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飛鵬萬方平安侯一夥,這時候已到了鬼號灘附近。
越走狄飛鵬越覺奇怪,正午已過了,他們仍然在路上,未到百丈坪。
高天祿正午在百丈坪處決胭脂,秦吉在正午一定會趕到百丈坪,他們若是不能夠及時趕到去,以寡敵眾,秦吉當然凶多吉少。
走著他忍不住問旁邊的侍衛統領:“還有多遠?”
侍衛統領一怔,竟然回答不出來,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
除了狄飛鵬,其他人都已知道是什麼回事,知道護送的才是真正的大理太子,現在正趕赴大理皇城。
狄飛鵬看見奇怪,又問:“會不會是我們走錯路?”
統領搖頭道:“沒走錯。”
神態當然是很特別,所說的沒走錯,也當然是指大理皇城。
狄飛鵬盯穩了那個統領,彷彿要看進他的內心。
那個統領不由自主的垂下頭。
這也等於是說他心中有鬼的了,在他旁邊的幾個侍衛同時垂下頭去,避免與狄飛鵬的目光接觸。
狄飛鵬江湖經驗雖然不足,但看見這種情形,又怎會還不明白其中大有問題。
這時候,一行人已出了那個灌木林子,到了鬼號灘,狄飛鵬目光一轉,策騎奔了過去。
灘流急湍,撞擊在亂石上,發出一陣悽歷的聲響來。
那些亂石遍佈江流,經年累月被江流撞擊侵蝕,都變得奇形怪狀,聚眼看來,就像是無數怪物蹲在、江流中,要擇人而噬。
流水從狹窄的石縫中穿過,便發出聲響來,尖銳而怪異,聽得人魄動心驚。
一塊巨石上,刻著“鬼號灘”三個擘匯大字,飛鵬也就在這塊巨石前停下。
“鬼號灘?’’狄飛鵬霍地迴轉頭來:
兩個侍衛將簾子掀開,露出了萬方一張誠惶誠恐的臉,隨即探身走出來。
狄飛鵬目光落在萬方面上,道:“萬公公,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萬方撲倒跪地,叩著頭道:“殿下恕罪。”
狄飛鵬一怔,正要下馬扶他起來,聽得這樣說,一怔:“你叫我什麼?”
“殿下——”萬方抬起頭來:“你才是真正的大理太子,未來的大理皇帝“什麼?”狄飛鵬忍不住失笑:“這個時候,你還跟我開這種玩笑?”
“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奴才天大膽子也不敢與殿下開玩笑。”萬方又叩頭。
狄飛鵬聽萬方說得誠懇,再看萬方的神態,也的確不像在說笑,不由怔在那裡。
萬方叩頭接道:“殿下請恕奴才的隱瞞之罪。”
狄飛鵬沉聲問:“我才是真正的大理太子?”
萬方道:“奴才的生死,就在殿下手中,不敢再隱瞞。”
“那秦吉?”狄飛鵬追問。
“只是一個無賴的兒子。”萬方垂下頭:
“奴才也不知道那個無賴姓什麼,秦吉本來又是否已有名字。”
“我還是不明白。”狄飛鵬搖頭,說的也是心裡話。
另一頂轎這時候已停下,走出平安侯爺,悠然道:
“萬方,事情到這個地步,你還是說清楚這件事,請殿下原諒。”
萬方點頭道:“奴才正是這個意思。”
“你說!”狄飛鵬語聲更低沉。
萬方又叩了一個頭,才道:“二十年前那天夜裡,奴才交給秦魯直帶走的,其實是從街上一個無賴那兒買來的小孩子,那個無賴據說是偷呃拐騙,好飲好賭,欠債累累,甚至要將孩子賣掉。”
狄飛鵬苦笑,他是想起了秦吉的為人,的確既好飲,又好賭,偷呃拐騙,乃父的壞習慣似乎都沾染上了一點,難道是遺傳,真的有其父必有其子?
問良心,他也的確是有些懷疑,也所以那一天晚上,他才會同意師父杜西川的說話,以為那只是一個騙局,隨同杜西川離開。
秦魯直一家的前仆後繼,不惜犧牲性命保護秦吉的安全,卻令他不能不相信,秦魯直是大理禁宮的侍衛統領,既然是事實,秦吉這個太子當然也應該是真的了,否則秦魯直就是怎樣正直,大概也不會為了一個普通人,不惜藏在鄉村地方二十多年,也不會犧牲一家人的性命。
狄飛鵬卻怎也想不到,這到底還是一個佈局,只是佈局的人不是秦魯直,而是太監萬方。
他接問:“而我,你則是交給我師父撫養?”
萬方道:“杜師父是奴才的心腹。”
“秦魯直不是?”
“他不是,奴才所以要利用他,只因為知道他對大理王國的忠心,絕不會做出對不起大理王國的事。”
狄飛鵬接口問道:“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萬方長嘆道:
“只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奴才知道高天祿勢力日大,皇后又日漸得寵,若干年後,殿下即使可以恢復本來身份,要安全回到皇上身邊亦不容易,事實奴才亦等於二十年,才等到機會向皇上進言,取得皇上的信任。”
“所以你準備了秦吉那個假太子,必要時用以引開高天祿的注意。”
“正是。”萬方又一聲長嘆:
“奴才能力有限,不能不出此下策。”
狄飛鵬一聲冷笑,說道:
“現在你成功了,阿吉去了百丈坪,我則被你引來了這裡。”
、“殿下恕罪。”萬方叩頭:
“此去皇城不遠,還請殿下繼續上路,及早趕到去,以防萬一。”
平安侯爺接道:
“這件事,也是我同意做的,這同樣是我們推翻高天祿兄妹,重掌政權的惟一機會。”
狄飛鵬冷冷的看了侯爺一眼,道:“我明白。”
侯爺道:“高天祿兄妹,橫行大理多年.那一個也不放在眼內,現在便要叫他們知道厲害。”
“就為了這些,便要秦魯直一門老少盡皆送命,不覺得太過?”狄飛鵬迫視二人。
“事非得已。”萬方嘆息。
平安侯爺卻道:“為了你的安全,犧牲幾個人,又算得什麼?”
狄飛鵬冷笑道:
“那總該也給他們說一聲,這樣不明不白,死不瞑目。”
侯爺道:
“說不得,一說便破環了整個計劃,若是秦魯直他們不肯答應,那如何是好?”
狄飛鵬道:
“當然由得他們,另想辦法,騙了他們二十年,已經夠殘忍了,再要他們賠上性命,如何說得過去?”
侯爺搖頭道:“你年紀還輕,那知道這許多人生的險惡。”
狄飛鵬道:“現在知道了。”
語聲一頓,突然勒轉馬頭。
萬方一怔,脫口呼道:“殿下要到那兒去?”
“到百丈坪救秦吉!”狄飛鵬一字一頓。
“殿下去不得,那太危險了。”萬方嚷起來。
侯爺亦道:“你身為太子,身份何等珍貴,怎能夠為這種人冒險?”
狄飛鵬正色道:“我只知道欠他們已太多,我是人,他們也是人!”
侯爺厲聲道:“不許去!”
“非去不可!”狄飛鵬一聲叱喝,便要策騎奔出。
也就在這時候,一個陰森的語聲突然傳來:“去也沒用!”
眾人應聲望去,只見山坡上,一堆亂石後冒出了一個白髮披散、一身錦衣的老人。
狄飛鵬脫口一聲:“千手如來!”
萬方平安侯一聽,立時變了面色。
千手如來笑應道:“年青人,你的記性不壞啊。”
另一個肥肥胖胖的錦衣人,隨即在他後面較高的堆亂石後冒出來。
看見這個人,非獨萬方,就是平安侯不由倒退了步。
“高天祿——”萬方的語聲接近呻吟,又倒退了一步,坐倒在後面一塊石上。
高天祿目光落在萬方面上,皮笑肉不笑的道:
“萬公公老謀深算,姓高的真是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萬方乾笑。
高天祿接道:
“幸好高某人的運氣實在很不錯,眼看已到了絕路,又遇救星,當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萬方啞聲道:“怎……怎……會這樣的?”
平安侯亦忍不住插口:“你應該在百丈坪才是。”
高天祿好像這時候才留意到平安侯,打著“哈哈”道:
“原來侯爺也在這裡,有失遠迎,尚祈恕罪。”
平安侯冷笑:“高天祿,你不要這般作態,別人害怕你,我可是……”
高天祿揮手截道:“侯爺一直與高某人作對,這個誰不知,那個不曉。”
平安侯道:“你敗壞朝綱,橫行霸道,朝中大臣,有那一個服你?”
高天祿大笑道:
“幸好高某人一向福大命大,到現在仍然活得很不錯,否則就是侯爺說的這個罪名,已足以令高某人粉身碎骨,永不超生了。”
平安侯冷笑道:“有這一天的。”
“就是有,恐怕侯爺瞧不到的了。”高天祿仰天大笑,笑得就像個傻瓜,他的心情也實在太興奮了。
平安侯面色又一變,沉聲道:“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侯爺不明白?”高天祿大笑著拍手,連拍三下。
山上以及前後去路出現了大群侍衛,看來最少也比平安侯與萬方所帶的數目多兩倍。
平安侯其實又怎會不明白,但看見高天祿這般聲勢,亦不由嚇得倒退三步。
萬方的面色更難看,喃喃著又道:“怎會這樣的?”
高天祿大笑:“萬公公老了,換轉我是萬公公,一定會再作打算,看清楚局勢,才上路。”
萬方道:“沒有什麼不清楚的了。”
高天祿道:“萬公公又何妨再來一個計中計,以策萬全。”
萬方嘆息:“這已經夠安全的了。”
“我原以為萬公公不會這樣輕率,一面等一面不知如何是好,現在總算放下心。”高天祿又大笑了起來。
平安侯手一指,振吭道:“高天祿,你率眾攔截本侯,意欲何為?”
高天祿道:“我以為侯爺已經很明白的了。”
平安侯歷聲道:“難道你敢對本侯無禮?”
高天祿一看便知道平安侯色歷內荏,難掩內心得意,大笑著接道:
“今時今日,沒有什麼是高某人不敢做的了。”
平安侯的語聲起了顫抖:“難道你敢傷害本侯?”
高天祿道:“我當然不敢,其他人卻就難說了,他們並不全是我的手下。”
千手如來大笑接著道:“我的人只知道服從我的命令,你這個老頭兒,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可不知道。”
平安侯脫口道:“我是大理王朝的平安侯,當今大理皇帝的……”
千手如來揮手截道:
“我們都不是大理子民,不知道那許多大理國的事,也無須理會皇朝的法則,你就是大理皇帝,對我們來說也是一樣。”
平安侯瞪著千手如來,說不出話來。
高天祿接道:“他們要怎樣做,我當然也管不了。”
平安侯戳指高天祿:“你勾結外人,企圖傷害太子與本侯,罪不容恕……”
高天祿搖頭:“錯了,不是企圖,是刻意。”
一頓接道:“你若不是太健忘,應該記得我先後曾經多次警告過你,不要跟我作對。”
平安侯欲言又止。
高天祿接道:“現在你們就是要改變主意,也已經來不及的了,我已經給了你太多的機會。”
平安侯胸膛起伏,說不出話來,他雖然沒有機會說出現在的心意,卻不難看出他心中的恐懼。
高天祿笑笑,又道: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眼中的公正嚴明,也早已暗示你合作了,可惜你始終都不將我放在眼內。”
平安侯說道:“這其中相信是有些誤會。”
高天祿大笑起來,平安侯那樣說,,已等於是向他屈服,有意求饒了,他等了這許多年,等的就是這一天,要那些與他作對的人向他屈服。
平安侯看著高天祿,惶然不知所措。
狄飛鵬看在眼內,不由露出了鄙視之色。
高天祿似乎看在眼內,笑顧狄飛鵬:
“你不用這樣看他,要作官要求名要爭權奪利的人,大都是這樣,卑鄙而狠毒!”
“正如你?”狄飛鵬冷笑。
“不錯。”高天祿不以為意,笑得那麼開心:
“不同的是,我知道自己卑鄙狠毒,卻從來不否認,不太笨的人,都會瞧得出來,知道小心提防,不像他們,表面上看來是一個大好人,但是隨時都會咬你一口。”
狄飛鵬不能不同意,嘆了一口氣,他們都只知道小心高天祿,不知道提防萬方平安侯,所以才會上這個當,給送到這裡來。
高天祿轉顧萬方,道:
“最卑鄙狠毒的還是這個人,有人說沒有一個太監是好東西,這一點,我一直都還有些懷疑,現在卻絕對同意。”
萬方乾咳一聲,似要說什麼。
高天祿話已接上說:
“將太子換走無可厚非,但利用秦魯直的忠心,欺騙了他二十多年,到現在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甚至還不惜牲犧秦魯直一家老少的生命,這就是我也覺得有些過份。”
狄飛鵬不由點頭道:
“最低限度也應該說清楚的,若是他說清楚了,我不以為秦魯直會袖手旁觀,說不定這件事會做得更加好。”
高天祿道:
“我雖然心狠手辣,但要別人賣命,一定會說清楚,一樣是為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比起這位萬公公,我是可愛得多了。”
狄飛鵬嘆息道:
“大家難道不可以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總有辦法解決的。”
“我本來就不清楚這件事,既無意做皇帝,也沒有想要做皇帝。”
萬方立即道:“那我們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
高天祿冷睨著他,道:
“我是絕不會跟你談的,你本來是我的人,一向忠心於我,言聽計從,那知道包藏禍心,二十年來,竟然是一直找機會要害我,想來也要捏一把冷汗,現在我還相信你,那是要瘋了。”
萬方怔在那裡。
高在祿接問:“你知道你錯在那裡?”
“錯在那裡?”萬方看著高天祿,他實在想知道。
高天祿道:“你野心太大,卻又怕死,每做一件事,都要求絕對安全,不知道越安全,其實就是越危險,越害怕出事,就越容易出事,否則,你將太子養在家中,才告訴皇帝便將太子送到皇帝面前,我現在早已完了,那用得著這許多麻煩?”
“這不是太危險了?’’,“這你又是不懂了,相反,越危險便是越安全,我就是最聰明也不會考慮到太子就在咫尺。”高天祿大笑:
“你佯裝派人去接太子,到我追了出去,便將太子請出來,不是更加好?”
萬方又怔在那裡。
高天祿大笑著,接道:“小人到底是小人,格局太細,做不了大事。”
萬方長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已經做得很不錯的了。”
“這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姓高的氣數未盡,你做得再好,也是枉費心機。”高天祿轉問:“到現在,你還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出錯?”
“應該是不會出錯的,你們沒有理由不趕去百丈坪那兒殺秦吉。”
“問題就在這東西上。”高天祿解下腰旁一個香他亦已發覺香囊不見,以為只是在連番打鬥中失落。
高天祿將香囊玉佩拋向狄飛鵬,一面道:
“是那個馬胭脂偷去的,現在我替他還給你。”
“又是她——”狄飛鵬失笑:
“這是第二次的了,我就是想不到她會有第二同樣的行動。”
高天祿接道:
“這是你出生那天,你那個皇帝老子送給你的,這樣重要的東西,我絕不以為你會隨便送給別人,太子若是阿吉,也當然會知道這件東西的寶貴,不會隨便送出去,何況你們才認識不久?”
狄飛鵬嘟喃道:“我就是不知道這件東西的寶貴。”
杜西川死的時候,根本來不及告訴他是怎麼一回事,甚至他太子的身份,當然更加來不及告訴他玉佩的秘密了。
萬方看著那個玉佩,不由長嘆道: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看著不會出錯,萬無一失的了,那知道……我早就擔心那個玉佩會不會有問題。”
高天祿大笑,接道:“你認命好了。”接把手一揮,左右各人同時發出一聲吶喊。
萬方幾乎心膽俱喪,身子往後一倒,掉進石縫中,爬不起來。
狄飛鵬沒有理會他,拔劍出鞘,那邊平安侯也不慢,急忙縮進轎子裡,一面大呼:
“來人哪,保護本侯衝出去!”
那些侍衛急忙向轎子靠攏,千手如來即時長嘯一聲,身形飛舞在半空,看似要向狄飛鵬撲去。
狄飛鵬也準備迎擊的了,那知他身形半空中一變,竟是向平安侯那頂轎子撲去。
那些侍衛給他那一嘯已經失魂落魄,不知道如何是好,目光隨著他的身形轉向狄飛鵬,卻跟不回來,到他們目光轉回來,如何還來得及阻止。
千手如來也不是他們阻止得了,猛虎般撲下,雙掌往轎頂一印,霹靂一聲,那頂轎子便碎裂,一條條木片往下插去。
轎子內傳出了平安侯的慘叫聲,千手如來翻身躍下,在轎後的四個轎伕,便像斷線紙鳶般飛了出去。
幹手如來雙拳擊在轎子上,只擊得那頂子片片碎裂,四下飛激,平安侯的身子亦從轎子裡飛出來,飛舞在半空中,四肢僵直,顯然早已喪命。
幹手如來身子再一撞,那頂轎子便一堆碎片的散落在地上,然後他大笑。
那些侍衛幾曾見過這般威勢,嚇都嚇得呆了。
高天祿的手下同時吶喊著殺奔前來。
幹手如來這樣做當然是先得到高天祿的許可,高天祿要他那樣做也當然有道理,正所謂蛇無頭不行,也所謂先聲奪人,先弄倒平安侯爺,那些侍衛還不大亂,如何是他們的對手?
可惜他跟著說了一句很不好的話,他也實在太興奮了,揮手大呼:
“殺!一個也不留!”
那些侍衛一聽,知道自己已完全沒有選擇的機會,那還不拚命。
狄飛鵬也即時大呼: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大理的武士,拚了!”
那些侍衛既知道他是太子,又知道拚倒了高天祿一夥,說不定還有賞賜,一個個精神抖擻,大叫著殺奔前去,瘋狂的揮刀斬殺!
千手如來一聽高天祿的那句話便知道不妙,有些話是不宜說出來的,他就是不說,他們也知道怎樣做,說出來等於是叫對方向他們拚命抵抗,士氣反而輸給了對方,原本是很輕鬆的事情,因而變得困難了。
高天祿那剎那也知道說錯話,卻也收不回來,怔怔在山坡上。
狄飛鵬隨即策騎衝向千手如來,兩個五行教侍衛衝過來,都被他斬殺在劍下。
千手如來同時撲前,閃電一般一掌拍在馬頭上,“蹼”地骨碎聲響,馬頭碎裂,悲嘶中人立而起,狄飛鵬亦離開馬鞍拔了起來。
千手如來身形緊接凌空飛撲狄飛鵬,衣袂破空聲“獵獵”作響,奪人心魄,身形未落,已虛劈出四掌,聲勢之大,很少人比得上。
狄飛鵬心知不是這個老頭兒對手,不敢硬接,身形倒掠,上了江流中的一塊石。
千手如來看著一怔,身形還是一落即起,掠上了另一塊石,冷笑道:
“小輩,敢欺我不懂水性。”、
狄飛鵬道:“那是你的不幸,腳下小心,萬一不慎掉進水裡,可就完了。”
千手如來連聲冷笑,說道:
“你還是自己小心,這種激流之中,水性再好也是沒用。”
狄飛鵬忽然忍不住問道:
“阿吉怎樣了?”
“那個小無賴,這個時候你還記掛著他?”千手如來愛理不理的:
“他死了對你不是更好?”
“我們是好朋友。”狄飛鵬說得很認真。
千手如來道:“你是太子,他是無賴,有什麼交情好說的。”
狄飛鵬道:“誰說我們不能夠交朋友的。”
“貧富地位懸殊,你就是喜歡,他也高攀不起,可惜你沒命當太子,否則你日後一定會明白其中的道理。”
狄飛鵬喝道:
“我只問你他現在的情形,你們在百丈坪那裡,到底安排了什麼陷井?”
幹手如來道:
“不是陷井,是埋了火藥,阿吉不進去倒還罷了,否則難免粉身碎骨。”
狄飛鵬說道:“他不會那麼容易上當的。,’
“問題在他以為你們會前去救助,有恃無恐,難免就有些疏忽大意,何況有火霹靂在附近,準備了火藥暗器隨時招呼。”千手如來“哈哈’’的一笑:
“我那個徒兒的火藥暗器如何歷害,你也應該有印象的了。”
狄飛鵬道:“阿吉吉人天相,你那些徒兒的運氣顯然都不大好,否則,我也活不到現在。”
千手如來道:“我那些徒兒收拾不了你,師父出馬,看你又如何應付。”
“師父的運氣若是好,徒兒的運氣該也不會壞的。”狄飛鵬盯著千手如來,看似在找尋他的破綻。
千手如來兩腳不丁不八,穩如泰山,大笑道:
“你這是打運氣,我倒要看你這個倒黴太子的運氣又好到那兒去,是否就憑著運氣贏得了我這個五行教主。”
語聲一落,倏地身形騰空,雙掌挾著排山倒海之勢攻去。
狄飛鵬劍一劃,身形再動,倒掠上另一塊石上。
千手如來緊追,一面大呼……“小輩接掌!”
狄飛鵬只當作沒有聽到,在怪石上飛躍來去,那些怪石全都水溼,一個不留神便不難滑倒,他手足並用,看似輕鬆,其實絕不輕鬆。
幹手如來的輕功絕無疑問在狄飛鵬之上,但對於水,顯然有一種莫明的恐懼,身形起落,非常小心,也就是這一份小心,輕功與狄飛鵬拉平,快不到那裡去。
狄飛鵬也開始了他的攻擊,他閃得既險,功得也險,只攻向千手如來的下盤。
千手如來一隻蝦米也似蹲伏著、跳躍著,應付得雖然很輕鬆,倒覺得動作有些不雅,不像是一教之主。
他的動作很敏捷,內力又強勁,狄飛鵬的劍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而身形蹲下來,移動間雙手亦用上,落在石上自然更穩定,也更加迅速,逐漸已追上狄飛鵬的身形,一連三次,幾乎將狄飛鵬迫墮在石縫中。
狄飛鵬的劍由快而慢,逐漸連攻勢也沒有了,只是伏仗著身法靈活,怪石又多,手足並用,才能夠閃開千手如來變化多端、既狠且毒的攻勢。
那邊灘上兩批人殺在一起,各有死傷,高天祿的人佔不了多大優勢,只看得高天祿又急又怒,幾次忍不住要帶在身邊保護的八個侍衛衝下去,但終於還是忍下來,好像他這種身份的人,又怎會不怕死?
也到底是他這邊人多,逐漸漸佔了優勢,將平安侯爺與萬方所屬迫在灘邊,那邊狄飛鵬亦漸落下風,在千手如來雙手攻擊下險象環生。
看到這裡,高天祿不由又興奮起來,揮手大叫:
“殺!殺掉他們!”
他的語聲這時候卻起不了多大作用,喊殺連天,兵器交擊聲此起彼落,將他的語聲完全蓋過,連那從樹林那邊迅速傳來的馬蹄聲也不例外。
高天祿聽不到有人策騎向這邊趕來,一直到他看見秦吉一騎如飛從樹從中衝出來。
“秦吉——”他的目光一落,脫口一聲,一個身子險些翻倒,左右侍衛慌忙扶住。
“這個小無賴,怎會跑到這裡來的。”高天祿氣急敗壞,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秦吉馬上大叫:“太子阿吉來了!”
飛騎直衝過去,雙刀出鞘,隨即從鞍上躍下。
高天祿的手下與五行教徒被那匹馬一衝而散,驚呼聲中,秦吉雙刀至,左一刀,右一刀,斬瓜切菜的,一連給他砍倒了好些人。
萬方平安侯所屬卻興奮得一齊叫了起來,精神大振,反撲對方。
高天祿那邊也不知道到底對方來了多少援兵,以為腹背受敵,立時陣腳大亂。
千手如來那邊一呆,也不過片刻,秦吉已然殺開了一條血路,衝上了江邊一塊大石,一面大叫道:
“姓狄的——”
“在這裡——”狄飛鵬應一聲,乘千手如來疏神那剎那,倒躍上另一塊大石。
秦吉看著大笑:“你還沒有死啊。”
“差不多的了。”狄飛鵬回問:
“你居然闖得過那個火藥陣?”
秦吉大笑三聲才道:“那算得什麼,怎難得到你
家少爺?”
千手如來忍不住問道:“火霹靂怎樣了?”
秦吉大笑道:“不怎樣,只不過變成一隻燒豬,已給烤熟了。”
千手如來悶哼一聲,道:“就憑你的本領?”
“少爺不幸誤中奸計,孤立無援,幸好運氣還不錯。”秦吉也沒再理會千手如來,笑顧狄飛鵬:
“但是運氣來說到底還是你的好,眼看便要嗚呼哀哉,救兵便來了。”
狄飛鵬道:“我來這兒才知道被他們-直瞞著,方要趕去百丈坪時,伏兵便四起了。”
秦吉道:“你趕去百丈坪幹什麼?”
狄飛鵬反問道:“你以為我是那種人嗎“但你是真正的太子,難道你不知道太子是何等身嬌肉貴。”
狄飛鵬又問:“這之前你以為自己是太子,又是怎樣做?”
秦吉大笑。
“夠義氣!”秦吉大笑著接道妨?”
狄飛鵬彈劍作龍吟,又說道:“我們兩個對付一個,難道也對付不了這個老頭兒?”
“小輩!”千手如來冷截道:
“你們有多大本領,忘了那天在橋上給殺得落荒而逃?”
秦吉搖頭道:“老人家記性就是不好,那天我們是表演跳水,還殺了你們一個水天嬌。”
狄飛鵬接道:“也別忘記當日你身邊還有水天嬌金剛,現在你只是孤零零一個人。”
“五行追命完了,你這個五行教主還擺什麼架子,顯什麼威風?”秦吉雙刀旋轉,接顧狄飛鵬道:
“姓狄的,我們怎樣幹掉這個老頭兒?”狄飛鵬道:“他畏水,我們攻他的下盤,將他迫進水裡便成了。”
“這還不簡單?”秦吉大喝一聲,向千手如來撲去。
那邊狄飛鵬人劍亦動,從一旁掩上,雙刀攻的都是千手如來的下盤。
“小輩——”千手如來身形蹲著,左拒刀,右拒劍,秦吉狄飛鵬卻彷彿早有默契,前後夾攻,每人只應付一隻手,當然輕鬆得多。
秦吉的招式變化多而雜,毫無規則可言,攻擊的部位也當然刁鑽得多。
狄飛鵬則相反,杜西川一直以來都是將他當作太子看待,武功方面當然也以正統為原則,但到底天份過人,那一份靈活也不在秦吉之下,頭腦也是,否則也不會想到由下盤進攻幹手如來。
千手如來馬步也非常靈活,只是這些岩石之上實在不容易施展得開,他也看出這樣打下去非常不利,所以逐漸向岸邊移去。
秦吉第一個發現,笑道:“要回到岸上去那有這麼容易。”
狄飛鵬接道:“到這些石上來之前,你便應該考慮清楚。”
千手如來連聲冷笑:“老夫就是在什麼地方,隨隨便便也可以收拾你們。
秦吉截道:“說是沒用的,我們看你連站也快站不穩的了。”
語聲一落,雙刀一陣亂斬,又快又急,只弄得千手如來雙腳亂跳。
這個所謂的亂跳,當然也不是一般的亂跳,正好將來刀完全讓開。
狄飛鵬配合得很好,一柄長劍同時纏住了千手如來的雙手。
千手如來雙手十指連彈,將狄飛鵬的長劍連連彈開,卻已來不及對付秦吉,也因雙腳被秦吉的雙刀影響,不能夠用來對付狄飛鵬。
那些石塊都是奇形怪狀,不易著足,加上水溼,饒是千手如來這種高手亦不能不加小心,他的身形反而沒有狄飛鵬秦吉的穩定。
秦吉有時-刀插在石縫內,有時雙腳踏在石上,因為只是攻,移動起來,並沒有千手如來那麼辛苦。
狄飛鵬一手扳著石塊,當然更穩定,由穩定而生變化,也當然比不穩定靈活。
千手如來早就看出在兩人全力進攻下,就是應付得來也不會太舒服,他所以上來這些石塊,原只是對付一個狄飛鵬,事實也證明,在這種環境下,他要對付一個狄飛鵬仍然綽綽有餘。
加上一個秦吉卻是麻煩得多,而秦吉狄飛鵬經過幾次聯手,也已能夠配合,彼此儘量發揮自己的長處,而又能夠在必要時迅速呼應,化危為安,再對千-手如來採取反擊行動。
千手如來不能不應付,手腳不停,內力也不住透出,再過百招,面色終然紅起來,呼吸也逐漸變得急速。,
秦吉狄飛鵬也發覺了,不約而同,攻勢更凌厲!
千手如來心中有數,右手再一快,應付攻來的兩刀一劍,騰出右手,探懷取出了那個瓷瓶。
秦吉雙刀看似都被迫住,可是到他拿出那個瓷瓶,左刀突然脫出,一刀削在那個瓷瓶上。
瓷瓶齊頸斷飛,千手如來探手急抓,卻被秦吉翻手一刀截下,只有看著那個瓷瓶飛撞在一塊石上,片片碎裂,一顆顆藥丸亦四下進射。
千手如來怪叫一聲,長身拔起來,探手抓向兩顆藥丸。
秦吉狄飛鵬同時拔起身子,雙刀一劍突然一齊脫手擲出,這一著又是在千手如來意料之外。
他只道秦吉狄飛鵬絕對追不上他的身形,抓住了那兩顆藥丸便往嘴巴拍進去,到他發覺不妙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閃避了。
他右手抄住一柄刀,一抖斷為兩截,與之同時,另一刀一劍已射進了他的雙肋!
他慘叫,混身骨胳發出一陣爆粟子也似的那射進他肋下的一刀一劍亦斷為兩截,他半空中翻身,張牙舞爪的,看似便要撲向狄飛鵬秦吉,才一動卻疾往下沉去,撞在一塊石上,再滾進水裡,慘叫聲也就在鬼號般的水流聲響中斷絕。
秦吉狄飛鵬都被千手如來那轉身一撲嚇了一跳,他們的身形也才落在石上。,秦吉一驚之下險些掉下石塊,卻被狄飛鵬及時一把抄住。
他吁了一口氣,道:“這個老魔頭,險些兒沒有給他嚇死。”
狄飛鵬目光一落,嘟喃道;
“幸好他本身有些不妥,否則將他擊倒只怕沒有這麼容易。”
秦吉看看他,大笑道;
“這當然又是你的運氣好了。”
“若不是你及時趕到來,我就是運氣再好也沒有用。”
秦吉搖頭道:
“你運氣若是不好,我又怎會及時趕到?”語聲一落,又放聲大笑,身形接展,掠向岸上。
狄飛鵬身形亦同時展開。
那邊高天祿所屬與五行教徒都看在眼內,不等他們掠到來都已倉惶四散。
高天祿也想逃,可惜身子不夠靈活,還未走到坐騎那邊,已然給秦吉追上,一把抄住。
秦吉接舉拳,但沒有擊下,隨即放開手,道:
“看在飛鳳份上,少爺放過你。”
“飛鳳?”高天祿不由得一怔。
“她為了救我,給火霹靂的火藥炸死了。”秦吉用力的一抓那把亂髮。
高天祿怔在那裡-
胭脂也就在此際帶飛鳳的屍體飛騎趕到。
秦吉將胭脂抱下來,再將飛鳳的屍體送到高祿手上,轉對狄飛鵬道:
“若不是飛鳳,少爺就是沒有給霹靂火立即燒死,相信也很難及時趕到這兒,看在飛鳳份上,你……”
狄飛鵬笑截:“我知道怎麼做了。”
秦吉大笑,習慣的反手一拍狄飛鵬胸膛說:
“少爺從不會看錯人,正如說你像太子,果然你就是太子。”
狄飛鵬笑道:“你既然不喜歡做,那我只好挨一下義氣做了。”
秦吉突然壓著嗓子問:“你做了太子,會不會打少爺女朋友主意?”
“怎會?你問得倒奇怪……”
秦吉瞟了胭脂一眼,大聲道:“你難道不知道她有意做皇后?”胭脂都聽在耳裡,羞紅著臉,一下衝前來,-舉起一對小拳頭往秦吉身上打。
狄飛鵬看著放聲大笑。
那邊萬方已然從石後爬起來,灰頭土臉的,看見狄飛鵬還是不理會,甚不是味道,但仍然走近來,囁嚅著道:
“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狄飛鵬淡然道:“你-救過我一命,我回報你,也是應該。”
一頓接問:“你要我將來封你一個什麼職位?”
萬方欣然道:“奴才只要做一個太監總管。”
太監有很多種,所謂總管當然職位最高,也就是這個萬方的野心其實也不小。
狄飛鵬沒有讓萬方失望,做了大理皇帝后,隨即下旨對萬方為秉筆司禮監。
與聖旨送到的同時還有一杯酒,萬方接旨後,那杯酒隨即送到他面前。
萬方樂極,接過酒仰首而盡,正要謝恩,面色便變了,酒杯脫手落地,餘酒數滴落在地面上,便冒起了幾縷輕煙。
“毒酒!”萬方反手扼住咽喉,痛苦的呻吟起來。
“為……為……什麼?”
狄飛鵬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朕不殺你,又怎對得起為你所騙,為朕而死的忠臣義士?”
萬方嘶聲道:“但奴才……”
“你要的只是一個秉筆司禮監的職位,現在你不是已經得到?”
萬方長嘆,呻吟中伏地打滾,終於毒發身亡。
又是正午,陽光普照。\秦吉敞著胸膛從巷子裡走出來,沒精打采。巷子裡是一間賭場,在他面前,沒有人敢做手腳,能夠騙得過他耳目的人,事實上一個也沒有。
每一次,他都找不到不公平的證據,事實也賭得很公平,只是他的運氣一向都是很不好。
這一次也不例外,在很公平的情形下,他賭了七注,也輸足了七注,輸幹輸淨,不得不走。
陽光溫暖,秦吉心裡就是不舒服,他有一種感覺,運氣已快到了,可是找遍上下,也找不到一個銅錢。
然後,他突然想到了胭脂,也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胭脂在叫:
“阿吉——”
他抬頭看去,便看見胭脂像一隻給老虎趕著的兔子也似奔來,手中拿著一個大包袱。
“怎麼這樣笨,那麼大的包袱怎能不驚動別人?”
秦吉仍然迎前去。
胭脂一頭撞進秦吉懷裡,氣喘喘的接道:“快追到了。”
秦吉隨手接過包袱一掄,險些連人帶包袱摔倒地上,那個包袱竟然那麼沉重。
“這裡頭到底是什麼東西?”秦吉不由問一句。
“金子!”胭脂喘了一口氣:
“有一千兩那麼多。”
“一千兩金子?”秦吉的眼睛瞪得鴿蛋一樣,又大又亮,隨又伸手挖了挖耳朵,說:“我沒有聽錯?”
胭脂一皺鼻子道:“怎麼?我像是那種喜歡說慌的人?”
秦吉連忙道:“當然不像,看來你的運氣比我好多了,隨隨便便找來這麼多金子。”
胭脂擰了他一把:“你還說這許多幹什麼,人家要追到來了。”
秦吉目光一轉,往來路再望去,果然看見幾個人向這邊奔來,為首的一個一身錦衣,頭上亦罩著一個錦袋。
“帶著許多金子在身上,只怕也不簡單,你看他那樣子,簡直就像今蒙面大盜。”秦吉抱著那個包袱,大搖其頭。
胭脂又問:“你到底怎樣了。”
秦吉道:“這麼多金子我們如何吃得下,當然是還給他們的安全。”
“全還給他們?”胭脂有些詫異的。
秦吉道:“還八成,老規距,少爺收他們兩個用,有二百兩黃金,也夠我們受用的了。”
胭脂道:“這是你說的。”
秦吉搖頭道:“什麼時候你變得這樣貪心?”
胭脂道:“嫁給你這種無賴,不貪心怎成?”
秦吉道:“發財立品,沒有錢,少爺才變得無賴,有錢啊,你看我是怎樣子。”
胭脂再問:“怎樣才算有錢?”
秦吉道:“有二百兩黃金也差不多的了。”
胭脂冷笑道:“夠你輸上多少天?”
秦吉道:“這你又不明白了,這賭場就是給我贏,加起來只怕也不到二十兩黃金,少爺有二百兩黃金在手上,那還有興趣跟他們玩那種小孩子的玩意?”.
“也是你說的。”
“實事上是這樣,一百兩黃金,我們那下半輩子也夠享用的了,我賭錢,還不是為了要過些好日子。”
胭脂道:“莫忘了那二百兩金子,有一半是我的。”
“我們是夫妻,怎分得這麼清楚?”
胭脂冷笑道:“不分清楚怎成?你是怎樣的一個人,難道我還不明白?”
秦吉道:“我這個人有什麼不妥,雖然好賭,從來賭的可是自己的一份。”
胭脂道:“所以才非要跟你算清楚不可,否則保管全都給你輸光了。”
“女人就是小心眼——”秦吉沒有說下去,那個頭上罩著錦袋的人,已帶著四個侍衛來到他們的身旁。
秦吉不等他們開口,揮手道:
“本少爺已經給你們截下,要拿回這個包袱,要按照少爺的規距,留下兩成給少爺。”
“你只要兩成?”頭罩錦袋的人間。
胭脂搶著道:“那兩成他還答應了分一半給我。”
秦吉看著他們覺得有些不妥,卻又看不出那裡不妥。
胭脂隨即道:“有一百兩金子已經夠花的了。”
頭罩錦袋的那人笑接道:“看見阿吉還是這個樣子,我實在有些擔心,幸好有你這位賢內助。”
秦吉歪著腦袋,突然叫了起來:“是你這個小子!”
那個人應聲拉下了頭罩的錦袋,正是大理皇帝狄飛鵬。
秦吉習慣的反手一拍他的胸膛:“吃好的,住好的,你這個小子,氣色比我要好得多了。”
狄飛鵬笑應道:“你是否已有興趣做官了。”
秦吉揚手道:“那有這種事,少爺現在消遙快活,日子不知過得多麼舒服。”
胭脂道:“酒,我是絕不會少給他的,就是賭本要傷透了腦筋。”
秦吉立即問狄飛鵬:“你不是給我送賭本來吧?”
胭脂道:“給你送來了一千兩金子,可是你只要兩成,又再分給我一半。”
秦吉忙著問:“那還有八百兩?”
他突然又反手一拍狄飛鵬的胸膛:“你身為一國之主,總不會那麼小器,送出了的金子又收回的吧?”
狄飛鵬笑道:“胭脂跟我說好了,你要多少便給多少,其他的全歸她所有。
“什麼?”秦吉跳起來。
胭脂笑接道:“我是看準了他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全都要拿掉。”
秦吉嘆了一口氣:“我就是全都拿掉,有一半也是你的。”
胭脂道:“你要送進賭場去,一百兩已經太多了。”
胭脂搖頭道:“跟了你這麼多年,你是怎樣的性子,我還不清楚?”
秦吉嘆氣道:“難道沒贏的一天?”
“到現在好像還沒有。”
.秦吉看看胭脂,又看看狄飛鵬,大搖其頭:“有這種妻子,這種朋友……”
胭脂冷笑:“怎樣”
秦吉聳聳肩膀:“要沒有好日子過才奇怪。”
狄飛鵬又笑了:“原來你還有一個人害怕。”
“這是害怕?說你不懂就是不懂。”秦吉轉問:“那個萬方,你把他怎樣了?”
狄飛鵬反問:“你在這兒一些消息也沒有?”
“真的是那樣?”秦吉再反問。
狄飛鵬點頭。
秦吉突然笑起來,大笑不絕,這是他惟一的心事,現在總算能夠放下。
好像他這種人,是絕不能有心事的,心情舒暢,活得才快樂。由現在開始,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