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異(5)
“可他們還説沒有派過人來上海,也是搞錯了嗎?”
阮修文的臉有些漲紅了,看來是有些惱怒。他沉聲道:
“那多先生,你倒是很有專業精神,不過懷疑我的身份好像太多餘了。你明天可以再打電話去問,但我奉勸你不用浪費時間,我從來沒有騙你什麼。”
“沒有,沒有。”我連忙解釋,“我只隨便説説的,你別在意。”我生怕他生起氣來把氣氛鬧僵就不好收拾了。
不料阮修文又問道:“你好像工作特別賣力嘛,我到了這裏還沒有其他記者找過我,才過幾天你就已經找過我好幾趟了。”
“呵呵……我也不是那麼賣力的。”我竭力降低阮修文對我的警惕,笑道,
“不過我覺得自由考古學家比較難得,覺得你很了不起,很想多和你聊聊瞭解一下。一定是耽誤了你不少時間,真是不好意思。”
阮修文聽了表情稍稍緩和了一些。畢竟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大家族的子弟也不例外。我決定乘勝追擊,要顯出我一無所知的樣子來讓他自我感覺愈加良好些,以此逗引他説更多的話,才有機會讓他露出馬腳。我靈機一動,想到找一個無稽的話題來轉移他的視線。
“我有個朋友是寫童話的,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最近突發奇想,”我隨口胡謅道,
“説是要寫篇童話,想要虛構一個有關這個遺址與什麼海底人的故事,非纏着要我來採訪,給他提供真實題材……”我還沒説完,沒想到的是阮修文聽到一半似乎全身震了一下,眼鏡都從鼻樑上滑下了一半,神情大變。我意識到我説的海底人出了問題,一時沒敢再説下去。
“這個幻想倒是蠻……蠻有意思。”阮修文勉強扶了扶眼鏡,“但你身為一個記者,應該記錄事實不是嗎?為了這種問題來採訪,那不是胡鬧嗎?”
“不是,我只是……”
“我對你挺失望的,那多先生。今天就到這裏吧。我知道的全對你説了,我還有工作要做,您請回吧。”阮修文説着站起身來,一臉堅決。
“大家相識一場我還是奉勸你一句:記者先生,現實一點。你的職業應該不允許你進行各種各樣的幻想,那是對社會的不負責任。”臨走時阮修文又毫不客氣地警告我。
我沒想到他對海底人竟然有這麼大反應,這無疑説明海底人與這次考古並非毫無關係。這樣一來又回到了起點,海底人、貓、蟑螂、遺址。而現在又多了一樣:蚯蚓。雖然沒有從阮修文口中套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但還是有一定收穫。但阮修文恐怕不會再給我任何機會接近他了。我從賓館出來細細思索。
晚上回到家裏,我重新畫了一張線索圖表來理清思路。和這次事件的相關線索如下:
描的變異(軟骨)。
蟑螂的變異(不死)。
魚的變異(鑽沙)。
這些變異的假定藍本——蚯蚓。
海底人的存在。這一點已經從阮修文那裏得到了證實。
蘇迎是海底人的可能。既然我一開始瞭解到海底人的消息來源是蘇迎,而消息得到證實,使我不得不重新考慮蘇迎的問題。她所説的話真假尚未得知,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暫時無法得知是否蘇迎與事件有直接關係。
事件的中心:志丹苑元代水關建築考古。我現在可以相信,整件事因此而起,這一點現在已經毫無疑問。
當然還有披着自由考古專家外衣的阮修文。他代表X機構在事件中的作用。肯定我得出的那個可能性相當大的假設:蚯蚓是變異的藍本。於是用箭頭將貓、蟑螂和魚一一指向蚯蚓,表明變異藍本。然而考古遺址、海底人等等又似乎毫無聯繫。這等於無法瞭解事件的本質。
至此我可以肯定,這是我迄今為止碰到的最最棘手的事件,有着最多看似無關的紛亂線索。我要把它們全都串聯起來,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變異(6)
在束手無策之際,我決定拋開一般正常的思維方式,進行大膽的推理。這也是小説中類似福爾摩斯使用的推理方法,先進行大膽假設,然後再逐一排除其他可能,所謂的不可能的假設往往到最後卻會被證實。
首先三種生物都以蚯蚓為藍本變異,變異需要能量,也就是需要某種力量的驅使。我假設這股力量來自志丹苑遺址。
然後另一邊,相似地,在海底人的詞條旁邊我拉出一條箭頭,標上變異。那麼箭頭的另一端可以補上的,就是——人。
海底人以人為藍本變異。簡單地説就是海底人變為人。同樣地,提供能量的就是志丹苑遺址。我記得蘇迎曾説過志丹苑是海底人變成人的地方,這與我現在的想法不謀而合。
於是我的結論繹整理後就得出了:描、蟑螂和魚向蚯蚓變異,與海底人變成人一樣,都是因為志丹苑遺址的某種力量。這三種生物可能只是某種副作用,關鍵在於志丹苑遺址使用同種力量可以使海底人變成人類。
這顯然是一個很有建設性的假設,並且將所有線索模糊地聯繫在一起。但是要證實這種説法或是推翻它,需要兩個人的幫助。兩個至關重要的人物:一是阮修文。目前我尚不知道X機構對這次考古事件的研究到了何種程度,但我相信他們應該會有一個大致的概念。二是蘇迎。竟然會這麼巧合地,她的海底人的想法得到了證實,使我對她先前所聲稱的她的秘密產生了興趣。不過直接找阮修文求證現在已是不太可能,就只剩下蘇迎了。
現在再來看,我又覺得蘇迎的精神病史又顯得十分神秘。究竟是不是某種原因使得她被誤認為精神病呢?蘇迎顯然不瞭解整個事件的真相,但她可能與此事件有點關係。她好像還有一些東西瞞着我,是關於她自己和所謂的海底人的。而阮修文恐怕已經掌握了其中關鍵,但還不至於能夠徹底解釋整個事件。我認為他沒有必要每天到工地去演戲,他昨天的那種不安的表情不會是故意裝給所有人看的。
我忽然想,阮修文一定不知道蘇迎的存在,把蘇迎交給阮修文作為真相的交換條件如何?但這樣做有點出賣蘇迎的性質,而且阮修文也未必答應。再説蘇迎究竟身份如何還未得證實,還是作罷。
想到這裏我抬表一看已是八點了,蘇迎在前兩天這時候早就來找我了。我想今天不如我主動上樓找她,或許她會説些什麼。今天我可是有目的有意圖……然而這時候手機響了,是蘇迎。
“喂,那多?我今天有事要住學校,真可惜不能和你聊天了。真是對不起啊!”
“哦,不要緊。明天再聊好了。”我暗歎真是倒黴。不過話説回來,她為了這種事竟然還專門打電話來致歉,好像顯得有點多餘。作為女生,莫非……我再次懷疑起來,不過如果真的如我所想她對我落花有意的話,我應該會很容易套出她的話來。必要時,我可以犧牲色相——如果有的話。
事情至此已經頗為明瞭,雖然還未得出什麼結論,但能做的事情只剩下一件,就是明天和蘇迎好好聊聊。抱着樂觀的心態,我早早便上牀睡了。
清早,我被我的手機鈴聲吵醒。我迷迷糊糊地接聽:“喂?”
“那多!"還是蘇迎,而且語氣好像又很激動。
“怎麼了?”我打起精神問道。
“我同學又出事了!而且這次又是怪事!你快過來看看!"
“什麼事?慢慢説,説清楚!”我立刻睡意全消,一邊説一邊迅速穿衣起牀。
“今天早上我同學莫名其妙地在學校裏迷路了,明明和我們走在一起的,一下子就走丟了。半小時後她回來,嚇得要死,説她什麼也不記得了,只知道醒來的時候趴在一口井上,要不是井上有蓋子她就摔下去了。而且……而且昨天還有一個同學也是這樣,真的好恐怖!”她嘴裏説着恐怖,語氣中卻透出一種躍躍欲試的情緒。
變異(7)
“好,我馬上就過來!”我急急忙忙便出了門。
蘇迎就站在上大門口等我。見面後她就説要領着我去那口井邊看看。她的同學經受不住打擊在寢室休息,蘇迎問清了地方便帶我趕去井邊。
走了一段路,我們走進一條弄堂,弄堂裏的房子都已經相當老舊。我心下盤算剛才走的路,這裏應該離志丹苑不太遠,有好些是我剛才來時經過的回頭路。我四下張望果然看見志丹苑的建築就在不遠處,就隔着一排老房子。
弄堂的盡頭便是那口神秘的井。
仔細看那口井,是一口古舊的水井,上面蓋着一塊鏽跡斑斑的鐵蓋,還上了鎖。很明顯,這是一口廢棄已久的水井。我仔細端詳,上面沒有什麼奇怪的花紋,甚至沒有被人新近砸弄過的痕跡,一點異樣也看不出。
我慢慢走近那口井,什麼感覺也沒有。我試着伸手觸摸,只摸下鐵鏽而已。
“你的同學怎麼説?"我問蘇迎。
“她只是説好像一下子被什麼東西迷了魂,什麼也不知道了。醒來就趴在這口井上,其他什麼也沒有。”
“人有感覺到什麼變化嗎?"
“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就是嚇得要死。”
這樣我也束手無策。看蘇迎一臉期待我不禁有點不好意思,每次她興沖沖地把我叫來我一點忙都幫不上。這也沒辦法,我又不是X機構的人。
我尢奈地對蘇迎説:“還是等找到什麼工具把井蓋掀開來看看好了,現在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好啊!”蘇迎興奮地説道,“到時要叫我哦!”
蘇迎和我分於,便回L大準備去上課。我走到路邊打算叫車直接去報社。
迎面一輛的十駛來,我揚起手,突然腦子卻一片迷糊,一瞬間好像如墜雲霧,接着猛然驚醒,卻赫然發現自己趴在那口井上,衣服上沾滿了鐵鏽。再一看錶,竟然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之久。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我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
我竭力回憶,腦巾只是一片空白。這太可怕了。好像是眨了一下眼的時間,我竟然昏迷了半小時之久。我自認為我的意志力相當堅韌,雖然平時懶點,但關鍵時刻不會這麼輕易被迷倒。剛才我好像是突然進入被催眠的迷魂狀態一般,我以前從未有過這種經歷。即使是……我想到了一個人。
説到這種迷魂、催眠、幻覺方面的技術在我認識的人中沒有比她更權威的了。我決定找她幫忙。她比我所瞭解的x機構要神奇得多。
幻術師再次登場(1)
我終於鼓起勇氣撥通了電話。
“嗨,是路雲嗎?我是那多。你還記得我嗎?”
電話那頭傳來路雲悦耳的聲音。自從“兇心人”事件以來,我一直都認為她可以算是當世第一流的幻術大師,或許是我孤陋寡聞,對這方面的專家瞭解不深,但她絕對是精神、心靈、幻術方面的權威專家,這一點已經毫無疑問。
我向她極簡單地解釋了一下,因為絕非三兩句就可講得清楚,我只是強調了事情的重要性。
“是這樣啊,我瞭解了。我就在附近,馬上就可以過來。”她在電話裏笑着説,“我真的很高興我們還會再見,你有事還會想到我。”
儘管我心裏疑慮重重,在見到路雲的一剎那我還是震了一震,被她現在的美懾住了,一時不知身在何處。她穿着並無特別之處,一身紫色的衣裙加上幾條特別的項鍊,透出幾分超現實的神秘感。然而真正美麗得使人震撼的,還是那雙眼睛,明亮、深邃,彷彿包含了一切的感情……我很快意識到我向那雙眼睛注視過久,忙勉強將視線從她的眼神中移開。
從她現在令人難以置信的美貌來看,我確信她的幻術比我上次見她時更精進了許多。我的理性告訴我,可能我第一次見她時的樣子才是她真正的而貌,現在卻只是幻術的影響。
在經歷了“人洞”事件後,我自信不會那麼容易就被她迷住。因為我還可以回憶出她以前的樣子。催眠術和幻術這些試圖掌控他人思想,左右對方心靈的技藝,首先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在人的意志防線上打開一道缺口,才能侵入人的心靈。施術者的手段不外乎語言、動作和表情。而像路雲擁有天生能夠使人震撼的美貌,再加上高超的技術的幻術大帥,可以做到不經意間,一舉手、一投足共至於下意識地就能夠將任何普通人操縱於股掌之間。然而對於我,一個自信經歷過不少一般人難以置信的事件的人來説,想輕易使我入迷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正因為如此,那口井才更令我迷惑不已。
“嗨,好久不見了,最近好嗎?”路雲輕巧地向我打了招呼,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還好。唉,你的功力真的越來越深了,人變得越來越漂亮,是不是真的啊?”我還是首先儘量使自己忽略她的美貌。
“太沒禮貌了吧。”路雲嗔道。真是一笑傾城。
“開個玩笑而已。”
我又將事情詳細向她敍述了一遍。從志丹苑開始,因為我已經認為,這麼多怪事絕非因巧合而擠在一起,這些看似無關的事件很有可能都和志丹苑考古有關。
“真的聽起來很不尋常。我也很有興趣。”路雲沉吟道。
“那麼,事不宜遲,我這就帶你去我説的那口井那裏看看。”
很快我領着路雲來到那口井旁。我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接近,而她卻大步走到井邊。
“有什麼問題?”我們幾乎同時脱門問對方。
“沒什麼啊!”她説着,繞着井轉了一圈,又向井旁看了許久,搖了搖頭。
“是嗎?可是我剛才確實受到了影響。”我見沒事,便也走到了井邊。
又待了一會兒,還是什麼也沒發生。
“唉,算了。”我嘆了口氣,“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一下,我把整件事大致跟你解釋一下。”
她應了一聲,我們便一起向弄堂外走去。
然而走了幾步,路雲突然停住了腳步,臉色凝重。
幻術師再次登場(2)
她猛地轉身看着那口井。我意識到一定發生了什麼,但卻什麼也沒有感覺到。我將目光投向路雲。
“確實有問題。”她説道,視線仍沒有從井那邊移開。
“它在發射一種波動。”
她轉過臉來,向我説出了結論。
“它在發射一種精神波動,是可以直接影響人的思維的波動。看來你剛才遇到的就是它了。"
“可我剛才什麼也沒……”
“它好像不是持續不斷地發動的,而且可能每次發動的功率也不相同。”她若有所思地説,
“剛才那幾次就非常微弱,不足以把人迷住。普通人是感覺不到的。”
“但是,"她補充道,
“如果它再強一些,絕對能夠把人迷暈過去。它發出的這種波動清晰而直接,唯一的目的就是把人吸引到它的旁邊去,可以説是一種誘人接近信號。”
看來事情越來越複雜了。但我有一種感覺,就是似乎已經離正確答案越來越近了,只是差最後的幾步而已。我相信路雲能夠幫我找到謎底。
我找了間茶館,和路雲找了座位坐下。然後我將整個事件,從志丹苑遺址考古開始,各種生物變異,當然包括我關於蚯蚓的判斷,直到被井迷暈,全説了。路雲耐心地聽着,不時提出自己的看法。
“對你來説,”她喝了一口茶,
“那口井的迷魂事件並非迫切要首先解決的問題,説不定它與整件事情包括考古沒有任何關係。現在我能幫你解決的,就是你所説的有問題的蘇迎,還有那個隱瞞事實真相的阮修文,我有辦法讓他們説實話。”
聽到“辦法”二字,我皺了皺眉,我當然知道這位迷魂的好手所説的“辦法”是什麼,我也體會過~點點。恐怕對她來説人腦和電腦一樣都是有跡可尋的。看着路雲自信滿滿的樣子,我實在有些猶豫,畢竟阮修文的身份是X機構的人,而且如梁應物所説的身份非同一般的研究人員,所以萬一引起什麼誤會的話,後果絕不是我所能夠承擔的,一旦牽涉到路雲,事情只會越來越複雜。再説蘇迎也算是與我關係不錯的朋友,這樣做侵犯她的隱私,有些不義。
路雲顯然看出了我的疑慮:“我可以順便幫那位有精神病史的小姐治療一下,保證不會有事的。”
猶豫了一會兒,我還是答應了,於是和路雲一起趕往志丹苑。
等到下午,蘇迎差不多回家的時候,我和路雲敲開了她家的門。
蘇迎見到路雲也呆了一呆,我向她介紹説是我的朋友,當然不是女朋友,隨後蘇迎還是客氣地將我們迎進了屋。
儘管我事先早打算先用蘇迎比較感興趣的話題開始,逐漸向她表明來意,以免顯得突兀,然而憋了一下午的疑惑,使我開口便切人了正題:
"蘇迎,這位路雲小姐可以治好你的病,我這次就是為此而來的。,,
“我沒病。你搞錯了吧!”她臉頰抽動了一下,不自然地坐到沙發上。
“我知道你以前的精神有些問題,路雲是這方面的專家。”
“什麼?你胡説!你……你怎麼知道的?’,她抓了抓頭髮,咬住嘴唇,看起來與其説是吃驚,不如説是有些愠怒。
“我只是碰巧聽你的同學説的,所以……,,
“所以想來套我的話?這位是催眠師吧,看樣子就看出來了。沒用的。”
路雲坐在一邊,對她微微一笑,但蘇迎並不為所動。
我並不否認她的質問,因為事實確實如此。蘇迎感覺倒也敏鋭。但我還是搬出了我準備好的撒手鐧。
“我今天去採訪過那個考古的阮修文了,據説今天有了新的進展。”
她果然安靜了下來。
“今天的進展,可以説直接影響到此次整個考古研究,湧現了許多新的線索。這是他今天一見到我所説的第一句話。”我繼續説着,如我所料,蘇迎開始抖動雙腿,顯出不安的樣子。
幻術師再次登場(3)
然而我沒有繼續説下去。大約靜了二十秒,蘇迎終於忍不住了:“有什麼進展?説下去啊!”
“我當然可以告訴你,不過有交換的條件。”
蘇迎開始很猶豫,咬起了指甲,然而對這次考古的異乎尋常的興趣和好奇驅使她最終妥協了。
“好吧,但是我要事先聲明,如果你們失敗了,那不是我的責任,你還是必須把該説的説出來。”
“沒問題。”
“老實告訴你,我家以前曾經請過好幾個催眠師了,有些還是什麼心理學博士的,對我都根本沒用。先説好了,你可不能反悔。而且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一個小時之內,時間過了就算你們失敗。”
“我知道,不會反悔。”
於是我和路雲交換了一下眼色,她站起身走到蘇迎跟前。
“一個小時足夠了。”
蘇迎確實有和催眠師交流的經驗,她身子正對路雲,側過臉去看着水族箱,不和路雲進行眼神接觸,一隻手撥弄着頭髮。
“蘇迎小姐,你這麼不配合,我怎麼能治好你呢?請你看着我。”
“這就看你的本事了。我説讓你們試試,可沒有説就任你們擺佈。”
路雲笑了起來。我知道這是她要施展幻術的前兆。
她緩步走到水族箱前,伸出手去,竟然直直地從缸壁插入了水中。看起來如此不可思議卻又如此自然。我不禁看直了眼,大大懷疑起我的眼睛。
蘇迎當然和我一樣馬上被吸引住了,愣愣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我立刻明白路雲已經成功地攻破了蘇迎的意志防線。路雲隨手一揮,掀起一陣水霧,細小的水珠在空中瀰漫成一片水幕,並未散落消失在空中,一下子凝固住。路雲顯示了她強大的力量。
我不禁駭然,沒想到她的力量這麼大。或許一開始就是幻術吧,我看見的都是幻象而已。然而在誇張的視覺衝擊下,我的理性運作已經接近停止,在我看來路雲的手法與海底人同樣不可思議。
只見路雲閉起眼睛,似乎在搜索蘇迎的記憶,而蘇迎完全進入了無意識狀態,兩眼瞪着水幕。
終於路雲睜開眼睛,説道:“找到了!”隨後水幕上顯示出變幻不定的圖案,看來是路雲將蘇迎的記憶投影在了水幕上。
一幅幅幻燈般的畫面快速變幻,終於揭開了有關蘇迎的一切真相。似乎是童話般的一幕幕匪夷所思的彷彿從自身能夠發出光芒,照耀出它身上閃爍着的璀璨的顏色。從正面看似乎能找得到五官的痕跡,看得見眼睛在轉動。它以驚人的速度從遠處的海底遊近,張開它那似乎能隨意變形的身軀,變成一個球形,將小蘇迎裹在裏面,而且我感覺得到在這個空間中還有充足的氧氣,小蘇迎漸漸恢復了意識。
海底人!我不禁震撼了一下,一定不會錯了,難道這就是海底人嗎?原來蘇迎確實有過與海底人的一段奇遇。
接着我們,也就是我和當時的蘇迎一起展開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海洋之旅。
剛開始時,我的耳邊一直響着蘇迎的哭聲,令人心酸,然而更令我驚異的是,另一個聲音,一個嘹亮的男聲,也在耳際響起,竟然發自那個海底人。難道海底人使用的語言也是漢語嗎?這是蘇迎的記憶所不能解釋的,唯一可能的是,海底人擁有高超的智慧,自行學會了蘇迎使用的語言。果真那樣的話,我身為人類的自尊心又不願予以確認。
海底人不斷地安慰着蘇迎,拼命安撫她,然而蘇迎乍逢鉅變,心裏萬分害怕,又身處在茫茫大海之上,孤立無援,海底人一時也毫無辦法。
幻術師再次登場(4)
然後畫面一轉,眼前呈現出了一片只有童話中才看得見的景象。在海底人的保護下,蘇迎好像坐在一艘透明的潛水艇中,也不知經過了多少路程,終於來到了海底人所居住的處所。海底人的建築好像是巨大的貝類的形狀,又像是海葵類一般生着巨大的觸手,在海草的映襯下,五顏六色非常絢麗。我相信,現在人類所認為的最美的珊瑚礁,也不及眼前所見之萬一。
海底人一邊向蘇迎介紹着,一邊給她講述一些海洋的趣事。時不時有好奇的魚從身邊遊過。我終於聽到蘇迎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我想,見到這種景象,什麼煩惱也一定煙消雲散了,更何況當時的蘇迎還是一個小孩。海底人也顯得特別高興,帶着蘇迎在海里四處遨遊。
“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絕對不是她的幻想。”也許是這景象太美麗,路雲忍不住也在我耳邊插了一句。
“別破壞氣氛好不好!”我還是對路雲剛才的見死不救有些惱火。
在海里旅行了好一陣,我從由明到暗再轉明的次數推斷,肯定超過了一個星期。海底人給蘇迎提供了許多從未見過的食物,有的是狀似珊瑚但甜甜的東西,有的是小魚,海底人在海底當然不能烹飪,但這種魚生吃起來與煮熟完全無異。雖然我不會餓,但我也能感受到一些。現在我明白,我只能感受蘇迎記憶中所記得的感覺。
在一個晴朗的天氣,海底人把蘇迎送上了一個無人的海灘。蘇迎聽説要分離,不禁難過得流下淚來。海底人連忙安慰她:“不要怕,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這句話説得如此温柔,連我聽得都不禁感動。那聲音如此誠懇,會使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信賴感。
“可是……”小蘇迎抽噎着。
“你始終要回家的。你爸爸媽媽應該已經沒事了,你再不回去,他們會着急的,以為你再也回不去了。”
蘇迎似乎被説服了,但仍哭個不停。
“我很怕……”
“不用怕,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一直保護你,不讓別人欺負你的。”
“真的?那……那你和我一起回去吧。,’蘇迎破涕為笑,天真地説道。
“不行啊,我是海底人,不能和你回去。,’
“你騙我!我不要回去!”蘇迎急得又哭起來。
“別哭,我沒有騙你。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哦,海底人是可以變成人類的。傳説中有這麼一個地方,海底人可以在那裏變成人。雖然地點早已沒有蹤影,但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我立刻去找,然後立刻來保護你。你先回家,好好等着,我一定遵守諾言。
最後小蘇迎被海灘的巡邏人員發現,於是獲救了,回憶也就到此結束。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回到原來的地方,恍若做了一場夢一般。路雲笑嘻嘻地看着我,蘇迎則仍未清醒。
“她的精神癥結所在已經找到了。”路雲笑道,
“因為小時候遭受海難後太過恐懼,之後的經歷又如此離奇,大腦做出正常的保護行為,就是那種所謂的‘抽屜現象’,將記憶暫時封存,但在潛意識中還是會不時出現,而使記憶出現混亂,這很正常。”
路雲告訴我:“我試着把她的記憶重新理了一遍,已經沒有事了。”
過了一會兒,蘇迎甦醒了過來,臉上還掛着淚痕,但那個笑容是我認識她以來看見的最燦爛的一個。
“那感覺真是太奇特了,太棒了。”她向路雲説道,“要感謝你讓我重温了一遍那些記憶。”語音非常温柔。
“你以前還是記得一些的吧?關於這些記憶?”我問道。
“嗯。夢中常常見到,有時游泳時、泡澡時也會想起一些零星但是跳躍的片段,但這麼完整的還是第一次。現在我已經清楚地記起來了。”她的雙手安靜地疊放在膝蓋上,不再撥弄頭髮,一臉的平靜和滿足,眼神顯得非常堅定。
“都想起來了?”
“是的。”
“看來整件事已經有個結論了。”我定了定神,站起身來向路雲望了一眼。
幻術師再次登場(5)
“什麼?”蘇迎迷惑地問。
“儘管有一些地方尚不清楚,但可以相信整件事確實都與海底人有關。而志丹苑遺址,我基本肯定它就是救你的那位海底人所説的,可以把海底人變成人的地方。”
我不禁有些激動,語音也有點顫抖。我終於找到了事件的真相,原來從一開始它就藏在蘇迎的腦中。
“我就知道,一定是的!”蘇迎雙手握拳,激動地説道,我聽見她彷彿喃喃自語般地説道,
“一定是他來了,我知道他會來的。”我想她一定是指那個神秘的海底人。
“那麼接下來該怎樣?”路雲問道。她已經完成了我請她幫忙做的事,但她顯然也對這件事饒有興趣。
“嗯……”我看看蘇迎,一時倒也不知該怎麼説。我也沒有料到會在蘇迎身上這麼快找到答案,但接下來難道真的幫她找海底人?我沉吟半晌,就在這時門鈴突然響了。
蘇迎一如我所知,人緣並不太好,平時連電話都沒有一個,此時卻不知道是什麼人會上門找她。蘇迎自己也有些迷惑,過去開了門。
“嗨,蘇迎,好久不見了!”聲音很熟悉,難道是……糟了!
我的心一沉,暗叫不好。門口站着的竟然是水笙,手裏拎着一一袋不知什麼東西,身後還站着一個陌生的中年人。只怪我這兩天滿腦子都是志丹苑考古的事情,而奇怪的事件又是一件接着一件,我都差點忘了我只是暫時租水笙的房子住。這下豈不是又要無家可歸了。
水笙一探頭,看見我也在這裏,不勝詫異,問道:“那多,你怎麼……也在這裏?”我有些尷尬,還來不及回答,路雲突然從一旁搶上前來,一把將蘇迎拉到身後,臉色鐵青,如臨大敵地沉聲喝道:
“你是什麼東西!”
路雲身上發出的懾人氣勢使我也震了一震。水笙臉色也變了,但卻裝出一副聽不懂的樣子與那中年人對視了一眼,問路雲:“你説……什麼啊?”
路雲一隻手揮起,手指忽翹忽彎地又結下一個神秘的手印,我立刻一陣眩暈。雖然我已被擋在了路雲身後,卻還是受到波及,可想而知,正面的兩人會受到多麼強的衝擊。莫非幻術真的和密宗有什麼聯繫,手印的運用,其奧秘究竟何在?姿勢,速度,頻率,共振,又或是……迷惑?一瞬間我腦中閃過多個詞語。
蘇迎顯然也受到影響,我們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隨即把目光投向門口的二人。
水笙還是若無其事的樣子,但臉色已經有點發白,強自笑道:“什……什麼事啊?”
然而他身後那個中年人的手卻突然像融化了一般,一直好像流到了膝蓋以下,然後立刻扭曲、彈動着恢復原狀,儘管是很短的一瞬,那種不正常的扭曲我們都已經看在了眼裏。
看到這種景象,我掩飾不住心裏的震驚,脱口而出:“海底人!”它顯示出的那種質感和顏色都與剛才蘇迎記憶中展示的海底人一模一樣,並無二致。
路雲放下手來,沒等還在裝傻的水笙開口,先用冷冷的口氣説道:
“別裝蒜了。剛才那一下,如果是普通人早就倒下了。你的精神力真的很強,但你絕對不是人類。那多説的沒錯,你們是海底人吧?你們有什麼目的?!”
“請原諒。”水笙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終於開幾,“我們沒有惡意。”
蘇迎早已驚得用手掩住張大的嘴,目不轉睛地盯着二人。
“好了,別在意。”路雲微笑起來,轉而用招呼老朋友似的口吻拍了拍水笙的肩,
“我們也一樣沒有惡意,不過接下來希望你還有你的同伴好好跟我們把話説説清楚。”
水笙和他的同伴坐到了沙發上。我還是不敢相信這個我報社裏的記者後輩、害羞老實的年輕人竟然是海底人。再次沉默了好一會兒,思考停當究竟該如何開始敍述後,他終於開口了:
幻術師再次登場(6)
“我的確是海底人。這位是我的同伴。我們的確不是人類。
“其實海底人的存在比人類要早很多,大概幾萬年前我們的歷史就開始了。説起來,若用你們的進化論觀點來看,我們可能是由水母進化而來,也就是根據你們的分類法,我們屬於軟體動物這一類。要比人類早了好幾個階段。”
我想説那不是比我們原始好多,又覺得這也是根據達爾文進化觀點所説,而達爾文百分之百是在不知道海底人的存在的情況下形成的他的理論的,便忍住了沒開口。
“我們雖然形成了文明,但我們與人類的想法不同,我們海底人注重自身能力的鍛鍊,而不是思考如何利用工具,也就是你們所説的發展科技。因為海底的資源十分有限,所以到現在為止海底人的生活都很簡單原始,而科技方面幾乎沒有什麼進步。但海底人的身體素質方面的能力都很強,與人類完全不同。”
“那你怎麼會變成人的模樣呢?”我問他道。
“這事就説來話長了。”水笙長長嘆了一口氣,“要從一個很早以前的故事開始説起。”
“大概是六百多年前吧,就在中國這裏,應該是元朝末年的時候,有一個叫……”他一時想不起來,他的同伴接口了:
“……阮鎮山。有一個叫阮鎮山的人,不知從哪裏得到了一種儀器,先進得不可思議,可以讓一種生物以另一種生物為藍本變異。這段歷史由我來説吧。”我們便靜靜地聽這位看來有點滄桑的中年人——其實卻是海底人説下去。
“這個阮鎮山是當時的一個起義組織,叫做明教——明教你們應該知道吧——的一位江南地方分舵的舵主。他當時起兵反元,需要強大的力量,由於他曾經有過奇遇,知道並且瞭解我們海底人的存在,所以他想到了我們海底人。”
“海底人?”我們不解。
“他得到的那種儀器,在使一種生物向另…種生物變異時還會保持原始的一些特殊能力。他就是利用這一點,把一些海底人變成人類的樣子,同時保留他們改變形狀和刀槍不入的能力和身體素質。實話告訴你們,我當時就是這些人的其中一員。”那中年人緩緩道來,我們都吃了一驚。
“當時海底人為什麼會甘於被他利用呢?”路雲插嘴問道,“如果你們的能力真的比人類強很多的話。”
那海底人顯得對路雲這句問話有些不樂意,但又懼怕路雲的能力不敢發作。他起身走到水族箱旁,把手伸進水族箱中,然後捧起一些水來留在手心裏,一握拳,一股細小的水柱啵的一聲從指縫中激射而出,在牆上打出了一個小深坑。
我咋舌不已,心想我們平時在泳池中常玩的遊戲到了海底人手中竟成了致命的武器。路雲哼了一聲,很不以為然的樣子。
“海底人,也就是我們,那時候都是自願變成人的,是我們求他,而他以助他打敗元兵為交換條件。"他坐下來繼續説道。
“為什麼?”我不禁問,“交換什麼?”
“為了一樣海底人得不到卻非常想要得到的東西。”水笙忽然説道,他看了一眼蘇迎,忽然好像臉紅起來,“就是被你們人類形容得奇妙無比的——愛情。”
“從很早以前我們便看一些人類所寫的書籍,很多書裏都會提到世上最美妙的東西就是愛情。而我們海底人是沒有性別概念的,我們是無性繁殖。我們非常向往愛情,本着這種想法我們才會想變成人類。
“那是因為我們的壽命很長,對時間的概念與你們完全不同,所以對任何感情我們都比較淡漠,不像人類那般強烈。我們會有憤怒或者哀傷,但對我們而言,在幾千年的生命裏,這些都太渺小了,不值一提。然而人類常説,為了愛情他們甚至可以犧牲他們原本就極為短暫的生命,那是我們不能理解的。我們猜想那一定是我們無法想象的美妙而偉大的東西。”
我不由得微笑起來,原來是為了這樣的理由,我又想起水笙房內的A片,更是好笑。
幻術師再次登場(7)
我看了一眼蘇迎,卻發現她神情嚴肅,認真地聽着。但是轉念一想,如果人的壽命也能夠這麼長,許多看來重要的事,也確實變得微不足道起來,或許什麼倫理也會不復存在。想到這裏,我不由得也肅然起來。
“對阮鎮山來説,”那個中年人繼續説道,
“我們這樣沒有什麼心機,也不喜歡你們人類所謂什麼權啊勢啊的海底人正好幫他的忙。如果他把一些獅子或虎之類的猛獸作為藍本,那樣變異出來的人他根本控制不了。他是個非常聰明的傢伙。我們在戰場上當然是百戰百勝,在人類看來我們個個力大無窮,其實還沒有開打,對方那些人類見我們肢體展開的那種樣子早已嚇得要死了,好一陣子人人都説我們是妖怪。不過在戰場上我們確實勢如破竹。”
我想到記述當時明教起義時常常用到“食菜魔教”來形容明教,恐怕和他們大有關係。這也就難怪了。
“不知為什麼,我們當時只能以男性人類作為藍本進行進化……”
我突然想,為什麼一定是變成男性呢?從繁殖的角度講,雄性生物一般在繁殖中起主動作用,也就是説,這個所謂的變異的機器所要起的,是一種引導生物去往他們所期望的方向進化的作用。那這個機器會是什麼人制造的暱?也許,是遠古外星人留下的實驗性的引導生物進化的機器吧。那樣説來,或許地球就是外星人的一個巨大實驗基地。這些都是我後來的分析,和梁應物偶然説起時,他也表示存在這種可能性。
“但是事與願違的是,我們變成了人,還是瞭解不了什麼叫做愛情。一開始我們根本無法分辨男性人類和女性人類。”那個海底人嘆了口氣,
“面對女性人類我們根本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那時候阮鎮山説的生理反應完全沒有。”
我當然猜到所謂生理反應是怎麼回事,不過有蘇迎和路雲兩大美女在一旁,談論這種話題真是有些尷尬。簡單來説就是一羣海底人紛紛“不舉”,我在心裏總結道。
那海底人倒也頗識趣的,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他繼續説道:
“我們無法享受任何所謂人類愛情,更不要説繁衍後代了。很快戰爭結束,阮鎮山同意幫我們變回海底人,重新回到海底生活。”
“最開始的時候,阮鎮山建造了一個人壇,把那個儀器供奉在裏面。那座人壇造得非常精美豪華,阮鎮山幾乎花光了他所有的資金,動用了儘可能多的人力物力來建造這座人壇。前後建了三個月,在人壇通往頂端的階梯上還採用了用一根根木樁支起青石板鋪路的設計,人壇四周還豎起柱子搭起橫樑。他希望用這種方式以示對海底人的尊敬,同時也顯得莊重。至於變人的藍本,這儀器會自動誘捕,毫無跡象可尋。”
説到這裏我已經明白過來,啄來志丹苑遺址就是他們所説的“人壇”所在。
“後來他還在原地又建了一座水閘來掩人耳目。戰爭結束後,在他的幫助下,我們就這樣回到海里。”海底人苦笑起來,
“所有嘗試過做人類滋味的海底人被族長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受到了不少懲罰。我們一直認為海底人歷史比人類悠久太多,要優越於人類,這次卻都被當成人類的手下供其驅使,無疑是奇恥大辱。從此我們就立下了規矩,不許再有海底人接近人壇,也不許再有人提起關於人壇的事。最後,人壇就只成為一個秘密的傳説在海底人之間流傳。”
“於是現在人壇就在這裏了。”我笑道。
“我的運氣很好。當時戰爭仍未結束,我實在覺得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人類的兇殘使我非常不快,於是我找到阮鎮山,讓他把我通過人壇變回海底人,回到了海中。後來他在戰亂中死了,然而他當時把人壇中的儀器的秘密一直保守得很好,對外人隻字不提這支可怕軍隊的來歷,族人也知之不詳。結果人壇的具體位置和儀器的下落也就無人知曉,許多當時被他率領的海底人,有的終於還是死在戰場上,有的被敵人俘虜後當做妖怪處死,最終也沒法回到海里。阮鎮山有不少子孫,有的當時也曾和我們並肩作戰,後來也拼命尋找人壇以及那失落的儀器,卻一直找不到。於是人壇這件事在他們家族中也就此成為傳説。”
幻術師再次登場(8)
我恍然大悟,阮修文一定是阮鎮山的後人。這個傳説一定在他的家族史中有記載,所以這次他也志在必得,要補完這一筆。
“説完這一段最早的傳説,然後就該要説到十五年前……”水笙開口説。
蘇迎立刻緊張起來,身體也有些顫抖。我便代她問道:“十五年前怎麼了?”
“十五年前,一次很偶然的機會,我正好碰上一艘船在海上失事,我救起了……”水笙一邊説,一邊抬頭看着蘇迎,“……蘇迎你,你還記得嗎?”
蘇迎已是熱淚盈眶,點了點頭説道:“真的是你……我早該想到的……是你回來了。”
“我説過我會遵守諾言的。我既然説過我會保護你,我就下定決心要到陸地上來,到人類社會中來生活,來保護你。”
海底人果然説話也毫不含蓄。
“那你已經找到那個儀器了?是通過那個儀器變成人的嗎?”
“不是。”水笙苦笑道,“你剛才也看見了,和他一樣,我根本上還是海底人,我是靠我自己硬撐起來把自己弄成這個人類的樣子的。”
“水笙他是整個海底人中最有能力的一位。”另一個海底人插話道,“只有他才能做到一直維持人的形狀生活,你們不知道那樣對我們來説意味着什麼。”
我注意到這個海底人的面目確實與剛才進來時不一樣,仔細看會發現,他臉上的五官好像一直在一點點地浮動,頗為嚇人。
“確實如此。就好像捍泥人一樣,要把自己捍成一個人類的形狀,還要用一點點的身體部分撐起整個身體的重量每天直立行走確實非常困難。連睡覺時也不敢大意,就怕一散開了自己都忘了原來的臉是什麼樣子。”水笙面露痛苦狀説道,
“我本來想一直就這樣悄悄伴在蘇迎身邊保護她,因為海底人的壽命遠比人類要長,等她去世了我再回到海中。沒想到幾個月前,通過你的關係我竟然直接和蘇迎相識了,那多。”
“以這樣人的形狀每走一步的痛苦都是你們難以想象的。而且這會縮短我們原本還算悠長的壽命,保持固定的面具形狀會耗損我們巨大的能量。”另一個海底人補充道。
我這才明白為什麼水笙時常給人以體弱多病的感覺,總是虛弱不堪,原來他無時無刻不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可是正式認識了蘇迎之後,”水笙又提高聲音説着,卻不敢朝蘇迎看一眼,“我又覺得不甘心。我……”
水笙握緊了拳頭:“我想要變成人類。我答應過蘇迎,所以我一定要變成人類。我每天都這麼想,後來説來也巧,就在我住的志丹苑這裏發掘出了遺址。”
“那麼説……”
“當時我就知道這裏就是人壇了,可是一時找不出那個儀器的所在。我也不知道當時阮鎮山是把儀器拿走了還是藏在了哪裏。我以人的樣子來到人類社會後就一直在找人壇和那個傳説中的儀器。我在這裏有一天感受到微弱的波動,我知道那個儀器就在附近。所以我就去找以前曾經用過這個儀器的同伴來幫我的忙。”
“所以你説回老家探親了。”
“我確實回老家——大海走了一趟。因勾他知道怎樣運轉這個儀器。”水笙解釋。
“那麼我今天碰上的迷魂事件是怎麼回事?我今天好端端地突然像是中了催眠被帶到了一口井上……”
“就是它了!”另一個海底人聽了我的話叫了起來,“我還記得這個儀器有非常神奇的誘捕藍本的功能,當時阮鎮山也是用這個功能讓它自動找到了一些人來做變異藍本而他們本人都不會記得。阮鎮山本來也是這樣發現這個儀器的。”
“事情就是這樣。”水笙嘆氣道,隨後轉頭望向蘇迎,“蘇迎,對不起,我瞞了你……”
水笙的話還未説完,蘇迎一把抱住了他,眼裏流下淚來。
幻術師再次登場(9)
“我也一直在找你……一直在找你……我知道你説話會算話的……我知道……”蘇迎一邊抽泣一邊喃喃低語,緊緊抱住水笙。水笙也顯得十分激動,用力點着頭,也許海底人不會輕易表露自己的情緒Ⅱ巴。
就這樣我們誰也不忍打擾他們,靜靜地看着,為他們而高興。過了好一會兒,蘇迎的情緒才平靜下來,緩緩地放開水笙。
這時我想起了什麼,轉頭問另一個海底人:
“最近好像這個儀器出了問題啊,這是怎麼回事?”然後將我碰上的貓和蟑螂還有魚的變異事件加上我對蚯蚓的推斷告訴了他。
“一定是有一條蚯蚓爬到了儀器上,被儀器當成了藍本。”他想了想後説,“但是有這麼多生物產生不尋常的變異也説明儀器很有些不穩定。”
“這麼説來,事不宜遲。我們趕快去找出那儀器來。”我站起身來總結道,
“為了你們,也為了這附近的生物還有人類——不知道它還會發生什麼樣的問題。”
説罷我們就動身前往那口古井處。路雲走在最前面,她看來對我沒讓她錯過這次難得經歷非常滿意。那個海底人緊隨其後。
原本水笙該和蘇迎走在一起,他卻快步趕了上來和我一起走。
“真沒想到啊,那多前輩,你也不是一般人。”
“不是,我是普通人,只是好奇心重,又認識幾個不一般的朋友而已。”我聳肩道,
“以我們的標準來説,你的年紀已經好大了,就不要叫我‘前輩’了吧。”
“呵呵。”水笙笑了起來,使我想到一件事。
“你快告訴我,你房間裏那麼多A片、AV雜誌是怎麼回事?”我説着自己也不禁好笑。
不料水笙聽了還會臉紅。他偷眼看了看蘇迎,又瞧了瞧前面的同伴,忸怩地低聲説:
“其實是我聽先輩説他們不行,來了以後才知道怎麼回事。為了以防變人後的萬一,所以……所以那個早進行準備,以免重蹈覆轍嘛。”
“哦……有沒有效?”我笑着問他,總算解開了這個重大謎團。
水笙尷尬地搖了搖頭,故意側了頭不敢讓蘇迎看見。
“沒關係,變成人就可以了。對了……”我又想起一點,問道,“能不能透露一點,你們海底人是怎麼修煉你們的力量的?可不可以教教我?”
“海底人和人類根本完全不一樣,怎麼個教法?倒是這個叫路雲的美女,你從沒提過,這麼厲害,比我們還強大的樣子,你怎麼不跟她學?”
“哦,這個嘛,嘿嘿。”我打了個哈哈,便默然無語。
心願(1)
又走了沒多久,我想差不多應該到了,卻聽得路雲叫道:
“那多,你看!”我趕上幾步,發現那條弄堂燈火通明,裏面競被攔起來了。走到弄堂口,再一看許多人圍着那口井正在施工,阮修文赫然站在那裏指揮。
我暗叫不好。“是X機構的人。”我對路雲説道,“而且指揮的那人見過我,對我早就有疑心,我們不能被他看見。”説着帶着其他三人急急退了出去。
X機構不是簡單的組織,其辦事能力之強不亞於軍事部隊,在弄堂外的行人也很有可能是他們的人,而且一旦被發現可疑,他們會迅速而有效率地查到你的身份,如果需要,便會果斷採取行動。
更何況阮修文對我已經有了提防,被他發現的話我們就沒有機會了。
這樣看來,X機構已經發現了儀器的所在地。其實很簡單,我能夠判斷出來,一早便應該熟知內情的阮修文當然也可以。我不由得焦急起來,一旦X機構得到了那個儀器,水笙是絕不可能安安穩穩地變成人了。
“我去打聽一下情況。放心吧,沒問題的。”路雲對我説完,便一個人翩然走進了弄堂裏。我暗自為她捏一把汗。
過了一會兒她走了出來:“現在乾着急也沒有用,我們先到對面的咖啡廳裏坐一會兒好了。”她看起來胸有成竹,夫家只好照辦。
“他們正在施工,試圖打通那口井。因為太老舊,井裏面早就堵住了。”路雲在人家坐下後解釋道,
“我們現在進去了也沒用,倒不如以逸待勞,先等他們打通了井道再説。”
我答應着,心中猜想着,阮鎮山恐怕便是所謂處理神秘事件的大家族阮氏的真正宗祖。他率先開始了中國人與靈異世界的接觸,所以他的後代也理所當然地從事這樣的工作。阮修文這次確實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是怎麼回事,而衝着他神秘的祖先的“寶貝”而來。可那神秘的儀器卻並不在志丹苑中的考古工地內。
我們在咖啡廳裏聊了一會兒,我又瞭解了一些海底人的生活。大約兩個多小時過去,外面天已經黑了。水笙焦躁起來,起身説道:“我再去看看。”
“別亂來。”路雲道。
“放心吧。”
“我也去。”蘇迎忙道,快步跟了上去。
“不會出什麼事吧?”我擔心地問路雲。
“沒事的。水笙的功力是非常厲害的,同時他也懂得冷靜。”另一個海底人道。
我噓了一口氣,倒是有點擔心蘇迎。從剛才離開蘇迎家開始,水笙就好像有些刻意躲着蘇迎,也不知是什麼原因,這一定令蘇迎有些不快,畢竟蘇迎等了他這麼多年。説實話,我的心裏還真有點酸酸的。
“我上個廁所。”我説着也離開了座位。
“小心點啊。”路雲一臉壞笑地看着我。
“知道。”我被路雲看穿了目的,有點尷尬,但還是快步走了出去,偷偷跟在水笙和蘇迎身後不遠處。
兩人在一個花壇邊坐了下來,正巧,花壇的另一邊與他們隔了一排冬青樹,我在樹下安安穩穩地坐下,隔着樹叢還是能清晰地聽見兩人的對話。
“我真沒想到。”蘇迎輕輕地説。
“對不起。”水笙歉然道,“沒辦法,我必須信守諾言,可又實在找不到人壇。”
“我不是説這個。”蘇迎道,“其實我一直以來都覺得有人在看着我、跟着我。我恢復了記憶以後,還以為那也是我的錯覺,但現在想想,是不是你呢?”
水笙沉默不語。
“其實,只是為了一句話,你沒有必要勉強自己陪着我的。”蘇迎又道。這口氣使我聽了一陣犯疑。
“不是這樣。是我自己願意。”水笙忙道。
接着他嘆了口氣説道:“你一定覺得我們海底人很傻吧,為了那種事情還會幫人打仗,白跑一回。但我很能瞭解他們的心情。”
“哦?”
“其實你説的沒錯,我一直在暗中看着你。我也可以隨意變化我的模樣讓你認不出來。但後來漸漸地,我發現其實你並不需要我的保護,我的存在對你來説並不重要。”
“不是這樣的,是……”
“先聽我説完。”水笙的語氣堅定起來。
“我本該回去的,但我發現我不甘心。我到底不甘心什麼呢?不能保護你,還是對你沒有意義、會被你遺忘?我認為是後者。所以我安定下來,固定了一個面貌,來到你面前。”
“我真的沒想到是你。”蘇迎輕笑道。
“我發現和你在一起非常開心,每天的日子過得很充實。儘管身體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我一點也不在乎。而且這樣的話,我的壽命也可以變得和你差不多,這樣一想,反而讓我更加高興。於是我想,這大概就是他們所説的東西了。”
心願(2)
蘇迎輕呼了一聲:“從……數千年……到數十年嗎?”
“無所謂。”
“是嗎……”蘇迎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一陣緊張,稍稍探了探身。
“我還是不太清楚。”水笙説道,“我想,只有等我變成人,一切才會真正明白了。這一次,我説什麼也要成功。”
我聽在耳裏,也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幫他完成心願。
“對面的人好像少了,應該是晚飯的時間了,我們要抓緊機會。先回去吧。”
我連忙趕在他們之前跑回了咖啡館。
“好長的一趟廁所啊。”路雲還在開我的玩笑。
水笙和蘇迎走了進來。這時從對面弄堂裏跑來一個工人模樣的大鬍子,徑直跑到路雲跟前,目光呆滯,説了一句“打通了”就又跑了出去。
“好。”路雲整理了一下衣服,“可以出去了。”
我問路雲:“迷魂?簡直是操心術嘛!”
路雲向我嫣然一笑。
我一下子感到天旋地轉,只覺得那個笑容美得要讓我把一切都忘卻一般。猛地回過神來時,才知道險些又被路雲迷住變得和那工人一個德行了。
我忽然瞭解到,她的美貌就是她施展幻術的最好媒介。我不相信有人會對她毫不動心。即使是女人也會驚異於她的美貌。我估計要是那些變成過人的海底人再見到蘇迎也必定會大為後悔。心房一蕩,就會被這個幻術大師乘虛而入。
短短的路上,我問路雲道:“你有什麼辦法了沒有?是不是照例使用幻術,將所有人等一次搞定?”
“哪有這麼容易!”路雲苦笑起來,
“那裏的人從腳步、眼神來看,都是受過專門訓練、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員,對於精神力量很強、夠堅定的人,幻術絕不是萬能的。當時在人洞那次,是借了陣勢的力才能辦到。”
“那我和水笙進去,直接把所有人通通打倒不就完了。”另一個海底人不耐煩地説道。
“不可以!”我連忙阻止,
“那裏面都是我們國家X機構的人,你們這樣一鬧一定會出事的。到時候一發不可收拾,蘇迎和水笙會有大麻煩的。路雲你也要小心,這個責任我們可負不起。”
“我會小心行事。”路雲説着遠遠見到阮修文,低低喊了一聲“不好”。
“怎麼了?”
“我剛才沒注意,那個人的眼鏡是特別的,對幻術之類的法術有特別的抵禦力。”我不由得暗想不愧是阮家的人,同時暗暗佩服路雲。
“那怎麼辦?”我不禁望了一眼焦急的水笙和緊緊依偎着他的蘇迎。
“我相信一對一的話我還是能夠控制住他。但同時兼顧周遭的人幾乎不可能做到。”路雲神色凝重地説。
“事到如今,也只有賭一賭了吧。”水笙説道,“錯過這次機會的話,可能就沒有下次了。”
我們走進弄堂,路雲一個人在最前面把我們擋在身後。
阮修文轉過頭來,一看見路雲就震了一震,然後緊緊盯住路雲,似乎完全看不到身後的我們。
水笙和另一個海底人立時便要出手,路雲將兩人攔住。向X機構的人出於實在太危險,他們身上可能都帶有高科技武器。一旁的上人詫異地看着我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兒。
路雲和阮修文依然緊緊盯住對方。看起來阮修文一定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拼命地想移開眼神怎奈毫無辦法,整個腦袋都好似僵住了,頸骨發出咯咯的聲響,額頭沁出了汗珠。路雲卻淺笑着,眼波流動,看起來輕鬆,實則兇險,因為幻術一旦失敗,施術者就會為其術所反噬。阮修文不愧為阮家後人,死命守住精神的防線,只見他的眼鏡鏡片上也映出絢麗的光彩。兩人正在精神的世界裏死鬥。又過了短短的幾秒鐘,只聽啪的一聲,阮修文的眼鏡摔裂開來。
情況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刻,我已經看見有人正從衣袋中拿出於機,所有人都已經把視線轉向這邊。如果路雲還不能立刻將阮修文解決然後鎮住其他人的話,我們就徹底完了。我的額上已經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同時攥緊了拳頭。
然而情況不容樂觀的是,阮修文不愧為名門之後,他竟然還向前踏了一步。連路雲都滴下了汗珠。我想我們所有人的心都一涼,在那邊的工地上,已經有人在撥電話號碼。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我的心臟就要跳出喉嚨口時,我忽然覺得眼前一暈,頓感天旋地轉,便不省人事。
“起來啦,那多!”
我睜開眼看到路雲。
“怎麼了?”我連忙一翻身坐起。
一看四周,沒想到,連同阮修文在內的所有x機構的人,全都橫七豎八地躺在那口井上,個個都睡得很香。水笙和他的同伴在一邊正扶起蘇迎。
“是儀器突然運作了?”我問路雲。
“嗯。而且這次是能量極強的一次暴發。除了我和你的海底朋友沒人能倖免。”路雲笑道,“多虧這次運氣好,不然恐怕我是拿不下了。”
心願(3)
“哦。”我長長噓了一口氣,“謝天謝地!”
“是天意吧。我的功力也還需要精進才行。”
“他會不會記得我們或是你的事情?”我指了指一動不動睡着的阮修文問路雲。
“不會。我讓他只記住了自己被那口井裏的東西迷魂的幻覺。意志堅定的人難以被幻覺所侵,但一旦防線被擊潰後同樣容易相信幻覺裏的事情。”
“原來人被它迷了魂之後,就會慢慢朝它走去,要不是剛才那個海底人跑過去把蓋子蓋上,此時這羣人就已經早把井堵住了。”
我聽了大為放心:“那麼我們就趕緊辦正經事吧!”這時蘇迎也已經醒來,與兩個海底人一起走到井邊。我們將失去意識的人搬開,再打開井蓋。
接着另一個海底人便下井去尋找儀器,在我看來,他更像是一團液體般緩緩滑下去而不是爬下去的。
不多時,他從井裏出來,恢復成人形,而手裏拿着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是一根比手腕還細點的黑黝黝毫不起眼的鐵棒。兩頭好像刻着看起來不一樣的花紋,一頭還纏着一條肥大的蚯蚓。
“這就是那個先進的神秘儀器!”那海底人興奮地宣佈,一手剝落那條蚯蚓,“而這就是那個現行犯了。”
我看着那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儀器,不由得想起一句時髦的話:
“簡約就是美。"我想不管這個儀器是誰製造的,它的先進和簡約的確是現代人類技術水平所難以企及的。
“久違了。”那個海底人撫摩着它,感嘆道。
“那多!"水笙把我從遐想中喚回來,“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
我一愣,隨即恍然:“你想以我為藍本變人?”
水笙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我當然沒有問題。不知道蘇迎樂不樂意?”我笑着説道。
“當然啦。這樣我會覺得非常高興的。”蘇迎立即説道。
“但是這個儀器看起來好像出了問題,一般説來藍本肯定不會有事,不過也不是十分有把握。”另一個海底人警告道。
我聽了心下倒也有些緊張,然而我看到水笙和蘇迎臉上的表情,一股英雄氣概油然而生,再加上路雲不知故意還是無意地説了一句:
“小心!”弄得我意氣風發,毅然説道:“來吧!”心想就算出什麼問題,無非是改變點生活習性,能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握着剛才纏着蚯蚓的一頭,水笙握着另一頭,在海底人的指引下,我們沿各自相反的方向背向扭動鐵棒,彼此的力量並沒有相互抵消,而是成了儀器運作的能量。
在這種原始的動作策動下,儀器發出微弱的光芒,開始運作。
我的手微微有些發麻,注意到另一頭水笙的容貌已經開始起了變化。我雖然自身並沒有感覺異樣,心下還是不禁有點緊張。我偷眼向蘇迎看去,她一時緊張得掩住雙眼,不敢看過來。
很快這個變人的儀式告一段落了。我仔細端詳了一下水笙,發現他的樣子和我微微有些相似。再檢查一下自己,也沒有什麼問題。
“我沒有把變異進行到完全的程度。"水笙解釋道,“一來是因為要是完全變成你,兩個那多並不好玩;二來我可以保留更多的海底人能力。”
“我也不想莫名其妙多個雙胞胎。”我笑道,“你保留了什麼能力?展示一下看看Ⅱ巴。”
“打我吧。”他指了指他的胸口,一臉壞笑,“這次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我很過意不去。"
“哼,説得好。”我也忍不住笑起來,一拳朝他指的胸口打去,誰知打到他胸前拳頭競無聲無息地陷了進去,一拔之下竟沒拔出來。
“怎麼樣?"水笙問。
我大笑起來:“你大概連子彈也不怕了吧!可以去中東地區做他們領導人的保鏢了!"
心願(4)(全書完)
我們開懷暢笑着,水笙把儀器扔回了井裏。因為我們並沒有能力去發現儀器出了什麼問題,是否會影響其他生物,但X機構能。剩下的工作自會有人完成。
然後是簡單的收尾工作。我們把一個個昏迷不醒的施工人員都擺到井邊裝成被迷暈過去的樣子,當然阮修文也不例外。路雲告訴我們,再過一小時阮修文就會醒過來,然後堅信他剛才被迷魂而失去了知覺。
就這樣,志丹苑遺址的考古事件圓滿結束了。蘇迎和水笙給我留下了一個手機號後便兩人一起離開了這座城市。我又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又回到了閒散舒適的記者生活。
又過了一個月,梁應物忽然找我喝茶。
“你小子別裝了!”梁應物不善言辭,坐下來劈面就是一句,“志丹苑遺址的事你搞鬼了吧!”
我深知這位老友的脾氣,向他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沒有啊!”
“嘿嘿,真有你的。”梁應物笑了笑,“你那天問我阮修文我就懷疑你了。”
“嗯,不愧是事後小諸葛。”我讚道,“不要隨便誹謗人,你有證據嗎?”
“沒有。”他倒也爽快,
“不過X機構已經懷疑那天出了問題。阮修文的記憶有點異常,而且他家傳的秘寶——那副眼鏡都摔碎了,這點極為可疑。但解鎖阮修義的記憶,連我們機構裏最優秀的催眠師都做不到。所以目前為止沒有出現任何指向任何人的不利證據。不過我猜到是你,阮修文也説起過你。不過他認為你還沒這個本事。”
“那還是沒有證據嘛。”
“那你想不想知道那台儀器後來怎樣了?”
“……怎麼樣了?”
“其實那台儀器已經老化得不成樣子,因為年代過於久遠,所以才會不穩定起來。我們拿回實驗室沒幾天它就徹底報廢了,再拿去做實驗的藍本樣品通通死亡。”
“哦。”我聽着暗自慶幸自己的幸運,同時不免又有些擔心。
回到家裏我撥通了那個手機號。
“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片海浪的沙沙聲,我幾乎可以感受到陽光的氣息。
“喂,那多?”
“是啊,水笙,最近怎麼樣,還正常嗎?”
“正常?是啊,一切正常。”
“我只是剛才聽説,那個儀器確實不穩定,現在已經報廢了。你現在的變……變化情況沒問題吧?”
“當然!我們都很好!哈哈哈!”水笙也許是實在太高興而大笑了起來。
我鬆了口氣。
“對了,那多!”
“恩?”
“現在,嘿嘿……”
“怎麼了?”
水笙突然壓低了聲音。
“A片已經用不着了!”
這次輪到我忍不住大笑起來。
伴隨着海浪的聲音,電話裏還傳來一陣蘇迎銀鈴般的嬌笑。我想水笙一定正在某個沙灘上和蘇迎一起享受大海、陽光和作為人的人生。
我微笑着掛了電話。看看窗外,一羣考古學家還在裝模作樣地在工地中巡視。我打了個哈欠,舒服地躺在了牀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