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出口,他立即屏住呼吸,退到牆角下,運功要將吸入的毒煙迫出來。
在月洞門外逡巡的弟子聽得呼叫聲,便要立即衝進來,立即給其中一個弟子喝住:“是那種毒,別進來!”
語聲甫落,那個退到牆角運功迫毒的弟子,突然狂叫一聲,雙手虛空亂抓着撲到地上。
眼看着,他的一雙眼珠子突然爆裂,血珠激濺,狂叫着倒下。
另一個弟子相繼亦倒下去,沒有作聲,他的咽喉已經被自己的一雙手不自覺地扼斷了。
在月洞門外的弟子只看得魄動驚心,一件更令他們動魄驚心的事也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那事來得非常突然,書齋的門户在霹靂聲中片片碎裂,一條人影帶着一聲長嘯從中飛出,天馬行空般越過長空,落在月洞門的飛檐上。
只聽這嘯聲那些弟子便知道是樓天豪,齊皆色變,齊呼一聲:“師父”
樓天豪在飛檐上揮手道:“都給我滾開去。”
他的語聲已嘶啞,反手封了三處穴道,那些弟子不敢違命,慌忙退出,樓天豪接又道:“趙奇,封鎖這座院落周圍,不要讓別人……任何人接近。”
一箇中年漢子應聲急掠而出,他就是趙奇,也是負責這座莊院安全的人。
樓天豪這才從飛檐上翻下來,跌坐在地上,又一掌“童子拜觀音”,才一合,一縷縷白煙便從身上冒起來。
他的內功已臻化境,這下運起功來,立碼便看見威力,顯然他是要將吸入的毒氣迫出來。那些中毒的弟子內功造詣尚淺,中毒之下,一運起內功,非獨不能夠將吸入的毒氣排出,反而將體內奔騰的血液催激出體外。
樓天豪的情形顯然與他們不同,但那種毒煙對他這種內力深厚的人到底有什麼影響卻是誰也不能夠肯定。
柳東湖、黑虎雖然是高手,到底是兵器方面的成就,若説到內功,與樓天豪仍然有一段距離。
不過看情形,樓天豪並不怎麼舒服。
今夜無風,瀰漫在院子裏的那些毒煙沒有多久便沉下來,彷彿沉進了泥土裏。
牧場這時候到處都已在竹哨報警聲中亮起了無數燈火,那些弟子穿梭地來回走動,迅速堵住了所有的通道,無論什麼人,要離開牧場,相信都是很難逃過他們的耳目。
他們卻並無發現。
秦玉驄、月香這時候已聽得竹哨聲折回來,卻被趙奇在外面截下,月香哪依。
“師父吩咐過,不要走近。”趙奇着了急,嘶聲叫起來。
秦玉驄這時候亦已從其他弟子口中知道出了什麼事,追問趙奇:“真的是那種毒煙?”
“不會錯的了。”趙奇才應這一聲,月香已推開了旁邊兩個弟子,闖了過去。
趙奇一聲師妹出口,秦玉驄已然將月香截了下來。
“大師兄。”月香伸手推不開,頓足道:“我要看爹他到底怎樣?”
秦玉驄冷靜地道:“看不看師父,也都是那樣的了,在未能夠肯定是否安全之前,我們不能夠闖進去,以免再有其他的傷亡。”
“中毒的是我爹爹……”
“也是我們的師父,你若是因此而中毒,你以為他會怎樣?難道就因為你中毒他反而會痊癒過來?”
月香怔在那裏,秦玉驄目光一轉道:“有沒有什麼發現?”
趙奇搖頭道,“什麼消息也沒有,也不知道那些毒煙是怎樣來的。”
秦玉驄道:“若不是有敵人潛進來,那就是敵人早已潛伏在我們當中。”一頓,轉頭吩咐:“傳話下去,未得許可,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牧場。”
八個弟子立即兩人一組地奔了出去,也就在這個時候,跌坐在那邊的樓天豪突然招手,秦玉驄目光鋭利,一眼瞥見,立即動身,月香隨即舉步,趙奇亦看見,忙跟了上去。
樓天豪的面色,這時候就像是醉酒一樣,一片嫣紅,招手便放下,顯得很吃力。
距離他還有半丈,他便已叫道,“停!”
月香立即給秦玉驄一把拉住,脱口道:“爹!你怎麼了?”
樓天豪居然還笑得出來:“發覺得早,還不致太麻煩。”語聲異常之微弱。
趙奇急問道:“是哪兒來的?”
樓天豪道:“不清楚,但敵人必然已混進我們的人內,對周圍的環境非常熟識。”
趙奇立即嚷道:“弟子這就去將人找出來,狠狠打一頓。”説話時,咬牙切齒。
樓天豪只是問:“如何找?”
趙奇一怔道:“這附近值夜的都有嫌疑,我一個個地追問,總會有一個水落石出。”
樓天豪搖頭道:“你就是魯莽,這樣做,敵人還未打到,牧場的弟子便已給你嚇呆了。”
秦玉驄插口道:“師父要我們怎樣做?”
樓天豪道:“準備轎子,在確定毒煙已經完全消散後,將我抬進密室去。”
秦玉驄接問:“師父的情形……”
“暫時還不會有生命危險,但也會很麻煩。”樓天豪搖頭道:“那些毒煙實在厲害,無孔不入,以我的內功造詣,雖然知道它們的存在,卻不能夠將它們完全由體內迫出來。”
秦玉驄道:“那會怎樣?”
樓天豪道:“當我的內力衰竭的時候,毒力便會繼續深入,一入內臟,便是大羅神仙,也無計可施。”
月香驚問:“那怎麼是好?”
樓天豪道:“只有藉助錢張孫三位大夫的本領,金針度穴,使真氣運行不休,先阻止毒氣再深入,然後再想辦法。”
趙奇一彈而起,道:“我這就去找他們到來,大師兄小心師父。”語聲甫落,身子一轉,一溜煙也似疾奔了出去。
樓天豪目光落在秦玉驄的面上,道:“金針度穴期間,我只怕完全不能夠動彈,牧場裏的事,看你的了。”
秦玉驄無言地點頭,樓天豪接道:“敵人敢在牧場採取行動,必然已作好準備,萬事小心,不可大意。”
秦玉驄道:“只要他們不再放毒煙,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我中毒的消息絕不能傳出去。”樓天豪沉聲道:“毒煙的數量我看不會太多,否則他們用不着冒險混進來。”
秦玉驄道:“我已經吩咐了,未得許可,任何人也不能夠擅自離開牧場。”
“做得好。”樓天豪這句話出口,面部的肌肉突然一陣抽搐,黃豆也似的汗珠自額上滾滾而下。
秦玉驄忙道:“師父不用多説,我們知道怎樣做了。”
樓天豪卻又道:“吩咐他們,毒煙隨時而至,很容易墜下來,注意風向,牧場附近的高處都加派人手,日夜戒備。”
秦玉驄道:“我有意將他們重新調動,四個人一組,互相監視。”
樓天豪目光一閃,道:“很好,但小心安排,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讓他們太難堪。”
“我知道怎樣做了。”
樓天豪隨即站起身來,那邊一頂轎子已抬至,秦玉驄、月香左右正要上前,樓天豪道,“不要接近我,一切都裝作若無其事。”
秦玉驄,月香都明白,樓天豪也等到橋子抬到面前才舉步進去,腳步緩慢而從容,真是好像沒有事發生過一樣。
他身上的衣衫都已然濕透,不住地滴水,就像是方從水池中爬出來。
一縷縷白煙同時從他後背的衣衫上飄飛,那是他體內的真氣循環不息,不住地將毒煙迫出來,份量當然並不多,只是他的肌膚在真氣運行下,與繞紅的鐵板並無分別,汗水立即化為氣體。
秦玉驄、月香只看得魄動心驚,趙奇卻沒有在意,急將轎子掀開。
樓天豪才坐好,一條黑色的人影掠至,正是他的第二個弟子成剛,才掠至便問:“師父怎樣了?”
秦玉c一面示意抬起轎子,一面道:“有人混進來施放那種毒煙。”
成剛叫起來:“哪一個吃了豹子膽、老虎心,竟然敢在牧場裏鬧事?”
秦玉驄道:“到現在還沒有發覺可疑的人。”
成剛再問:“師父怎樣?”他的嗓門大,傳出老遠。
秦玉驄振吭道:“沒事,已然將毒氣迫出來,稍作休息便成,”
成剛怔了怔,大笑道:“那些毒煙原來也沒有多麼厲害。”
説話間轎子已起行,秦玉驄一面跟前去一面道:“可是內功不好,便成問題。”
成剛道:“我們方面……”
“有幾個師弟不幸吸入毒煙……”
成剛握拳道,“這個帳一定要算的。”
“當然要。”秦玉驄目光一轉,伸手按住了月香,他是看見月香彷彿忍不住要説什麼。
月香黛眉輕揚,道:“大師兄……”
秦玉驄壓着嗓子道:“有什麼去密室再説。”
月香會意點頭,成剛聽着奇怪,好像要説什麼,亦被秦玉驄伸手止住,他到底不是太笨的人,立即知道事情有變化,笑容也隨即僵硬。
那名副其實是一個密室,築在天武牧場的內堂下,內堂防衞森嚴,由外而內,而要經過多重盤查,暗門前面的五重守衞,更是由牧場的忠貞分子來擔任。
由暗門開始,又必須經過三重險阻才能夠到達密室,就是這三重險阻,已足以使這座密室固若金湯。
密室本來是用作存放牧場的貴重東西的,但由於樓天豪有時亦喜歡在這個地方盤旋靜思,牀幾等物亦齊備。
樓天豪進去,更多的東西便給送了進來,包括足夠的食物用水,那都是依照樓天豪的吩咐,成剛到這個地步,那還不清楚?
秦玉驄,月香一顆心更不由沉了下去,樓天豪的情況顯然比他們想像的要惡劣,需要一段長時間的休養。
然後錢孫張三千大夫到了,輪流檢視了一遍,都非常仔細。
錢大夫看罷隨即開口,“的確是那種毒,幸好場主內功深厚,又發覺得早,中的毒還不算太深。”
孫大夫接道,“雖然不箅太深,卻也不是一般毒可比,要治療也頗麻煩。”
錢大夫轉問:“不知道孫兄有何妙方?”
孫大夫搖頭,道:“沒有,這種毒小弟到底還是完全陌生。”
錢大夫道:“小弟也是,要將毒性完全迫出來,只怕要一段很長的時間。”
張大夫這才道:“場主的情形卻是急不容緩,小弟若是沒有看錯,毒性正在滋長,一個真氣接續不上,便會乘虛而入。”
錢大夫點頭道:“正是如此。”
孫大夫接道:“若是不住要運轉真氣與毒性對抗,總有衰竭的時候。”
樓天豪插口道:“我看我不能支持得多久,未知道三位大夫可……”
他的語聲更加沙啞,話多了,竟然接續不上,張大夫忙道:“看來我們得立即以金針度穴,讓場主的真氣自行遊走,阻止毒性滋長入侵。”
秦玉驄脱口道:“金針度穴?”
張大夫道:“那是以一百另八支金針插遍場主主要的穴道。”
月香驚問道:“那會有什麼結果?”
張大夫道:“場主的甚子將會完全麻木,任何傷害都足以致命,所以必須要一個安全的地方”
秦玉驄道:“沒有比這個地方更安全的了。”
月香接問:“那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夠完全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