上,頭卻由褲管中伸了上去這實在很討厭,如果扯它的身子,蛇頭就會咬人。
要攻擊蛇頭,卻又看不到在那兒,一擊不中,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那條蛇還在向上延伸,似乎想整個地躲進去,夏志昌只有道:「大姐,把褲子脫下來。」
「啊!要我把褲子脫掉?」
「是!這是唯一的辦法,你把褲帶解開,讓褲腰慢慢地滑下來,我看見蛇頭,才好除去它。」
夏志昌說得很自然,似乎這根本就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是叫一個女人當著四個大男人脫下褲子,又豈是一件簡單的事。
若是換了別的女子,寧可被毒蛇咬死,也不肯答應脫褲子的,但一丈青畢竟是個江湖女,何況又在風月場中混過,已經能夠不在乎這些了。
因為她知道夏志昌在塔拉爾宮長大,世間的禮法習俗在他心中是另一個標準,他提出那個請求時毫無其他的考慮,而且跟他也解釋不通的。
好在裡面還有一條內褲。不至於完全脫光屁股,最多露出兩條腿而已。
因此一丈青慢慢解開了褲帶,雙手提住了褲腰,她那條褲子是綢子的,而且為了便於行動,腰身較窄,不像別的婦女那麼寬大,因此,她還須雙手微微用力,才慢慢地褪下去。
夏志昌一手擎著火摺子,一手作勢,全神貫注,褲腰滑過膝蓋,紅色的蛇頭乍現,他的手指已挾了上去。
好準!好穩,一條尺多長的蛇身被他提了出去。
扒搭一聲,蛇摔在地上不動了。
一丈青的人也因為緊張過度,差點就要昏過去。
夏志昌忙托住了她道:「大姐!你可不能倒下去,那些毒蛇喜歡暖的地方,你往地下一倒,它們都過來了,在你腿上咬兩口,那可不是玩兒的。」
他指指一丈青那兩條修長潔白的大腿,使得一丈青為之一震,忙把褲子又拉了上去。
夏志昌繼續持著火摺子,憑著他的靈敏聽覺,把那些毒蛇一條條地由隱黑處找出來捏死。
手快、指準,頃刻間,已經丟出了六條蛇屍,口中還道:「還有兩條,不知道躲到那兒去了?」
夏三道:「還在我的肩膀上呢。」
「不!我是指掉下來的,一共是八條。」
「小王爺,你能看得清楚嗎?」
「看不清楚,它們有些是糾成一團掉下來的,可是我聽得見,它們落地後離開時有聲音,我能聽得見。」
「那一定是躲在那個角落裡,只要它們不出來咬人,就不必去管它們了。」
「那可不行,它們不咬我,可能就咬到別人,知道有這種害人的東西,我就不能留下害人。」
夏三嘆息一聲,這是何等心胸,能夠到這兒的人,多半是夏維光的心腹,也就是跟夏志昌作對的人。
可是夏志昌卻顧念到他們的生命安全。
這是一種自然的仁心的流露,絕非做作,比起來,夏維光的行為更是暴虐了。
夏志昌終於在隱藏的角落裡找出了那兩條毒蛇捏死了,吁了一條口氣:「好了!就剩你肩膀上的兩條了,你把它們抖下來,我在底下解決它們。」
夏三道:「那不行,它們已經回醒過來了,落地受震,立刻就會竄起咬人,那太危險了,還是我頂著它們好了,我不動了,它們不會傷人的。」
「你總不能一直頂著它們!一個不小心,驚動了它們,那就太危險了。」
樓梯只能容一個人,夏三又是在最上面,底下是一條窄窄的走道,毒蛇掉下來,情急亂竄,對下面的人確是威脅太大。
因此夏志昌道:「你小心點。」
他接在夏三的後面,防備著萬一蛇掉下來,好在空中接殺,夏三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身子不敢擺動一下,唯恐把兩條盤著的蛇兒驚動了。
他到了上面,夏志昌也忙著跟上了,只見夏三一頓,兩條蛇都滑落了下來,夏志昌只是上半身探出地板,來不及行動,只好看著那兩條蛇跑掉了。
使夏三頓步的原因是他看見的情景。
在塔的一角有一張木榻,榻上捆著三個女子,一箇中年女人,兩個較為年輕,她們的手腳都被粗牛皮索扣得緊緊的,口中還塞著布團,牛皮索又綁在兩頭的床腳上,那三個女人就這麼直挺挺的被拉著,既不能動,又不能出聲。
那正是夏志昌的母親康雅妲王妃跟她的兩名侍女,被夏維光狠心地綁了起來。
另外一個老婦人卻在木榻後面,手裡拿著一根繩子,翻子連著另一個吊在榻上的竹筐。
那正是金姆,目中閃著兇光,望著他們。
夏志昌上來一看這景象也為之一怔道:「金姆!你在上面為什麼不作聲呢?」
金姆厲聲道:「夏志昌!你別過來,你看到我手裡的繩子了,我只要一鬆手,吊著的竹筐就會翻過來,裡面的毒蛇就會掉出來,你的母親跟兩個侍女就難保性命了。」
夏三道:「剛才我們在底下也是你放的毒蛇?」
「不錯!王爺吩咐過,有人打開樓板上來,就放下第一簍毒蛇,你們的命可真長,居然沒咬死你們。」
夏三道:「那簍子裡的毒蛇在昏迷中,一定要等一會兒才會甦醒,所以你這一簍子蛇可嚇不倒人的。」
金姆厲聲道:「這裡面可沒有那種藤子,蛇閉在裡面,已經不耐煩了,你不妨看看,它們正在動呢!」
吊著的竹簍子果然在不住的晃動著,只是被蓋子蓋住,蓋子上有一根橫閂栓住,才沒被掀開,橫閂連著一根繩子,這根細繩又扣在金姆手中的粗繩上,粗繩則拉住簍子的一邊,另一邊卻吊著一根鐵棒。
只要金姆的手一鬆,鐵棒的重量就會將竹簍扯得往下翻,蓋子的橫閂就會拉掉,蓋子打開,毒蛇掉下來,跌在下面三個人身上。
這是個很簡單而又極為精妙的裝置,更由人力來控制,收發由心,萬無一失。
夏三不敢再說下去,他知道這老婆子的脾氣,如果再激她兩句,她很可能就會鬆開手來證明的。
夏志昌道:「金姆!我們已經饒過你一次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子呢?」
金姆道:「為了我兒子,為了我自己。」
「為了你兒子,為了你自己,我實在不懂,夏維光會給你們母子多大的好處。」
「他答應我的兒子做鷹王府的總管。」
「老鐵!他是那塊材料嗎?」
「笑話!一樣是人,為什麼別人能做的事,我的兒子不能做,你們老是以為我是奴才,我的子孫也永遠是奴才,要永遠受你們的氣。」
「金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是我母親的奶媽。」
「不錯!就為了這個我最不原諒她,她跟我的大兒子同年,我為了喂她奶,丟下我的大兒子給我的男人照應,他不會帶孩子,讓孩子生病死了。」
「那是你的丈夫沒有盡到責任。」
「一個大男人,怎麼懂得喂孩子吃奶。」
夏三忍不住道:「金姆!關於你的事,我聽老鐵說過,那可不能怪人,沒有人強迫你去當奶媽,是你男人貪圖優厚的報酬,硬要你來的,你所得到的報酬,可以請兩個乳母來養你的兒子都有餘,王妃家是因為你長得乾淨體面,才用重酬請你來養育王妃的。是你的男人不學好,把銀子拿去狂嫖爛賭,自己既不照顧孩子,又捨不得去請個人來照顧,才把你的大兒子給折騰死了。」
金姆叫道:「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的大兒子是為了她而死的,若沒有她,我的兒子就不會死。」
夏三冷笑道:「假如沒有王妃的孃家,你不但沒有大兒子,也不會有老鐵了,你的男人會把你賣去當婊子,活活把你折磨死。」
「小畜生,你胡說!」
「我才不胡說呢,這都是你那寶貝兒子老鐵自己說的,他說你家男人窮極無聊,已經把你賣給人頭販子了,是王妃的哥哥又花銀子把你買回來,讓你好好照料王妃的,連你的小兒子也在王妃家撫養長大。」
「這不是恩惠,我一直是在做下人,連我兒子也是一樣。」
「那也怪你兒子自己不學好,送他念書他不去,教他做事,他盡出漏子,從小到大,他沒做一天的粗工,遊手好閒混大的。」
「我的兒子為什麼要做粗工?他有機會可從做得跟別人一樣的好,他當了鷹王府的總管,自然就不一樣了。」
夏志昌道:「夏維光是這樣答應你的嗎?」
「是的!他親口答應我的。」
「他不會無條件答應你的,總要你替他做點什麼?」
金姆道:「那當然,他要我殺死你。」
夏三道:「你不是在做夢嗎?多少成了名的殺手都沒能殺了小王爺,你又怎能?」
「哦……只是運氣不好,剛才那簍毒蛇若是有一條咬中他一口,現在他已經斷氣了。」
夏志昌道:「沒那麼容易,這種毒蛇我見過多了,別說不容易咬到我,就是真咬中了,我也死不了。」
金姆神色轉厲道:「你或許毒不死,但我的手一鬆,你的母親就死定了。」
夏志昌一嘆道:「那你想要怎麼樣?現在你殺死我的機會已經失去了,你兒子的總管也已經做不成了。」
金姆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看得起我兒子的。」
夏志昌道:「你是要我也答應讓老鐵做總管?」
金姆道:「我不存這個希望。」
「不錯!我不像夏維光,我若答應了,就一定會實現,你兒子不是做總管的人才。」
金姆道:「我也不希罕叫我的兒子在你的手下做總管,你絕不會像王爺那樣大方,那個窮總管有什麼好乾嗎?」
夏志昌嘆了口氣:「你把利看得太重了。」
金姆道:「因為我一輩子都是過的窮日子,我窮怕了,所以我一定要舒舒服服過這後半輩子。」
夏三冷笑道:「你還有半輩子嗎?」
金姆怒道:「我沒有半輩子了,我這一輩子都是白活了,我只要過一天好日子,死也甘心的。」
夏志昌冷靜地道:「你留在這兒,拿我母親為威脅總有一個要求吧,你要什麼?」
金姆道:「我要你寫一張字據,親筆的字據,說你放棄接掌王位的權利,讓王爺繼續攝政。」
一丈青也上來了,聞言忙道:「少爺!你不能答應。」
金姆冷笑道:「我反正豁出去了,你不答應,我就拚上這條老命,跟這三個人同歸於盡。」
夏志昌道:「夏維光的條件只要我寫張字條?」
「是的!他發現除去你既不容易,就只有退而求其次,你寫下讓位的字條,就可以帶你的母親離開,不但如此,你還可以盡你可能的把金子帶走。」
一丈青冷笑道:「我才不相信他有這麼好的心。」
金姆道:「王爺把王妃藏到這兒,不留下一個人,就是方便你們帶走金條。」
夏三道:「他可沒把金條公開出來。」
金姆冷笑道:「王爺知道你會帶他們上來的,他早就知道你靠不住,所以才準備了一簍毒蛇,原想連你也一塊見收拾的,你既然命大,他也放你一馬,金子隨你搬走,只是不準再回來了。」
夏三的臉色變得好難看,卻一言不發。
一丈青道:「夏維光倒是很大方,他放我們走,卻帶了人在山下攔截。」
「王爺不會這麼做的,他已發覺自己身邊的人都不太可靠,如果硬拚的話,他不見得穩能佔到便宜。」
林大木道:「我們並沒有想要背叛他,是他自己不夠意思,不拿我們當人。」
金姆冷冷地道:「王爺才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他把一切都留下,帶著幾個人先走了。」
「什麼!他已經走了?」
「不錯!他已經走了,到塔爾寺去了,等著在王公大會上宣讀你的讓位聲明。」
「他倒是好算計,我若不答應呢?」
「那你就是一個弒母的兇手,一個為了王位,不顧自己母親生死的人,是不配接掌王位的,他將會在王公大會上要求取消你的繼承資格。」
夏志昌道:「這麼說來,我不管寫不寫這張字條,夏維光都可以繼續攝政了。」
「那倒不見得,如果沒有你讓位的聲明,王爺只能攝政,而且要在你的近親中,另舉一個繼承人出來,有了你的聲明,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成為鷹王府的主人。」
一丈青忙道:「少爺,你別聽她的,夏維光要告發你是弒母的兇手,一定要有證據。」
金姆道:「不需要,他們可以把一切的經過向王公大會陳述,只要不捏造事實,是非自有公論。而且夏志昌自己的良心也會作證,如果他能一口否認,王爺只有服了他,乖乖的把王位讓給他。」
「什麼讓給他,王位本就是該夏少爺的。」一丈青不服地辯解。
金姆冷冷地道:「我不抬槓,我也沒權利決定王位是誰的,我只是問問夏志昌,是要他的母親,還是要王位?」
夏志昌沉思片刻才道:「好!我寫條子給你。」
其他的人都叫了起來。
夏志昌道:「我總不能為了爭王位,聽任我的母親被毒蛇咬死,夏維光看得很準,我的良心也會為我的弒母行為作證的。」
一陣默然後,誰都無法提出反對,只有夏三問道:「金姆!就算小王爺寫了字條給你,你又如何拿去交給王爺呢?」
「當然是我帶去給他。」
夏三道:「金姆!你別說空話了,只要你離開了王妃,我們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放過你的。」
金姆頓了一頓才道:「我自然會有我的方法。」
夏三道:「你最好說出你的方法來。」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們。」
夏三道:「這很重要,我們必須以此來判斷你是否在騙人,否則等我們把字條交給你之後,你仍然無法脫身,豈不是白白將小王爺讓掉了。」
金姆怒聲道:「夏三!你這個吃裡爬外的小畜生。」
夏三淡然道:「你怎麼罵我都行,我承認是吃裡爬外,-我毫無愧怍之心,因為我發覺王爺根本沒把我們當人,只是在利用我們而已,他為了要達到目的,安排下許多死路,叫我們糊里糊塗地做釣餌,陪著一起送死,這實在太陰險了!你對王爺的認識比我清楚,因此我相信你必定有著一個很好的安排。」
金姆道:「我當然有安排,我又不是傻瓜,會犧牲自己去替他拚命。」
夏三道:「這才像句話,若是你無法自保,王爺絕不會履行諾言來提拔你的兒子的,那個老鐵實在不是玩意兒,王爺更不是一個講信用的人,會因為你的犧牲而用一個飯桶做總管。」
金姆怒叫道:「小畜生,你敢這樣叫我的兒子,告訴你,你給我小心點,我非要敲掉你的滿口大牙不可。」
夏三淡淡地道:「我已經是公開地背叛王爺了,那就是死罪,我連命都不要了,還會在乎這幾顆牙齒嗎?不過你就算再割掉我的舌頭,我仍然要說你的兒子老鐵是個窩囊廢,是個飯桶。」
金姆吼道:「夏三,你要找死了。」
夏三笑笑道:「他是怎麼一塊料,你自己清楚,不管你替王爺建下多大的功,要想他做鷹王府總管,除非是你老太太在背後替他撐著腰,你若是留不下活命來,老鐵能保住命就算是祖上積德了。」
金姆充滿了怨毒地瞪了夏三一眼,然後道:「不用你操心,我自然懂得保護我自己的。」
夏三道:「我曉得你是個厲害的角色,因此才問問你,看你的辦法如何。」
「你用不著管,若是我吃虧,我就認了。」
夏三正要開口,金姆道:「夏志昌,我知道無法躲過你的攻擊,可是隻要我的手一鬆,你的母親就完了,我賭的就是這一下子,你快決定究竟如何打算,是你寫字條,還是我鬆手。」
夏志昌道:「我寫字條給你,金姆!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把我的母親平平安安的放開,我保證不會難為你的,你該擔心的是夏維光……」
金姆顯然十分煩躁,厲聲叫道:「少廢話,你再不寫我就要鬆手了。」
夏志昌輕嘆了一口氣,終於坐在桌子前,那兒已經準備好了筆,和傳統上用以書寫重要文件的羊皮,他在羊皮寫下了一行字跡。
金姆道:「拿起來給我看一看。」
「你看得懂嗎,這是青海皇族間才用的藏文,只有貴族跟喇嘛才看得懂。」
金姆道:「你不要管了,雙手把羊皮抓好放平,讓我看得清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