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
羅飛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了,他又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裏。對於在枯木寺中發生的那起離奇案件,現在還有一些掃尾的工作需要處理。
在他的面前,放着一份對“死亡谷”中的致命病毒及“無頭草”的醫學分析報告,這份報告從科學的角度驗證了他當初的一些猜測。
位於南明山北側的“死亡谷”地勢險惡,在某種程度上形成了一個封閉的小型生態系統。在這樣的生態系統中,往往會出現一些外界沒有的獨特物種,那尚未命名的致命病毒就是其中之一。自然界是奇妙的,“死亡谷”中的動物之所以能不受病毒影響,安然生存,是因為在谷中還生長着一種能剋制該病毒的植物———“無頭草”,其草葉中的某些化學成分能起到殺滅病毒的作用。人無法像谷中的動物那樣食用“無頭草”,但通過炙烤的方法,也能夠吸收草葉中的有效成分。
不過這種自然的方法無法根除人體內的病毒,在條件合適的情況下,病魔有可能捲土重來。吳健飛深知其中的利害關係,所以每到這個時刻,他就會從“死亡谷”中採回大量的“無頭草”,然後閉門不出,並趁着夜晚每天到小屋中炙烤草葉燻療,直到病症消失。
當年那個從“死亡谷”中逃生的樵夫,肯定也知道了這其中的奧秘,所以才會採集“無頭草”帶回村落,但他受傷太重了,還沒來得及説出原委便一命歸西。村民們雖然知道這些草是救命的東西,但卻無人瞭解該如何使用,以致造成了全村盡亡的慘劇。
現代醫學提供的抗生素能夠完除人體內的病毒,羅飛和空靜等人在接受注射之後,都陸續恢復了健康。那些僧人們這幾天也都回到了山上的寺廟中,枯木寺在經歷了這場劫難之後,想要恢復到以前的正常狀況,還需要更長一點的時間。
羅飛正在考慮什麼時候該上山再察看一下情況,派出所的院子裏響起了一陣喧譁聲,他心中一動,知道是周平等人回來了。
果然沒過片刻,周平便風塵僕僕地走進了他的辦公室,他剛剛完成了搜索陳健屍體的任務,顯得有些疲憊。
“怎麼樣?”羅飛開門見山地詢問道。
“找到了。”周平興奮地徑直走到辦公桌前,把手中攥着的一件東西往桌上一拍,“看,在屍體旁還發現了這個。”
那是一幅卷着的畫,很多地方都已經陳舊甚至破損了。
“兇畫?”羅飛站起身,脱口而出。
周平點點頭,然後把那幅畫在羅飛面前緩緩展開。他的動作莊重而輕柔,似乎生怕驚動了畫裏的某種東西。
這幅充滿神秘色彩的畫,引發起整個枯木寺案件的導火索,終於一點點地展現出了它的真面目。
一股憤怒的怨氣也隨之在屋中瀰漫開來,羅飛不安地挪了挪身體,想要躲避着什麼。
可他是無法躲開的,那怨氣的散發源,畫上那雙憤怒的眼睛似乎有種神秘的魔力,你越想躲避,它越是死死地盯着你,彷彿要將你吞噬一般!
羅飛有些迫不得已地和它對視着,他彷彿又回到了懸掛空忘屍體的那間小屋,如火焰般的憤怒包圍着他,令其不寒而慄。
畫的底頁有一行小字:“一九七二年五月二日,吳健飛作自畫像。得高僧點撥,封怒火於畫中,淡世俗於方外。”
“兇畫。”羅飛輕輕地感嘆着,“作畫者把自己全部的憤怒都濃縮在這張薄薄的畫紙上了。看着這幅畫,完全能體會到當時吳健飛的那種心境。”
“現在我知道胡俊凱和陳健為什麼看到這幅畫會那麼害怕了!面對這種憤怒,我們尚且怯然,而他們倆又各自藏着心事,那目光更是能直刺他們的心靈,足以逼出他們心中所有的恐懼。”周平已仔細地看過畫上的內容,此時也附和着説道。
“把畫收起來吧!”羅飛似乎有些承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他一邊説,一邊自己動手卷起了那幅“兇畫”,然後他頓了頓,又説道:“不過這畫上的內容倒是解釋了我心中關於那起案件的最後一個疑惑。”
“哦,是什麼?”
“陳健墜崖後,張斌告訴胡俊凱,在現場曾出現一個無頭黑影。我一直不能十分確定胡俊凱是怎麼想到這個黑影就是吳健飛的。現在可以解釋了,因為胡俊凱已經從吳健飛的自畫像上知道了對方當時的體態。以他的頭腦,應該很容易把‘無頭黑影’和吳健飛聯繫在一起。”
“不錯。”周平贊同地點着頭,“他也因此向罪惡越滑越深,自己最終也慘死在枯木寺中。”
“把這幅畫拍照留底,然後送到吳燕華手中吧!這是她父親的遺物。”羅飛把畫遞給周平,“這個案子也該畫上一個句號了。回頭你寫一份結案報告吧,也算給家屬們一個交待。”
周平遲疑了一下,説道:“羅所,給家屬的報告一定要如實寫嗎?”
羅飛一愣:“你想怎麼寫?”
周平撓了撓頭皮:“吳健飛把陳健推下了懸崖,然後自殺身亡。胡俊凱則是意外感染病毒,因山上醫療條件限制,不幸病故。”
羅飛略一皺眉頭,隨即明白了周平的用意,對於吳燕華來説,這也許是最容易接受的一個解釋吧!
“好吧。”猶豫了片刻後,他點了點頭,吳燕華已經承受了太多的不幸,維持住她對胡俊凱的愛,也許這就是讓她勇敢活下去的最後的精神支柱了。
半個月後,羅飛調離南明山派出所,周平接任了所長的職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