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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物換星移情也老 暗箭明刀佔鵲巢

    提起了谷嘯風,韓佩瑛禁不住心中一陣痠痛。她的傷心還不僅僅是因為谷嘯風的移情別戀,最傷心還是她遭受了如此難堪的婚變,卻還不能讓父親知道。“爹爹只道我和他已經是一對恩愛夫妻,卻不知我未曾過門,已給人家拋棄了。唉,倘若爹爹知道了真相,不知要如何難過呢!”為了隱瞞真相,只好點了點頭,說道:“嘯風雖然本領不濟,但我想他是一定會設法營救咱們的。”她說這話,心裡也的確是相信嘯風會這樣做。

    韓大維嘆了口氣,說道:“在年輕的一輩中,嘯風的本領也很不錯了,不過比起那兩個魔頭,卻還差得很遠。當然他可以找人幫忙,但這個地方,外人絕不會知道,他又怎會找到這裡來呢?”

    韓佩瑛道:“那就拖得一時算一時吧,只盼能夠拖到爹爹功力恢復之日——”

    韓大維道:“我也但盼如此,但依我看來只怕也拖不下去了。

    目前他們想我投降,暫時是不會下毒手,再過些時,他們知道

    了我的決心,那時即使孟七娘不肯殺我,西門牧野和朱九穆也不會放過我的。”

    韓佩瑛道:“這孟七娘究竟是什麼人?何以她要處心積慮在這裡設下巢穴,將爹爹捉來?既然如此處心積慮要害爹爹,爹爹又何以相信她不會殺你?”

    韓大維默然不語,半響說道:“孟七娘之事,遲早我會告訴你的。”韓佩瑛覺得有點奇怪,心裡想道:“何以一說到孟七娘,爹爹就好像有難言之隱呢?”

    韓大維又嘆了門氣,說道:“我是決計不能脫險的了,但說不定你卻有活出去的機會。”韓佩瑛道:“咱們父女一同遭難,要出去也只有一同出去,難道他們會單獨放走我嗎?”

    韓大維道:“你先別問其中緣故。萬一你能夠出去的話,我要交代你一樁事情。”

    韓佩瑛道:“爹爹請說。”

    韓大維道:“咱們家中的寶藏是上官復的,這你已經知道了。上官復是遼國人,屈身做蒙古國師副手,為的是要恢復遼國,這人少年之時曾經做錯過一件事情,但只不過是私德有虧,無傷大節。你出去之後,要找著他說明寶藏因你誤會而送給義軍之事,免得他以為是我騙了他的。你還要去見北五省的綠林盟主柳女俠,告訴她這件事的真相,她若是不肯相信,可以請她去問靈鷲山的青靈師太,青靈師太知道上官復的—切圖謀。”

    韓佩瑛道:“孩兒記住了,爹爹還有什麼吩咐?”

    韓大維道:“還有一樁事情,我想也應該讓你知道,你知道你的母親是怎麼死的麼?”

    韓佩瑛大吃一驚,連忙問道:“媽不是病死的麼?”

    韓佩瑛五歲那年死了母親,那一年也正是她和谷嘯風訂了婚的第二年。她記得訂婚之後沒多久母親就生起病來,父親天天給她侍奉湯藥,可惜藥物無靈,回天乏術,病了約莫半年之後,母親終於撒手人寰。

    韓佩瑛一直以為母親是病死的,如今聽得父親說道不是,大吃一驚,這才驀地想了起來,母親之死,果然是大有蹊蹺。“媽的身體素來健壯,又是練過武功的女子,何以無端端的生病起來,方在中年,就短命死了?”她想起了有一天父親給她吃藥之時,自己也在旁邊,母親忽地一聲長嘆,摸著她的頭說道:“我這病是絕不會好的了,放心不下的就是瑛兒。”

    父親說道:“你要安心養病,萬一有三長兩短,我答應你親自撫養瑛兒成人絕不續娶,你不用擔心她會給後母虐待。”母親又嘆了口氣,說道:“你對我這樣好,我死而無怨,你也不必怨人。”

    韓佩瑛想起了這什事,心裡驚疑不定,暗自思量:“媽為什麼會說那樣的話?莫非她當真是給人害死的麼?但若真是如此,為何她又不要爹替她報仇,反而勸爹爹不要怨人呢?”

    心念未已,只聽得父親果然說道:“你媽不是病死的,她是給人毒死的!”

    韓佩瑛嚇得跳起來,失聲叫道:“什麼人毒死的?爹,你快點告訴我!”

    韓大維道:“你的母親心地善良,那人毒死了她,她明知是誰,卻不願意我給她報仇。我本來也打算原諒那個人的,但那個人千方百計設法害我,如今我改了主意,倒是想要你替你媽報仇了。這個人是——”

    剛說到這裡,忽聽得有人打開牢門的聲音,韓大維連忙住口,只見一個小丫鬟走了進來,說道:“韓小姐,我家主人想要見你,請你跟我來吧。”

    韓佩瑛道:“她要見我,來這裡好了,我不離開爹爹。”

    那小丫鬟低聲說道:“主人有話和你說。”言下之意,這話當然也只能和她一個人說的了。牢房外面,有西門牧野的弟子看守,當然不是談話之所。

    韓大維道:“瑛兒,主人家的好意,你就去見見她吧。”

    韓佩瑛見父親吩咐她去,心裡想道:“也好,我且聽她說些什麼?”

    韓佩瑛雖不似奚玉瑾之攻於心計,心思也並不遲鈍,聽了父親的話,早已起了猜疑:“毒死媽的,恐怕就是這兒的主人孟七娘了,爹說這人千方百計毒死了媽,如今又害他的,除了孟七娘還有何人?”

    韓佩瑛一路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已是跟那丫鬟進了一間密室,見著了孟七娘。

    韓佩瑛冷冷笑道:“你叫我來做什麼?”

    孟七娘好似沒有聽見她的問話,對她凝視片刻,忽地拉著她的手說道:“真像,真像!你長得和你媽簡直是一模一樣!”

    韓佩瑛用力一摔,說道:“你找我來,為的就是要告訴我這兩句話麼?我和媽相像,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韓佩瑛雖然是個女子,但卻是練過正宗內功的女子,她這次被騙遭擒,武功並未消失,這一摔的力道,等閒之輩定會跌個四腳朝天,可是孟七娘拉著她的手,韓佩瑛並不覺得對方怎樣用力,自己卻是掙脫不開,更不用說將她摔翻了。

    韓佩瑛這才知道孟七娘的武功高明之極,父親說的話一點不假,她的本領至少也是不在那兩人魔頭之下的。但孟七娘絲毫沒有運勁反擊,卻又似乎對她並無惡意。

    孟七娘微微一笑,說道:“你媽性情溫和,為人柔順。你的脾氣,卻是更像你的爹爹,不像你的媽媽。你坐下來吧,我當然是還有話要和你說的。”

    韓佩瑛認定了孟七娘是害死母親的兇手,掙脫不開,心頭火起,忍不住便說道:“不錯,我媽就是因為太柔順了,所以給人欺負,受人害死!好,你妒忌我長得和媽相像,你就把我也害死好了,不必假惺惺啦!”

    孟七娘怔了一怔,放開了韓佩瑛的手,說道:“你說什麼?你以為我害死了你的母親?這是你爹告訴你的麼?”

    韓佩瑛道:“爹沒有說出你的名字,但我知道是你!”

    孟七娘嘆道:“你猜錯了,不瞞你說,你媽討厭我,我卻是喜歡她的,我一直沒有將她當作敵人,害死她的人不是我!”

    韓佩瑛冷笑道;“你不用花言巧語騙我,我不會上你的當的!”

    孟七娘道:“我用不著騙你!你想想,你現在在我掌握之中,我要害你,易於反掌,何必騙你?至於害死你媽的人是誰,你將來自會明白!”

    韓佩瑛聽她說得也有道理,心中半信半疑,想道:“就聽她說些什麼吧。”

    當下按下怒氣,坐了下來,冷冷說道:“好,你要和我說些什麼?說吧!”

    孟七娘道:“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但你必須相信我的話才好!”

    韓佩瑛道:“我要聽了你的話,才知道能不能相信。”

    孟七娘搖了搖頭,說道:“你對我成見太深,但我委實是歡喜你,請你不要疑心我有惡意,不瞞你說,我找你來,就是想設法救你的,我希望你聽我的話去做!”

    韓佩瑛詫道:“你不是這裡的主人嗎?你要殺便殺,要放便放,何須與我商量?再說你若當真是有心放我,當初又何必將我騙來?”

    孟七娘道:“你是隻知其—,不知其二。不錯我是這裡的主人,但此刻卻是太阿倒持,以柄授人,不能自主了。”

    韓佩瑛恍然大悟,低聲說道:“你是受了那兩個魔頭的脅持?”孟七娘道:“還未到如此地步,但他們也只是表面對我尊敬而已,對你們父女的事情,卻是不能由我作主了。”

    韓佩瑛聽她說出心腹之言,不覺對她有了幾分好感,自思:“她肯讓我知道這個秘密,莫非真的是想救我?但卻不知她說的是不是真話?”

    孟七娘繼續說道:“我不騙你,你的爹爹是我授意叫他們捉來的,但並不想捉你,但你適逢其會,回到家中,他們當然是不能放過你了。”

    韓佩瑛道:“你何以要捉我爹爹?”

    孟七娘嘆了口氣,說道:“說起來其實也不過是為了爭一口氣,現在我已是好生後悔,你不必細問根由了!”

    韓佩瑛心裡想道:“我問爹爹,爹爹也不肯說,莫非他們之間,竟是有甚難言之隱,連我也不能知道?”

    孟七娘道;“你的爹爹在他們監視之下,我是決計無法救他的。你的目標較小,或者我還可以為你設法。”

    韓佩瑛道:“請你把辦法說給我聽聽。”心想:“怪不得爹爹說我可能有獨自逃生的機會,看來今日之事早已在爹爹意料之中,我是決意陪伴爹爹的了,要走除非與爹爹同走,不過,聽聽她的辦法,也是無妨。”

    孟七娘道:“我想委屈你做我的侍女,當然這只是一個藉口而已,我會把你當作自己的女兒一樣看待的。我這樣做,那兩個魔頭一定認為我是要折磨你,他們就不會阻撓了。”

    韓佩瑛對她的說話雖然有了幾分相信,但也仍然免不了猜疑,暗自思量:“縱然她說的是真,我做了她的侍女,也是一生之恥!”

    要知韓佩瑛的性格極為倔強,決不肯輕易向人低頭的,這也就是她和奚玉瑾的不同之處了。

    韓佩瑛恐怕孟七娘是用花言巧語,騙她受辱,當下冷笑說道:“我沒有福份做你女兒,我媽早已死了,如今我只有爹爹,我決意和爹爹生死與共!”

    孟七娘只道韓佩瑛還在當她是殺母仇人,不覺皺了眉頭,說道:“也好,那你就先回去和你爹爹商量過後再說,誰是你的殺母仇人,你也可以向你爹爹問個明白。”

    當下拍了拍手,把原來那小丫鬟叫來,帶韓佩瑛出去。

    且說奚玉瑾與侍梅三人坐在門房等候召見,陪伴她們的那個丫頭是孟七娘的貼身侍女碧淇,正自說到韓佩瑛之事,碧淇忽道:“那位韓姑娘出來了,你們不要作聲,快來看吧!”奚玉瑾從窗口偷望出去,只見果然是韓佩瑛跟著一個小丫鬟,向她們這邊走來。

    奚玉瑾心頭卜卜亂跳,想道:“相別不過一月,佩瑛玉容清減,競至於斯,想必她在這裡是受了不少折磨了。如今己證明了任天吾說的乃是謊話,但卻不知她對我是否尚有芥蒂於心?”

    侍梅說道:“這小丫頭名喚碧波,是這裡出名的小淘氣,最得七娘的喜歡。她和我也是很要好的,可惜我現在卻不便出去見她。”侍梅似乎知道奚玉瑾此行的任務,故此特地出言,暗中指點,示意叫她以後可以籠絡這個小丫鬟。

    奚玉瑾心道:“這小丫頭名喚碧波,—雙眼睛水汪汪的倒是名副其實,很有幾分秀氣。”

    碧波眼睛最靈,經過門房,眼光一瞥,瞧見了在窗口的侍梅和碧淇,心中一喜,便即拍掌叫道:“侍梅姐姐,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好久不見,你可是把我想煞了。”

    侍梅巴不得她有此一叫,當下便與奚玉瑾走出房門,與她相見,說道:“我見你有事不便打擾你。”

    碧波笑道:“你也不是外人,何須迴避,反正這裡的事情也是瞞不過你們那邊的。侍梅姐姐,你可不要忙著走啊,等我送這位韓姑娘回去,回頭咱們敘敘,這位姐姐卻又是誰?”

    碧淇笑道:“好教你得知,這位姐姐也不是外人,她就要和咱們作伴的了,她是辛十四姑特地給咱們主人從江南找來的好姐妹呢。”

    碧波道:“原來如此,好吧,那麼咱們也回頭見吧。”

    韓佩瑛見了奚玉瑾,不由得心頭一動:“這人似乎在哪裡見過?”但卻想不起來。

    奚玉瑾忽地咳了幾聲,韓佩瑛聽了大吃一驚。原來韓佩瑛在她家養病之時,因受了修羅陰煞功的內傷,是時常咳嗽的,咳聲急促,數短一長,奚玉瑾此際的咳聲,就正是模仿她的。

    韓佩瑛做夢也想不到奚玉瑾也會到這裡來,心中驚疑不定,“不知真的是她還是偶然的巧合?只怕還是偶然的巧合吧,玉瑾怎會屈身來作丫頭?”

    碧波與韓佩瑛走了之後,奚玉瑾故意裝作難以為情,滿面通紅的樣子說道:“我有點咳嗽的小毛病,剛才失儀了。”

    碧淇笑道:“這有什麼打緊,咱們只是丫頭,又不是大家閨秀!”當下帶了她與侍梅,進入內室,拜見主人。孟七娘見了她好生歡喜。

    從此奚玉瑾以丫頭的身份在孟七娘家中住下,接連三天,孟七娘不是叫她陪下棋就是彈琴唱曲,可是卻從未叫過奚玉瑾進她的臥房。

    奚玉瑾也不敢向丫頭打聽,不知那壇九天回陽百花酒究竟藏在哪兒。

    奚玉瑾另外擔心著一重心事,韓大維給西門牧野用獨門手法閉了四處經脈,據西門牧野所說,要三天之後方能自解,奚玉瑾不知韓大維的身體是否因此而受影響,三天之後,穴道能夠自解的說法也不知是真是假,“倘若這是西門牧野欺騙孟七娘的說話,韓伯伯成了廢人,那可就糟透了。我屈身來作丫頭,這一番心機也白白費了。”奚玉瑾心想。

    這—天是第三天,孟七娘照例又叫奚玉瑾到書房陪她下棋,奚玉瑾記掛著韓大維這件事,心神不屬,連敗兩局,孟七娘詫道:“侍琴,你好像是有什麼心事,是麼?否則你的棋似乎是不該輸給我的。”

    奚玉瑾強笑道:“不是婢子的棋下得差,而是主人的棋術比前天高明多了。”

    一般人總是喜歡戴高帽的,孟七娘笑道:“是麼,我倒不覺得呢。不瞞你說,你沒心事,我倒是有點心事。”

    奚玉瑾道:“不知主人有何心事?可否讓婢子分憂?”孟七娘道;“也不算什麼大事,西門牧野說是今天回來,現在卻還不見他的蹤影。洛陽也不知陷落了沒有?聽了你那天的話,我現在也有點懷疑他和蒙古韃子恐怕真的是有勾結的了。”

    說到此處,忽見那小丫頭碧波跑了進來。

    孟七娘連忙問道:“有什麼事,是不是西門牧野已回來了。”

    碧波道:“西門牧野沒有回來,倒是另一個人來了。”

    孟七娘道:“什麼人?你告訴他們,今天我不見外客!”

    碧波道:“這人不是來求見主人的,他是來找西門牧野的。”

    孟七娘道:“西門牧野不在,你叫他滾吧!”

    碧波有點詫異,不解主人的脾氣今天何以特別的壞,心想:“好,趁這機會,我倒是可以挑撥一下,讓主人把那些討厭的東西都趕出去,那才好呢!”

    於是碧波故意慢條斯理地說道:“主人,我可不敢叫他滾呢,除非是你帶我去,否則只怕我要吃不了兜著走!”

    孟七娘怒道:“我不見客,誰又能勉強我,你只管叫他走!”

    碧波道:“已經有人把他請進來了。”

    孟七娘道:“是朱九穆麼?”

    碧波道:“正是。他們越來越不把主人放在眼裡了,好像這裡就是他們自己的家一樣,有人來了也不通知主人一聲。”

    孟七娘道:“你可知道來的那人是誰?”

    碧波道:“聽說是任天吾的大弟子餘化龍。”

    此言一出,奚玉瑾不由得吃了一驚。

    要知任天吾乃是谷嘯風的舅父,在武林中德高望重,人人都以為他是正人君子的,奚玉瑾當然做夢也想不到他的大弟子竟會在這個地方出現。

    奚玉瑾不由得心裡想道,“那日在韓大維家裡與他相遇,任天吾故意言辭閃爍,想令我疑心嘯風和韓佩瑛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私情,並相信他們是在幽會之後私逃的,他為什麼要造這個謠言呢?”又想:“他那日說得何等慷慨激昂,邀哥哥去助丐幫押運珠寶給義軍,何以他的大弟子今日卻會跑來找兩大魔頭,不知是不是奉他的命令?”

    心念未已,只聽得孟七娘“哼”了一聲,說道:“原來是任天吾的大弟子,任天吾這老混蛋為什麼自己不來?”

    碧波道:“婢子不知,主人要不要叫餘化龍來問他一問?”

    孟七娘道:“我一見他們這對師徒就忍不住心軍—有氣,我才不願他敗了我的棋興呢。”

    碧波道:“是呀,老混蛋不來,小混蛋來了,眼裡又好像沒有主人一樣,徑自就去會他們那一夥人了,朱九穆他們也是豈有此理,簡直把這裡當成他們自己的家,直進直出不算還要招朋引類,有人來了,也不向咱們知會—聲。”碧波因為十分討厭這班惡客,恨不得主人把他們一齊轟走。但孟七娘聽了她的言語之後,倒像設有剛才的惱怒,而是沉吟不語了。

    碧波接著說道:“餘化龍已經進了朱九穆住的那間屋子,我不敢叫他滾蛋,主人,我看只有你撕破臉皮,才能將他們‘請’走了!”

    孟七娘沉吟半晌,說道:“我懶得生這閒氣,今天暫且讓他們放肆吧,以後再說。”

    碧波還想說話,孟七娘揮手道:“你出去吧,沒有我的吩咐,你可不得多事!”碧波只好應了一個‘是’字,退了下去。

    奚玉瑾道:“任天吾是什麼人?主人何以這樣討厭他們師徒?”提問之後,突然裝作瞿然一省的樣子,說道:“婢子又多嘴了,不知該不該問?”孟七娘氣尚未消,說道:“讓你知道也好,任天吾是個口是心非的偽君子,真小人!以後你若是在外面行走,碰上他們師徒,可得分外小心。”

    奚玉瑾道:“哦。原來這樣,我最討厭的就是偽君子了!”她知道孟七娘正在氣頭,只要給她火上加油,略加挑逗,就可以引得她把話都說出來。

    孟七娘果然說道:“我並非不知道他是偽君子,但我與他往來卻是有緣故的,可惜我自以為可以利用他,卻上了他的大當。”

    奚玉瑾裝作不敢答話的神氣,孟七娘又道:“此事我如今已是後悔莫及,不瞞你說,咱們這裡弄成這個樣子,就是任天吾這老匹夫搞出來的!”

    奚玉瑾手拈棋子,輕輕的“啊呀”—聲,裝作頗為驚訝但卻不敢多話的神氣。孟七娘見她沒有發問,自己接下去說道:“任天吾這老傢伙消息也真靈通,不知怎的,給他知道了我與韓大維結有樑子,韓大維就是你剛來那天看見的那位韓姑娘的父親。”她哪裡知道奚玉瑾正是為了韓家父女而來,還耐心給她解釋韓大維是誰,奚玉瑾心裡暗暗好笑。

    孟七娘繼續說道:“韓大維是當世的武學大師,我恨他看不起我,這口怨氣非出不可,我也不想殺他,只是想給他一點苦頭吃吃,要他在我跟前低下頭來,任天吾這老匹夫老遠跑來見我,說是可以幫我達成心願。

    起初我還以為是他要與我聯手,誰知當真是老奸巨滑,他根本就不想露面,他是要假我之手,除去韓大維。”

    奚玉瑾忍不住問道,“這我就不明白了,那麼他是怎樣幫你呢?”

    孟七娘道,“原來他是替西門牧野來和我聯絡的,他只是個穿針引線的人,他說西門牧野想做武林盟主,韓大維是他的一大勁敵,不把韓大維打倒,他就不能登上盟主寶座,是以他願意助我合力對付韓大維,把韓大維擒來,任憑我的處置,他不過問。

    當時也是怪我不好,我受了他的煽動,聽信了他的說話。心想西門牧野既然應允任憑我來處置韓大維,我倒是不妨與他合作。誰知這就上了他的大當了。

    以後的事,你到這裡已有三天,想必你也知道了。不錯,西門牧野與我聯手,是助我達成了心願,將韓大維捉來了。可是西門牧野招朋引類,他們的人越來越多,卻也變成了鵲巢鳩佔的局面了。如今,我在名義上雖然還是這裡的主人,實際上已是不能由我作主。

    所謂‘任憑我處置’的說話,也只是一句空話,韓大維其實已是在他們的掌握之中。那天,西門牧野用重手法閉了韓大維的兩處經脈,將他變成廢人,也是事後才告訴我的。從這件事情,你就可以知道他們是如何的為所欲為,根本就不尊重我了。”

    奚玉瑾聽到這裡,不由得心中一動,暗自想道:“孟七娘原來是為了韓大維的受害才發這樣大的脾氣,奇怪,她一面要折辱韓大維,一面卻又好似要庇護他,為了力不從心,受制於人,因而悲憤,這是什麼緣故呢?”她知道其中定有隱情,不敢探問,卻道:“任天吾與韓大維不知又有什麼深仇大恨?”

    孟七娘道:“哪有什麼深仇大恨,據我所知,任天吾不過是因為有一次他到洛陽,韓大維不招待他罷了,任天吾這個人心胸的狹窄實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奚玉瑾是個甚攻心計、頗有見識的姑娘,聽了這話,卻是大大不以為然。

    奚玉瑾暗自想道:“不錯,任天吾心胸狹窄,這一點毫無疑問。但他為什麼要陷害韓大維,內裡因由,卻一定不會這樣簡單,他平日假仁假義,誰都以為他是個嫉惡如仇,俠義可風的老前輩,卻怎知背地裡他又是和西門牧野這類妖人有勾搭的?現在已有許多蛛絲馬跡可以證明西門牧野是私通蒙古的奸人,成語有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依此看來,莫非這任天吾也是私通蒙古的奸細?”

    想至此處,奚玉瑾越發心驚:“他邀我的哥哥去助丐幫,暗中卻又派遣他的弟子來這裡和這兩個鷹頭勾搭,不知他是有甚陰謀?糟糕,糟糕,倘若他真的是蒙古韃子的奸細的話,哥哥的處境豈非甚為危險!”

    奚玉瑾想到她的哥哥,心中無限憂慮,可是這些事情,她卻是不能和孟七娘說的,也只有自己焦急而已。

    孟七娘此時亦是意興索然,說道:“這盤棋不必下了,我想獨自靜坐一會,你出去玩吧。這幾天老是要你陪我,也把你悶壞了。”

    奚玉瑾正想出去,當下假獻殷勤,多謝了孟七娘的體貼,走出書房,便去找尋那小丫頭碧波。

    奚玉瑾和碧波住在水香榭,奚玉瑾匆匆忙忙走回去,只見碧波低下頭走路,剛剛走到荷塘的旁邊,奚玉瑾悄悄地走到她的身旁,輕輕地拍她—下,笑道;“小鬼頭,你在想些什麼心事?”

    碧波道:“咦,你怎麼也出來了,主人還在生氣嗎,我只道她要留你解悶呢。”

    奚玉瑾道:“主人正在為這件事著惱,她要獨自一人思想,我猜她可能就是在想辦法對付那兩個魔頭,我不敢擾亂她用神,所以跑來找你。”

    碧波道:“可不是嗎?這件事莫說主人生氣,我也生氣,咱們這裡好好一個園子,都給那些老混蛋小混蛋糟蹋了。哼,他們簡直不把主人放在眼內,要來便來,要去便去,連我也看不過眼。”

    奚玉瑾道:“看不過眼,那咱們就該想法為主人分憂呀。”

    碧波道;“有什麼辦法好想?那兩個魔頭再加上一個任天吾,咱們的主人雖然武功卓絕,也不能不對他們顧忌幾分,你我恐怕連他們的徒弟都打不過呢,濟得了什麼事,侍琴,別提氣人的事了,你看這花開得多好,咱們不能到外面的花園子去,就在這裡賞花吧。”

    奚玉瑾道:“賞花明天再賞不遲。”

    碧波道;“咦,聽你這麼說,你倒好像有什麼辦法?”

    奚玉瑾道:“辦法是沒有的,但我卻有個主意,多少可以為主人盡點心事。”

    碧波大喜道:“怪不得主人贊你聰明,我想得到的只是怎樣和人打架,你卻會動腦筋,出主意,為主人分憂,那敢情好呀,快把你的好主意說出來吧。”

    奚玉瑾笑道:“你別先替我臉上貼金,這主意還不知道能行不能行呢,我想任天吾叫他的大弟子來咱們這兒,和那兩個魔頭勾搭,一定不會有好事。”

    碧波道:“這還用說嗎,當然是沒有好事了,說不定還要串通了來算計咱們呢。”

    奚玉瑾說道:“我看主人憂形於色,想必就是因為不知那廝所來何事而擔憂。”碧波道:“唉,你把我急死了,你別老是東想西想,還是把你的好主意說出來吧!”

    奚玉瑾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我想假如能夠知道他們商量何事,也好叫主人有個提防。但怎樣才能知道呢?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偷聽他們的談話了。”

    碧波道:“對。這樣簡單的事情,我為什麼沒有想到呢。好,咱們說去就去。”

    奚玉瑾道:“但恐怕不簡單吧。園子外面住的都是他們的人。碧淇姐姐曾經—再告誡過我,說是以那條長廊分界,咱們裡面的丫頭無事最好不要出去。朱九穆這老魔頭和任天吾的大弟子在他的屋子裡談話,咱們跑去偷聽,萬一給他們的人發覺了,豈非弄巧成拙?”

    碧波笑道:“一點不難,包管你不會給人發現,我有辦法。”

    奚玉瑾喜道;“我就是因為猜想你有辦法才來找你商量的,果然給我找對了,什麼辦法?”

    碧波道:“就在水香榭的附近有一條地道,可以通到外面的園子裡的。地道的出口,是一座假山,躲在假山的石洞裡,可以看得見朱九穆住的那間房子。他們在裡面說些什麼,咱們是一定可以聽得見的了。”

    奚玉瑾道:“這秘密他們知不知道?”

    碧波“哼”了一聲,說道:“園子裡還有許多秘密機關呢。主人又不是把他們當作可託心腹的知己,怎會讓他們知道?”

    於是碧波帶路,從那條地道鑽出來,躲在假山的石洞裡,望出去果然看見朱九穆和一箇中年漢子說話,碧波悄聲說道:“這漢子就是任天吾的大弟子餘化龍了,看來他們正在說到緊要關頭,哼,笑得多開心,一定是在商量什麼陰謀詭汁算咱們了,咱們用心聽吧。”

    只聽得朱九穆笑過之後說道:“原來你也有好消息告訴我。好,那我先聽你的。”

    餘化龍道:“還是請朱老前輩先說,好讓我安心.”

    朱九穆哈哈笑道:“你大可以安心!既然你急於知道,我就告訴你吧,韓大維已經落在我們掌握之中,諒他插翼也難飛了。”

    餘化龍小聲說道:“不怕孟七娘瞞住你們,偷偷將他放了嗎?”聲音說得很輕,幸而奚玉瑾有伏地聽聲的本領,距離又相當近,所以還聽得清楚。

    朱九穆道:“牢房是我們的人看管,她怎瞞得過我們,何況韓大維就是給她放出去也沒有用,他受了我的修羅陰煞功之傷,又受了西門牧野的化血刀之傷,這還不算,三天前,西門牧野臨走之時,又用重手法整治了他,他如今已是一個不能行動的廢人啦!”

    餘化龍道:“我不解你們為何不將他殺掉,那豈不是更可以放心嗎?你們是不是為了顧忌孟七娘?”

    朱九穆道:“她是這裡的主人,我們當然得給她幾分情面,不過,這卻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餘化龍道:“另外還有原因?”

    朱九穆道:“另外還有兩個原因,第一,我們想迫他投降,為我們所用。第二、我們想知道他的藏寶秘密,殺了他這秘密就無從得知了。”

    餘化龍道:“韓大維這老傢伙倔強得很,恐怕不如你們所願吧。”

    朱九穆道:“不錯,他是寧死也不肯吐一句實話。我和西門兄已經商量好了,只等西門兄從洛陽回來,請準了蒙古元帥的允許,如果韓大維還是那樣倔強的話,我們就把他幹掉!”

    奚玉瑾聽到這裡,暗暗吃驚,想道:“果然給我料中,這兩個老魔頭和任天吾這老賊都是私通蒙古韃子的奸細。”

    餘化龍哈哈笑道:“那寶藏的秘密早巳給家師知道了,不但知道,而且已經搬走了。兩位前輩可以不必多費心機向韓大維迫供啦。”

    朱九穆大喜道:“真的嗎,那我可要恭喜令師了!聽說這批寶藏乃是價值連城的啊!老弟,你可見過這批寶藏?”

    餘化龍道:“老前輩且慢恭喜,我到這裡,正是來請你們幫忙的啊!”

    朱九穆道:“寶藏已經落在令師手中,還用得著我們什麼幫忙?”

    餘化龍道:“不,寶藏如今是落在丐幫手上,不過卻是由家師押運,運去送給義軍的。押運的人,除了家師之處,還有丐幫的兩位香主,另外還有一個奚玉帆,這奚玉帆乃是百花谷奚家的傳人,本領也相當不錯的。”

    朱九穆—拍桌子,說道:“這批寶藏決不能落入義軍之手!”正是:

    干戈猶未息,奪寶又紛爭。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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