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地一聲,腳下一虛,武同春幾乎跪了下去,發自本能,他提氣倒掠,人從失魂落魄中驚醒,一看,只見荒家壘壘,哀草斜陽,竟然是個墳場,剛才踏空處,是一個陷落的墓穴,露出了一角腐朽的棺材板,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自語道:“我怎麼會走到了這種地方?”
華錦芳勘破世情,遁入空門,事實證明無字絹冊含毒的事,她並不知情,只是被利用,而到現在她還不知道天地會主就是遺棄她母女,而傳言已客死南荒的父親“至上劍客”華容,説起來,她也是無辜受害者,終生幸福隨着殘酷的現實化為雲煙,這對武同春打擊很大,使得他意冷心灰,失魂落魄。
一陣野風拂過,他的頭腦更清楚了些,但痛苦卻更深,意志瀕臨崩潰的邊緣,他覺得世事全屬虛幻、到頭來一切成空。
遊目四顧,心想:“不管是達官富家,販夫走卒,英雄美人,上智下愚,到頭來還是黃土一壤,永遠埋入荒丘,年代久遠,連土丘也告煙滅,結果什麼也不存在,爭強鬥勝,孜孜鑽營,最後歸於幻滅……”
想着,不由長長嘆息了一聲。
一個人頭冒起,兩個,三個……四周現出了人影,緩緩圍上。
武同春茫然望着,不去想,似乎這些與他無關。
不下二十之眾,迫到了五丈之內,圍成了一個拷栳圈。
由於武同春沒反應,氣氛顯得更詭秘。
三條人影越圍而出,呈鼎足之勢把武同春圍住,其中之一發話道:“‘無情劍客’,你選的地方不錯,相當省事。”
武同春還是不言不動,他看到了,但等於沒看到,心理上毫無反應,目光是茫然的,望着空處,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另一個陰惻惻地道:“無雙堡不但除名江湖,而且絕了後,這可是你自找的。”
一句話,引發了武同春被壓抑了豪氣,也勾起了心中潛藏的隱恨,星目倏張,放射出可伯的寒芒。
他看清了眼前的三個人,一個是天地會武士統領“地煞”杜一清,另兩個老者很面熟,但不知道在會中佔的位份。
仇與恨開始在心中澎湃,一轉眼變成殺機。
杜一清沉哼一聲,道:“上!”
三道冷森森的劍氣,從不同方位罩向武同春,凌厲詭辯,令人咋舌。
“呀!”隨着吼聲,白光騰起,映着夕陽,像乍閃的電花。
半聲慘號,老者之一栽了下去,一顆頭滾出老遠,腔子口噴出了鮮紅。武同春下了狠手,拔劍,出手,殺人,只是那麼短暫地一瞬。
杜一清與另一老者彈了開去,那臉色有多難看就不用提了。
武同春霜刃橫斜,停在中途。
立即又有一中年一老者飛彈補位,形成四對一。
厲喝聲中,四支劍同時劃出。
白光暴閃,看不清招式,慘號再起,新補位的老者手臂與身體分家,倒蹌出圈子,斷臂留在當場,還緊緊捏着劍。
剩下的三個目芒盡赤。
又有三名驃悍的年輕劍手落人場心,彼此一呼應,六對一,再次發動猛攻。
武同春已橫定了心,騰劍應敵,驚心怵目的劇鬥疊了出來,金刃交擊之聲,顫人心絃,才只幾個回合,又一名年輕劍手撲倒當場,屍體變成兩具。
慘烈的搏擊,誰都沒有絲毫保留。
顯然,對方有意以車輪戰消耗武同春的真力,但他的武功太高,本身所付的代價是相當慘重的。
“哇!”又一名年輕劍手橫屍。
屍體增加到三具。
“退!”喝聲中,杜一清與另兩名高手電閃彈退。
圈子外合圍的高手,如響斯應地迅快迫近,各式暗器,如飛蝗般集中射向武同春。
白光捲起成了一片耀目的光幕,暗器被粉紛攪落,叮叮噹噹之聲盈耳迴盪,再加上激射的星星點點,蔚為奇觀。
暗器疾灑不斷,有如驟雨狂飈。
武同春殺機狂熾,掄劍護身,如天馬行空,突破暗器交織的網幕,身落人圈之外,無情的霜刃開始飲血。
慘號、厲喝、折劍、斷刃、血光、屍體,交匯成恐怖的死亡樂章。
混戰,整個的場面在沸騰。
死神在怒吼,戰神在咆哮!
這是武同春出道以來,第一次大開殺戒。
“住手!”一聲震耳欲聾的暴喝,從瘋狂的聲浪中突起,影彈射中,場面驟然靜止下來。
殘肢斷體,血,重傷者呻吟,觸目慘魂。
場中多了一個紫衫蒙面人,還有七八名新手。
武同春的面孔驟然僵住,仇與恨在血管中加速奔流,斜撇的霜刃猶在滴血。
天地會主竟然現身了。
殘存的高手,再次合圍。
武同春像在噴血的目芒,牢盯在天地會主的紫色蒙面巾上。
隨同天地會主出現的八名武土,一式的紫色勁裝,年齡全在二十餘歲三十不到之間,此刻已各取位置,圍成了一個紫色小圈。
天地會主冷沉地開口道:“‘無情劍客’,本座曾忠告你退出江湖,你反而變本加厲與本會作對。今天,此地便是你埋骨之所。”
武同春麪皮抽動了數下,從咬緊的牙縫間講出話聲道:“我們私下解決比較好。”
天地會主獰聲道:“哈!什麼意思?”
武同春道:“如果你願意公開身份,就當眾解決。”
天地會主顯然地一震,栗聲道:“本座乃是一會之主,還有什麼另外的身份?武同春冷極地道:“你知道我所指的是什麼,為了錦芳的這一重關係,所以我重提議私下解決!”
華錦芳是他的妻子,他不願意這樁公案傳出江湖的,這是他深思熟慮之後所作的決定。
天地會主向後退了一個大步,目芒透過蒙面巾上的雙孔,如利刃般照在武同春面上,久久才栗聲道:你……如何知道的?”
猛挫牙,武同春道:“世間沒有永久的秘密,也沒拆不穿的面具。”
天地會主又窒了片刻,突地揚手高聲道:“全退到墳場之外。”
一聲令下,外圍的紛紛撤退,但內圈的八名紫衣武士卻沒行動。顯然,這是他的貼身親信,毋須保密。
武同春寒聲道:“可以了麼?”
天地會主道:“可以了,你有話快乘還能開口的時候趕快説?”
武同春透了口氣,恨毒地道:“今天是死約會,不死不散。在沒流血之前,我有幾句要問,當年你到底是以什麼不齒於人的插鄙手段,謀算先父?”
天地會主全身一顫,栗聲道:“你……是聽誰説的?”
“先父留有遺柬。”
“這倒是想不到的事,柬上還説了些什麼?”
“就只指出這一點。”
“你相信?”
“絕對!”
“你準備怎麼辦?”
“相同的代價。”
“你不顧我們之間的那一重關係?”
“父仇不共戴天,沒什麼好顧慮的。”
窒了片刻,天地會主沉聲道:“那你加何錦芳交代?”
提到華錦芳,武同春登時血脈賁張,恨火烈熾,厲聲道:“你對她,你根本沒有親情,在她心目中,你早死在南荒……”
咬咬牙,又道:“利用她來毒殺我,想把這筆血債消滅於無形,你夠陰毒,也夠卑鄙。”
天地會主並不否認,也不承認,陰聲道:“你要説的説完了?”
武同春星目一瞪,道:“你沒回答我當年計算先嚴的事?”
哈哈一笑,天地會主遣:“‘無敵劍客’碰上了‘至上劍客’,結果不問可知……”
武同春雙目盡赤,手抓劍柄,厲叱道:“華容,你不要瞼、無恥之尤。”
堂堂江湖第一大幫之主,被人當着屬下直斥不要臉,可能是前所未有的事,但他並沒生氣,這就是他之所以成為梟的原因,冷森森地道:“大概你再沒什麼説的了?”
武同春向前大跨一步,切齒大叫道:“最後一句話,殺你!”
霜刃隨着話聲橫了起來。
空氣驟呈無比的緊張,殺機立刻充盈。
八名近衞武上,也在同一時間亮劍,八支劍映着夕陽,泛出血紅的芒影。
天地會主閃電般退出圈外,這一着大出武同春意料之外,有些措手不及,正待行動,八名武士齊齊半揚長劍,開始轉動。
武同春這才意識到對方是市了一個劍陣,不禁脱口怒吼道:“華容,你不敢跟我對劍?
在稱‘至上劍客’……”
吼叫聲中,霜刃揮出,勢如逆浪驚濤。
“鏘鏘……連響,武同春驚人的劍勢被擋了回來,像攻在劍刃聯成的網上。
劍陣開始愈旋愈快,劍芒成了光圈,耀目生花,由迫人的無形劍氣看來,這八名武上全是高手羣中百中選一的好手。
在一般的江湖的劍手中,堪列一流,難怪天地會主從容不迫,原來他早已有打算。
武同春憤恨交加,霜刃再次出手。
震耳的金鐵交嗚聲中,招式無從發揮,全被擋回,而且反震之力驚人,連續三次出手無功。
他突然冷靜下來,像這種打法,勢非耗盡真力不可。
他不動,敵人卻採取了主動,連成一氣的劍圈,倏起變化,如煉爐烈焰,進飛怒爆,卷扭衝擊,分不出招式路道,但威力奇強,他被迫採取守勢。
先機一失,便陷入捱打的局面,劍氣狂蕩不休,絲絲之聲盈耳。
圈子外傳來天地會主的聲音道:“武同春,看你能支持得了多久,哈哈武同春連揮劍抵禦邊道:“華容,你儘量得意吧,你的好日子不會太遠的。”
鏗鏘之聲震耳欲聾,劍陣愈演愈烈,只是森寒肅殺的光圈在轉扭,像要把人撕劃成粉碎,不見人,也不見劍,更辨不清路數。
這並非彼此交搏,劍術再高,只能自保與延長時間,但人的體力有其極限,在真力加速損耗之下,後果不問可知。
武同春一再猛攻,無法突破光圈,他後悔不該與對方廢話,應該一見面就出手,但後悔無濟於事,如果突不破劍陣,便只有死路一條。他變成了一頭籠中的瘋虎,尖牙利爪已不管用,只有盲目撲撞。
逐漸,他感到力不從心,劍勢失去了威力,四周的壓力相對地增加。
就這樣被毀麼?那將難以瞑目。
劍陣只機械地轉動,合八劍之威以制敵,每一個人所耗的真力不大,而武同春每一劍都等於應付八劍總和的攻擊,形勢懸殊,不言可喻。
最後的一刻快到了,氣促心跳,力疲手軟。
不甘心,但沒有生路。
情況演進到垂死的掙扎。
暴喝聲起,慘號破空,劍陣突呈散亂。
武同春是鬥瘋狂的狀態,但在直覺的意識裏,仍能抓住機會,他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本能地拚聚餘力,猛攻一招。
慘嚎倏傳,劍陣清散,兩名佈陣的武士,橫屍眼前。
外圍在激戰,聲浪刺耳驚心。
現場一片混亂,六名佈陣的武士,已分別有人迎戰,捉對廝殺。
天地會主獨鬥三老者一中年,搏擊相當慘烈。
武同春一眼看出聯手合攻天地會主的那中年,赫然是“流宗門”掌令“萍蹤劍客”宋天培,他驟然明白過來,是“流宗門”發動的攻擊,難怪劍陣消散,若非如此,他毫無生機。
天地會主在四個特級高手環攻之下,毫無還手之力。
墳場外圍慘號之聲已成零星,看來“天地會”那批奉令撤退的弟子,已死得差不多了。
宋天培揚聲道:“天會主,‘天地會’該除名江湖了!”
一聲慘嚎暴傳,一名老者栽了下去,天地會主呈半瘋狂狀態。
“流宗門”的高手從不同方向湧來,看樣子,‘天地會’,在場的都將全軍盡沒。
天地會主被裹得風雨不透,除了用劍,他無從施展別的殺着,因為圍攻他的,俱是拔尖好手,而且志在必得。
八名天地會主的近衞武士,忘命抵敵,雖説身手不弱,但情況相當危殆。
武同春兀立着,成了旁觀者。
“流宗門”的人沒找上他,看來事先得到命令。
但他並非旁觀者,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天地會主身上。
在宋天培與二老者猛攻下,天地會主情勢發發可危。
報仇不能因人成事,武同春心意一動,彈身迫去,大喝一聲:“住手!”
聲音貫足丹田內力而發,人耳驚心。
交手的雙方,不期然地住了手。
“流宗門”掌令宋天培驚異地道:“‘無情劍’,你這是什麼意思?”
同一時間,另外交手的也停了下來,紛朝這四邊圍攏。
武同春不答腔,兩眼直盯着天地會主,步步前欺。
“流宗門”老者之一厲聲道:“宋掌令,我們坐失千載一時之機麼?”
另一老者橫劍道:“‘無情劍客’,你意欲何為?”
武同春冷板地道:“他是在下的對象!”
口裏説,腳步未停,已欺近到丈許之處。
悶哼陡起,老者之一撲了下去,所有在場的全驚震莫明,因為不見有人出手,武同春也為之一窒。
另一老者怒哼一聲,舉劍刺向武同春,白芒閃耀,金鐵振鳴,那老者踉蹌後退……宋天培大喝道:“‘無情劍客’,退下!”
被震退的老者揮劍疾進……場面大亂。
驚呼陡傳,場中失去了天地會主的影子。
武同春架開那老者的來劍,舉目望去,暮色蒼茫中,天地會主的身影已在七八丈之外,心裏急憤交加,彈身就待……寒芒乍閃,出手的是宋天培。
武同春被迫剎勢封架。
那老者的長劍從身後疾襲而至。
武同春氣極,揮劍猛掃,“嗆!”地一聲,老者暴退八尺,手中只剩下半截斷劍。
宋天培厲吼道:“無情劍客,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武同春心知已無法追及天地會主,咬牙道:“是你們妨礙在下殺天地會主。”
同一時間,幾名殘存的天地會主近衞武士,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斷劍的老者粗聲暴氣地道:“你不橫岔一技天地會主無由脱身!”
宋天培接着道:“剛才救你脱出劍陣,想不到反而誤了本門大事!”
武同春氣無所出地道:“天地會主是在下要殺的對象,誰也不許動他。”
六七名“流宗門”的劍手,仗劍迫上。
武同春手中霜刀一橫,道:“要流血麼?”
掌令宋天培揚手道:“你們退下!”
七八名高手止步不進,對武同春怒目而視。
武同春緩緩垂下了劍,如果不是對方突襲,他脱不了劍陣,雖然對方另有企圖,但事實是不能抹煞的,他的氣乎了下來。
宋天培冷冷地道:“無情劍客,一句話,你到底願不願加人本門?”
武同春還是那句老話,不假思索地道:“在下説過,待找到了師弟“冷麪客”之後才能決定。”
宋天培道:“真的有‘冷麪客’其人?”眉毛一挑,陰冷的面上掠過一抹怪異的表情。
武同春故作漠然地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宋天培道:“你自己心裏應該明白?”
武同春道:“在下不明白!”
口裏若無其事,心裏卻在想:“難道對方已經知道‘冷麪客”便是自己的化身?”
“哈哈……”
宋天培狂笑了一陣之後,道:“江湖上根本沒有‘冷麪客’其人,是你的另一個化身,你不會否認吧?”
聽口氣,宋天培並無十分把握,僅是一種猜測,也可以説是詐語。
武同春一聽便知道,目前他不想揭開這謎底,事實上也沒必要,淡淡地道:“閣下根據什麼這樣説?”
宋天培道:“第一,武功路數與功力毫無二致。第二,你前此以賈仁的面目出現,證明你精於易容之術,化身“冷麪客’並無不可。”
武同春心裏篤定了,對方真的是憑臆測,並無根據,笑笑道:“同門師兄弟,武功路數與造詣當然差不到那裏,至於説到易容,那只是藉一張面具,興之所至而已,究其實,敝師弟號稱第一劍手,功力要比在下略高,‘無情劍客’又不是見不得人,何用冒充‘冷麪客’,閣下未免太多心了。”
一番話説的宋天培啞口無言,好半晌才道:“就算你是‘無情劍客’好了,你不否認是區區助你脱困的吧?”
“當然,這一點在下不否認!”
“由於你橫岔一枝,縱走了天地會主,壞了本門大事,怎麼説?”
“天地會主是在下要殺的人,不容別人動手。”
“但你沒有得手,反而使他免脱,以後要找這樣的機會,恐怕是再沒有了……”
“人已經走了,閣下準備怎麼辦?”
“加人本門,化敵為友。”
“如果在下説不呢?”
來天培臉色一變,道:“本門不放過任何一個敵對的人。”
口角一撇,武同春道:“這麼説,閣下是真的要動手了?”
就在此刻,那被武同春震折長劍的老者,突地栗叫道:“掌令,任香主無救了!”
武同春目光微掃,只見那撲地的老者手腳卷屈,業已斷了氣,他明白這是天地會主的殺者,八尺之內殺人無痕。
宋天培怒哼了一聲道:“‘無情創客’,這筆帳該算在你頭上,如果不是你插手,任香主不會死。”
説完,轉註那折劍老者道:“何香主,檢驗死因。”
那老者俯身仔細檢視了片刻,栗聲道:“不見有致命傷痕!”
宋天培臉色又是一變,橫移數步,蹲下去,翻轉屍體,用手指撥開死者眼皮,看了又看,“唔”了一聲,站起來,沉聲道:“這件是‘玄靈子’的‘混元一功’,奇怪,難道天地會主會是……”
武同春心中一動,以前曾聽“鬼叫化”提到過“玄靈子”之名,是二十年前的人物,殺人無痕,“至上劍客”怎會得到他的武功?而這一手,已死的副會主牟英山也會,他們彼此之間是什麼關係?“黑紗女”也擅此道,能在丈外取人性命,但從白石玉所施展的而論,“黑紗女”的殺人無痕,是暗器而非武功……姓何的香主目芒天張,栗聲道:“天地會主是‘玄靈子’的傳人?”
宋天培期期地道:“照目前情況……只能作此判斷。”
説完,又轉向武同春道:“天地會主是你要殺的對象,你定知道他的來路?”
武同春冷漠地道:“童光武是貴門派在天地會卧底的人,難道他生前沒查出來?”
宋天培挑眉道:“你怎會知道這秘密?”
武同春順口道:“是敝師弟‘冷麪客’在數月前查出來的。”
宋天培窒了片刻才道:“你師兄弟出江湖的目的是對付天地會主?”
武同春點點頭,道:“不錯,在下早已聲明過了!”
眼珠一轉,來天培道:“既是如此,我們合作不是很好麼?”
口角微微一抿,武同春冷傲地道:“對不起,在下師兄弟不想因人成事,要單獨為之。”
宋天培深深吐了氣,道:“能見告天地會主的來歷麼?”
武同春斷然應道:“不能!”
宋天培的臉色沉了下來,空氣一時之間顯得很僵,他在考慮利害二字,如能藉“無情劍客”師兄弟之力除去天地會主,對“流宗門”相當有利,可以加速完成君臨武林天下的大願,也可以因利乘便,減少傷亡。
如果與他師兄弟形成敵對,將又增加兩個可怕的敵人,權衡之下,悠悠開口道:“‘無情劍客’,你我既然是敵愾同仇,今日過節算揭過了,彼此犯不上傷和氣,本門提供你機會而不插手,這總可以吧?”
略一轉念,武同春道:“可以!”
宋天培一擺手,立即有武士上前負起那名香主的屍體,悉數撤離現場。
天色已昏黑下來,墳場一片陰森,武同春的心境也回覆陰森,華錦芳的事,在他心靈上是一個巨創,此生是無法平復的。
木立着,在忍受無形的折磨,他感到無比的孤悽,除了女兒遺珠,世上已沒有半個親人,而遺珠落在“黑紗女”的手中,父女無法相見。
想到“黑紗女”,他不由苦笑出聲,“黑紗女”為了凝碧而對他施行報復,他真不敢想象未來的結局。
驀地,一個極其耳熟的聲音道:“小兄弟,你在這種鬼地方發什麼愣?”
一聽聲音,武同春就知道來的是誰了,側轉身一看,沒錯,來的正是“鬼叫化”,當下忙作揖道:“老哥,您怎麼會來到這裏?”
“鬼叫化”嗨了一聲道:“找你可真不容易,但總算把你給我到了,差點跑折了老要飯的腿……”
武同春心頭一動,道:“老哥找我有事麼?”
“鬼叫化”瞪眼道:“廢話一句,沒事會撞破頭地找你,當然是有事,而日還是大事。”
“噢”了一聲,武同春閃動着目芒道:“什麼大事?”
“那妞兒出事了。”
“妞兒……誰?”
“姓白的!”
“白石玉?”
“不錯,就是她!”
“她出了什麼事?”
“她落人一個老色狼的手裏,如果底牌被揭穿,後果不堪想象。”
武同春大吃一驚,白石玉身手不凡,又富機智,自從認識她以來,從沒見過她失過手,這老色狼是何許人物?心念之中,道:“老色狼是誰?”
“鬼叫化”道:“説出來會嚇你一跳,他便是天地會左護法‘魁星娘娘’的丈夫,聲名狼藉不堪的‘和合童子’賈仙源,二十年前,曾被白道人物聯手追殺,兔脱後銷聲匿跡,不敢露面、想不到他又東山復出。”
頓了頓,又道:“這隻色狼的重現,多半是為了他妻子‘魁星娘娘’之被殺,出而復仇。”
武同春打了一個冷顫,想起了“魁星娘娘”陳屍轎中的那一幕,據判斷,下手的不是白石玉便是“黑紗女”,想不到白石玉會被“和合童子”找上;這件事該不該插手呢?彼此之間,是友還是敵?她跟‘黑紗女”是一路,而“黑紗女”是元配發妻凝碧的姊妹,説起來是友。但她與“黑紗女”蓄意對自己施報復,這又是敵對關係……“鬼叫化”見武同春沉吟不語,接着又道:“老要飯的格於門規,不便正面出手來救人的。”
武同春脱口道:“老哥的意思要我去救她?”
“鬼叫化”道:“當然,難道你不願意?”
武同春期期地道:“這……”
“鬼叫化”大聲道:“別這了那了的,即使是個毫不相干的人,你身為武士,所為何事,知道了還能袖手麼?何況那妞兒對你可是有心的,你忍心讓她毀在色狼手下?”
武同春耳邊響起了白石玉的聲音:“我討厭你,我恨你……”這種話出自女人之口,是別有意義的。
當然,他不會愛她,但在下意識中,總有那麼點微妙的感覺,深深一想,道:“她在什麼地方?”
“鬼叫化”道:“不遠,一個時辰準可趕到,由此向西直奔,到河邊渡頭,左首方向有三株大榕樹,那大户人家就是。”
武同春咬咬牙,道:“好,我這就去!”
三棵樹,這地名很古怪,但卻很切實際,村子前是有三棵老榕樹,從古老蒼勁的姿態看來,樹齡當在百年以上。
全村住户,不到二十家,村子前是條大河。
村裏人睡得早,二更初起,全村已寂靜無聲。
一條人影,出現在村前,他,正是前來救人的“無情劍客”武同春。
照“鬼叫化”的説法,“和合童子”落腳的是一家大户人家,武同春目光一溜,堪稱得上大户人家的,僅只眼前面對的一家,高門大院,門前還有塊曬穀場,除此之外,都是平房小屋。
他現在考慮的,是明進還是暗入?一條人影,從拐角處轉出,武同春心中一動,人影行近,看出是個莊稼漢,好奇地瞥了武同春一眼,逕自走了。
武同春吐了口氣,步上曬穀場,他還沒打定主意,又一條人影,從另一個方向走來,到路邊停了停,走向武同春,照樣也是個莊稼漢,朝武同春打量了幾眼,開口道:“貴客是找人的麼?”
武同春點頭道:“是的!”
那漢子道:“請問找誰?”
武同春傻了眼,他不能直接説出“和合童子”之名,對方是個莊稼人,説了也沒用,心念一轉,含糊地道:“找這家的主人。”
“哦”了一聲,那漢子道:“貴客找的是駱老爺子!”
説完,走近門邊,大叫道:“牛大叔,有客人要見駱老爺子?”
回頭朝武同春笑了笑,大步離開。
“武同春算是知道了這大户人家的主人姓駱,既然“和合童子”落腳此間,那這姓駱的不是江湖人物,便是天地會的人,這是毫無疑義的。
“伊呀”一聲,大門開啓,一個彎腰駝背的老老出現門邊,手裏提了盞紙燈籠,用沙啞的聲音道:“是哪位貴客呀?”
不用説,這應門的老者,是被莊稼漢喚作牛大叔的了,武同春上前道:“在下要見貴府主人。”
駝背老人用燈籠照了照武同春的瞼,仰起頭道:“請問貴客是敝主人的親戚還是故友呢?”
武同春怔了怔,道:“在下是慕名造訪,非親非故。”
老人驚疑地道:“慕名造訪……在這種時份?”
話鋒一頓,又道:“我家主人沒做過官,也很少出門,只是有點田產而已,哪來的名啊?”
口裏説着,目芒閃動了一下。
目芒這一閃動,與他窩囊的外型全不相稱,等於是告訴了武同春他説的沒半個字可信的呢。
武同春冷笑了一聲,語音帶煞地道:“老頭,聽清楚,別在我‘無情劍客’面前裝瘋賣傻,開門見山的説,在下是來找‘和合童子’,不管這裏的主人是什麼身份,別讓本劍客霜刃飲血!”
老人連連後退,結結巴巴地道:“你……你……貴客是在説些什麼,我……小老兒半個字也聽不懂?”
武同春重重地哼了一聲,舉步正待……腋輛聲起,一輛馬車緩緩馳來。
武同春閃身門側,馬車直駛到門階前停下。
馬車門窗的簾子全垂下,遮得密不透風,無法看出車裏是什麼人。
駕車的是個驃悍漢子,一眼發現了武同春,拉開嗓門道:“牛老頭,這人是誰?”
老人道:“説是要見咱們老爺子,偏又不肯説出來路。”
趕車的斜膘了武同春一眼,道:“見咱們老爺子?”
老人擺擺手,道:“王老六,你把車從邊門駛進院子去吧!”
武同春心中一動,車裏人分明是準備在大門口下車的,不然馬車不會直駛大門階前,現在改走偏門,顯然車裏人不願和生人照面。
趕車的撥轉馬頭……就在此刻,車裏忽然傳出“咯咯”的聲音,像是人用腳猛蹬車底板,武同春心裏疑雲頓起,敏感地想到了白石玉和“和合童子”,脱口喝道:“慢着!”
馬頭業已撥橫,趕車的狠盯了武同春一眼。粗聲粗氣地道:“朋友什麼意思?”這一間,露出了江湖人的口吻。
武同春冷冷地道:“車裏是什麼人?”
老人接話道:“是內眷!”
武同春不假思索地道:“打開車門看看!”
趕車的橫眉豎目地道:“朋友,你這是上門欺麼?”
武同春寒聲道:“就算是吧!”
趕車的暴喝道:“好一個不長眼的小子,找死也不是這等找法……”
老人急聲道:“王老六,省省吧,快把車駕進去。”
武同春一旋身,到了車前,攔住馬頭。
趕車的的確是有眼不識泰山,跳落地面,一馬鞭朝武同春兜頭抽去,武同春隨手一揮,在修哼聲中,趕王的直摔到兩丈之外,跌了個大翻元寶。
老人向前一欺身,腰也直了,背也不弓了,眸子裏射出兩道精芒,厲聲道:“‘無情劍客’,你大張狂了,到底意欲何為?”
冷笑數聲,武同春道:“裝的可是真像。説,馬車裏是什麼人?”
那趕車的已站起身來,惡狠狠撲近,一聽“無情劍客”四個字,登時窒在中途,腳底下長了根,目中盡是駭芒,兇焰全消失了。
老人厲聲道:“車裏是誰,與你全無關係。”
武同春道:“本劍客在問是誰?”
老人陰聲道:“你自己看吧?”
武同春拔出霜刃,用劍尖挑起車簾,運目一看,不由驚呼出聲,連退了兩三步。
車廂裏的座位上,縛着一個人,頸子也被繩索反勒住,口裏塞着東西,雖在暗夜,但以武同春超人的目力,仍可看出被縛者遍身血污,看樣子不是受傷便是曾遭酷刑,一下子倒認不出是生人還是熟人。
只是絕不是白石玉。
老人冷冷地道:“怎麼樣,與你是不相干吧?”
武同春不答腔,再次上前把車簾反掀上去,仔細一看,心頭為之大震,車中人赫然是“流宗門”掌令“萍蹤劍客”宋天培。”
宋天培並非泛泛之輩,竟然落人對方之手,這實在是想不到的事。
老人又道:“你還想做什麼?”
武同春心念疾轉:“宋天培是方桐的血海仇人,不能讓他毀在對方手裏,該由方桐手刃他……”
心念之中,寒聲道:“把他放了!”
老人厲聲道:“無情劍客,你在説什麼?”
武同春道:“我説放人!”
一個沉宏的聲音道:“誰説的?”
武同春轉目望去,門邊多了一個衣冠齊楚的半百老人,看上去極具威儀,暗忖,莫非這老者便是“和合童子”?心念之中,道:“閣下怎麼稱呼?”
應門的老人代答話:“這便是本宅主人駱老爺子駱正行。”
駱正行開門見山地道:“‘無情劍客’,你此來到底意欲何為”
“找一位老朋友!”
“老朋友……誰?”
“‘和合童子’賈仙源。”
“奇怪,怎會找到老夫家來?”
“即使不説,在下山知道閣下是天地會的人,此地當是一處秘舵,長話短講,在下不見到人決不甘休!”
“你準備怎麼辦?”
“找不到便流血。”
哈哈一笑,駱正行道:“‘無情劍客’,別太目中無人,老夫不在乎你劍法高強!”
武同春冰聲道:“好極了,事情得一件一件地辦,現在先放了車中人,再來談賈仙源吧!”
駱正行目芒一閃,道:“你投效了‘流宗門’?”
武同等道:“笑話,在下獨來獨往,沒任何門派值得在下投效!”
“那你要人的目的是什麼?”
“閣下不必知道。”
駱正行出面,那駕車的漢子以為有了倚恃,突地躍上車轅,抖繮摧馬,兩匹馬昂療前衝去。
武同春本站在馬頭前,首當其衝,一個飛躍,避過兩匹馬,凌空出腿,一腳把那趕車的漢子踢飛、下落、揮劍斬斷車杆,兩匹馬拖着半截車杆狂奔而去,留下了車廂,但已離原地兩丈之多。
那漢子趴在三丈之外慘哼,已無法起身,看來是骨頭摔斷了。
虎吼一聲,駱正行與那姓牛的老人雙雙搶進。
武同春迎了過去,霜刃劃出,兩老者不敢接其鋒,雙雙彈了開去。
姓牛的老人,又彈回大門邊,撐起了棄在地上的燈籠,燈光微弱,根本毫無作用,但他仍高高撐在手中。
武同春沒去注意那燈籠,用劍劈開車廂,劃斷繩索,宋天培自己掏出了塞在口裏的破布來,深深呼吸了幾口氣。
武同春問道:“閣下何穴被制?”
宋天培道:“督任與帶脈相交處的重穴。”
武同春立即伸指替他解了穴道。
宋天培突地采聲道:“注意那燈籠,毒!”
老人高撐的紙燈籠,正在嫋嫋冒煙,向現場擴散。
武同春行動如電,一道白光,划向那老人。
老人脱手把燈籠迎着武同春拋擲,燈籠被絞碎、熄滅、餘煙仍冒個不停,只這一瞬之間,老人與駱正行已雙雙逃離現場。
宋天培大叫一聲:“快退!”
聲落,人已到了三丈之外,行動如風,身法利落,一個受了重創的人,穴道一解,便能行動目如,這顯示出他功力的深厚。
武同春也急閃退,到了宋天培身邊,忍不住問道:“以閣下的能耐,怎會被人所乘?”
宋天培搖搖頭,道:“陰溝裏翻船,不説也罷,天地會是黔驢技窮了,連下三爛的手段都用出來,倒是武老弟援手之情……”
武同春立即接話道:“在下也曾受閣下之情,自劍陣脱困,以後咱們算兩不相欠,在下還有事要辦,閣下自便吧!”
説完,又朝大門走去。
宋天培大聲道:“毒煙還沒散盡!”
武同春立即警覺,蜇身掠向側方,越垣而人。
宅子不小,院大屋深,但不見一絲燈火,也沒任何聲息,似成了空宅。
武同春深悔打草驚蛇,如果一開頭便來個暗探,可能事情已有眉目,現在,對方除了穩操勝券,否則不會現面的。
到底“和合童子”在不在這宅內,如果在,他為何不現身呢?白石玉是陷身在這宅中的麼?可惜不曾問明白“和合童子”的生形相貌,找起來便增加了一重困難,這點“鬼叫化”
何以沒先想到呢?突地,武同春想到了剛到達此地時,碰到的兩個莊稼漢。顯然並非真正的莊稼漢,而是天地會的弟子。
對方早已有了防備,同時由於宋天培的脱走,毫無疑問,“流宗門”將會採取可怕的報復行動,這秘舵如不能保,暫時放棄是上策。
白石玉的人呢?“和合童子”呢?一想到“和合童子”是匹色狼,不由地替白石玉的命運感到擔憂,如果她是女兒身的秘密被揭穿,後果實在不堪想象。
“黑紗女”可能不知道這意外,否則會採取行動。
該救的沒救到,反而成全了宋天培,這是始料所不及的事。
依然沒有任何動靜,武同春有些進退維谷,即使人藏在裏面,這大的宅子。一個人是無法搜遍的,而且對方儘可從容改變位置。
正在籌思無計之際,一串嬌笑,隱約自內院傳來,武同春精神為之一振,只要有人,事情便好辦了。
於是,他像幽靈般朝內院淌去,到了第三重院落,忽地有了燈火,若非是靜夜,聲音是無法傳透兩重院落的。
正屋廳門,懸了兩盞白紗燈,廳內巨燭高燒,明如白晝,一個二十多歲的紅衣少婦,正坐獨酌,兩名青衣少女,站在她身後。
武同春停在中門邊的暗影裏,從暗處看明處,最清楚不過,那紅衣少婦,別説有多美,簡直就像一團火,眉眼含春,口角帶俏,全身都洋溢着誘惑,冷做如武同春,也不由看了怦然心動。
這紅衣少婦是誰?剛才外面在掄掌動劍,而她卻安然在此地飲酒,這可就透着古怪了。
主人駱正行與姓牛的老人呢,何以不見蹤影?武同春心想:“不管如何,看這女人妖燒美豔,意態撩人,決不是什麼好路道,定與‘和合童子’有關,白石玉的事,就着落在她身上……”
心念一決,正待現身,目光突然瞥見廊沿下的院地邊,整整齊齊地排了兩排人,至少在二十人之譜,不言不動,靜靜地躺着,登時頭皮發了炸,是兩排死屍,並非活人。
死者是誰?這是集體屠殺,難道……在白紗燈的照耀下,武同春發現第一排的頭一名,赫然是在墳場現身與自己動過手的何香主。
這麼説,死的全是“流宗門”的高手,這一發現,使他震驚莫名,天地會的報復可真快,看來,除了宋天培一人之外,此次行動的已全軍盡沒。
宋天培是由馬車送來的,可能是另外的地方嚴刑迫供,所以才一身是血。
紅衣少婦開了口:“偏偏少了個姓宋的,使這份送與“流宗門’的禮物,變得美中不足!”
鶯聲燕語,顫人心絃。
武同春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噤,聽口氣,這批“流宗門”高於,是這少婦殺的,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婦,有這大的能耐,確屬駭人聽聞,看樣子,這些屍體天地會準備送還“流宗門”當禮物了,雙方手段之殘酷,可稱旗鼓相當。
奇怪的是這紅衣少婦既有這大的驚人能耐,何以剛才沒現身阻止自己放走來天培,她是剛來的麼?紅衣少婦又開了口:“客人該到了,怎麼還不見影子?”
説着,呷了一口酒,姿態相當迷人。
武同春本已準備現身,一聽對方有客人,又定下心來,想看看客人是誰。
少婦身後那瓜子臉的青衣少女笑笑道:“這位貴客要等姑奶奶請。”
另一個鵝蛋臉的脆笑一聲,接口道:“一定是麪皮嫩,害臊!”
紅衣少婦也斜着媚眼道:“冷麪無情的人,臉皮子還會嫩,別胡扯了。”
武同春心頭一震,原來對方等的客人是自己,這麼説,自己的行動,全在對方的監視之中。
當下現身出來,昂首走向廳堂。
進人燈光所及之地,那瓜子臉的少女大聲道:“貴客光臨!”
紅衣少婦抬眼望着廳門。
武同春越過兩排死屍,上階,直趨廳門,四目交投,心頭一蕩,他並非好色之徒,也是成過家的人,但這是自然的反應,因為這少婦太美,太富於誘惑了。
素手微抬,紅衣少婦嬌聲道:“大劍客,請進啊!”
定了定心神,武同春跨人廳中,瓜子臉的少女轉到桌邊挪了挪座椅,另一個執起了酒壺,斟上一杯。
紅衣少婦春花也似地一笑道:“請坐,候駕多時了!”
武同春目光一掃桌面,杯筷是早準備好了的,菜餚也很精緻,冷聲開口道:“在下不是飲酒來的。”
嫣然一笑,紅衣少婦道:“大劍客,開明些,我非常欣賞你的風度,任何事都有解決之道,坐下來杯酒慢談不是更好麼?”
武同春心裏已定了主意,寒聲道:“站着談也是一樣!”
“喲”一聲,紅衣少婦道:“這多煞風景,不動氣,不變臉,一樣可以解決問題,堂堂無雙堡少堡主,不致教人笑為不夠風度吧?”
除了老奸巨猾,人總是有好勝之心,而且喜歡聽好聽的話,這是人性天生的弱點。
武同春自不例外,一方面他自持功高,另方面這少婦的美豔,沖淡了人又對她害怕的感覺了,武同春終於坐了下去。
脆脆地一笑,紅衣少婦舉杯道:“這一杯我敬大劍客!”
武同春乎指觸及酒杯,沒舉起來。
紅衣少婦又道:“放心,這酒裏不會下毒的!”
説完,先幹了照杯。
風度兩個字真會害死人,武同春明知對方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但仍喝了下去,執壺的少女趕緊替雙方斟酒。
紅衣少婦吹彈得破的粉腮,泛起了兩片紅霞,咫尺相對,更加表現出令人無法抗拒的魁力。
但武同春僅止於自然反應上的心動,他沒忘記他此來所為何事。
紅衣少婦似水眸光一閃,道:“人家都叫我‘桃花女’,我先目我介紹,現在談正事吧!”
武同春心頭一動,這外號沒聽説過,但聽來人如其名,決非善類,定定神,道:“在下的來意,芳駕當已知道?”
“桃花女”意外地沒轉彎抹角,但然道:“不錯,我聽説了,你來找‘和合童子’,為什麼?”
武同春也開門見山地道:“在下一位好友白石玉落在他的手中,所以特來一會。”
“桃花女”黛眉微微一蹩,道:“那姓白的是你的好友?”
這一説,證明白石玉是真的落在“和合童子”手中了。
武同春道:“是的!”
“桃花女”偏起頭道:“她很美,是麼?”
全身為之一顫,白石玉的底牌已被揭穿了,顯示情況已相當嚴重,目芒一閃,道:“她人在何處?”
“桃花女”道:“別急,我會告訴你的,先用點酒菜……”
武同春厲聲道:“不,在下馬上要知道。”
柔媚地一笑,“桃花女”道:“你是擔心她會被……”
半句話中途頓住。
後半句當然不用説出口,誰也聽得懂。
武同春眼裏泛出瞭然芒,咬牙道:“鄭重聲明,在下來要人,是基於道義,彼此並沒兒女之私,如果她……不幸的話,天地會將付出難以計算的代價。還有,白石玉是‘黑紗女’的妹妹,會有什麼後果,在下不説芳駕也該明白!”
粉腮一變,“桃花女”略顯激動地道:“她是‘黑紗女’的妹妹?”
“不錯!”
“那‘黑紗女’又是什麼來歷?”
“在下不知道,僅知有其人,知其名,別的無法相告,不過……殺人流血在她不算回事。”
這不是虛聲恫嚇,事實真的如此。
“桃花女”目望空處,眸光連連閃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武同春迫不及待地道:“人到底在何處?”
“桃花女”吁了口水,收回目光,道:“別急,不會出事的,吃喝完了,我親自帶你去如何?”
武同春道:“在下無意飲食。”
“桃花女”媚笑着道:“這算是條件,如何?”
武同春心念疾轉:“如果此刻翻臉,用強硬手段,可能把事情弄砸,從‘流宗門’這些高手之被殺而論,這女人可能不那麼容易制服,同時由於食物的引誘,飢火業已上升,餓着肚子辦事,多少會打折扣。可是……,這女人如此好説話,肯帶自己去……”
心念之中,沉聲道:“芳駕毫不考慮,便帶在下去見‘和合童子’”
笑了笑,“桃花女”不假思索地道:“這很簡單,你大劍客出了面,‘黑紗女’又是惹不起的人物,我帶你去由他們自己作主,我便不負後果之責,至於他們的反應如何,我無法須知,由你自去應付。”
話説得入情入理,武同春無話可説,點點頭,道:“好吧,就叨擾芳駕盛宴。”
“桃花女”樂不可支地道:“這並非盛宴,便酌而已,請!”
武同春不客氣地開始吃喝。
“桃花女”談笑風生,頻頻勸飲。
不久,武同春感到有些暈眩,似乎不勝酒力,腦海變成了渾噩一片,像是什麼也想不起來,逐漸,“桃花女”的媚眼、香唇、笑聲、肌膚變成火,在他的心裏燃燒,他的眼直了,也冒出了火,一種貪婪與飢渴的火焰。
“桃花女”現在真的像一朵盛開的桃花了,只要是個男人,都會想折下它。
兩名青衣少女,一樣粉面含春,在咬着指頭。
靈明蔽障,理性盡失,武同春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站起身來,口裏徽喘着,兩隻眼死盯在“桃花女”的面上,那樣子像是要吃人。
人與獸的分野,在於人有靈明理性,以道德為行為的規範,一旦靈性喪失,人與禽獸並無二致。
現在,武同春真的成了野獸,口中的狂焰,是獸性的,原始的。人的外衣,已徹底地撕碎了。
這,正是“跳花女”所希冀的,也是她故意造成的。
武同春面紅筋脹,只差一點不像野獸般咆哮:“嘩啦”一聲,桌子被掀翻,武同春雙臂箕張,把“桃花女”緊緊抱住。
“桃花女一扭動着蛇般的嬌軀,喘息着道:“你……要把我勒死,別猴急,到……房裏去!”
青衣少女之一,拉了拉武同春,指向房門。
武同春抱起“桃花女”,沖人房內,左右一顧盼,粗暴地把“桃花女”拋在牀上,“嗤”地一聲,“桃花女”胸衣裂開,尖挺的雙峯彈了出來。
“桃花女”喘息着,雙眸半開,她在期待下一步。
武同春已忘了自我,除了人類原始的衝動之外,腦海裏什麼也沒存在。
昏黃的燈火下,一幕不堪入目的醜劇就要上演……就在此刻,一個冷厲的聲音道:“你不能這樣!”人隨聲現,一個年齡與武同春彷彿的年輕武士進人房中。
“桃花女”翻身下牀,用手掩上被撕裂的胸衣,憤然道:“二師兄,你這是什麼意思?”
年輕武士面上的肌肉抽動了數下,咬牙道:“你不能這樣放蕩!”
冷極地一笑,“桃花女”道:“金明雄,照規矩我稱你一聲二師兄,我的丈夫死了,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你管不着我,現在請你出去!”
金明雄狠狠朝武同春盯了一眼,道:“師妹,你……為什麼對我這樣?”
“桃花女”正在慾念大張之際,受了這干擾;自然是氣極,圓睜杏眼道:“你要我對你怎樣?改嫁你,陪你睡覺?”
武同春除了直覺上需要發泄之外,對方的話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自然也就不會有反應,他恨第三者阻礙了他,眸中泛出了濃熾的殺機。
金明雄臉孔扭曲成了怪形,咬着牙道:“師妹,談正事,你的使命是什麼,你忘了?”
“桃花女”道:“我沒忘,但我有更好的主意……”
金明雄怒聲道:“更好的主意……哼!你看他是小白臉,所以……”
武同春開始挪步,迫向金明雄,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迫向對敵。
金明雄立即發覺,大吼一聲:“阻止他!”
一個倒彈,到了門外。
“桃花女”抓住武同春的手,蕩意盎然地道:“好哥哥,算了,我們金明雄在在門外道:“帥妹,你別錯了主意,師父在等你回話。”
武同春再次抱住“桃花女”突地出指一點,武同春栽了下去,金明雄重新入房,“桃花女”從懷中取了粒藥丸,塞入武同春口裏。
一場暴風雨,止息下來。
金明雄舒口大氣,道:“師妹,你……有把握完成任務麼?”
“桃花女”餘憤猶存地道:“二師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金明雄道:“我是擔心你……按捺不住,故技重演,壞了師父的……”
“桃花女”冷笑了一聲道:“你一定要管我的事?”
“師妹,這不是你個人的事,是我們共同的大事。”
“不錯,但師父交給我辦。”
“師父也要我協助你!”
“不必,我做事不喜歡別人於預。”
“你……叫我別人?”
“除了我自己之外,都可以稱別人,不對麼?”
“師妹,你……當初,我跟大師兄同時愛上你,結果大師兄捷足先登,現在大師兄已經過世,你對我……”
“桃花女”抿了抿櫻口,扯扯胸衣的裂口,冷漠無情地道:“二師兄,人各有志,不能勉強的,你我無緣。”
金明雄目光盯在“桃花女”掩不住的酥胸上,吞了泡口水,期期地道:“你説……我們……無緣?”
“桃花女”不屑地道:“我説這話並非第一次,你未免太健忘了!”
金明雄惱羞成怒地道:“你跟天下任何一個小白臉都有緣,獨獨跟我無緣?……”
“桃花女”面不改色地道:“就算如此,你又能怎樣?金明雄,我這輩子不會愛你,死了這條心吧,如果不是因為師兄妹這層關係,我……哼!”
金明雄瞪眼道:“你就殺了我?”
“桃花女”不假思索地道:“一點不錯,你説對了!”
金明雄橫眉豎目,臉紅筋脹,但隨即又變為乞憐似的道:“師妹,我到底那一點使你討厭?”
冷哼了一聲,“桃花女”道:“不必明知故問,當初你欺我年幼無知,用詭計騙我失了身,以及又不擇手段破壞我夫妻的感情,你太卑亂我討厭你!”
陰陰一笑,金明雄冷酷地道:“我卑鄙,你這人盡可夫的女人高尚,可以立貞節牌坊了!”
這話説的相當刻毒,也十分刺耳。
任何一個女人,不管多淫蕩,不能説全無自尊心,被人指着額頭罵為淫婦是受不了的。
“桃花女”的臉色泛了青,咬牙切齒地道:“你想死?”
金明雄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栗聲道:“你還殺不了我!”
武同春此刻已慾念全消,只是腦海渾噩如故,木本地坐在地上,什麼也不想,事實上,他已失去了思想的能力。
這一雙男女在他面前的爭執,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任何反應都沒,似乎分別處在兩個世界裏,要救白石玉當然是談不上了。
“桃花女”挑起黛眉道:“要試試看麼!”
凡是富於心機的人,都癢於變,在別人是毫無改變可能的情況下他一樣能轉彎,並非能屈能伸,而是能變。
金明雄的臉色緩和下來,笑笑道:“師妹,我們暫時不要爭,壞了事你就會吃不肖,師父交代,如果你沒十足的把握,就毀了他,不能冒險!”
“桃花女”粉腮連受,最後像突然下了決心似的道:“我自有分寸!”
點點頭,金明雄道:“好,我們得離開此地,説不定‘流宗門’的人什麼時候會來!”
外面院子裏傳來了車輪滾動的聲音,“桃花女”道:“是聲送禮的麼!”
一名青衣少女在門外接口道:“是的,是準備去送禮!”
突地,另一名少女驚叫道:“有人闖入!”
話聲甫落,慘號已起。
金明雄采聲道:“是‘流宗門’的人,想不到對方來得這麼快,師妹,快行動……”
“桃花女”秀眸中殺光一同,迅快地取出一粒藥丸,遞與武同春,道:“快吞下去。”
武同春木然接過,放人口中,吞下。
院子裏一個陰側側的聲音道:“見人就殺,雞犬不留!”
“桃花女”急向金明雄道:“你先去擋一陣!”
金明雄轉身出房,暴喝聲起,雙方連半句話都沒交代,便動上了手,顯見“流宗門”的高手是挾怨毒而來,蓄意作血的報復。
武同春服下藥丸之後,神色改變了,眸子裏閃射煙煙兇光,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桃花女”點點頭,拉了他一把,道:“出去,一切聽我的!”
一聲尖厲的慘叫發自廳中,那瓜子臉的青衣少女栽了下去,殷紅的血,立刻在廳地上蜿蜒開來。
鵝蛋臉的少女退避到廳角,沖人廳中的,是一個塔似的虯鬚老者,手中一柄巨劍,比普通的寬了一倍,長了半尺。
“桃花女”與武同春跨出房門。
又是一聲刺耳的慘叫,避在廳角的青衣少女也做了巨靈劍下之鬼,被斜切藕劈成兩段,死狀慘不忍睹。
“桃花女”雙目盡赤,厲叫一聲:“殺這老狗!”
武同春目中兇芒倏熾,掣出了霜刃。
虯髯老者驚叫一聲:“無情劍客!”迅快地射出廳外。
武同春此刻只有一個殺人的衝動,別的什麼意念也沒有,大步搶到廳門邊。
院子裏,金明雄與一個黑衫老者,打得慘火十分,掌令宋天培與另一老者並肩而立,萬桐站在側方,虯老者已到了來天培身邊。
武同春仗劍出廳。
“桃花女”隨在他身後。
方桐的雙目瞪大了,駭異之情溢於言表,他為了報父仇,化名童方,加人流宗門,擔任護衞之職。
武同春會與“桃花女”一路,使他不解O宋天培也是震驚莫名。武同春在一個時辰之前才救了他,他也想不透武同春怎會與天地會的人聯上手。
“桃花女”脆笑了一聲道:“宋大掌令,你回來得好快啊!”
兩輛馬車停在院了邊,“流宗門”被殺的高手屍體,已全裝上了車,車旁陳屍六具,是天地會派來運屍的弟子。
武同春兀立着,像尊殺神。
宋天培撩視着廳門邊的“桃花女”道:“桃花女,我不知道該讓你如何死才能消心頭之恨。”
“桃花女”媚眼一斜,道:“那就要看大掌令的能耐了。”
頓了頓,又道:“各位能進人這院子,看是有備而來,今晚這兩車禮物,有各位湊數,相當夠分量。”
宋天培寒聲道:“你在四周布的毒,阻擋不了我們。”
金明雄在那黑衫老者猛攻之下,已呈不支之勢。
“桃花女”上前一步,站到武同春身旁,用手一指,道:“先殺那動手的老狗,再對付別的!”
宋天培厲叫道:“無情創客,別為這臭婊子迷惑!”
武同春充耳不聞,他只知道“桃花女”要他殺人,而他自己也極想殺人,身形一起,電射人場,霜刃森寒,以疾風迅雷之勢划向黑衫老者。
“鏘”地一聲,武同春劍被封開,出手的是方桐。
黑衫老者為了閃避武同春的逆襲,懈了劍勢,給了金明雄可乘之機,發出一記怪招,黑衫老者問哼一聲,斜蹌開去。金明雄彈回“桃花女”身後,這情況與方桐架開武同春的劍是同時。
武同春本性已失,根本不再認得方桐,抖手就是一劍。
方桐舉劍封開,倒退了三四步,栗叫道:“‘無情劍客’,你投效了天地會?”
武同春狂叫一聲,彈步出劍,用上了全力,而且是“玄黃經”上的絕學,本性迷失的情況下,威力更加駭人聽聞。
方桐怕暴露身份,不敢叫明瞭質問,同時對武同春根本沒有敵對之念,是以沒施辣着,他以為武同春另有用意,不虞武同春是真的下殺手。
悽呼聲中,倒撞了一丈之多,前胸已裂開了一道大口,若非他身手不弱,非橫屍不可的。他呆住了,忘了止血,他做夢也估不到情同手足的武大哥會真的向他下殺手。
宋天培臉色慘變,“無情劍客”反轉為天地會效力,完全出了他事先的計劃之外,脱口大叫道:“‘無情劍客’,原來你聲言要殺天地會主是謊話。”
由於他對天地會主的恨在心裏生了根,所以宋天培這一吼,喚回了他一絲絲靈智、他住劍思索,但什麼也想不起來,他無法捕捉那模糊的一念。
“桃花女”嬌喝道:“快動手,殺!”
原來沖人廳堂殺死兩名青衣少女的老者早已按捺不住,虎吼一聲,仗巨靈之劍,撲攻武同春。
武同春被喚回的那一絲絲靈智混沒了,渴欲殺人流血的衝動抬頭,霜刃挾畢生功力劈了出去,以攻應攻。
“哇”地一聲慘叫,老者鐵塔也似的身軀倒了下去。
宋天培與另一老者雙雙欺人場心。
“桃花女”口裏發出一長串銀鈴也似的笑聲,嬌脆地道:“大掌令,看來幾位非得留下不可了!”
一死二傷,情況對宋天培一行相當不利,而最可怕的是“無情劍客”,連來天培本身也沒把握應付他,弄不好,真的會全擱下,身為掌令,當然是不會妄逞意氣的,腳步一停,大叫道:“撤退!”
武同春的霜刃,已在同一時間攻向宋天培。
宋天培竭力封了一劍,口裏道:“你們快退!”
兩老者與方桐掠起身形,“桃花女”與金明雄飛身攔截,但方桐與兩老者都非泛泛之輩,如魅影般越屋而去。
同一時間,宋天培劍交左手,右掌一揚,極其詭異地圈出,不知是什麼功力,武同春連連倒退。
宋天培無暇傷人,閃電般掠身上屋,“桃花女”與金明雄折回現場。
宋天培在屋面厲聲道:“小賤婦,你等着付代價!”聲落人沓。
武同春目中兇芒四射,他在找搏殺的對象。
金明雄陰森森地道:“那姓家的跟那年輕的功力似與‘無情劍客’相去不遠?”
“桃花女”口裏發出一聲“唔。”
金明雄又道:“依此而論,‘流宗門’人才濟濟,可能還有更強的高手,‘無情劍客’這一着棋,未盡可恃,這件事得……”
“桃花女”又“唔”了一聲,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武同春渾渾噩噩地來回走動。
金明雄深深望了武同春一眼,道:“師妹,如果‘無情劍客’落入‘流宗門’之手,破他們解了禁制而加以利用的話,就後果嚴重了,不如趁早“桃花女”眸光一閃,道:“乘早怎樣?”
金明雄道:“毀了他,減少一個可能的大患,這也是華會主的本意,不能與我用則除之,師妹,你以為如何?”
“桃花女”深深吸了一口氣。皺眉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