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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覓魔頭直搗黃龍

    眾人都在庭院中央一間的房廳裡,沒有回去自己客房,就談著如何圍剿“碧螺莊”之事上。

    時宇問道:“郭容兄,剛才你在‘小桃紅’酒店所說,‘兵分二路,分撥而行’,我等恭聆高見。”

    郭容道:“我等此去圍巢羅浮峰峰腰‘碧螺莊’,亦就是最近遷入的‘鐵旗門’總壇,除惡務盡,將其暗中設置的陷阱,‘獸穴’悉數破去。”

    宮奇問道:“郭容兄,後分二路如何分法?”

    旁邊鍾儀道:“‘碧螺莊’中地層暗樁、陷阱,以及獸穴等所在,分佈各處,但鍾某已掌握到其中精密詳細的資料,不難將其除去……”

    微微一頓,又道:“‘獸穴’自‘碧螺莊’外廳一條地層通道而入,當時‘花梟’標森,就在地層通道上佈下‘獸穴’數處,‘虎穴’、‘豹穴’固然厲害,但‘蟒穴’更不能等閒視之……”

    朝房廳中柳彬元、安巧雲、梅香冬、喻蓮等諸人望了眼,又道:“但柳少俠和三位姑娘俱是年輕英才,身懷之技相信足可以應付。”

    移轉到剛才宮奇所問的話題上,鍾儀不厭其詳,接著又道:“‘獸穴’乃是會集在廳外而入,一條十來長的地道上,至於其他暗樁、陷阱,卻是分佈各處,至於郭容兄所說,‘兵分二路,分撥而行’,就是我等一撥人用來專破地層‘獸穴’,另一撥人手則用來摧毀分佈其他各地的暗樁、陷阱……”

    宮奇一拍禿頂大腦袋,那是一付不耐煩的神情,接口上來:“鍾儀兄,你剛才的話,句句聽進咱肥佬耳中,可是依然沒有說出,兵分二路,如何會法?”

    鍾儀微微一笑,替代了回答。

    宮奇口沒遮攔,想說就說。

    但郭容、鍾儀兩人說話卻有深意,僅是點到為止,可是話中已有他們的暗示。

    錘儀話中暗示,他對“碧螺莊”地層中的暗椿、陷阱,已掌握到精密詳細的資料,不難將其除去。

    鍾儀對柳彬元、安巧雲、梅香冬、喻蓮等四人,更用了長者的口氣,加以慰勉。

    鍾儀和郭容兩人,從談話中,已知道浦虹老道長、“紫冠鷹”喬雲、宮奇、時宇的來歷,和他們在江湖上的身份。

    鍾儀和郭容兩人,是為了對昔年“刀馬手”晏兆雄之事有個交代,但兩人又豈敢以“運籌帷幄”老者自居?

    喬雲緩緩一點頭道:“宮奇兄,這位鍾儀兄對兵分二路之事,已有詳細加以解釋,難道你尚未會意過來?”

    宮奇猛蟄自己後頸肥肉,不知所答。

    時宇道:“宮老兒,‘兵分二路’乃是用兵的技巧,咱老哥倆陪同彬元、巧雲、香冬、喻蓮四人由‘碧螺莊’的外廳,進入地層‘獸穴’……”

    目光投向喬雲、浦虹老道長,又道:“喬兄和老全真兩位,偏勞兩位,以他二人身懷之技,協助郭容、鍾儀兩兄,做一臂之助。”

    浦虹老全真緩緩點頭。

    喬雲道:“時宇兄說得有理,我等就不妨如此決定。”

    眾人將馬兒寄放“六合院”客店,由郭容、鍾儀兩人尋前帶路,眾人銜尾相隨,攀登羅浮峰峰腰而來。

    “人算不如天算”,至少目前“風雷幻刃”楚冰石以及“花梟”標森來說再也估不到飛將軍從空而降,會出現如此一支“奇兵”。

    他們視“碧螺莊”固若金湯,天塹之險的佈設,“碧螺莊”中防範之力,就不會注意到這上面。

    眾人施展輕功提縱術,不多久已抵達羅浮峰峰腰“碧螺莊”前。

    頭前的郭容、鍾儀兩人站停下來。

    鍾儀來到外廳,牆沿一座櫥櫃前,熟練的用手指在櫥櫃尖角扭動了一下。

    幾聲格格微細聲起,牆尚櫥櫃移向一邊,牆上出現一口黑烏烏,有人高的窟窿。

    眾人目注看到,地窿之內似有石階,柳彬元看到這口地穴,已想像到那回事上。

    他向鍾儀問道:“鍾老丈,地層之內就是‘獸穴’?”

    鍾儀道:“是的,柳少俠,這是一條十來丈長的地道,‘花梟’標森就在這條地層穴道之內,設下‘虎穴’、‘豹穴’、‘蟒穴’十分厲害,但憑你等身懷之技,相信是可以應付過去。”

    話到這裡,向宮奇、時宇兩人抱拳一禮,道:“宮奇兄,時宇兄,鍾某等數人暫且失陪告辭!”

    鍾儀、郭容偕向喬雲、浦虹道長兩人,並不從揭開的地層穴道進入,各個身形起落,往“碧螺莊”的附近一帶疾馳而去。

    宮奇增時雖然遊戲三昧,玩世不恭,但面臨著眼前這個場面,卻也不敢怠慢,一挺胸脯,嘴裡重重哼了聲,道:“猴子,咱老哥倆闖過不少風風雨雨大場面,今兒不是第一遭,就從這層穴道下去吧!”

    “是的,宮老兒。”時宇點點頭。

    宮奇向旁邊的柳彬元、安巧雲、梅香冬、喻蓮等四人道:“小兄弟,你等進入這條地層穴道,不能疏忽大意,要沉著氣應付……”

    他向柳彬元又道:“小兄弟,虎豹蛇蟒雖然都是些獸類,卻也不能輕敵,到時不妨施展咱老頭過去教你的那套‘拼盤大七招’劍法來。”

    “是的,宮前輩。”柳彬元躬身應了聲是。

    眾人在地層穴道談過數語後,鼓起勇氣,自地層口挺身而入。

    頭前是宮奇、時宇老哥倆,後面是彬元和安巧雲殿後是梅香冬和喻蓮兩人,三撥人馬首尾相銜而進。

    這條地層穴道左彎右轉,有寬有窄,十分曲折,同時有一陣陣濃厚泥土氣息傳來。

    走在頭前的時宇,伸手朝地道牆上摸去,此地層穴道,原來是用泥石相夾砌成。

    眾人摸黑往前面連行數丈,晦黯如漆,並無一絲光亮,眾人雖然俱有上乘內家修為,眼神充沛,但亦只能依稀模糊中辨識出一絲輪廓而已。

    突然,前面傳來一股濃濃的腥羶怪味,有六點藍幽幽的光亮,在緩緩閃動。

    宮奇的一雙目力,精湛敏銳,他朝前看去,看出這六點藍光就是“虎睛”,前面地層穴道上的猛虎,至少有三頭之上。

    這個玩世不恭的宮奇,以他身懷之學而言,若在平時,這數頭猛虎是不會放在心上。

    但眼前這昏黑的地道之中,雙目之力已不管用,只憑耳中的,同時地道窄狹,猛虎撲來,手腳難能施展開來,即使有此乘的本領也要打個折扣。

    柳彬元一身是膽,就在宮奇的旁邊,他跟宮奇有同樣的想法。

    心念遊轉,他從囊袋裡取出一枚鐵蓮子,照準最貼近這邊的一對藍光的中間部位,估量這是虎額所在,悄沒聲息之下,抖手打出。

    果然,柳彬元這枚鐵蓮子找到了對方。

    前面是一雄二雌三頭猛虎,這三頭猛虎長年囚禁在地牢中,如處黑獄,視覺、嗅覺,業已退化,懶洋洋的,毫不起勁。

    柳彬元毛中這枚鐵蓮子雖然並非滲毒暗器,但他抖手翻腕,使勁而出,這股勁道卻是威猛至極。

    柳彬元這一出手,一抹晶芒閃動,恰巧襲中雄虎前額,立時虎額震裂,死在地上。

    雄虎一死,兩頭雌虎立時野性大發,奮發虎威,咆哮一聲,頭前那頭雌虎,朝著前面人影閃晃之處,四腳一蹬,尾巴堅處,直向柳彬元撲來。

    柳彬元鐵蓮子出手,見對面一聲大吼,藍光立時消滅一對,知道業已得手。

    突然一陣勁風,兩點拳大藍光,連同一條龐大身形,猛撲過來。

    柳彬元忙不迭把身子一矮,左膝跪地,用個朝天一炷香之勢,由猛虎腹下一竄而過,“紫玉劍”何等銳利。

    雪亮劍尖,由那虎的咽喉,一聲“刷”的響起,朝向虎腹,劃到臀部,來個大“開膛”。

    猛虎狂吼一聲,肚腹破裂,“叭”的一聲巨響,擲落地上,立時死去。

    柳彬元“紫玉劍”殺死一虎,另外那隻雌虎,一聲咆哮,也猛撲過來。

    地道狹窄,本來已難躲閃,這隻雌虎竄起撲人,比前面那隻虎又低了些。

    彬元想用前法以劍破腹已不可能,急忙之下,他用手去阻,想一記劈掌,奮生平之力,把虎推開,再當頭給它一劍。

    哪知猛虎這股蠻勁,何止千斤,野獸撲人,所有力量盡在頭部,柳彬元就是有通天大本領,也難把它一掌擋退。

    就在此一電光石火之間。

    柳彬元劈出這一掌,無巧不巧,恰巧劈中那虎血貧大口,這虎也有七八百斤力量,滿嘴虎牙立時給劈得粉碎,虎口往下一合,把柳彬元咬住。

    柳彬元若遭虎所咬,這隻左臂立即折斷。

    但柳彬元當時在“仙岩莊院”服下安巧雲所贈“玉鎖金關錠”珍藥,一身資質已換,平添甲子年內家修為,已異於常人。

    柳彬元左臂被咬,立即運氣鼓勁,這條左臂已堅如鐵石。

    那虎一口交下,並未把對方臂膀咬斷,正要舉爪來抓,柳彬元大喝一聲,左手“紫玉劍”疾如閃電,把猛虎天靈蓋削去半個,底下再飛起一腳,踢上那虎前心,猛虎狂吼一聲,倒地死斃。

    柳彬元才把那條手臂由虎口抽出來,雖然尚未受傷,卻也疼痛不已。

    旁邊的宮奇,見柳彬元才一個照面,連殺三虎,心裡暗暗震驚不已。

    此子武技真個進步神速,離開“仙岩莊院”後,身懷之技已達如此境界。

    安巧雲飛步竄了過來,取出千里松香火,點著看去,地道中立時通亮,只見柳彬元所站的地方,一前一後躺著兩隻虎。

    前面那隻虎肚破腸流,仰天死去,後面那隻虎的頸部,裂開一口血紅的大洞,血流滿地,雖然死去,形狀如生,還有一頭虎,縮做一堆,相隔四五丈外,看不真切,但並無一點動靜,估量亦是一命鳴呼。

    柳彬元站立虎屍邊,右手提著寶劍,另外那隻衣袖,已給咬得稀爛。

    眾人急忙上前問候,是否受傷,柳彬元含笑搖頭,說出剛才經過。

    安巧雲手中松香尚未熄滅,前面尚有豹穴,野獸見到火光會撲近前來,巧雲把松香火吹熄。

    虎穴已破,前面就是豹穴。

    安巧雲、梅香冬、喻蓮三人,自告奮勇,願意開路,抵擋惡豹。

    時宇道:“你別以為彬元不費吹灰之力連殺三虎,區區豹子不難應付,但這裡地道窄狹,提防猛獸襲撲,並非易事,而且豹子靈性大,比猛虎還要兇猛,你等切不可輕視。”

    宮奇已看出三人一份自負之色,也就不加多語下去,命彬元退向後面。

    眾人迤邐而入數丈,忽聽前面隱隱傳來宛如竹簫之聲。

    宮奇和時宇見從識廣,而且昔年常行深山大嶺,一聽之下,已聽出是豹嘯。

    正要吩咐眾人注意時,也就在此一眨眼之間,通道之中,微風颯然,竄出一大一小兩頭野豹,分向安巧雲、梅香冬兩人咬來。

    安巧雲一聲冷叱,忙一錯身,亮出長劍,照準豹頭一劍削下,當時“仙岩莊院”,安巧雲將“紫玉劍”贈予柳彬元,她自己隨身佩戴著一把精鋼長劍。

    這頭野豹卻是十分機警,躲閃矮捷,見對方舉劍削來,旋風似的把腰一拱,跳出五尺,豹尾一卷,正巧掃著安巧雲的下三路。

    安巧雲一劍砍空,雙腳如被鐵棒打了一下,幾乎拿樁不穩,摔了一跤,不由大吃一驚。

    那豹尾巴掃著對方,就地一滾,直向安巧雲的臂部咬來。

    安巧雲急忙使個“旱地拔蔥”身法,身子往上一縱,野豹一口咬了一個空,它四腳一拳,正待二次翻身跳起時,安巧雲見野豹暴露胸腹部位,此一機會如何能放過,單劍一式“玉女投梭”,電馳而至,正巧一劍刺中那豹的前心,野豹狂吼一聲,立時了帳。

    這邊安巧雲殺了一隻豹,那邊也殺了一隻。

    原來豹穴中共有大小四隻野豹,方才安巧雲殺死的,是一隻大豹,另外那隻小豹,半聲不響,往暗隅撲出,直咬梅香冬的膝蓋。

    梅香冬雖然第一次“人獸大戰”但她一點也不慌張,見那豹子張嘴來咬,手中長劍照準豹頭劈出。

    那隻小豹可也十分機警,一撲不中,轉身立即往後縱退。

    梅香冬原來就是一個身懷上乘武技的巾幗英雄,要對付這樣一頭野獸,相信不會困難。

    一劍劈空,不待野豹二次撲來,腕把一翻,一式“推波逐浪”,劍鋒往外一遞,“嘶”的一聲,把豹的右耳削了下來。

    野豹負痛,兇性陡發,張開大口向前一咬。

    這一咬,把梅香冬上半截劍身咬個正著,兩隻利爪,趁熱向前一擒,抓上梅香冬右肩。

    梅香冬發覺虎口一震,知道劍已被豹咬個正著,跟著左肩奇痛,豹爪已抓了上來。

    梅香冬雖然處境兇險,卻是不慌不忙,全身一側,左肩著地,用力一滾,掙脫豹爪。

    跟著左手持劍虎口,用盡全力向前一送。

    究竟是無智獸類,鋒利無比的劍尖,如何能用嘴去咬?

    梅香冬持劍虎口使勁,劍身旋轉,直往虎口裡搗,野豹猛覺嘴裡奇痛,舌頭、牙肉全部劃破。

    野豹正要鬆口放劍,梅香冬趁著虎口劍把一鬆之間,劍尖直往野豹口中直剁,劍鋒直貫喉底,氣管也被劃斷,野豹悶嗥一聲,倒地死去。

    梅香冬雖然把這頭野豹除去,但皮肉也已受了些傷。

    這是兵家所謂“用兵之妙”,梅香冬如果稍一大意,自己也會受傷於野豹之手。

    安巧雲和梅香冬在對付那兩隻野豹子,喻蓮也沒有閒下來。

    喻蓮發覺暗中撲來一股勁風,急忙橫身子一閃,手劍一起,圍劈過去。

    襲擊喻蓮來的,乃是一頭小豹,一口咬不到對方,疾忙旋身,把後半截腰胯一拱,野獸對付敵人,都是一撲、一撕、三掃。

    喻蓮一身本領,並不輸於梅香冬,但卻沒有對付野豹的這套本領,她給野豹臂部一拱,歪歪斜斜,跌退三四步外,差點沒一跤跌倒。

    喻蓮火啦,嬌軀一挺,急急站走下來,回身一招“順手推舟”。

    喻蓮這一招是怒中出手,野豹的方向、位置尚未清楚,可是這一劍卻落個正著,一劍插入野豹肛門,緊緊深入半尺。

    野豹負痛狂嗥,正要回身來咬,喻蓮不待野豹轉身,立即腕把力,向前一送,這一“送”,長劍已完全刺入體內,劍身一絞,那豹心肝五臟完全絞碎,再想活也不活不成了。

    最後那隻小牛似的野豹,橫身撲來時,給柳彬元攔下,柳彬元身輕如燕,由豹頭越過,回手一劍,把豹尾砍了下來,那豹痛徹心肺,回頭張嘴來咬。

    柳彬元卻是不慌不忙,左腳在那豹的後股上用力撐,一個“平地青雲”之熱,拔高三尺,把豹頭讓開,一式“獨劈華山”,就在空中一劍砍落,青鋒過處,一顆豹頭已分作兩半,鮮血飛濺,豹屍立即橫倒。

    如此一來,羅浮峰“碧螺莊”地層“豹穴”,亦被眾人破去。

    宮奇道:“猴子,據郭容、鍾儀兩人所說,虎穴、豹穴之後還有蟒穴,當時‘花梟’標森這廝,不知哪裡找來兩條大蟒,鱗甲堅韌,今兒看看咱老哥倆是否對付得了?”

    時宇微微一笑,道:“宮老兒,兩條大蟒把守最後一道關口,照你說來,我們只有‘打道回府’,回去做‘太平王’啦!”

    宮奇狠狠瞪了他一眼,奮勇當先走在前面,其餘眾人銜尾跟在後面。

    宮奇雖然沒有回答時宇,抬頭縱目看去,地道前頭,一片黑烏烏的,還不知道除了巨蟒之外,是尚有其餘惡獸。

    這時,前面隱隱時有吹竹之聲,跟著前面暗影中,出現時紅時綠的燈光,緩緩向這邊移來。

    宮奇和時宇兩人看到這四盞燈光來得蹊蹺。

    眾人目光仔細向前看去,發現這四盞並不是燈,而是那兩條巨蟒的眼睛。

    那兩條大蟒,雖然全身看不清楚,但暗影邊暗中已可看到那碩大無比的蟒頭,猙獰可怖,睜著一雙怪眼,張開血盆也似的大口,吐出三尺來長,火紅的蛇信,噓噓叫著。

    巨蟒由頭到尾,估量有十來丈的長短。

    柳彬元看到,不禁大吃一驚。

    就是宮奇、時宇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這樣巨蟒。

    就在這個時候,蟒穴裡傳出吹竹簫之聲,愈來愈急,兩蟒似乎因著那吹竹聲的緣故,就在蟒穴中自動圍成一個“塔香”模樣,昂著卷尾,向著進蟒穴之人,噓噓連叫。

    今日這兩條巨蟒,似乎已有幾分靈性,看出此番所來之人不必好意,才擺出“蛇陣”來。

    所謂“蛇陣”就是全身圍成一個大蛇圈,一顆蛇頭豎在中間,如有敵人四面八方來攻,均可應付,全身每一關節互相呼應。

    即使猛如虎豹諸類,亦不敢接近。

    柳彬元看到此一情景,真個見所未見,心裡暗暗又驚又奇。

    時宇悄聲道:“彬元,你不妨打出數顆鐵蓮子試探一下,看看巨蟒能耐如何!”

    “是的,時前輩。”彬元應了聲。

    柳彬元一掌摸出四顆鐵蓮子,扣在掌心,左手提劍,按住背後,右掌運足腕勁,彈指電射而出。

    他用鐵蓮子照準左首一隻蛇目連珠打出。

    “刷刷刷”數點寒星破空飛到,直取蛇頭。

    巨蛇真個通靈,一見暗器打來,忙把雙目一閉,大嘴一拱,鐵蓮子打在嘴唇軟肉上,給震彈起三四尺高,彈落泥石地上,身上夷然無損。

    擺下的蛇陣,仍不見拆散,蛇頭也不轉向,蛇身亦不進攻,依然木立不動,眾人不由為之驚住。

    宮奇突然想了起來道:“猴子,咱身上還帶有法寶,說不定可以用來對付大蛇。”

    “法寶?”時宇問道:“宮老兒,什麼法寶?”

    “就是這玩意……”宮奇摸出數顆,放在掌心。

    “宮老兒,這是‘烈火銀珠’,你如何會有的?”時宇奇怪起來。

    “這是當初‘霧中花’喬婷轟炸‘臥雲巖’山麓‘流沙河’,其父所有的‘烈火銀珠’。”

    宮奇咧嘴一笑道:“咱們喬婷丫頭的父親喬雲要了幾顆,說不定今兒可以派上用場。”

    時宇想來也對,點點頭道:“不錯,宮老兒,這類火藥暗彈器,正是巨蛇之類的剋星,不妨可以一試。”

    宮奇向“紫冠鷹”喬雲要來八顆,但不敢多用,只取出兩顆扣在掌指。

    宮奇向左右道:“你等暫且躲閃一邊,讓咱用這‘烈火銀珠’孝敬蛇老大……”

    宮奇左手一揚,“烈火銀珠”彈指飛出,頭一顆打中其中一條蛇的頸部。

    轟隆巨響聲中,“烈火銀珠”爆炸,威力驚人,蛇頭七寸部份,立即穿裂一口大洞。

    宮奇出手第二顆“烈火銀珠”,打得比較低一點,這一低,把這一段蛇身打得腹血模糊,鱗甲紛飛。

    若是換了一般大蛇,捱上兩顆“烈火銀珠”,即使不馬上死去,也得重傷不輕。

    可是眼前這兩條巨蛇,看來已有數百年的壽命,鱗甲堅固,受傷的尚非要害所在。

    捱上“烈火銀珠”的大蛇,呱呱幾聲怒叫,原來已碩大無比的蛇頭,立時又漲大了一倍。

    蛇頭兩腮鼓處,一口毒氣直向宮奇噴來,那陣氣味,腥臭無比,刺鼻生疼。

    宮奇哪敢怠慢,運用內家一股真氣,封住五官七竅,全身已堅硬如鐵,拔身一竄,避過毒氣。

    那條巨蛇已兇威大發,昂起蛇頭,平穿過來。

    在眼前的場面之下,時宇早有準備。

    他向柳彬元道:“彬元,‘紫玉劍’借我一用。”

    彬元忙把“紫玉劍”遞了過去。

    另外那條巨蛇,雖然並未遭“烈火銀珠”所傷,亦自夭矮盤旋,直來攻取時宇。

    時宇“紫玉劍”業已出鞘,一聲冷叱,朝巨蛇當頭便砍。

    巨蛇業已通靈,猛瞥見寒森森一道劍光,閃電也似的劈到,似乎知道對方使用的是仙家神兵的寶劍,連忙把頭一偏。

    巨蛇饒是閃得快,近腮部份已給“紫玉劍”削去一塊。

    巨蛇外層,雖然堅逾精鋼的一層鱗片,但撞上“紫玉劍”,依然無濟於事。

    這條巨蛇怒極,也鼓腮猛攻對方。

    如此一來,宮奇、時宇兩人,大展神威絕招,在毒霧迷漫中,展開一幕熾烈的人蛇相搏。

    宮奇、時宇兩人,見交廣搏,都是浪跡江湖多年的老人,時宇知道巨蛇口中的毒氣,劇毒非凡,即使口鼻吸入一絲一毫,雖然自己內家功力精絕,也遭受不住。

    時宇輕功、暗器雖然冠絕天下武林,但他身懷劍術並不差;宮奇“紫玉劍”舞了個風雨不透,務使巨蛇使噴毒氣無法滲透。

    這僅是他“工作”的一部份,一有空隙,就賞巨蛇一劍。

    不多工夫,巨蛇身上一連中了七八劍,“紫玉劍”到處,鱗甲翻起,血肉紛飛。

    巨蛇唯一的武器,就是口噴毒氣,在周身劍創之下,毒氣更是狂吐不已。

    時宇原來就是輕功稱絕的,起落如鳥,身後矮捷,巨蛇雖然毒氣厲害,卻也奈何不了時宇。

    巨蛇固然是條爬蛇類,但已是通靈之物,居然也給它想出了一條“誘敵之計”。

    它準備多捱上對方兩三劍,下半段蛇身風車似的直掃過來,準備把時宇連人帶劍捲住,對方手中劍一停,馬上蓄足一口毒氣噴過去,如此一來,對方必定中毒倒地,這條命就留下來了。

    時宇劍光飛舞中,猛然瞥見巨蛇上半截身子一挺,上半截身子一擺,粗肥的尾巴風車似的橫掃過來。

    時宇卻已知道巨蛇負傷累累,情急拼命。

    一個“白鶴沖天”之勢,拔身縱起,讓過蛇身,接著一個“風吹落葉”之式,手中“紫玉劍”,朝巨蛇雙目,反腕兩劍,時宇身法快捷,這兩劍捏住準頭,完全刺個正著。

    接著照準蛇頭七寸要害,一劍狠狠砍了下來。

    與人照面交手所指“一招兩式”就是此一手法,但要這條通靈巨蛇身上,除非“飛猢”時宇,找了別人很難做到。

    巨蛇這頭怪頭立即脫離頭頸,腥臭紫血,宛若噴泉似的暴射而出。

    時宇強忍腥氣,又在巨蛇身上一連斬了幾劍,巨蛇才始僵直。

    這邊宮奇和那條捱上“烈火銀珠”的巨蛇,卻又是一番景象。

    宮奇用“烈火銀珠”炸傷巨蛇後,那條巨蛇十分忿怒。

    一邊嘴中噴毒,一邊夭矮盤旋,追撲過來。

    宮奇赤手空拳,倒也不懼,首先用“凌霄摩雲”之勢,飛身跳起,一記劈空掌,照準蛇頭打去,掌風渾厚,其威力也不下於時宇手中的“紫玉劍”。

    巨蛇知道厲害,連忙把頭一偏,掌風掃在頸上,鱗甲紛飛,裂去一大片。

    巨蛇痛得目閃兇肖,又是一口毒氣噴了過來。

    宮奇一閃身,對準蛇尾下半截,又是一記劈空掌。

    巨蛇給劈空掌打中兩下,外表看來並無異狀,但體內卻已受傷不輕,骨節也碎了不少,但巨蛇身長,仍然未顯於外形。

    巨蛇狂怒如山動,張開血貧大口,將頭一拱,箭也似的平穿過來,向宮奇攔腰就咬。

    宮奇膽大包天,不但並不閃躲,反而迎了上去,雙臂一張,反把蛇頭下近七寸處,抱個結實。

    宮奇的本意,是想用自己內家精修神功,把巨蛇一顆頭活生生折了下來。

    巨蛇猛覺頸間受制,連忙停止噴毒,運氣抗拒。

    宮奇自信有精湛的內家修力,蛇頭雖巨,鱗甲雖硬,只要出盡全力,不難把它扭斷。

    但傳聞中巨蛇之類,鼓起一股氣來,鰓甲韌中,含有彈性,何況這是一條通靈巨蛇。

    眼前的宮奇,雙手如同抱著一隻大皮鼓,柔中帶韌,自己氣功雖然厲害,一時之間,竟無用武之地。

    情形雖然如此,那巨蛇也夠難受的。

    頸子受制,呼吸窒礙,這份痛苦也夠難受的,它自己也採取了行動,身子像風車似的,把宮奇下半個身子捲上六七層,用力向內收擠,想把宮奇活生生勒死。

    宮奇一下扭不斷蛇頭,已知道自己失策,待要放手脫身時,身子已被蛇尾緊緊箍住。

    一人一蛇,隨地滾轉,拼個你死我活。

    時宇剛才殺了那條巨蛇,“紫玉劍”還在手中,一眼看到這情形,“紫玉劍”一揮,直竄過來,舉劍向蛇頭便砍。

    宮奇大聲止道:“使不得,你一劍砍斷蛇頭,我不但染了一身臭血,蛇身仍然緊纏不放,不如你由蛇尾起,用劍一段一段將它斷去,劈到捲住我身體部份,用劍向外挑開,咱肥佬就可以脫險了。”

    時宇也悟了出來,於是沿著蛇尾,每隔兩尺劈一段,一段砍下去,接連砍了十多段,巨蛇身子節節斷去。

    宮奇奮起神威,大吼一聲,雙手一緊,把巨蛇蛇頭扭斷了下來,接著全身往上一拔,站了起來。

    那條巨蛇再想活也活不成了。

    安巧雲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她向彬元道:“彬元,蟒穴附近可能還有匿藏人的呢!”

    巧雲說出此話,不但柳彬元,眾人聽來都感到出奇。

    宮奇道:“巧雲,蟒穴附近如果有人,早給巨蛇吃掉啦,哪還有命留下?”

    安巧雲對這件事似乎還記得很清楚,她道:“剛才咱們進蛇穴時,就聽到裡頭吹竹簫的聲音,吹簫聲音愈來愈急,兩條巨蛇聽到這吹竹簫,就昂首卷尾,自動圍成一個‘塔香’,就像迎待敵人似的,這吹竹簫的似乎還能指揮巨蛇呢!”

    安巧雲說出這番話後,眾人也想了起來。

    江湖上吹竹簫指揮蛇,時有所見,時有所聞,至於誰能用竹簫指揮這兩條碩大無比的蛇王,這又是何等樣人物?

    宮奇想到剛才差點喪命蛇口,原來沒有想到那回事上,經安巧雲說後,滿肚子的蹩扭、窩囊氣轉到那個吹竹簫的身上。

    “媽的,這豬生狗養,不是人養的畜生……”宮奇一口氣罵了出來:“咱肥佬非要把他捉生,斬成八大塊,扔入河裡喂大王八!”

    “宮老兒,我們去哪裡找人?”時宇接上一句:“人早跑啦!”

    梅香冬問道:“彬元,我們出去這裡地層穴道,又是哪裡?”

    柳彬元道:“‘寒星’郭老丈、‘玉錐’鍾老丈兩位曾經說過,出地層穴道就是‘碧螺莊’的中心地帶。”

    眾人出來這條地層穴道,舉目看去,這裡不似當時郭容、鍾儀所說的“碧螺莊”的中心地帶,那是一片人跡稀絕的荒僻山野,看不到一棟房舍。

    喻蓮道:“彬元,咱們還不知道這裡是‘碧螺莊’的哪一帶方向呢……”

    喻蓮話未中落,從依稀模糊中突然傳來一縷聲音,這縷聲音漸漸接近,原來是有人在吹奏一曲美妙悅耳的簫聲。

    眾人不由感到奇怪起來,這裡一帶人跡稀絕,哪有人在吹簫?

    梅香冬突然“噯啊”一聲呼叫,伸手摸著自己頭額,道:“咱腦袋暈沉沉的好難受!”

    梅香冬叫出這個聲音,巧雲和喻蓮也漸漸有了這樣的感受。

    宮奇已知有異,大聲道:“你等摒除呼吸,不讓自己受到這陣簫聲所擾,待咱老頭兒找出這個究竟來……”

    他朝簫聲傳來之處,像吞下大口胡椒沫子似的火辣辣道:“哼,媽的,龜兒子,別把腦袋縮在壺裡捉弄人,算不得英雄,伸出你的腦袋來說話,你是誰啊?”

    “嘿嘿嘿……嘿嘿嘿………”山岩大石後面傳出一聲冷笑之聲,人影閃晃,走出一個年有七十的老者。

    “瘦”有瘦的人相,“瘦”有瘦的威嚴,這老頭兒白森森的這張臉龐,看來一點也沒有“人”的味道,老者手中拿著一支三尺來長,拇指粗,似是翡翠玉石諸類製成的“洞簫”。

    “嘿嘿……”老者又是一陣沒有笑味的笑聲,手中玉簫一指宮奇,道:“矮鬼,地穴中兩條大蛇,看來就是喪命在你等數人之手!”

    老者說出這話,時宇突然想起剛才安巧雲所說的“吹竹簫”那回事上,微微一笑道:“如此說來,剛才地穴中吹奏洞簫,驅使大蛇噬人的就是尊駕了?”

    老者手中玉簫一橫,一副得理不饒人的神情,道:“經‘碧螺莊’相邀,是座上嘉賓,擅自闖入‘碧螺莊’的,就是走上閻王路,闖人鬼門關……”

    宮奇指了指,道:“看你這副調調兒,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野墳地裡的殭屍鬼比你還長得像樣幾分,喂,你是誰啊?”

    老者嘿嘿一笑道:“‘花梟’標森這外名號,矮鬼,你不會不知道吧!”

    原來這老者就是羅浮峰峰腰“碧螺莊”當初的總管“花梟”標森。

    “花梟”標森就在這裡露臉,“風雷幻刃”楚冰石在何處?

    還有那個楚冰石相邀入夥“鐵旗門”總壇的“劍影”席無松,又去了哪裡?

    “紫冠鷹”喬雲、“劍翼子”浦虹、“玉錐”鍾儀和“寒星”郭容等四人,登羅浮峰“碧螺莊”後,目前行蹤何在?

    老者自稱“花梟”標森,宮奇腦袋裡打轉,就想到這些方面。

    宮奇咧咧嘴一笑,向標森道:“活殭屍,你吹奏洞簫,吹出他孃的‘喪門調’來捉弄人家,咱肥佬就在這上面,跟你較量下如何?”

    武家交手,不僅是拳掌、刀劍,標森嘿嘿笑道:“矮鬼,原來你對洞簫音律諸類亦下過功夫,可以,誰若中氣不足,無法相隨,就算輸於對方……”

    “活見你孃的大頭鬼……”標森話未中落,宮奇接口上來:“誰跟你在洞簫音律上較量高低……”

    “不是洞簫音律,我等又如何較量?”標森聽來不禁問。

    宮奇又是咭咭一笑道:“活殭屍,你還是用你的洞簫,吹出你的‘喪門調’,咱肥佬用‘蛤蟆叫’的功夫跟你較量,誰能破了對方的內家真氣?”

    “‘蛤蟆叫’!”

    宮奇說出這樣三個字,在場諸人聽之莫不愕然。

    “花梟”標森精研音韻之律,玉簫中吹出的音律,不但能驅使人,而且進入對方耳事,擾其心神,將其置於死地。

    “蛤蟆叫”,卻是聞所未聞,“音韻之律”找不出這三個字,這又是何等樣的一門功夫?

    在場中的時宇,聽得搞糊塗了。

    時宇與宮奇交往數十年,兩人無所不談,對方之事無所不知,可是時宇從未聽宮奇提到過懷有這門功夫。

    標森雖然還未知“蛤蟆叫”是何等樣的一門功夫,但對方既已劃下道來,嘿嘿一笑,道:“矮鬼,老夫用玉簫吹出‘懾魂之音’,你就施展你的‘蛤蟆叫’功夫便是了。”

    在場的柳彬元,過去在宮奇處學了一套“拼盤大七招”劍法,但此刻宮奇所說出的“蛤蟆叫”功夫,從未聽他提過。

    不但柳彬元,尚有安巧雲、梅香冬、喻蓮等數人,都朝現場的宮奇睜眼看來。

    宮奇眼色向時宇投過一敝,接著又移向柳彬元等四人身上。

    時宇接觸到宮奇投來視線,已理會過來,囑吩彬元等諸人,往後移退數丈。

    “蛤蟆叫”,宮奇這副又矮又肥,大水缸似的身子,面向標森,“叭”地往地上一撲,活像一隻碩大的癩蛤蟆。

    時宇知道宮奇平時素為人,似真如假,遊戲人間,但眼前這個當口,他不會拿自己這條老命開玩笑。

    時宇臉色凝重,不敢怠慢,朝趴在地上的宮奇逼視看去。

    標森手執“玄冰玉簫”,尚未吹出簫,心裡卻識不透對方玩的什麼名堂。

    宮奇趴在地上,成了一隻碩大無比的癩蛤蟆,昂起頭頸兩眼望著前面的標森,後面兩腿一伸一縮,縱前半步。

    標森見宮奇向自己撲來,立即有所防範,對方並未有“蛤蟆叫”諸類發出響聲,標森手執洞簫,按兵不動。

    趴在地上的宮奇,一張嘴,吐出一陣“咕……啦”的聲音。

    宮奇這陣“咕……啦”的聲音聽進壁上觀的柳彬元、安巧雲、梅香冬、喻蓮和時宇等耳中,臉上並無異狀出現。

    但同樣一陣“咕……啦”的聲音,站立對面的標森聽到,似乎受到一股極大的激盪,身子拿樁不穩,往後跌退兩步。

    標森已知道宮奇這陣“咕……啦”之聲中,含有一股難以抗卸的內家真力。

    他立即一橫手中玄冰玉簫,吹奏出“懾魂之音”前來對付。

    宮奇像只癲蛤蟆似的,又縱前半步,嘴裡再度吐出一聲“咕……啦”之聲。

    這陣“咕……啦”之聲進入標森耳中,像胸窩上結結實實捱了人家一記鐵錘,身子連退數步,一陣急喘,拿樁不穩,晃擺不已。

    標森這張臉,原來白森森的沒有一絲血色,此刻,白色的臉肉上浮起一條條的血筋,這副模樣像是山魈旱魅,駭人可怖。

    他接連受到宮奇“蛤蟆叫”“咕……啦”之聲之襲,雖然尚未五臟易位,倒地死斃,但體內已受到重傷。

    眼前這一幕看進柳彬元、安巧雲、梅香冬、喻蓮等四人眼中,既害怕,又有趣,宮奇這副又矮又肥,大水缸似的身子趴在地上,活像一隻癩蛤蟆。

    但宮侍這門“蛤蟆叫”的功夫,看進時宇眼中,已漸漸看出端倪來。

    “玩世不恭”這四個字用在宮奇身上,一點也不過份,此乃武家所稱頌“天膜混元神功”,他卻不倫不類換了“蛤蟆叫”三字。

    “天膜混元神功”練得爐火純青之境,以本身內家之力,口出吐聲,能震斷對方心脈,此番宮奇竟用在標森的身上。

    時宇還不知道宮奇打的什麼主意,但已想到另外一回事上,就即道:“宮老兒,標森一命鳴呼,亦僅是留下一具臭皮囊,這出戏就演到此為止,如何?”

    “猴子說得有理!”宮奇這副大水缸似的身子,從地上爬了起來。

    “花梟”標森雖然沒有死,但這條命已去了八九,兩眼血絲密佈,狠狠朝宮奇看來。

    時宇臉上未帶一絲笑容,十分平和的問道:“標朋友,你是‘碧螺莊’總管?”

    標森沒有很快回答,看了看手執這支玄冰玉簫,這才簡短道:“這是過去的事。”

    宮奇聽到“過去的事”這話,也回想了起來,指著標森道:“活殭屍,以下犯上,殺害主人,五年前‘碧螺莊’莊主‘刀馬手’晏兆雄是否是你殺害的?”

    “以下犯上,殺害主人……”標森嘿嘿笑了,這陣笑的聲音,叫人聽來渾身不是味道,比敲喪鐘還刺耳:“矮鬼,這些字眼兒你從哪裡找來的?”

    一頓又道:“晏兆雄並非‘碧螺莊’莊主,又不是我標森主人……嘿嘿,他死,活該!”

    時宇聽得心頭暗暗一沉。

    他想追問下去,但相信標森不會說出其中究竟來,標森不是不知道,他現在這條命已在別人手中。

    時宇換了個話題,問道:“標朋友,‘鐵旗門’門主‘風雷幻刃’楚冰石現在何處?你可知道?”

    “楚冰石這廝,不該將他邀來‘碧螺莊’的……”標森現在說的此話,不是在回答時宇。

    標森血絲滿布眼珠,望著時宇,嘿嘿嘿嘿笑道:“楚冰石與你們之間的恩仇,你們可以自己找他了斷,我標森有我去的地方……”

    話落到此,標森揮起手中那支玄冰玉簫,猛朝自己頭額打下。

    清脆一聲裂玉聲,標森手中玉簫一折兩截,標森頭額隨著玄冰玉簫一記猛擊,裂了開來,身子晃了一下,倒地死去。

    宮奇重重朝地上吁了一口唾沫,道:“嘿嘿,活殭屍,死了比活著更醜!”

    安巧雲問道:“宮前輩,你那門‘蛤蟆叫’是什麼功夫啊?”

    宮奇摸摸鼻子,咧咧嘴道:“安丫頭,剛才你都已看到,還用問?趴在地上成了一隻癩蛤蟆,‘咕……啦!咕……啦’叫幾聲,這就是‘蛤蟆叫’!”

    時宇慨然道:“宮老兒,你我交往數十年,今兒我第一次見到你施展‘天膜混元神功’。”

    時宇說出此話,柳彬元等諸人,才知道這門“蛤蟆叫”功夫的底細來歷。

    宮奇替自己解釋道:“猴子,咱肥佬本來不想在‘花梟’標森身下下這一手,嘿,這活殭屍留在世上也是害人。”

    安巧雲又想到那回事上,她向柳彬元道:“彬元,咱們費了一番精神找來‘碧螺莊’,別讓‘風雷幻刃’楚冰石又漏網逃走了!”

    巧雲這話柳彬元聽到,其他人也聽到,宮奇重重哼了聲道:“這番可不是那麼簡單,楚冰石這老小子,即使逃離閻王殿,咱們也要向閻王爺爺要人!”

    “宮老兒說來也有道理……”時宇慨然點頭道:“江湖雖大,楚冰石已成了斧底遊魂,沒有他容身之處……”

    眾人正在談著時,一陣吶喊之聲,自遠而近,人影數條,星飛電馳,直向這邊奔來。

    眾人轉目注看去,向這邊前後奔來三人,頭前那個是魁偉老者,後面追趕的卻是“玉錐”鍾儀和“寒星”郭容兩人。

    兩人已看到柳彬元等數人擋住去路,郭容大聲道:“柳少俠,你等快快將這老傢伙去路擋住,他是楚冰石一夥中人……”

    柳彬元、安巧雲、梅香冬、喻蓮亮出手中兵刃,把老者去路擋住。

    老者見對方前後夾攻,截住去路,嘿嘿一笑,站停下來,他把生死置之度外,朗聲道:“我‘劍影’席元松老命只有一條,你們只管上來吧!”

    宮奇和時宇兩人,見老者自稱“劍影”席元松,似乎突然想到一件事上。

    宮奇擺動大水缸似的身子,急步走近前,一面嘴上在說道:“慢著……慢著……咱們先把話問個清楚,再下手不晚……”

    眾人見宮奇說出這話,雖然還不知內委曲折,但都不再向那個席元松採取行動,席元松見這個又矮又肥的老頭兒,嘴裡說出這些話,從中上前阻止,不禁為之詫然。

    “天下就有同姓同名的巧合,不能不把事情問個清楚……”宮奇嘴裡嘀咕,向席元松做了做手熱,問道:“喂,你叫席元松,你認不認識一個叫範青的年輕人?”

    當時“玉麟”柳慕庭和妻子“銀燕”徐迎真兩人,帶了愛子彬元、未過門的兒媳巧雲、香冬,和宮奇、時宇、喬雲等數人,回贛北老家“石禾莊”之行。

    眾人馬兒經過贛北鄰近鄂境的“楓林塘”鎮上,看到鎮街邊一個十五門歲的男孩子跪地求助。

    原來這男孩子叫範青,出來尋親未遇,盤費用盡,不得已求助於人。

    此刻,宮奇向席元松問出此話,席元松卻是淋了一頭霧水,聽不出對方話中含意。

    半晌,席元松濃眉皺了皺,道:“席某並不認識範青的年輕人,過去老夫身邊有個義子叫青兒……”

    時宇知道問對人了,微微一笑道:“席朋友,尊駕故鄉是否贛中臨字一處叫‘渡口集’的鎮上?”

    “哦……”席元松愕然震了一下,不由問道:“閣下如何知道?”

    宮奇狠狠罵了句“老混蛋”,道:“你替‘鐵旗門’搖旗吶喊,替‘風雷幻刃’楚冰石填命送死,你那個孝順的乾兒子範青,為了出來尋找你的下落,盤費用盡,流落街頭做小要飯的啦!”

    席元松聽到這些話,就像迎頭捱上人家一棍,嘴唇嚅嚅顫動,一時不知所答。

    “你……你數位如……如何知道,青兒流落街頭做了小要飯的?”席元松十分費勁的說出這些話來。

    “這還用說如何‘知道’?”宮奇聲音大得出奇:“那個範青的娃兒,在‘楓林塘’的大街邊,跪在地上,前面鋪著一塊白布,上面寫著盤費用盡,乞求父兄鄉老幫助……”

    宮奇指了指自己鼻尖,說得有聲有色:“咱肥佬親眼看到,難道還是假的?”

    時宇接著道:“我等結伴同行中人,向範青問過流落街頭的原因後,給了他二十兩銀子,讓範青回去贛中臨安‘渡口集’老家……”

    宮奇又道:“嗨,席元松,咱肥佬可不是向你要這筆人情,只是把話說個清楚明白,咱肥佬告訴範青那娃兒,如果真個巧遇你幹老子席元松,就把這件事告訴他,讓席元松知道,他乾兒子正在尋找他的下落……”

    席元松耳朵在聽,兩隻眼睛遊轉在在這塊山野荒地時,臉色驟變。

    “花梟”標森那具駭人可怖的屍體,橫在荒地一隅,隨身兵器玄冰玉簫,已一折兩截,斷在旁邊。

    席元松這一發現,不由自主的嘴裡在喃喃說道:“標森已喪命在此?”

    “不錯,是咱肥佬送這個活殭屍回姥姥家的……”宮奇像吞下大口半生不熟的米飯,硬硬的道:“媽的,活殭屍洞簫吹出‘喪門調’,咱肥佬就來個‘蛤蟆叫’,送他上路……”

    “‘蛤蟆叫’……”席元松雖然還輪不上一等一的高手,卻也不是沽名釣譽之流,不然“風雷幻刃”楚冰石不會邀他入夥“鐵旗門”。

    “蛤蟆叫”,席元松見多識廣,卻是第一次聽到這樣一個武功名稱。

    宮奇眼皮一翻,又道:“席元松,你若留下這裡‘碧螺莊’,活殭屍走在前面,後面就輪到你……”

    席元松臉肉抽搐了一下。

    宮奇這話並不過份,這裡雖然是荒野之地,卻是好手雲集,想要佔到對方便宜,那晨做春秋大夢。

    宮奇又道:“範青雖然不是你的親身骨肉,卻是個孝順的孩子,咱肥佬答應這娃兒,找回他的幹老子,現在人是找到了,要是再把你送回姥姥家,咱肥佬心裡不安,對不住這孩子!”

    “肥爺……”席元松還不知道宮奇如何稱呼,但宮奇說出這話來,雖然並非怕死,可是已感受到一份暖意:“你……你數位高抬貴手,放過我席元松……”

    “嘿,老混蛋……”宮奇咧咧笑了。

    時宇問道:“席朋友,‘風雷幻刃’楚冰石現在匿藏何處?”

    “並非我席元松隱瞞不說,我也不知道楚冰石目前在何處……”席元松道:“‘碧螺莊’附近一帶,暗樁、地穴,可以藏身之處很多……”

    席元松指向鍾儀、郭容兩人,道:“跟他們兩位在一起的尚有兩人,其中一個是全真老道,原來席某與楚冰石在一起的,後來雙方追逐、打鬥,就成了兩撥,他們一撥已不知去向何處……”

    時宇試探問道:“席大友,你留下此地是否想與‘風雷幻刃’楚冰石會聚一起?”

    席元松已聽出對方話中含意,就即道:“這位英雄,席某已準備與楚冰石分手離去,就沒有再跟他會聚一起的必要……”

    話落到此,席元松已知道眾人不會將自己留下,躬身一禮便離去。

    時宇將當時在贛北鄰近鄂境“楓林塘”鎮上,見到流落異鄉的範青的經過告訴了鍾儀、郭容。

    宮奇道:“猴子,咱們站在這裡,不會再有第二個席元松找來的。”

    “不錯,宮老兒說得也有道理……”時宇點點頭道:“可是我們也得找個地方才是。”

    郭容道:“‘鐵旗門’總壇中人,可能已知道這裡‘碧螺莊’發生事故,紛紛流竄逸去,如果能找得一二個‘鐵旗門’中爪牙嘍羅,可以問出‘風雷幻刃’楚冰石去處……”

    鍾儀道:“楚冰石狡黯無比,這裡‘碧螺莊’近圍四周有不少暗樁、穴道,‘紫冠鷹’喬雲和浦虹老道長兩人,恐怕難能將楚冰石擋住。”

    宮奇道:“楚冰石這個老小子,傷天害理的事做了滿滿一籮筐,他發現‘碧螺莊’站不下來,又要來個一走了之!”

    宮奇指“風雷幻刃”楚冰石傷天害理事做了一籮筐,這話並不過分。

    以眼前眾人來說,柳彬元出生之地的贛北“玉泉灣”“石禾莊”,十八年前,“風雷幻刃”楚冰石毀家滅門,做下十六條人命的暴行。

    安巧雲的胞兄“翠竹客”安頌青,楚冰石“鐵旗門”中的高手,活活將其置於死地。

    “霧中花”喬婷,原是“風雷幻刃”楚冰石的義女,楚冰石不念義父女之情,出手獨門暗器“蠍子梭”,把這個青春年華的喬婷害死。

    至於大江南北江湖上,喪命“風雷幻刃”楚冰石的黑白兩道高手,更是無法計數。

    但楚冰石也有他一套出色的功夫,他能攏絡人心,替他搖旗吶喊,填命送死。

    幾番幾雨,“風雷幻刃”楚冰石又來了羅浮峰的“碧螺莊”。

    “碧螺莊”這麼多年來,經“花梟”標森一番悉心處理,該是固若金池,有天塹之險。

    但“風雷幻刃”楚冰石將“鐵旗門”總壇移來“碧螺莊”後,又如何呢?

    “花梟”標森揮簫自殺,橫屍在地。

    “風雷幻刃”楚冰石眼前視作唯一親信的“劍影”席元松,不辭而別。

    如果“風雷幻刃”楚冰石尚未一命嗚呼,“碧螺莊”所留下的,可能亦僅是楚冰石。

    天下諸事,似乎都是冥冥中有定數。

    眾人自地層穴道出口之處,“碧螺莊”中人取名作“赤角坑”的荒僻山地上,商議一番,準備如何搜索楚冰石的下落。

    就在這時候,一抹身形向這邊方向如飛而至。

    “彬元,有人來了……”安巧雲首先發現。

    柳彬元側目看去,來人錦袍華服,長圓臉型,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者,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眾人所要搜找的楚冰石。

    “赤角坑”一帶,錯石崢嶸,怪巖嶙峋,地勢高低不平,所以給安巧雲注意到這個目標,但楚冰石卻在慌忙中並未發現。

    彬元看到楚冰石露臉,想起十八年前贛北“石禾莊”毀家滅門之仇,“霧中花”喬婷慘遭“蠍子梭”所害之恨,一股怒火湧心心頭,身形一個扶搖暴遞,挺劍向楚冰石刺來。

    楚冰石發向自己來“赤角坑”一帶,撞上柳彬元諸人,正要剎退,已經太晚。

    柳彬元劍走如電,但楚冰石卻是手急眼快,眼前楚冰石所使用的兵器,是一支“龍尾杖”,塌身一挫,揚起手中龍頭杖,一記硬招架上。

    柳彬元正要第二劍接上時,楚冰石手中龍尾杖一封,嘿嘿笑道:“柳彬元,十八年前贛北‘石禾莊’這筆舊帳,不妨今日有個交待,但這裡一帶地勢不遠,前面有塊空地,你我大戰三百回合。”

    楚冰石嘴上說得輕描淡寫,但他心裡所想的,已不是這回事。

    剛才擺脫“紫冠鷹”喬雲和“劍翼子”浦虹老道的纏戰,自己脫身來此,但卻逃脫鬼門關,又闖進閻王殿,撞上柳彬元。

    環立柳彬元的四周,有安巧雲、梅香冬、喻蓮、宮奇、時宇,再加上剛才跟喬雲、浦虹道長一起的郭容、鍾儀兩人。

    今日“碧螺莊”之役,自己是否能逃過此劫,難有預測。

    楚冰石心念遊轉,但倏然再一想,大敵當前,能除掉一個就是一個,不能想得太多。

    楚冰石把心一橫,殺機陡起,嘿嘿笑道:“柳彬元,我們就去前面見個勝負就是。”

    兩人來到不遠處,一塊數十丈見方的空地上,安巧雲、梅香冬、喻蓮、宮奇、時宇,和郭容、鍾儀兩人,作壁上觀。

    柳彬元、楚冰石來到這地中央。

    楚冰石手中龍尾杖一個翻轉,掠風發出呼呼的聲音。

    柳彬元雙眉一挑,臉色凝重,右手握“紫玉劍”,左手劍訣,前進三步,後退兩步,走馬燈似的在寬地上和楚冰石連轉三四個圈。

    柳彬元的耳朵邊突然響起一陣微細如若蚊似的聲音:“小兄弟‘拼盤大七招’劍法,不妨就可以用在楚冰石那老小子身上。”

    柳彬元已知道是宮奇,運用“微音傳密”內家功力,在跟自己說話。

    楚冰石一聲冷吃,踏中宮,走洪門,手中龍尾杖一立,寒光閃處,直向柳彬元肩頭砸下。

    柳彬元不慌不忙,手中“紫玉劍”向龍頭杖一架,身如旋風,一挫一轉,連人帶劍一卷起一道劍光,不退反進,反向楚冰石中盤划進。

    這是“拼盤大七招”劍法中,“雞飛狗跳”一式。

    楚冰石倏地身子一橫,手中龍尾杖一式“游龍舒爪”,電光似的抽了回來。

    一聲“錚鏘”金鐵交嗚之聲,龍尾杖一記硬招架上“紫玉劍”。

    柳彬元“紫玉劍”給對方這一擋,掌心發熱,劍尖盪開半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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