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吾道:“你們要我如何?”
谷嘯風道:“第一,你和韃子怎樣勾結,老老實實的招供出來。第二,俠義道中,有多少像你這樣的人受了韃子收買?把你所知的告訴我們。”
任天吾冷冷説道:“還有沒有第三?”
谷嘯風道:“第三,就是説到眼前的事了。辛十四姑在你這裏出現,你總不能完全推掉關係,但我們也不想追究你與她怎樣同惡相濟,只想知道她的侄兒辛龍生的消息。你若能夠幫忙我們找着了他,也算是一件小小的功勞。”
任天吾心道:“原來他們也是有所求於我。”吃了一顆定心丸,緩緩説道:“你説的第一第二兩樁事情,對我是莫須有的罪名,我根本無從回答。第三樁事情,辛龍生的消息嘛,我倒知道。”
谷嘯風和他畢竟還有一點舅甥之情,心裏想道:“要他立即痛悔前非,招供一切秘密,那是近於奢望。但只要他有一點向善之心,那就不妨假以時日,慢慢勸他回頭。”於是説道:“好吧,那就把你所知的先説出來,辛龍生現在哪裏?”
任天吾道:“實不相瞞,辛龍生就在這裏。你們若是早來半日,還可以見得着他。”
谷嘯風道:“現在呢?”
任天吾道:“他是昨晚他的姑姑送來我這裏的,他的姑姑本來已經點了他的穴道,不知怎的,今天早上,卻不見了他。想是昨晚已經逃走了?”
谷嘯風又喜又驚,説道:“你説的是不是真話?”
剛剛説到這裏,韓佩瑛從裏面走出來,説道:“不錯,這次他説的倒是不假。”原來韓佩瑛已經在裏面盤問過任家的家人,證實了昨晚確實是有一個面有傷疤的少年在任家住宿,但—大清早卻又私自逃了。
任天吾道:“賢甥,這你可該相信了吧,做舅舅的不會欺騙你的。”
谷嘯風道:“他逃往哪兒,你可能猜想得到麼?”
任天吾道:“多半是逃到車衞的家裏,據我所知,他和車衞的女兒頗有情感。聽説車衞不知他是使君有婦,還招贅他作女婿呢。”
谷嘯風道:“好,你帶我們到車家去找他。”
任天吾苦笑道:“這不過是舉步之勞,我當然可以幫你們的忙。但你們總不能把我當作俘虜看待呀。”
韓大維一想,任天吾畢竟是谷嘯風的舅父,看在女婿的面上,也不可令他太過難堪,於是把揪着任天吾的手放開,説道:“好,只要你老老實實,咱們就還是親家。前頭帶路吧。”
任天吾道:“從後園出去,可以快些。請隨我來。”谷嘯風正要説好,韓大維卻道:“我們也不爭在快這一時半刻,我從大門進來,便要從大門出去。”谷嘯風不禁有點奇怪,心裏想道:“岳父一向是急性子,為什麼忽然性情改了?”
心念未已,忽聽聽韓佩瑛“哎喲”一聲,任天吾就像背後長着眼睛一樣,反手一抓,一把將她抓住,迅即飛起一腳,又向谷嘯風胸口踢來。
這剎那間,谷嘯風驚得呆了,任天吾飛腳踢他,他竟然不知躲避。幸虧韓大維動作共快,在這間不容髮之際,橫肱一撞,將谷嘯風撞過一邊。他用的是股巧劫,谷嘯風給他撞得倒退了六七步,一點也不覺得疼痛。
韓大維一招“斬龍手”,橫掌如刀,疾劈他的膝蓋,任天吾陡的一縮身形,卻把抓着的韓佩瑛推上前來,喝道:“好,你不怕傷了你的女兒,那就來吧。”韓大維早已害怕任天吾這個人靠不住,不料雖有提防,還是給任天吾快了一步,把自己的女兒抓到手中。此時他投鼠忌器,只奸把疾劈下去的的掌又疾的收了回來,喝道:“有話好説,先放我的女兒。否則,哼,哼,你也應該知道我的厲害!”
任天吾衝冷笑道:“我就是因為知道你的厲害,所以才迫得出此下策,委屈令嬡陪我一會。嘿嘿,你信不過我,我也信不過你,待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會放你的女兒回去!”
韓大維一個“移形換位”,身形斜閃,似退實進,倏地撲去。任天吾喝道:“你當真不要女兒的性命了麼?”韓大維一撲不中,任天吾抓着韓佩瑛,業已躍上牆頭,這堵牆是將後院和花園隔開的,另一面就是任家的花園了。任天百躍上牆頭,大為得意,暗自想道:“只要我踏入花園,你韓大維武功再強十倍,也是難奈我何。”
就在他要跳下去的時候,突然腿窩的“冷淵穴”和右臂肘尖的“曲池穴”同時一麻,不由得把手一鬆,韓佩瑛從牆頭上直跌下來,谷嘯風跑過去將她接住。
任天吾也是一個倒栽葱,從牆頭跌下,但他卻是跌向另一而,跌到花園去了。
原來他是給韓大維用兩顆小小的泥丸打着穴道的。
內功練到爐火境界,摘葉飛花,當作暗器,可以致人死命,韓大維用的就是這種功大。這兩顆小小的泥丸,打出去無聲無息,任滅吾一來是想不到他竟敢如此冒險,不顧自己的女兒;二來他正在躍上牆頭,泥丸從他背後打來,毫無聲息,確也難於發覺,待他突然感到穴道痠麻之時,已經遲了。
韓大維冒險偷襲,一舉成功,立即跟蹤追去,躍上牆頭,喝道:“奸賊,哪裏跑?”
任天吾也是好生了得,被打中了兩處穴道,跌了下去,居然一個“鯉魚打挺”,立即就能跳起身來,哈哈笑道:“韓大維,有膽的你下來!”
只見他倏地竄進一個假山洞口,把洞門的石頭一扳,“轟隆”一聲,洞口已是給大石封閉。在那“轟隆”一聲過後,洞口射出無數亂箭。原來他這個花園裏面,是埋伏有無數機關的。
韓大維脱下長衫,迎風一揮,撥落亂箭,情知已是無法抓着任天吾,只好跳回院子這邊。
有十幾枝亂箭射過牆頭,幸好谷嘯風早已抱着韓佩瑛躲到一座假山後而,這才沒有給亂箭所傷。
韓大維吃了一驚,説道:“瑛兒,你怎麼啦?”只見她的右掌一片紅腫,掌背翹起,扳不下來,谷嘯風正在給她揉搓。
韓佩瑛笑道:“那老賊要跳下去的時候,給我在他胸口打了一掌。我的手腕,似乎有點轉動不靈。”原來她是給任天吾的內力反震弄傷了手腕的。不過,若是沒有她這一掌,只怕韓大維雖然打着了任天吾的穴道,她也要跟着任天吾跌到花園那一面的。
韓大維替女兒椎血過宮,令她手碗恢復原狀之後,説道:“剛才我那一笤用得很是冒險,幸好你夠機靈,和我配合,否則只怕還是要受他所制。瑛兒,你的武功比以前大有進步,這是嘯風和你切磋之功吧?”韓佩瑛笑道:“他把少陽神功傳了給我,爹爹,你真夠眼力,一看就看了出來。”
韓大維恨恨説道:“可惜還是給任天吾這老賊跑了。”谷嘯風滿面羞慚,説道:“這都是我的錯,我已知道了他是老奸巨猾,卻還顧念甥舅之情,望他迴心向善,幾乎害了瑛妹。”
韓大維道:“不關你的事,我也是大意了些。他這花園遍佈機關,我曾經聽人説過。剛才他説要從後園出去之時,我已經起了疑心,但還想不到他竟敢如此大膽,把我女兒拿去作為人質。”
韓佩瑛道:“爹爹不必發脾氣,反正女兒沒事。就讓他跑吧。多行不善必自斃,他跑得了這次,跑不了第二次。”
韓大維餘怒未消,説道:“太便宜這老賊了,咱們可得另外找個人帶路啦。”
韓佩瑛笑道:“這個容易,任家的那個管家,一定知道車家所在,咱們要他帶路,不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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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衞嚇走了宇文衝,但怕他看出自己的破綻,又再回頭,是以仍然窮追不捨。
他心裏暗暗好笑,口裏則在大呼小喝,嚇得宇文衝只顧逃命,不敢回頭。
追了一程,車衞心裏想道:“適可而止,我也應該回去了。”
正在他假意喝罵,腳下止步之時,宇文衝也突然停下腳步。
車衞心頭一凜;“難道他看出我的武功恢復乃是假的?”只好硬着頭皮,又追上去,喝道:“宇文衝有膽的你莫逃跑,回來與我一決雌雄!”
只見宇文衝突然好似發狂一樣,在樹林裏手舞足蹈,樹葉給他的掌風掃得紛紛落下,滿空飛舞。
宇文衝口中發出“荷荷”的叫聲,像是負傷的野獸在狂叫,饒是車衞力持鎮定,也是不禁為之心悸。
宇文衝突然噴出一口鮮血,回過頭來,厲聲叫道:“反正我是要死的了,好呀,車衞,我就和你拼了吧!”狂叫聲中,已是向着車衝跑來,完全像是一個發了瘋的狂漢!
車衞一見這個情狀,登時恍然大悟,心中暗叫:“不好,他敢情是自知就要走火入魔了。”
原來車衞的獨門內功心法,若是練得不得其法,練到一定火候,必然走火入魔。宇文衝從辛龍生那裏騙取了車衞的內功心法,卻不知辛龍生也騙了他,辛龍生告訴他的內功心法,乃是真假混雜的。
即使是真的內功心法,得不到解除走火入魔的訣竅,也要遭殃,何況宇文衝練的是半真半假的內功心法,是以一旦發作起來,就更加痛苦難當了。
宇文衝看似發了狂,內心還是有一半清醒的,此時他已發現自己上了辛龍生的當,走火入魔發作之後,性命定然難保。是以他要趁着自己還能運用內功之時,跑回來和車衞拼命。而在走火入魔之前的片刻,就像狂人一樣,氣力是要比常人大出許多的。
車衞一覺不妙,要想逃跑,已是來不及了。説時遲,那時快,宇文衝已是像旋風一樣,撲到他的面前,車衞只好把疑聚的真氣,孤注一擲,全力接他一掌。雙掌相交,“乒”的一聲,車衞跌出一丈開外!
宇文衝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狂笑叫道:“車衞,車衞,你也活不成啦!哈哈,我要親手殺了你,讓你死在我的前頭,看你還敢瞧不起我麼?哈哈,哈哈哈,哈哈!”
車衞氣力已經耗盡,急切間竟是爬不起來,不由得心頭一涼:“想不到我今日竟然死在瘋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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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四面山峯響起回聲。宇文衝的狂笑雖然停止,笑聲仍然從深山密林之中傳了出去。
在他的狂笑聲中,正有三個少女向他這方向來。
這三個少女,一個是奚玉瑾,一個是宮錦雲,一個是任紅綃。
她們是從金雞嶺來的,為的也是要打聽辛龍生的消息。
原來太湖的七十二家山寨總寨主王宇庭在辛龍生出走之後,業已弄清楚了辛龍生的身份,於是立即派人向金雞嶺報訊。她們三人是先到了王宇庭那裏,得到了進一步的消息之後,才趕來舜耕山的。
其時王宇庭已經接獲一鳴道人和百悔和尚從那小鎮派人送回來的第一個報告,説是打聽得辛龍生和宇文衝同行,宇文衝要迫他到舜耕山,去找車衞報仇。
她們尚未知道辛龍生和車衞有何關聯,也不知道宇文沖和車衞結了什麼樑子,但車衞的住址,任紅綃則是知道的,她也想藉這機會,回家探望。於是在接獲了第一個報告之後,便即動身了。
這也是鬼使神差,錯有錯着。幸虧她們沒有在太湖再待兩天,不知道後來的事情。第二個報告送來的時候,她們已經離開了。第二個報告是説辛龍生和宇文衝鬧翻,一先一後,各自奔赴湘西苗疆。要是她們接獲第二個報告,她們就—定是前往苗疆,而不是回來舜耕山了。
這麼一來,她們和辛龍生就剛好是相差一日,回到了舜耕山。而又剛好碰上了宇文衝要殺車衞。
任紅綃將抵家門,顧慮重重,心情甚是不好。她想回家探望,又怕爹爹將她閃禁。
宮錦雲給她出個主意,叫她先找一個家人打聽情形,看她父親是否氣已消了。若是不便父女相見,也好偷偷一會母親。
正在她們商議未定之際,宇文衝的狂笑傳到她們耳中。
任紅綃吃了一驚,説道:“你們聽,這個人説是要殺車衞!”
宮錦雲道;“咱們過去看看,我認識宇文衝,看看是不是他?”
仕紅綃道:“車衞是我的鄰居,雖然我爹不併歡他,從不許我到他家裏玩耍,但我想我爹不喜歡的人,多半會是好人,他有災難,咱們應該幫他的忙。”
她們來得正是時候,但一見當前的景象,她們也不禁給嚇得呆了。
只見宇文衝口吐白沫,手舞足蹈的在狂叫,形狀十分可怖。車衞躺在地上,剛在掙扎着要爬起來。
宇文衝看見她們,突然向她們跑來。
宮錦雲喝道:“宇文衝,你幹什麼?你認不認得找?我爹爹是黑風島主!我不許你傷害這位車伯伯!”原來宇文沖和黑風島主宮昭文頗有交情,五年前還曾經到過黑風島的。
宇文衝瞪着火紅的眼睛,盯着宮錦雲看了一看,忽地狂笑道:“我認識你,你是車衞的女兒,哈哈,我今日要死了,你來得正好,我要你們父女都陪找死!”
宮錦雲叫道:“我不是姓車!你見過我的,我是錦雲!”
宇文衝叫道:“胡説八道,你是車淇,不,不,你是我的梅表妹!哈哈,我生不得和你成親,死後也得和你同穴!”狂笑聲中,一抓就向宮錦雲抓了下來。原來他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當真變成了瘋人了!
宮錦雲連忙使出穿花繞樹的身法,一飄一閃,從他的掌底鑽過去,饒是她身法輕靈,只聽得“嗤”的一聲響,身上穿的衣裳也給宇文衝撕爛了一幅。
任紅綃連忙拔刀攔阻,宇文衝叫道:“好丫頭,你也陪我死吧!我的梅表妹是官家女兒,她要兩個丫頭服侍。你,還有你,都和我去服侍她吧!”狂叫未休,已是雙掌齊出,一抓抓向任紅綃,一抓抓向奚玉瑾。
他人已瘋狂,武功卻沒消失,出招又狠又妙。“卜”的—聲,任紅綃的手腕給他中指彈着,雙刀脱手。宮錦雲連忙將她一拉,迅速躍開,這才沒有給宇文衝抓着。
三個人中最鎮定的是奚玉瑾,一見不妙,使出了一招半虛半實的劍法。宇文衝在瘋狂的狀態,出手雖狠,卻不能辨別對方劍法的虛實。一抓抓下,奚玉瑾劍鋒倏轉,刺着了他的肩頭。
可是宇文衝在瘋狂的狀態中,竟也不知疼痛,奚玉瑾的劍尖未曾拔得出來,他已是握着劍柄,搶了奚玉瑾的寶劍,自己拔出來了。
宇文衝哈哈大笑,搶劍舞了一個圓圈,把三個少女嚇得遠遠躲避。
車衞忽地冷冷説道:“宇文衝,你知道你是什麼東西?”
宇文衝顯出一片茫然的神情,劍尖指着車衞,説道:“你説我是什麼?”
車衞冷笑道:“你是一隻癩蛤蟆,天鵝肉沒吃成,自己先自氣破肚皮死了!”
宇文衝一聲怪叫,喝道:“你是何人,膽敢這樣罵我?”
車衞緩緩説道:“你忘記了麼?好,我提醒你。玉姑娘是你的表妹,我是你的表妹的丈夫。嘿嘿,不單我説你是癩蛤蟆,你的表妹也是這樣説你的,所以她才嫁了給我。”
宇文衝猛的一瞪眼睛,叫道:“不錯,你是車衞,是我的仇人!好呀!你咒我死,我先殺下你!”
車衞哈哈笑道:“宇文衝,你不成啦!癩蛤蟆怎麼能夠殺人?不信你來試試!”
宇文衝大吼一聲,舞着寶劍,便衝過去。那副猙獰的模樣,嚇得三個少女都不敢再把眼睛看他。任紅綃為車衞捏了一把冷汗,心裏想道:“車伯伯不逃跑也還罷了,怎的還特地去激怒這個狂魔來殺自己?”
心念未已,忽聽得一聲撕心裂肺的厲叫,任紅綃大着膽子回頭一望,只見宇文衝已是倒在地上,翻騰打滾,地上一灘鮮血。車衞仍然盤膝而坐,距離大約在三丈之外,完全看不出他有曾經動過手的模樣。
原宋宇文衝的“走火入魔”已經發作了。
本來在走火入魔發作之後,還有一段苟延殘喘的時間,不會馬上發作得這樣重的,但因他給車衞一激,氣怒交加,這就發作得加快和加重了。
“走火入魔”發作到最後一個階段,那種痛苦,超過世上的任何毒刑。宇文衝痛苦難堪,狂叫道:“車衞,你殺了我吧!”
車衞冷冷説道:“我説你沒出息,你果然沒出息,怎麼臨死還要求我?”
宇文衝臉上的肌肉都抽搐得變了形,突然一聲狂叫,把奪自奚玉瑾的那柄寶劍,一劍插進自己的心窩。
三個少女看見這樣慘厲的景象,不覺都是為之心悸。奚玉瑾心裏想道:“這個宇文衝固然該死,但車衞做得也未免太過分了。”
車衞這才鬆了口氣,抹去了一額冷汗。他剛才這一着實在是險到極點。宇文衝倘苦還有一點氣力,這三丈的距離一衝過來,後果真是不堪想象。
奚玉瑾大着膽子把自己的寶劍拔出來。將宇文衝的屍體移過一邊。任紅綃這才敢於上前説道:“車伯伯,你沒事吧?剛才真是嚇死我了。”
車衞想起剛才的險狀,這才知道吃驚。只覺雙腿痠軟,已是不聽使喚。任紅綃將他扶了起來,車衞吁了口氣,説道:“賢侄女,多謝你啦。這次真是多虧了你們,否則你車伯伯的這條老命,只怕早已沒了。”
任紅綃道:“咱們是鄰居,本來應該守望相助。車伯伯,你用不着和晚輩客氣。我扶你回家吧。”
車衞嘆口氣道:“賢侄女,你真是位好姑娘。我沒事,可以慢慢走回去了。你是和好朋友回家嗎?”
任紅綃説道:“不錯。但不知我家裏情形怎樣?車伯伯,你近來可曾見過我的爹爹嗎?” 車衞説道:“啊,那我勸你還是暫且別回家吧。” 仟紅綃吃了一驚,説道:“我家發生了什麼事情?”
車衞説道:“我是今天剛回來的,沒見過你爹。不過,我卻知道辛十四姑正在你的家中。你這位朋友是黑風島主的女兒,恐怕還是避免見她的好。”
任紅綃道:“好,那我先送伯伯回家吧。車伯伯,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車衞説道:“這人是誰?”
任紅綃道:“辛龍生。”
車衞怔了一怔,説道:“你和辛龍生相識?”
任紅綃道:“我是受了朋友之託,想要打聽他的下落。車們伯,你倘若是有他的消息,請你幫我個忙。”
車衞已知有點不對,但他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一想這二個少女救了自己的性命,豈能推説不知?當下苦笑説道:“你們打聽辛龍生的消息,算是找對了人了。實不相瞞,辛龍生和小女就在上面。”指一指上面的松林。
宮錦雲是急性子,一聽之下,大喜説道:“瑾姐,這回總算給你找着了。你先去見見他吧。”
奚玉瑾心情激盪,她本來是要來見辛龍生的,此時卻禁不住有點躊躇了。但終於這樣思道:“我和他的事情,不管是好是壞,總得有個交代。我是應該和他當面談個清楚的。”於是也就不再説話,徑自去了。
車衞呆了一呆。説道:“這位宮姑娘我是知道的了。那位瑾姑娘是——”
任紅綃道:“她是我的好朋友奚玉瑾,百花谷奚家的女兒。”
車衞心頭一顫,心道:“原來果然是龍生的妻子來找他了。唉,這件事情本來是龍生做得不對,但我的淇兒卻不知要如何傷心了。”
在路上奔跑的奚玉瑾是心情激盪,忐忑不安,在松林中靜聽辛龍生説話的車淇,卻是花容慘淡,柔腸寸斷了。
“她沒騙你,那是真的!”這句話從辛龍生口裏説出來,證實了辛十四姑所説的那些事實。這對車淇來説,當真是有若一個晴天霹靂,把她驚得呆了。
沒有責罵,沒有哭泣,有的只是一副木然的神氣。她比辛龍生所能想象的還要傷心,辛龍生也給嚇得慌了。
辛龍生咬了咬嘴唇 低聲説道:“淇妹,我該死,我對不住你。但你會找到—個比我更好的人的。我叫你爹爹回來,我,我走了!”
也不知車淇是聽不見他的話還是故意不回答他,她只是呆呆的望着他,什麼都沒有説。
辛龍生説到一個“走”字,本來已經站了起來,但一見她這副神氣,雙腳卻是再也不能移動了。他輕輕的握着她的小手,重又坐到她的身旁。可是説些什麼話好呢?大錯是自己鑄成的,能有什麼言語可以叫她不傷心呢?”
“你姑姑説的話都是真的?”車淇終於開口問他了。
辛龍生心痛如絞,只能點了點頭,説道:“不錯,都是真的。”
“她説,你是真心喜歡我的,那麼這也是真的嗎?”
辛龍生怔了一怔,他知道説出心裏的話,車淇更要傷心,但他可不能騙她。於是説道:“這也是真的。不過,我還是不能不離開你。”
“我不明白,你怎麼能夠同時喜歡兩個人?”車淇幽幽説道。雖然還是傷心,但看得出比起剛才,她已是恢復了幾分清醒了。
辛龍生面上一陣青一陣紅,半晌説道:“我是死了一次的人,是你使得我還有活下去的勇氣的。我敬重玉瑾,但我和她一直是掛名夫妻。”
車淇詫道:“為什麼?”
辛龍生道:“我有難言之隱,但總之我並不是存心騙你。唉,淇妹,我和你説實話吧,初時我為了獲得你爹的庇護,我是把有妻子的事情瞞住了你。但後來,你,你對我那樣好,我想在我妻子的心中,我是早巳死了的人,我、我就情不自禁的喜歡你了。我喜歡你這也是真的。”
車淇説道:“你有苦衷,我不會責怪你。不過,這對你的妻子來説,卻是不公平的。”
辛龍生道:“是,我知道,所以我是非離開你不可了。請你原諒我吧。”
車淇回過了頭,不想看他離開,但正好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出乎她意料的人,卻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了。
“莫非我是身在夢中?”這剎那間,辛龍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咬了咬嘴唇,很痛,知道不是夢了,失聲叫道:“玉瑾,是你!”
奚玉瑾淡淡説道:“你意想不到吧?我是特來向你賀喜的。”
“啊,我和淇妹説的話,她大概都已聽見了。”辛龍生心裏想道。他只道奚玉瑾説的這兩句話是故意諷刺他的,不由得大是尷尬,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
倒是車淇在一呆之後,立即恢復了鎮定,説道:“奚姐姐,你來得正好。以前我不知道你是辛龍哥的妻子,現在已經知道了。辛大哥他遭了許多災難,身心都是受盡折磨,正需要一個好妻子來照料他。恭喜你們夫妻團圓,我可應該走了。”
奚玉瑾微微一笑,拉着車淇,柔聲説道:“車姑娘,你別走,我有話要和你説。”
辛龍生忐忑不安,説道,“玉瑾,這都是我的過錯,不關車姑娘的事,你要責怪,儘管責怪我好了。”奚玉瑾笑道:“龍生,你誤會了。我是真心來向你賀喜的,車小姐是位好姑娘,你遇上她,這是你的福氣。”接着回過頭來和車淇説道:“咱們雖然是第一次見面,我可是打從心眼裏喜歡你。我比你痴長几歲,你若不嫌棄,就把我當作姐姐吧。你願意聽一聽我這個做姐姐的心腹話麼?”
她説得十分誠懇,令得車淇心裏有個奇妙的感覺,覺得這個從未見過面的奚玉瑾,當真就像她的親人一樣,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大姐姐。於是她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説道:“好姐姐,你説吧,我聽你的。”
奚玉瑾緩緩説道:“龍生,請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為你高興的。”
辛龍生茫然説道:“你為我高興什麼?”
奚玉瑾道:“第—,你大難不死,今天我還能夠見得着你;第二,我剛才已經説過了,你能夠碰上車小姐這樣的好姑娘,這還不值得我為你高興,向你賀喜麼?”
辛龍生嘆口氣道,“玉瑾,人生往往有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我也很難和你説得明白。”
奚玉瑾道;“你不用説,你的遭遇,我已知道。你的心事,我自信也能懂得。因為我和你有同樣的感受。”
説至此處,奚玉瑾又再回過頭來,和車淇説道:“不錯,我是龍生的妻子,但也正如他剛才和你説過的那樣,我們只是一對掛名夫妻。我和他的這段姻緣,自始至終,就是一個錯誤。但好在這個錯誤,現在還可以挽回。”正是:
終身嘆為虛名誤,好姻緣變惡姻緣。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