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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普羅米修斯

    “你好,紫丁香!我是普羅米修斯,很高興見到你!”

    看着對話框裏突然出現的一行文字和一朵玫瑰花,章桐愣了一下,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趕緊站起身:“小鄧!快!普羅米修斯出現了!”

    馮宇飛小心翼翼地捧着細胞培養皿來到房間另一角的一個小小的、閃着幽幽藍光的玻璃罩子前,騰出一隻手快速地打開了玻璃罩子上的一個小門。這個小門僅能容兩隻手通過,他全神貫注地把培養皿輕輕放了進去,然後又以極快的速度關上了門,鬆了口氣。他這才意識到額頭上已經由於緊張而沁滿了汗珠。顧不上這麼多了,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小鬧鐘,快到晚上八點了,該離開了,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想到這兒,馮宇飛快速地脱去手套、口罩和身上的白大褂,然後,環視了一下整個“私人實驗室”,確保沒有任何工作被遺漏後,才點點頭,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走出房間後,他用力地關上了門,上了鎖,最後在門上重新貼上了“危險,勿進!”的封條,才放心地離開了。馮宇飛做任何事都非常小心,他不允許自己有哪怕一丁點兒的疏漏。他堅信,只有做到萬無一失,事情才能真正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起去吃晚飯吧!”王亞楠的聲音在辦公室門口響了起來,看來她心情不錯。

    “去哪兒?”章桐頭也不抬地問道,兩隻手仍然在桌上亂七八糟的文件堆裏不停地尋找着自己的筆記本。要知道,章桐最頭痛的事就是找東西,明明放在眼前的,一眨眼就能讓她找得吐血。章桐的所有助手都深知她這個壞毛病,所以他們一半的實習時間都不得不花在替她整理東西上了。

    “別找了,再找就沒東西吃了,反正也不會丟。走吧!”

    一聽這話,章桐也確實感覺肚子有點兒餓了。於是,她站起身,拿起包就走了。心想着,等會兒回來再説吧,這幾天也不急着回家,老媽和老姨都去醫院了。

    沒想到王亞楠居然帶章桐慢慢走出了公安局,路上的汽車呼嘯而過,傍晚的陣雨下過就停,空氣中瀰漫着混凝土的濕氣、柴油的味道,還有泥土的氣息和花的香味。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有下班回家的上班族、購物的人,還有晚上出來閒逛的人。微風吹來,衣服緊貼着身體。頭上,芒果樹的葉子上下搖曳着,發出輕柔的沙沙聲。

    兩人來到了公安局街對面的一條小岔道上,這裏有很多餐館和小吃店,章桐不明白王亞楠今天為何要突然請自己吃飯。

    終於,在街上走了大約三百米,兩人拐進了一家新開不久的拉麪館。一進門,章桐就看見了那隻用普通話和山西話尖聲叫着歡迎詞的鸚鵡,也看到了一位身着白衣白褲,頭戴小花帽,繫着圍裙招呼大家的男人。

    “歡迎光臨,警官同志。今天還是原樣嗎?”

    王亞楠點點頭,她回頭看了章桐一眼,見章桐沒表態,就補充説道:“原樣兩份!”

    店老闆在大聲告訴內廚以後,衝她們眨眨眼,説道:“新來的,脾氣不好,手藝不錯!來,我帶你們去雅座!”説着,就領着她們走進了裏間,因為開着空調,涼颼颼的,感覺不錯。

    坐下後,老闆很快就送來了牛肉湯和韭菜煎餅,王亞楠拿了一份,把另一份遞給章桐。

    “謝謝。”章桐説。

    “對了,你的老同學劉春曉呢?”王亞楠問。

    “出差了,經常不在天長,他們幹檢察官這一行的,有時候比我們還要神秘。”章桐嘟囔道。

    “他還沒有向你表白嗎?”

    章桐搖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心裏酸溜溜的:“表白什麼?我們只是朋友而已,沒有到你所想的那種地步呢!”

    回到辦公室後,章桐驚喜地發現,潘建已經把桌子收拾得整整齊齊,剛才還毫無蹤影的筆記本此刻正安然地躺在桌面上。章桐舒了口氣。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章桐一看,是王亞楠的來電。電話裏王亞楠的語氣很緊張,讓章桐吃了一驚。

    “小桐,馬上來網監組,有新情況!”説完,也沒等章桐回答,她就掛線了。

    章桐的一顆心頓時被提到了嗓子眼,究竟出什麼事了?

    網監組的辦公室裏此刻燈火通明,王亞楠、小鄧,也就是那個網監組的“王牌”,還有他們組長,正緊張地注視着大屏幕。看見章桐來了,小鄧熱情地讓出了椅子。

    見章桐坐下後,屏幕中的小夥子點頭向章桐致意。王亞楠在一旁提醒道:“現在人已經到齊了,麻煩你從頭再説一遍吧!”

    小夥子點點頭,説話的聲音有點兒變調:“我所負責的這家小網站叫‘一夜情’。”説到這兒,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補充解釋道:“也就是那種你註冊後,可以在上面尋找一夜情對象的網站。”章桐頓時領會了他有些尷尬的原因,看上去,這個屏幕中的小夥子一副稚氣未脱的樣子。接着,他説出了一個驚人的秘密:“我想我發現了一些你們感興趣的東西!我是這個網站的總網管,是最高級別的,我能看到所有會員的資料。她們註冊成為白金會員後,可以享受類似於現實生活中的婚介類的服務,不過這裏是‘一夜情’,也就是找情人的那種。我們全方位地為客户保密,併為她們提供安全的服務。這比那種酒吧、娛樂廳等地方保險多了。”

    王亞楠忍不住打斷了他:“你別做廣告!快説正題!”

    “好,好!”屏幕中的年輕人忙不迭地點着頭,然後繼續描述,“我們這裏有很多白金女會員,她們很活躍,每個月也按時繳納會費。但是,我注意到前一週左右,有幾個幾乎天天上網的很活躍的女會員不見了。但是她們的費用還在按時繳納,一點兒都沒耽誤。我就覺得很奇怪。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我看到了報紙上你們刊登的死者信息以及協查公告,我這才發現,其中五個都是我們網站的白金會員。現在,我把她們從網上消失的時間給你們打在屏幕上,你們核對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幫助。”

    説完,他低頭敲打鍵盤。很快,屏幕中他的身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斷出現的一串人名和時間,小鄧趕緊記了下來,並且在另外一台電腦上同時調出了死者失蹤的大概時間和死亡時間。兩方面一比較,頓時,章桐倒吸了一口冷氣,與死者最後一次上網登錄的時間完全吻合。

    架不住王亞楠要查封網站的威脅,年輕的網管無奈,只能把那幾個死者自加入“一夜情”網站後的所有聊天記錄都傳給了網監組,非常不情願地讓網監組警官小鄧同時擁有和他一樣在該網站上的最高管理權限,這樣就非常有利於警察下一步在他們網站進行必要的監控。最後,網管提醒大家,不能把這件事公佈給媒體。

    由於這個“一夜情”網站打的是法律上的擦邊球,所以王亞楠拿他也是無可奈何,因為他並沒有進行非法的穢網站活動,只是類似於交友網站,至於你們交了友幹嗎,那就與他無關了,這種網站現在在國外非常流行。再加上他對隱私的尊重以及網站的高級防火牆設施的保護,客户完全不用擔心自己的個人資料被偷。所以,這個網站很受一些特殊人羣的歡迎就不足為奇了。而一旦公佈於媒體,那麼就無異於宣判了他們網站的死刑。所以這個富有正義感的小網管忐忑不安的心情,章桐完全能夠理解。於是,在認真掂量後,王亞楠勉強同意了他的請求。

    在網管的幫助下,小鄧很快就被他們網站所認可了,成了有超級權限的高級隱身網管。換句話説,就是他能夠看見所有會員的資料及聊天記錄。當王亞楠把幾個死者的記錄一一打印出來後,頓時傻眼了,因為沒有人想到這幾個倒黴的女人會在這個網上活躍到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打印出來的資料有整整兩大箱。看來,今晚是要看個通宵了。無奈,章桐只能打了個電話給母親,叫她今晚別等門了。

    章桐總覺得窺探別人隱私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儘管對方已經死了,她的隱私還是應當得到尊重。可是,目前除了這個辦法外,要想破案,或許就只能等待兇手下一次殺人,並且非常愚蠢地在現場留下“殺人者是某某某”的字條後,才有可能抓住。但是,兇手的智商並不低,到現在為止,每一個現場除了殘缺不全的屍體和血腥的場面外,並沒有留下任何有明顯價值的直接線索。相反,兇手毫不留情地取走了他所在意的東西。

    章桐他們把材料分成四份,每人一份,然後根據聊天的時間、內容、對方的網名等,一一做出歸納和整理。過了三個多小時,時間已近午夜了,但是大家都沒有睡意,章桐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直到把手中的最後一頁資料看完。

    滿滿兩大箱的打印資料、五個素不相識的女人、五次手法完全相同的謀殺,所有線索之間居然只有一個聯繫點,那就是她們在網上和同一個男人聊過天,並且準備見面。五份記錄都是在這個叫“普羅米修斯”的男網友發出見面邀請後,就戛然而止的。

    看着白板上孤零零的這個名字,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感覺到徹骨的寒冷。當然,在網上,你可以同時和幾個人聊天,也可以只固定一個人。但是,這幾個女人唯一固定的聊天對象就只有他。小鄧試圖在會員資料庫中尋找這個人的真實姓名以及他的户籍資料,但是,結果卻是零。章桐對於這樣的結果倒並不失望,因為當今玩電腦的高手多的是,尤其是那些有備而來的。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章桐可以確定,這個躲在迷霧中的普羅米修斯肯定與這件連環血案有着不可分割的關係。或許,他這次盜取的不再是火種,而是別人的生命!(“盜火種的普羅米修斯”的有關神話詳見《古希臘羅馬神話集》——作者備註)

    章桐腦子裏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這個聰明的普羅米修斯應該還會再次來到這個讓他多次流連忘返的地方,如果他真是兇手,那麼他必定還會回來,目前還沒有跡象表明這個兇手已經完成了目標而收手。他是一個嚴格按照程序來做事的人,那麼只要守在這兒,或許就能再次看到他。

    王亞楠一聽章桐打算把自己充當誘餌的提議,立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太危險了!”

    一直在一邊沉默不語的網監組主任卻突然開口了:“章法醫的提議我認為可以,她是女性,與被害者有共通點,同時又很瞭解心理學,與這種人交流應該不成問題,我們也會隨時在她身邊的。”

    章桐低着頭不吱聲,心裏卻已經打定了主意。

    小鄧也站在了章桐這邊,王亞楠見此情景,一言不發。良久,她才開口:“我請示下李局再決定吧!”説着,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章桐一眼。

    李局很快就同意了章桐的計劃,並且指明由小鄧給章桐電腦上的支持。局裏也會隨時派人保護章桐的安全。

    接到這個通知後,章桐把手頭的工作交代了一下。目前來説章桐算是被暫時借調到了網監組配合工作了,所以手頭的一些日常事務就暫時要另外找人接管。還好休假的一位同事回來了,不然的話章桐還真有點兒走不開。

    章桐平時很少上網,除了寫信就是查資料,所以章桐對網絡世界幾乎沒有任何概念,如今要速成一個網民,確實讓小鄧大費了一番腦筋。還好,他是一個耐心極好的人,所以,第二天中午,章桐就榮幸地以一個“閒來無事、上網尋找刺激的妙齡少婦”形象隆重上場了。

    每天中午,馮宇飛都獨自一個人躲在辦公室裏,掛上“休息”的牌子後,打開電腦,遊弋在那個令他心中又愛又恨的“一夜情”網站上。今天也不例外。

    他先是以一個“遊客”的身份穿梭在各個不同的聊天室,尋找着讓自己心動的對象。一旦發現目標,他就會躲在一旁靜靜地觀察,直到確認,然後他就會現身,以普羅米修斯的身份向她致意。他也知道,總是用同一個網名會有露馬腳的危險,但是,他就是放不下普羅米修斯,他堅定地認為這個名字能帶來好運。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就是現實版的普羅米修斯。如果他女兒幸運地被治好了,那麼所有患此病的人都能得到拯救,就像普羅米修斯給人類帶來光明的火種。想到這兒,馮宇飛毫不猶豫地鍵入了這個讓他鐘愛的名字。

    馮宇飛為什麼單單挑中這個網站呢?那是因為,這個網站上沒有一個好人。他咬牙切齒地想到,當初,背叛他的妻子就是偷偷摸摸上了這個網站之後,被別的男人連人帶心地偷走的。所以,他要懲罰上這個網站的背叛丈夫的女人,用一道道傷痕所流出來的鮮血和死亡來洗刷她們身上的污點。

    今天,儘管還只是中午,“一夜情”網站上的日訪客卻已經達到了三千多人次。馮宇飛一直悄然隱身着。突然,一個陌生且與眾不同的網名深深地吸引住了他的眼球——紫丁香!

    憑他的直覺,這是一個才進入“一夜情”的女人,左顧右盼,對於身邊不懷好意的問候只是一笑了之,這讓她顯得和這兒別的女人很不同。那些來尋找刺激的女人幾乎都是隻要你對她笑,她就會往你懷裏鑽的那種。馮宇飛已經觀察“紫丁香”好久了,她還絲毫沒有察覺到,就像在等什麼人。難道她已經有了情人?馮宇飛有點兒迷惑了,這與周圍的那些狂蜂浪蝶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馮宇飛權衡了一下,決定先不現身,等下次看看再説。於是,他伸手按下了“退出鍵”,電腦屏幕上立刻轉變成了正常的新聞頁面。但是,馮宇飛此刻的心中卻一直在默唸着一個特殊的名字——紫丁香,他漸漸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中……

    選擇網名時,章桐毫不猶豫地輸入了“紫丁香”三個字,因為章桐知道上一次現場中,兇手不會隨便送她這種並不常見的花。這種花對於他,可能有着一種極為特殊的含義。章桐雖然還無法確定普羅米修斯就是兇手,但是,“紫丁香”的出現,肯定能立刻引起他的注意。

    坐在章桐身邊的小鄧迅速地查看了聊天室中的男人的註冊資料,因為普羅米修斯改名也是極有可能的。他們不能放過任何可疑的人。

    結果不是無聊的老闆,就是發愁的宅男,既然兇手前幾次成功地隱身了,想用這個方法查到他,好像前景並不光明。

    章桐嘆了口氣,正要退出,小鄧搖了搖頭:“章法醫,沒關係,你就放着,先休息一下,有異常,我就打電話給你!”

    “那好吧,我出去透口氣。”章桐站起身,向機房外走去。平時在解剖室待慣了,耳邊極為安靜,現在冷不丁地被一大堆嗡嗡叫的電腦怪物圍在中間,章桐感覺腦袋都快了。

    一直到傍晚下班,章桐都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心情糟透了。在門口碰見王亞楠,章桐還是一聲不吭,王亞楠也沒多説什麼,只是寬慰地拍了拍章桐的肩膀。

    在回家的路上,手機突然響了。章桐低頭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順手就接了起來:“你好。”

    “我是馮宇飛,你好。我們上次在同學會見過面。”一個極富有磁性的中年男人的聲音在章桐耳畔響起。

    章桐皺了皺眉,記憶中好像沒有這個名字……突然,章桐想起了那次尷尬的解圍和柔和的笑容。頓時激動地大叫了起來:“哎呀,原來是你啊!真是太高興了。我工作忙,都差點兒把你給忘了,學長!”

    章桐突然高八度的聲音把身邊正全神貫注開車的王亞楠給嚇了一大跳,轉而有些生氣地瞪了章桐一眼。章桐卻根本顧不了那麼多了:“學長,你是怎麼知道我電話的?”

    “你給我的,你忘了嗎?”電話中傳來了幾聲善意的笑聲。

    “真不好意思。看我這記性。”

    “沒事,你現在正回家嗎?聽你聲音就像在車上。”

    “對。”

    “有空想請你喝茶。”

    好像很久都沒聽到過這種誠懇的邀請了,章桐的臉有些燙:“好吧,那就週六吧,你給我打電話!”

    掛上電話後,看着身邊的王亞楠一臉狐疑的表情,章桐尷尬地趕緊轉過了頭,看着窗外疾駛而過的路燈,撇了撇嘴。

    馮宇飛伸手摘下耳機,看着前面不到三輛車距離的灰色SUV,滿意的笑容漸漸地浮現在了他的嘴角。為了這個突如其來的邀請,他醖釀了很久。他完全清楚章桐此刻的心情。他不能之過急,也不能太突然,這是一個非常聰明而又極具有個性的女人,她身上有太多與眾不同的地方。要知道,上帝是很少把美貌與智慧同時放在一個女人身上的。他可不能放棄她,必須小心翼翼!

    最初吸引馮宇飛的是章桐身上堅韌的個性,緊接着,他就注意到那雙憂鬱而又美麗的大眼睛,這雙眼睛總是不斷地在他夢中出現。他知道,這是一雙能夠讀懂自己心靈的眼睛,她的美貌就如紫丁香般純真脱俗。馮宇飛因此深信不疑,這是一個他等了很久的女人,也將成為他心愛的女兒的媽媽。想到這兒,馮宇飛笑了,似乎看到了重新又回到他身邊的温暖的家。

    次日中午,馮宇飛按捺不住躁動的心緒,關上門,打開電腦,輸入了“一夜情”的網址。他沒有辦任何註冊手續就能直接進入這家網站,這要歸功於他大學時的室友。他當時還挺瞧不起這個“電腦怪胎”,所以當這個熱情的“怪胎”非得教會他一些黑客技術時,他並沒有太在意,只當是玩兒。而若干年後的現在,當馮宇飛在任何他想去的網站上游刃有餘時,他總要在心中默默地對那個曾經的室友致以最大的敬意。

    網上依舊熙熙攘攘,一片熱鬧的景象,但是,這些都不是馮宇飛所留意的,他繼續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對身邊偶然的擦肩而過也只是冷眼一瞥。他很奇怪為何現在社會上會有這麼多無聊的,把愛情當做遊戲的人。説實話,他很鄙視這些人。但當前妻的背叛無情地毀了他的家時,他的鄙視變成了憤怒與憎恨。如今,女兒孤零零地待在康復院裏,而自己就像一條沒有家的流浪狗,所有的一切都是女人的輕浮造成的。所以,每當他慢慢地數着那一刀刀時,他的心中充滿了報復的快感。

    突然,馮宇飛的眼前一亮,“紫丁香”出現了。馮宇飛的心怦怦地跳着,不明白究竟是這個名字還是那個想象中的身影吸引住了自己。他圍繞着“紫丁香”轉了幾圈,然後躲在陰影中默默地觀察了一會兒,同時,還打開了她的註冊資料。資料顯示這是一個年輕的家庭主婦,這多少讓他有了一丁點兒的失望——又是一個背叛家庭的女人。但是,他隨即又安慰自己,這個網上的人不都是為了這個見不得光的目的而來的嗎?或許,就當是玩兒吧!想到這兒,馮宇飛用力按下了“現身”鍵。

    “你好,紫丁香!我是普羅米修斯,很高興見到你!”

    看着對話框裏突然出現的一行文字和一朵玫瑰花,章桐愣了一下,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趕緊站起身:“小鄧!快!普羅米修斯出現了!”

    頓時,章桐一下子被大家包圍了,屋裏所有的人都擠在了章桐的身後。章桐緊張得連手都有些顫抖了。

    怎麼了,章桐,你從沒這樣過,鎮靜點兒!章桐在心裏暗暗地説道,咬牙努力使自己變得平靜一些,周圍的空氣讓人感覺有些窒息。章桐耳邊除了電腦嗡嗡的聲音就是大家緊張的呼吸聲。

    “章法醫,沒事,我看着呢,你儘管和他談。”小鄧在一邊緊張地瞪着他面前的那個屏幕,並且試圖再一次找出普羅米修斯的有關注冊資料。

    章桐嚥了口唾沫,仔細斟酌了一下用詞。接着,她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説:“加油!好戲上場了!”

    “你好,普羅米修斯!”

    “你的名字很特別,能告訴我為何取這個名字嗎?”馮宇飛一開始就徑直奔着章桐精心編織的網名而來,章桐的心開始了猛烈的跳動——果然不出所料,這是一個對他有着特殊意義的名字!

    “紫丁香花是我的最愛!”

    對方略微停頓了一兩秒鐘,繼續談話:“我也是。你在等人嗎?我昨天就注意到你了,看來他是失約了?”

    章桐愣了一下,看來這是一個感情專一的人,於是,她換了一種口氣:“沒關係,這個地方沒有感情專一的人。你呢?”

    “我在尋找一個有着紫丁香花氣質的女人,告訴我,那會是你嗎?”看來,他很懂得如何對一個女人説話,這也難怪會有這麼多女人心甘情願地去赴死亡約會。

    “我不知道,你説呢?告訴我你為何會來這兒?”

    令章桐感到驚訝的是,當她打出這句話後,他突然消失了。章桐心裏一沉,難道他發現章桐了?應該不會!他不可能知道章桐是警察!可是,他明顯對章桐感興趣,怎麼又不見了呢?

    章桐轉頭看着小鄧,他同樣一臉困惑不解的樣子。

    醫院辦公室裏,馮宇飛敏鋭地感覺到了一絲不正常。當懷疑眼前的這個神秘的女人並不真正是為了尋歡作樂而來到這個網站上時,他果斷地採取了恢復隱身的措施。看着在原地不停打轉轉的對方,他不由得笑了,慶幸剛才沒有被套住。

    馮宇飛接着又靜靜地觀察了十多分鐘,見對方依舊對身邊的搭訕充耳不聞。雖然他還並不能夠肯定這個神秘的女人究竟想幹什麼,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趕緊離開。想到這兒,他毅然選擇了“退出”。

    “章法醫,他可能走了。”小鄧指着屏幕上方所顯示的總人數説,“剛才顯示有一個匿名者退出。而別的來去的人都是有具體網名和資料的,其他的,我查不到。”

    章桐的心往下一沉。出什麼差錯了嗎?應該不會呀!自己並沒有泄露身份啊!

    章桐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之中。

    “章法醫,有可能你太老實了,還沒學會和別人打情罵俏!”小鄧的話讓章桐的臉都紅了,但是細想想,他説得也對,上這個網站的女人的類型是沒有清純可愛那種的,“唉!——”章桐忍不住嘆了口氣,看來,她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章法醫,你別太自責了。我也有收穫。”小鄧見章桐很沮喪,於是安慰道。他的話讓章桐的神經一下子高度緊張起來:“快告訴我!”

    “其實也沒什麼實質性的,他的隱藏功夫很到家。但是,還是有條小尾巴被我抓住了。”小鄧臉上有了一絲小小的得意,“我追蹤了他的服務器,表明他就在本市。但是,”他撇了撇嘴,“我無法破譯他加了密的IP地址,所以也就不能確定他具體所處的位置。”

    大家的心又都涼了。

    儘管已經退出網站,馮宇飛的心裏還是久久難以平靜,眼前似乎總有一個神秘的女人在濃霧中若隱若現。他開始有些懷疑剛才的決定了,不知道是否會因此錯過什麼,要是真那樣的話,他可就後悔死了。下午還有門診,沒時間了,馮宇飛心想,晚上,那就晚上吧!

    由於馮宇飛在眼科的名望極高,所以每次門診都會有很多人,馮宇飛總是一臉微笑、極有耐心地對待身邊的每一個病人。他深知,只要是掛他號的,十有八九都會有失明的危險,這已經是夠不幸的了,他不能再讓他們受到不應有的冷遇。他是一名醫生,尊重病人是他應該做的。

    但是,當他看到一些病人,由於久久得不到眼角膜移植而不得不生活在痛苦的黑暗中時,他的心就揪得緊緊的,不忍再抬頭去看那雙無神而又空洞的眼睛。奇缺的眼角膜就成了他每天想得最多的東西。

    現在,坐在馮宇飛面前的是一個還不到九歲的小男孩,可愛的小臉蛋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但是,馮宇飛卻不敢長久地注視着孩子的臉——那雙本應明亮的眼睛此刻卻被一層厚厚的紗布所包裹着。小男孩的媽媽正憂心忡忡地站在一邊,目光一刻都沒離開過自己的孩子。

    “馮主任,你看我家小強會不會有永久性失明的危險?”小強媽媽的臉上流露着期盼與焦急。

    馮宇飛皺了皺眉:“只要有眼角膜移植,小強很快就能重見光明的。”

    “但是,現在等待移植的人已經排到兩千多號了呀!”小強媽媽的語氣中透露着對失明的恐懼。

    馮宇飛很同情眼前這對可憐的母子,兩個月前的一場車禍奪去了孩子爸爸的生命,坐在後排的小強因為質量過關的兒童坐椅得以倖免於難,但是四處飛濺的玻璃碴卻讓這個孩子再也看不見光明瞭。馮宇飛記得剛接診的時候,小強的情緒極度低落,還不停地哭鬧。沒辦法,馮宇飛盡其所能也只能保住一點兒眼底組織,要想重見光明,孩子就必須接受眼角膜移植。

    馮宇飛拒絕了孩子母親要求捐助的懇求,活體捐助是違法的。所以每次複診時,孩子母親的傷心與擔憂總是讓馮宇飛心裏很難受。

    只是,像這樣的病人還有許多,馮宇飛不可能一一照顧過來,只能盡力而為,安慰這對母子:“我會盡快安排小強手術的。你別擔心,一有供體,我就讓護士通知你們。”他邊説邊快速地在病歷單上寫着病情,但他心裏非常清楚,要想徹底治好這個孩子,只有眼角膜移植,別的藥物就等同於安慰劑。看着小強母子千恩萬謝地轉身走出門診室,馮宇飛的心裏一陣陣地抽痛。

    下班時,馮宇飛忍不住登錄了“一夜情”網站,他必須得再一次動手了。眼前這些鶯歌燕舞、花紅柳綠的女人一點兒都不值得他同情,在他眼中,她們就等同於沒有生命的供體。所以,當那一刀刀劃過女人細膩的肌膚時,馮宇飛的眼中沒有一絲恐懼和同情,反而心中充滿了報復的快感。

    明天就是週六了,章桐下班後回到家,卻總是有些心不在焉。不是忘了這個就是忘了那個,搞得老媽一臉的狐疑,好幾次想開口問,卻又擔心被章桐責怪。章桐完全清楚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心態。晚上八點鐘的時候,章桐終於等到了期待已久的電話。

    “你好,學長!”

    “別總叫我學長,叫我宇飛吧。”電話中,馮宇飛的聲音柔和至極。

    “那多不好意思,你太太會有想法的。”章桐的臉紅了。

    “我太太過世了。”章桐沒有注意到他的語氣中突然透露出的冰冷。

    “真抱歉!”

    “沒事,已經過去了。”他的聲音重又變得很歡快的樣子,“明天上午十點,你看方便嗎?”

    “好!那我們在哪裏見面?”章桐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

    “中山路的白雲茶館,你覺得怎麼樣?”

    “那就這樣定了!”

    掛上電話後,章桐才注意到老媽和老姨注視着自己的那意味深長的目光,看上去就像抓住了一個正在偷糖吃的小孩。

    章桐從未來過茶館,在她的生活中,茶館這種地方跟她的生活軌跡是交集不到一起的,這兒的閒情雅緻是自己所不習慣的。所以,今天,當章桐比約定時間早十分鐘來到中山路上的白雲茶館時,她居然感覺渾身不自然。

    茶館的服務生在放下一杯招待用的免費花茶後,就悄然離去了。章桐如坐針氈地看着窗外,心中對即將到來的這次約會忐忑不安。

    很快,一輛黑色的尼桑靜悄悄地滑入了章桐的眼簾,鋥亮的車身上找不到半點兒瑕疵。由此可以看出,這輛車的主人非常愛惜自己的車。車子停在茶館前的停車場上,章桐的心不由得一動。車停好後,走下來一個身穿灰色短袖襯衣的中年男子,當他轉過頭來時,章桐一眼就認出來了——他就是馮宇飛。儘管他們只見過一面,但他的淡定從容與儒雅的氣質給章桐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不一會兒,馮宇飛就出現在了茶館的正門口大堂上,他掃視了一眼整間屋子,很快就在屋角看見了章桐,笑容滿面地快步向她走來。來到近前後,他在章桐對面坐了下來:“真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沒什麼,我也剛到!”章桐感覺自己臉上笑得假假的。

    這時,服務生恰到好處地出現了,一臉燦爛的笑容。章桐頓時愣住了,而馮宇飛卻很自然地點了一壺特級碧螺春,等服務生走後,他故作神秘地告訴章桐:“這家茶館的碧螺春是整個天長市最好的,最純!”章桐皺了皺眉,心想那價錢肯定低不了。沒想到馮宇飛立刻就覺察出了章桐的心思:“沒什麼,只要東西好,還怕價錢嗎?”章桐的臉不由得漲紅了……

    兩人談得很開心,説實話,章桐沒想到馮宇飛是一個這麼開朗的人,而且風趣幽默。除了他的眼神,不經意之間看章桐時,會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不過,章桐卻並不在意。

    正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章桐心中不免有些懊惱,低頭一看,是王亞楠。章桐只能不好意思地向他打招呼:“對不起,我出去接個電話。”

    他笑着點點頭。

    章桐趕緊以跑的速度來到了屋外,接通電話後,王亞楠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小桐,又出案子了,我上你家來接你。”

    “不,我在外面。”章桐忙阻止了她。

    “外面?你一個人不危險嗎?”

    “沒事,和朋友在喝茶。”

    王亞楠的口氣中還是有些擔憂:“我來接你吧!”她的話中充滿了不容反駁的氣勢。

    “那,好吧,中山路,白雲茶館。我在門口等你。”章桐只能無奈地妥協了。

    十分鐘不到,王亞楠的車就停在了茶館的門口。當章桐把這個消息告訴馮宇飛的時候,他明顯有些失落,讓章桐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兒。但是,她沒有辦法,只能遺憾地向他告別,並且頭也不回地鑽進了王亞楠的車裏。

    “他很面熟!”

    “對,他是我的學長,上次你也見過,叫馮宇飛。”章桐漫不經心地望着窗外。

    王亞楠見狀,也就沒再多説什麼。

    馮宇飛坐上黑色尼桑後,沒有立即發動車子,只是靜靜地坐着,心裏盤算着,下一步他該怎麼做。近距離接觸章桐,使他更堅定了要得到這個女人的決心。不只是因為她的美貌,更主要的是她的智慧與温柔。馮宇飛相信自己已經讓她產生了好感,可他深知,不能之過急。但是,想着康復院裏的女兒,他的心就忍不住一陣緊縮。雖然女兒並沒有表露什麼,但是他明白她的心思,在這個年齡的孩子沒有不渴望母愛的。想到這兒,他發動了車子,順便看了一下車裏的時間,嘀咕了一句“手術該結束了”,車子便揚長而去。

    此刻,在第一醫院的眼科手術室裏,正在緊張地進行着第三例眼角膜移植手術。今天上午有四個幸運兒被安排接受眼角膜移植手術,捐獻者都是匿名的。本來,這四個人要等很長時間,也有可能要好幾年,再説他們也並不富裕,手術所需費用在哪兒,他們還不知道。如今,有人匿名且指定要捐給他們,這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喜訊。

    當馮宇飛急匆匆地趕回醫院時,他還來得及趕上最後一例手術。他今天心情很不錯。昨天晚上,他又完成了一次收藏,那雙死去女人的手簡直就像是用名貴的玉所雕琢而成的。在經過特殊處理後,將會是他所有藏品之中最完美的一雙。而今天,還見到了心中仰慕已久的女人。所以,對於馮宇飛來説,今天是他一週以來最開心的日子了。

    小強的媽媽一直惴惴不安地站在門口,兒子被安排在第四例手術,已經進入麻醉階段了。她突然看到馮主任穿着手術服急匆匆地向手術室走來,趕緊迎上前:“馮主任,是你給小強動手術嗎?”

    馮宇飛一怔,隨即點了點頭,笑着安慰道:“沒事的,小強媽媽,你兒子很快就能重見光明瞭!”説完,他就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手術室。

    身後,傳來了小強媽媽壓抑的激動的哭聲……

    當章桐忙完現場的採證工作後,正要上車返回局裏,突然,手機急促地響了起來,章桐忙掏出一看,是家裏的號碼。“媽,出什麼事了?我在現場呢!”對面工地上的大沖擊鑽所發出的巨大噪聲使章桐根本無法靜下心來聽電話。

    “你老姨馬上要動手術了,正在第一醫院,你快來吧!”母親的聲音在電話裏有些發顫。

    章桐的心一沉:“馬上來!”掛上電話後,章桐囑咐助手把屍體送回局裏,趕緊攔了一輛車向醫院趕去。

    章桐最不喜歡來醫院了,尤其是親人被送到這裏來的時候。無形之中,章桐心中總有一種恐懼的感覺。雖然由於工作的緣故,章桐每天都和死屍打交道,但是,就像醫生從來都不願意給自己的親人看病一樣,章桐特別害怕再見到熟悉的人出什麼事。母親在電話中沒説老姨究竟出了什麼事,但是她焦急的語氣讓章桐的心也懸到了嗓子眼。當章桐急匆匆地趕到醫院時,老遠就看見母親正站在大門口等着章桐。

    “媽,老姨怎麼樣了?出什麼事了?”

    “小桐,你老姨她不能再等了。她必須馬上手術,現在已經完全看不見了。”母親哭喪着臉,眼淚汪汪地看着章桐。

    “你別急,走,咱們上去慢慢説。”章桐儘量使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一點兒,這樣,或許能夠讓母親鎮定下來。

    來到五樓眼科病房,章桐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牀上的老姨。老姨是個非常樂觀的人,年紀這麼大了,還總是一天到晚笑呵呵的。她聽到了腳步聲,立刻掙扎着想坐起來:“是桐桐嗎?是桐桐來了嗎?”

    章桐趕緊走上前,拉住了老姨那蒼老的手,努力裝作很開心的樣子:“老姨,小桐來看你了。怎麼樣了?跟小桐説説好嗎?”

    “急性眼角膜感染,你老姨她……”母親沒有説下去,只是抹起了眼淚。

    章桐的心往下一沉。

    病牀上的老姨雖然看不見,卻已經敏鋭地覺察到了周圍異樣的氣氛,她堅強地笑了笑:“沒啥的,不就是看不見了嗎?我都活這麼多年了,沒病沒災的,也夠了,我知足了。桐桐啊,聽老姨的,咱不治了,省點兒錢,回家吧,好不?”

    這話深深刺痛了章桐的心,眼淚立刻奪眶而出。章桐安慰地拍了拍老姨那如老樹根般蒼老的手,站了起來,拉着母親來到了病房外。

    “媽,醫生怎麼説?”

    “要眼角膜移植,但是,你也知道,你老姨年紀這麼大了,”母親為難地説道,“那醫生説,再移植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她胡説!”章桐憤怒地吼了一句,把對面站的幾個護士嚇了一跳,章桐卻顧不了這麼多了,“媽,你看好老姨,我有一個朋友在這兒眼科工作,我叫他來看看有沒有別的辦法。”

    “好,那你快去,媽等你消息!”母親絕望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丁點兒的光芒。

    章桐走到護士站,兩個剛才被嚇了一跳的小護士正一臉茫然地瞪着她。

    “馮宇飛馮主任在嗎?”章桐直截了當地問道。

    “他?不知道在不在辦公室,我幫你打電話問一下。”其中一個略微機靈一點兒的小護士立刻抓起了電話。

    過了大約一分鐘的等待,電話顯然是沒有人接。

    “他可能在手術吧,要不,你過會兒去他辦公室看看,他在六樓。”

    章桐點了點頭,轉身回了病房。

    病房裏,老姨隔壁牀上的病友正在給章桐母親講述着什麼,母親的臉上露出了希望的光芒。她一看見章桐來了,立刻站起身,興奮地説道:“小桐,這位姑娘説這個醫院的眼科眼角膜移植的概率非常高,經常會有一些匿名的捐助者!”

    章桐疑惑地望着那位顯然也是在等待着手術的病人:“你好!請問你能跟我講詳細一點兒嗎?”章桐向前走近了幾步。母親的話讓章桐感覺很疑惑,法律對眼角膜等人體組織移植都是有一定規定約束的,不是説想捐給誰就捐給誰那麼簡單。或許是職業的敏感吧,章桐耐心地在老姨的病牀邊坐了下來。

    由於眼角膜屬於稀缺性人體組織,再加上不允許活體移植,所以,能有幸得到捐助的患者更是少之又少,得到的概率不亞於中了一次彩票大獎。別的有資質做這個手術的醫院一年到頭能做上十例已經是很不錯了,而在這兒,眼前這位雙目失明的姑娘告訴章桐,這家醫院以前能做好多例這樣的手術,而且,很大一部分竟然是免費的。一個正常捐獻者的一副眼角膜能最大限度使四個病人恢復光明。最後,她興奮地告訴章桐,如果章桐能見到他們的馮主任的話,那就更是板上釘釘了,因為聽説有很多捐助者就是直接通過他來捐給醫院的患者的。

    聽完她的話,章桐的心裏突然變得沉甸甸的:“那麼,你聽説這種狀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這個月吧。”

    不會!這肯定是巧合!有一個聲音在章桐的心中拼命地叫着。章桐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正在這時,門口出現了一個穿白大褂的人,熱情地叫章桐的名字:“章桐!”

    章桐回頭一看,真是馮宇飛,看樣子他剛下手術枱,因為他的白大褂裏穿着一件藍色的手術服。章桐站了起來,笑着迎了上去。

    “馮主任!”

    “叫我宇飛就行了。”他一臉的笑容,“你剛才找我?”

    章桐指了指牀上正在打瞌睡的老姨,然後拉着他來到了走廊上。

    “眼角膜感染,聽你手下説要眼角膜移植才行。我想請你來看看,看有沒有別的辦法。”章桐面露難色,畢竟開口求人不是她的長項,更何況對方是名醫。

    “沒事,你交給我吧。”馮宇飛微微笑了笑,轉身走進了病房。

    沒過多久,他走了出來,身後跟着一臉愁容的母親。

    章桐緊張地注視着馮宇飛,他一臉神色凝重,過了好幾分鐘又突然笑了:“沒事,這兩天我就給她安排手術!”

    “眼角膜移植嗎?”章桐不由得脱口而出。

    “對,你就等好消息吧!”説着,馮宇飛就匆匆告辭了。

    看着他略微彎曲的背影,章桐不由得心生疑竇,這麼簡單?不用排名單?不用等待?就好像他的身後就有一個龐大的隨手可以拿取的眼角膜庫一樣?章桐眼前晃過了那幾個空洞的沒有眼睛的頭顱。不會!他是個好人!不會的!章桐為自己有這麼黑暗的想法而感到渾身發抖。

    由於要照顧住院的老姨,在向局裏請過假後,章桐買來很多老姨愛吃的東西,反正她老人家裝着假牙,吃起東西來絕對不會輸給章桐。這一晚,看着睡夢中的老姨,章桐卻失眠了。直到半夜,章桐突然想起了什麼,立刻撥通了王亞楠的手機。

    “亞楠,你現在什麼都別問,一有類似我們辦的那個案子的報案,就立刻通知我!”

    “好!”

    掛上電話後,章桐暗自舒了口氣,然後才放心地眯了會兒。

    果不出章桐所料,第二天早上八點多,馮宇飛就興沖沖地走了進來,他開口就告訴了章桐一個讓她有點兒膽戰心驚的好消息:一小時後馬上進行手術!章桐立刻呆住了,臉色煞白。

    “你怎麼了?”馮宇飛關切地問道。

    “沒什麼,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對了,是你親自主刀嗎?”章桐藉故扯開了話題。

    “對!我這就去準備!”説着,他留給了章桐一個燦爛的笑容,轉身匆匆離去了。章桐的心裏頓時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掏出了手機,沒有半點兒來電的跡象。章桐有些不知所措了。

    手術進行得很順利,章桐被護士告知,兩個月左右老姨的眼睛就能恢復正常了。在激動之餘,章桐注意到了身邊還站着好幾位像是病人家屬的人,忍不住,章桐就上前開始搭話。

    “你好,我老姨手術剛動完,”章桐同時指了指手術室,“你們呢?也來等手術的嗎?”

    其中一位中年婦女點頭應道:“是啊,我女兒,今天也可以做手術了!我們昨天剛從三院轉過來!”她難以抑制一臉的興奮。

    “我們也是!”

    “這裏眼角膜移植手術的概率是非常高的!”

    ……

    到最後,章桐已經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説話聲了,老姨還得在裏面觀察一小時,趁此機會,她趕緊撥通了王亞楠的電話。

    “怎麼樣?有類似的案子發生嗎?”章桐焦急地問道。

    “我正好要打電話給你,”王亞楠的聲音讓章桐的心都在發顫了,“剛接到的報案,現場派出所的警察説,丟的東西一模一樣,我正要去,你來嗎?”

    “不,不用了,讓潘建去吧,我想我有可能知道兇手是誰了。”章桐喃喃自語。

    “你説什麼?”王亞楠的聲音在電話裏高了八度。

    “沒什麼,一會兒回來再説。”章桐匆匆掛上了電話。半小時後,母親就趕過來了,章桐還要上班,所以沒多説幾句話,就離開了。身後傳來了母親開心的笑聲,章桐卻一點兒都笑不出來。

    臨走時,章桐特意繞回了手術室。此刻,裏邊只有一個三級護士在忙個不停,章桐趕緊在門口的衣架上找了件白大褂披上。然後,她來到一片凌亂的手術器械旁,裝作在找東西,隨口向那個護士問了一句:“我是馮主任新來的助手,是來拿剛才送眼角膜的那個盛放容器的。”

    護士點了點頭,也沒多説什麼,指了指牆角桌上放着的一個紫色小冰桶。章桐立刻如獲至寶般地拿了就走。

    等章桐離開醫院,終於坐上出租車的時候,這才感覺到背後一片涼意,原來緊張的汗水已經把她的衣服都浸濕了。章桐緊緊地抱着這個冰桶,全然不顧司機投來的異樣目光。到了公安局門口後,她丟了一張五十的給司機,扔下一句“不用找了”,快步向底樓辦公室跑去。她的心怦怦直跳,就像懷裏抱的是個定時炸彈一樣。

    章桐衝進了辦公室,主任正坐在顯微鏡前看着什麼。章桐也顧不上打招呼了,立刻把冰桶放在了工作台上,然後迅速穿上了工作服,戴上手套,拿上提取DNA所必需的工具,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冰桶。章桐在心裏祈禱着,當她睜開眼睛時,桶內幾滴明顯的血跡讓她興奮得幾乎蹦了起來。此刻,主任已經注意到了章桐奇怪的舉動,他讓出了顯微鏡,一言不發地在一邊饒有興致地看着。章桐幾乎到了一種忘我的境界,在順利提取完DNA時,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小章,你找到答案了?”主任微笑地問章桐。

    “我想我已經找到兇手了!”章桐的回答一時之間把主任都驚呆了,“就差王亞楠那邊的血樣做匹配了!”

    “你能確定?”

    章桐心裏五味雜陳:“我希望那只是我的想象。如果錯了,我會很開心!”

    在現場屍體運回來後,章桐同樣提取了做DNA所需的樣品,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章桐一道程序一道程序嚴格地作着。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整個實驗室一片寂靜,當機器終於鳴響時,章桐幾乎撲到了作台前,眼前的結果讓她又驚又喜。喜的是,兇手已經被鎖定了;吃驚的是,她剛剛遇到一個讓自己心動的人,這場夢就要結束了。

    章桐回過頭,對緊張地注視着自己一舉一動的王亞楠一字一句地説道:“你們現在可以去抓人了。兇手就是第一醫院的眼科主任馮宇飛。”

    一聽到這個名字,王亞楠與主任面面相覷。章桐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實驗室。

    當章桐正準備下班回家時,王亞楠帶着人從停車場走了回來,她一見到章桐,就無奈地衝她搖了搖頭。章桐的心裏一涼,因為她知道,這個表情意味着他們沒有能夠抓到兇手。這時,網監組小鄧的電話也打到了章桐的手機上。

    “章姐,普羅米修斯有動靜。”

    “什麼時候?”

    “昨晚。”章桐茫然地抬起了頭。現在章桐心裏已經能夠完全肯定,馮宇飛就是普羅米修斯。只是章桐不知道,他為何要這麼做。

    章桐沒有等王亞楠,就直接向公交車站走去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老姨今天出院,章桐要趕緊去接她。

    當章桐走到拐角處時,身邊陰影處走出來一個人。

    “章桐!”

    章桐愣了一下,心想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突然,一塊白布向章桐撲面而來,章桐躲閃不及,被捂住了口鼻,頓時一陣天旋地轉,她什麼都不知道了。

    一陣頭痛欲裂讓章桐幾乎嘔吐,她拼命睜開了雙眼,鼻子裏還充斥着那股令人噁心的臭味兒。章桐腦子裏一片混亂,就像坐在一列高速列車上看着窗外,即使已經睜開了眼睛,眼前依舊是一片眼花繚亂,看不清任何東西。沒辦法,章桐只能無奈地閉上了眼睛,讓自己重新又回到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章桐耳邊傳來了輕輕的呼喚聲,那聲音彷彿來自另外一個世界,虛無縹緲。章桐渾身無力,就像被一根無形的繩索給牢牢地拴住了。她感到很疲憊,忍不住嘆了口氣,放鬆自己,又昏睡了過去。

    終於,一陣猛烈的晃動把章桐驚醒了,一雙手正拼命抖動着章桐,就像要把她的靈魂從她身體中給扯出來一樣。章桐咬牙又一次睜開了雙眼,眼前模模糊糊出現了一張臉,章桐看不清那是誰,但是他講的一句話卻讓她立刻清醒了!

    “你終於醒了,章桐!”

    是他!馮宇飛!章桐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卻驚恐地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她往自己身上一看,愕然發現自己竟然被緊緊地綁在了一張靠背椅上,手腳都被粗粗的繩索給結結實實地纏繞住了。

    一股難以抑制的憤怒情緒一下子湧上了章桐的腦門:“放開我!你想幹什麼?”儘管章桐説話的聲音仍然有氣無力,但是她已經知道自己此刻身處險境。頭因為情緒激動又開始疼了起來,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噓——別説話。一會兒你就會感覺好一點兒了。”馮宇飛的聲音顯得很温柔,就像在哄自己的孩子睡覺一樣,言語之間非常有耐心。

    章桐閉上眼穩定了一下情緒,心裏開始思考究竟該怎麼辦。

    正在這時,章桐聽到了一陣椅子在地板上拖動的聲音,她睜開了雙眼,仔細地打量起這個房間來。

    這是一個三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間,牆上沒有窗户,屋裏昏暗潮濕,亮着一盞二十五瓦的燈,這使章桐完全分不清現在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牆角靠着一個很大的儲存櫃,有點兒類似於商店中的櫥窗,裏面整齊地排列着一個個大瓶子,瓶子裏泡着的東西看不清楚。除了這個儲存櫃外,屋裏僅有的擺設就是章桐身後的這張靠背椅,以及馮宇飛身旁的一張木椅,除此以外,別無他物。

    “我在哪兒?”

    “我家。”他的聲音聽起來依然是那麼温柔,“你不用擔心,這是樓梯間,沒人聽得到。”

    “你為什麼要把我抓來?”章桐竭力使自己顯得平靜一點兒。在這種環境下,如果章桐很急躁,反而會激怒馮宇飛。

    “你知道的太多了。”他顯得很無奈。

    章桐的腦海裏頓時閃過了那個冰桶,看來,當他發現冰桶不見時,馬上就聯想到了她的頭上。

    “你殺了那麼多人,遲早會被抓的。”章桐嘟囔了一句,感覺自己的胳膊疼得要命,都快脱臼了。

    “但是也不應該是在你的手上啊!”他蹲了下來,深情地看着章桐,“要知道,我很瞭解你,本來我是想和你一起過完這輩子的!”他的言語中充滿了傷感,“但是你為何要毀掉這一切呢?”

    章桐的心一沉:“你説什麼?”

    “我愛你!第一次在電視中見到你,我就被你深深地迷住了!”馮宇飛的眼神變得很迷離。

    章桐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原來他接近自己是有原因的。

    “你別想跑,你沒辦法活着離開這個房間了。”他一臉的無奈,“你的小聰明已經毀了你自己。”

    章桐的心裏一涼,不!自己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兒。

    馮宇飛突然伸出右手,輕輕地撫摸着章桐的臉頰:“我前妻背叛了我,在我最沮喪的時候,你給了我力量。但是,我沒想到這一切毀在了你的手裏。為什麼?”他説的每一句話就像針一樣紮在了章桐的心頭,但是聲音卻像極了在温柔地訴説着情話。

    章桐停止了徒勞的掙扎,眼前這個男人具有極度自戀的心理,要想改變困境,只有順着他。

    “那好,既然我就要死了,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何要取人家的松果體?”章桐儘量使自己變得很坦然,“讓我也好死得瞑目。”

    聽到這句話,馮宇飛突然變得很興奮,也開始滔滔不絕起來:“聽説過‘運動性神經萎縮’嗎?我的寶貝女兒就得了這個病,我研究好久了,發現松果體中有一種特殊的物質,提煉出來後就會治好這種病。”他把臉湊到章桐面前,“你知道嗎?女兒是我這輩子最寶貴的東西!”他掏出了一張小相片,由於燈光的緣故,章桐看不太清,只知道上面模模糊糊的是一個小女孩的身影,“看,她多漂亮。我會讓她重新站起來的。”

    “你為了女兒不惜殺掉那麼多人?難道別人就不是自己父母的女兒嗎?”章桐忍不住有了一些激動。

    “不,她們都是壞人。像我前妻那樣,破壞別人的家庭,拋夫棄子,所以,她們死了活該,我是在為民除害。”馮宇飛的臉上開始了抽搐,語氣中充滿了憤怒。

    “那你的研究有成果了嗎?”章桐趕緊把話引開。

    “對,很快就有了。要不是你橫插一腳,我現在就已經成功了。”他的表情中充斥着厭惡。

    “你的實驗室在哪兒?”章桐儘量拖延着時間,心裏想着會不會有人知道她被綁架了。章桐沒去接老姨,應該有人會注意到她的失蹤。

    “你問那麼多幹什麼?”他開始有一點兒警覺了。

    “我都快死了,你告訴我也無所謂了,説不準我還能為你的實驗作點兒貢獻呢!”聽到這句話,他臉上的怒容漸漸消失了,“你該讓我死得明白啊。”章桐不失時機地添上一句。章桐清楚,現在每延長一分鐘,對她來説都是非常重要的,可能換來的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好吧,我告訴你,”馮宇飛明顯猶豫了一下,“我把所有的情況都告訴你。誰叫你這麼讓我着迷呢?”這該死的温柔又在不知不覺中回到了他的臉上,他走到了章桐的身後,把嘴貼近了她的耳朵。章桐閉上了眼,拼命抑制住渾身的顫抖。

    “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殺了你,我也會很痛苦。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樣。”他又轉回到章桐的面前。這一次,他坐了下來,斷斷續續地告訴章桐事情的前因後果。

    原來,天資聰慧的他因為女兒的病情嚴重,自己無法醫治,所以非常自責。在拼命尋找治病方法的同時,冷落了妻子。結果他妻子就在“一夜情”網站上找到了情人私奔了。從此以後,他恨死了那個網站上所有的女人,在他意外找到了“松果體”這個特殊的研究方向後,由於供體來源問題,他把目光投向了那些女人,用他的話來講,那就是讓她們做一件正確的事。聽完他的話,章桐不禁毛骨悚然,真的無法判斷眼前這個男人究竟是魔鬼還是天使。

    “那麼眼角膜呢?”章桐忍不住問道。

    “哼,反正要切下頭顱,那也不能浪費呀!”他一臉的無所謂,“你老姨不就是我治好的嗎?”

    “手呢?”章桐此刻如果手中有一把刀的話,一定會狠狠地紮在他的胸口。

    馮宇飛站了起來,驕傲地走到牆邊那個大儲存櫃的邊上,然後小心翼翼捧下了一個大玻璃罐,走到章桐面前。

    眼前的一幕讓章桐的頭皮都發麻了,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玻璃罐裏明顯裝滿了福爾馬林,這些還並不可怕,真正讓人噁心的是藥水中那上下浮沉的一雙手。章桐驚恐地瞪大了雙眼。

    “對,紀念品!這是我的收藏。怎麼樣,不錯吧?”馮宇飛自言自語地説着,笑得更開心了,“好了,你什麼都知道了,咱們也要談正事了。”忽然,馮宇飛語氣一變,將手中的大玻璃罐放回原處,然後走到門後,從掛着的那個大布袋裏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個小布口袋,走到章桐面前,衝她笑了笑,然後彎腰把小口袋放在了章桐面前的這張椅子上,打開,一片寒光在章桐面前閃過,她不由得低低驚呼了一聲。

    “沒錯,這就是我的工具!漂亮吧?”馮宇飛拿出一把形狀怪異的刀在章桐面前晃了一下,“這是我自己設計的。非常鋒利,只要在關節處輕輕一挑,筋腱立刻就斷了,而且還非常整齊。”他突然轉到了章桐的身後,低下頭湊到章桐耳邊,“等一下你不會感覺痛苦的,相信我!”

    章桐絕望地閉上了雙眼,淚水順着臉頰淌了下去。她感覺到馮宇飛揪住了自己的頭髮,脖子處涼颼颼的,完了,看來一切就都要結束了。章桐放棄了掙扎,準備坦然迎接死亡的降臨……

    突然,門被狠狠地撞開了,一聲槍響,章桐什麼都不知道了。

    章桐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了,守候在牀邊的是匆匆趕回天長的劉春曉,鬍子拉碴,一臉憔悴。見章桐終於醒過來了,劉春曉瞬間開心得就像個孩子。這一幕,讓章桐的心裏酸溜溜的。儘管劉春曉從沒有向自己真正表白過,但是一切其實都已經表露得一清二楚了。

    由於章桐只受了一點皮外傷,所以在她的再三要求下,醫生讓章桐在醫院裏又停留了四十八小時就讓她出院了。

    章桐迫不及待地來到了天長市公安局,死裏逃生的她想知道,在自己失去意識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主任平靜地為章桐解開了這個謎底,原來,她被綁架後不到一小時,就引起了大家的警覺。老姨打章桐電話沒人接,再聯想到章桐下午從醫院帶來的冰桶和失蹤的馮宇飛,王亞楠馬上就作出判斷,章桐被馮宇飛綁架了!

    在派出所同事的幫助下,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馮宇飛在郊外的住處,在搜到樓梯間的時候,踢開門的那一瞬間,正好看見一把刀正要朝章桐砍了下來,王亞楠毫不猶豫地一槍結束了他罪惡的生命。

    “那他的實驗室找到了嗎?”章桐急切地問道。

    主任點了點頭:“在他們醫院的病理實驗室裏。一個很隱蔽的地方,要不是監控錄像,還真抓不住他的尾巴!”

    “找到多少個頭顱?”

    “七個!”聽到這話,章桐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想,還好自己不是第八個!

    一週後,章桐抽空去了趟第三醫院,聽刑警隊的同事講,馮宇飛的女兒被安排在了那兒,康復院送來的,小姑娘快不行了。當章桐趕到那兒的時候,一塊潔淨的白布已經無情地蓋在了她的臉上。瘦小的軀體在停屍房的牀上顯得異常孤單。

    章桐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醫院外邊,天空依舊湛藍,已是秋天了,空氣中飄着一股清香。章桐深深地吸了口氣,活着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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