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清與金錢劉舟山尚懷毀醜之恨,但震懾於小龍武功,不敢發作,一見洞庭眾人走去,已無勝算把握,眸珠一轉,立即雙雙抱拳,陸小清朗聲道:“公子與姑娘今日之賜,在下等常銘在心,他日有暇,盼兩位蒞臨大婁山,再請教益吧!”
蘇婷婷見他倆頑劣不可理喻,芳心頗氣,回道:“大婁山蛇鼠同窟,有何可懼,少山主既然這麼説,他日有暇必然登臨,見識見識!”
陸小清面現獰色,嘿嘿一笑道:“好,青山不改,綠水常流,陸小清等恭候姑娘蒞臨!”
不等蘇婷婷回答,對劉舟山一施眼色,雙雙縱人快艇之中,溯江而去。
小龍目送兩人離去,不由搖頭嘆息。
梁山雙梁見大勢已去,另一方面,亦被小龍的一番言詞感動,立即隨後躍入艇中而去。
方直民目睹二人神功罕世,心中大為欽服,不由讚道:“公子與姑娘絕藝仁心,誠然令人慚愧,但如今黑道中人,習性兇慘,卻未必都能聽得進去呢!”
小龍嘆道:“哇噻!話雖如此,但我輩豈可不教而誅。”
蘇婷婷接口道:“俗話説,除惡便是為善,若是那巨好之輩,像你這般,一再放鬆,豈非等於是與虎謀皮……”
王敬實老闆,越眾而出,搶步走到小龍面前,“噗嗵”一聲,雙膝跪倒塵埃,叩頭道:“公子菩薩心腸……”
小龍忙一把將他拉起,搶先接口笑道:“王老闆休要客氣,哇噻!些許小事,快請不要放在心上。”
王敬實心知小龍行事大異常人,説穿了反而不好,連忙恭身答應:“遵命”,退到一旁,兩隻眼睛卻一逕盯在小龍臉上,心中暗暗奇怪,他何以如此變化萬千?
另外三劍與一干漁人,紛紛向兩人行禮道謝。
小龍取出數只金元寶,一一賞於漁夫,令他等另購船隻,不可將今日之事,傳揚出去。
眾漁人紛紛感激應諾,不提今日之事。
小龍遂將行囊取下船來,將船隻讓予王敬實等人乘坐赴京。
王敬實等人方待謙讓,小龍拉着蘇婷婷,道聲:“珍重”,竟自雙雙旋展輕功,疾如流星瀉雨,沿江奔去,剎時間消失不見。
皖南四劍與王敦實等人,又驚又佩,痴立半晌,方上船直放金陵。
口口口口口口
金陵,鍾山巍巍,龍蟠虎踞。
三國時代,吳王孫權在此設都,築石頭城以守之,此即“石頭城”一名之由來。
金陵之成為許多朝代的首都,並非偶然,實多得於山川形勢之盛。
王應麟謂:“金陵依山帶河,九州天險,……以東南之形勢,而能與天下相權衡者,江南而已。”
諸葛武侯亦曰:“金陵鍾山龍蟠,石頭虎踞,帝王之宅。”
陶庵夢境載:“鍾山有云氣,浮浮冉冉,紅紫之間,人昔有王氣。”
雖然,慨當年吳宮秀麗,往日的壯麗,僅存銅駝禾黍,“南悽風月”、“北海琴撙”,已是“故壘蕭蕭”,都成了陳跡。
但是,曾幾何時,邵秦淮河,又是水上人家,懸椿拓架,馬河穿水關,畫棟雕樑,綠窗翠簾,河上燈船畫舫盛甲天下。
金粉薈萃,鶯燕成羣,竟成了那蝕骨銷魂的温柔鄉,迷人痴醉的銷金窟……。
那甜美的歌聲,那令人沉醉的琴音……也正是那些王孫公子,風流文士,流連忘返,揮金如土的原因。
這些,重又點綴了這江山的綺麗,使這座已是“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邱”的金陵,再度的繁榮盛極一時起來。
事實上,金陵迷人的地方還有很多。
這天夕小龍和蘇婷婷已來到了距離金陵四十鄉里的路程,不過,他們覺得有點怪怪的,他們發現了不少武林人,也朝金陵方向來。
此時正是仲秋季節,蕭蕭秋風,楓紅層層,點綴得大地一片火紅。
“龍弟,我看有點怪怪的,怎麼出現這麼多武林人?”
“哇喲!我想起來了,可能應了笑面跛丐的話。”
“什麼話?”
“還不是天魔幫找我決鬥的事,哇噻!我正要找他算這筆帳哩……哇噻!是啥人在大路上跑馬?”
蘇婷婷回頭一看,低聲罵道:“作賤,把自己扮得像人妖似的,妖里妖氣,濃妝豔抹,還騎着馬,佩着釵呢!”
“哇噻!這次我得好好治治這些女妖!”
蘇婷婷“吃”的一笑,道:“你不怕掉進“盤絲洞”?”
“哇噻!姐,別糗我好不好?”
就兩人交談的時間,“的的……”急驟蹄聲響中,五匹健馬旋風似的帶着灰塵疾擦小龍二人身側騁去。
小龍瞄了一眼,只見騎在健馬上的都是些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個個阿娜嬈妖,肩頭釵穗飄忽,迅即湧入滾滾塵燜中。
“哇噻!趕這麼快,趕去報喪呀!”
“不是報喪,是製造空氣污染。”
“哇噻!太沒有公德心了。”
“好了,別埋怨啦,我們也該加緊腳程,先摸一摸她們的底細。”
“呸!這次我就叫她們一個一個嗝屁……”
他尚未把話完,身後又傳來一陣馬蹄聲音,蘇婷婷用手絹搗住口鼻,道:“看來我們也得買兩匹馬。”
提起馬,小龍不禁想起墨龍,這匹善解人意,忠心耿耿的馬兒,競被綠蛇叟毒斃。
他思念未已,又是五騎裝束一模一樣的少女疾掠而過。
二人不願惹事,故此只好忍受塵燜侵襲,閃到路旁,讓過她們。
盞茶時間過後,又有十騎分成兩批疾馳而過,小龍不由暗道:“哇噻!看來天魔幫已傾巢而出了。”
他正思忖之間,身後蹄聲又起,不過,這次蹄聲並不太急,蹄聲中似夾雜車輛轆轆之聲,他立郎想起:“哇噻!莫非是什麼鬼“王車”?”
心中一懷疑,不自禁扭身回顧。
果然不錯,一輛四駿豪華油壁王車不疾不徐馳來,西廂四面和車頂上都有一隻張翅欲飛的“綵鳳”。
“哇噻!不知裏面是不是桃花三娘子?”
小龍連忙用“密室傳音”告訴了蘇婷婷。
就在這時,王車已往他倆身邊馳過,車廂內忽然響起一聲輕咦。
二人心頭不禁一震,暗忖:“難道這女人已練戍了“天耳通”,能搜聽“密室傳音”?”
其實,事情湊巧,王車裏面確是桃花三娘子,只因她瞥見小龍與蘇婷婷,一個俊逸瀟灑,一個絕豔顏容,尤同一對金童玉女,她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佳質,故才發生輕咦!
這一來,不由多看了兩眼。
這一看,就看出問題來了。策馬的四位少女,心中誤會罵句:“不長眼睛的東西!”
其中一位少女,右手迅即一揚,“啪!”一聲,馬鞭夾着勁風朝小龍右頰掃來!
小龍見驅車四少女,見不是從前的甲純、乙苯等人,心中不由一怔:“哇噻,又換人了,原先那四個查某到那裏去了?”
他可不知道甲純、乙苯已嗝屁啦,是喪命在他那根肉棍下。
因此,他根本沒聽清楚人家罵他,及至鞭聲暴響,鞭影橫捲過來,這才本能的一伸手,立即攫住了鞭梢。
他原想把這少女拖下馬來,但他沒有那麼做,只輕輕用手一震,皮鞭便節節寸斷掉落於地。
車內的桃花三娘子正欲阻止,乍見小龍顯此奇功,不由一怔,嬌叱道:“走!”
四女聞聲,深深的瞧了小龍一眼,鞭梢一揚,王車已擦掠而過。
車輪轉瞬隱沒在道路轉頭。
小龍揮揮身上的灰塵,長長吐一口氣道:“哇噻!姐,瞧瞧她們變“啥未艋”(玩什麼九九九花樣)?”
口口口口口口
“夫子廟”在秦淮河北的“貢院街上”,背臨着淮河,是處天下知名的地方。
“夫子廟”這地方一如北平的“天橋”,吃暍玩樂,應有盡有,五花八門,層出不窮,也層層出奇。
而且,也是八方龍蛇混雜,金陵的卧虎藏龍之地。
蘇婷婷乃身懷上乘武學的當代紅粉,是以,一聽小龍決定攝蹤暗訪“鳳輦王車”,立即點頭贊成。
口口口口口口
雞鳴寺,是金陵古剎之一。
寺在覆舟山東麓,覆舟山原名玄武山,在城北七星。因形而名。
雞鳴寺原名“同泰寺”,明洪武改建稱雞鳴寺,現葬有寶誌的遺體。
夕陽將落,紅霞燒天,這是個美麗的時刻。
就在這時刻,王車緩緩馳進了“雞鳴集”,在集上規模最大的一家“長生居”的客店門口停了下來。
小龍遠遠在距離五十丈之外,目光凝視着王車,在他心中以為王車主人一定會立刻下車人店。
哇噻!王車主人是不是桃花三娘子,他一定可以看到,弄個清楚。
然而,事實出人意外地,王車一停,四個驅車的少女雖然都下了馬,但她們上前解下拉車的那四匹駿馬之後,便吩咐店夥計牽走了。
接着,八名絳衣少女上前,自王車的四角取下四根兒臂粗細檀木棍,套在王車的兩旁的鐵環上。
拔起車廂軸間緊密鎖着的鐵釦和鐵栓,而後抬起車廂,推開車輪,這樣一來,車廂與車輪立刻脱繮,變成一頂王轎了。
由八名絳衣少女抬着進了“長生居”。
小龍沒想到“鳳輦王車”,竟會變成王轎,看得甚感失望。暗道:“哇噻!夠嚴密!”
心中一動,一式“八步趕蟬”,就要掠過去,蘇婷婷輕輕一扯他的袖,朝右側樹林掠去“噓!龍弟,不可魯莽,天黑行事!”
“哇噻!何必管這麼多?”
“小心能使萬年船,何必打草驚蛇,明闖不如暗察。”
“哇噻!姐,還是你考慮周到。”
説完,兩人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休息。
時交二更,二人立即前往長生居。
男女嘻笑聲音,越來越清晰了。
原始的“奇異”多重奏,立體身歷聲音響更加的扣人心絃了,小龍及蘇婷婷已是過來人,立郎明白了一切。
二人以“小波流”、“飄飄風”輕功,很快的在長生居巡視一週,發覺這長生居整個被他們包下了。
後院裏,正在舉行“無遮大會”以及“坦胸露乳”的原始大會戰了。
原來那些少女多半是“幼齒”,而其中“查埔”只有極少數幾人,形成僧多粥少,三四個少女才分配到一個男生。
而這些男生可忙亂了,一個人要伺候幾名女生,手,嘴,陽物,都沒有閒着。
格格浪笑嗔罵聲音,立郎響成一片。
另外一位女人高高在上,不錯,小龍一眼就認出是桃花三娘子,靠在錦墩上,而侍候她的卻是一位“泰山型”的男子。
他倆採用的姿勢是“倒澆蠟燭”。
那位天一堡堡主宮不忘也在坐,正忙着吸吮桃花三娘子的雙乳,就像嬰兒吸奶的“嘖嘖”有聲。
正好應了一句話“有勢躺金獅,無勢狗也來。”
那些少女絲毫不敢嫉妒,幹活的幹活,揩油的揩油,每人都全身貫注在狂歡之中哩。
地上散置了一堆堆滷味、烤雞。
二人目的只是採悉“王車”的主人是誰,而今目的已達,就無心欣賞“牛肉秀”了。
因為,這些“踴舞者”已開始實弄花招了,什麼“金雞獨立”、“觀音坐蓮”、“隔山點火”……一一出爐。
時而“疾風暴雨”的猛攻猛砍,時而“狂蜂戲蕊”的輕抽慢插。
精招盡出,層出不窮。
蘇婷婷雖已經人事,到底是大家閨秀,豈堪收入如此火辣辣的“鏡頭”,一拉小龍就要離開。
而小龍究竟年輕氣盛,胯下帳篷不知不覺的高搭起來了。
突覺手中一緊,回頭一瞧蘇婷婷,示意他離開,暗暗自責一聲,迅速的虛空一抓,凌空攝了兩隻烤雞才退出。
二人退出長生居,來到一處隱密處所,蘇婷婷撕了一塊雞肉塞在嘴裏,只聽地低聲道:“龍弟,有沒有你的老相好?”
“哇噻!姐,你怎麼老糗我,我那時是被藥物所迷,並不是心甘情願。”
“嘻嘻,怎麼會呢?貓是怕魚腥?”
“哇噻!姐,你要我怎麼説你才相信,我是“舉鐵鎚扛額”(自己惹起來的災禍)!”
“我沒怪你,龍弟,只是要你記住,“雞母啼是禍,不是福”!”
“哇噻!姐,我知道了。”
口口口口口口
金陵城的客棧,在近幾日來生意特別的興隆,每家店裏的上房,都整院的被客人包了去。
“江北樓”是全金陵數一數二,規模最大的一家酒樓,不用説,這幾天裏的生意自然是好極了。
從早到晚,整天滿座,簡直就座無虛席。
店夥們湯酒上菜,忙得透不過氣來,樓上樓下,跑得腳底板朝了天。
店掌櫃則笑逐顏開,春風滿面,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時近中午,正是酒樓最熱鬧的時候,一個跛丐叫化,掛着笑臉走了進來。
那知他還未找着坐位,店小二卻已然趕了過來,揮手趕他道:“去,去,去,爺們現在正忙,待會兒再來吧!”
跛丐一見小二這付狗眼看人形狀,不由勃然爆發,雙睛一瞪,頭一揚,哈哈大笑起來。
小二見他無端大笑,刺耳驚心,引得人人側目,不由氣罵道:“死叫化,鬼叫鬼叫,再不走爺們不客氣了。”
跛丐聞言,笑聲卻生像被利刃由中間割斷一樣,震然打住,怪眼一閃,發生刺耳之聲,道:“狗東西,門縫看人,我先斃了你!”
説話間,右手一舉,正要虛空點下。
霍聞身後傳來一聲清朗笑音,道:“前輩遊戲風塵,何必與這等小人一般見識?”
跛丐聞言驚覺,緩緩收手轉身,只見靠窗一張方桌上,坐着一雙中年男女,入目予人以清奇之感,那相勸之言,便是男人所發。
那男人一見跛丐回頭,起身拱手為禮,道:“前輩不厭棄在下夫婦,凡夫俗子,讓在下等小作東主如何?”
小二目睹跛丐,眼現異光煞笑,十分怕人,及聞所言,更嚇得要死。
此際有人出言解圍,早已一溜煙跑到後面去了。
櫃上帳房見識多廣,經驗豐富,連忙趕過去,恭腰陪笑,對跛丐道:“大人不記小人過,何必與小二混帳一般見識,您老就請過去坐坐吧!”
跛丐早驚覺自己不該與無知的小二見識,便一拐一跛的走近那一對夫婦桌前,冷然道:“閣下鍾語醒人,老跛子誠然心感,但不知賢夫婦高姓大名?”
那夫婦均起身客氣讓坐,那男人笑道:“在下石小龍,此乃內子婷娘!”
這一對夫婦,實乃小龍與蘇婷婷喬裝。
言罷一頓,轉問道:“前輩想必是名動天下的笑面跛丐吧!”
這老叫化果然是“笑面跛丐”,這次重作馮婦,蒞江湖,本抱有一番雄心壯志,那知先遇雲鶴,功力鎮壓羣豪,指上功夫竟比他高出一等有奇。
次遇小龍蘇婷婷,年輕輕一身絕學,均達上格青冥之境。
他雖未與二人交手,行家眼裏一看便知,自嘆弗如。
但他嫉惡如仇,風聞天魔幫集結金陵,發下“天魔帖”,自命俠義中人的他,豈容魍魎橫行。
因此之故,他便向金陵來了。
笑面跛丐目孕喜意,暗暗打量這一對夫妻,見那石小龍,青綢儒衫,頷下留有五寸短鬚,膚白貌秀,一對圓大的黑睛,閃射智慧之光,顯示着他必是正直無私,通達飽學之士,但卻又不顯一絲具有內功修為之色。
至於那石氏婷娘,青緞衣衫,青絲如雲,雖則嬌弱弱深具徐娘風韻,端莊嫺靜,藍眸中卻顯出一分羞澀,一分喜悦,與二分英爽無畏之氣。
笑面跛丐不由暗暗詫異,自忖:“這人分明是拓落秀士,並非江湖人物,卻怎的一眼便知我老跛子之名呢?”
跛丐發出破銅鑼般聲音道:“正是區區老跛子之名,閣下讀書學子,怎會得知?”
小龍道:“前輩大名,震動湖海,在下雖是一個寒儒,卻也聽人道及前輩的英雄事蹟,不料今日得目睹前輩真面,誠是快慰平生也!”
店小二送上酒菜,他復又加點了幾味燻雞燒鵝之類,遂郎舉杯,向笑面陂丐邀飲。
笑面跛丐信以為真,端杯浮一大白道:“閣下與尊夫人骨格清奇,本應是我輩中人,只可惜年事已長,學劍已遲,誠然令人惋嘆!”
小龍微微一笑,輕嘗杯酒,徐徐應道:“前輩叱吒風雲,雖令在下羨慕,卻不如寄傲山林,來得清閒自在呢!”
笑面跛丐“咕咕”連飲了兩口悶酒,雙眉緊皺道:“閣下之言,亦是亦非,所謂天生我才,必有一用,才大治國,才少安家,若人人嘯傲泉下,不問他人疾苦生死,則天下豈不任那魍魎橫行,小人邪輩得志了嗎?”
説到這裏,神色悽然,低頭抓過酒壺,狂飲燒酒,片刻功夫,便將那壺半斤燒酒暍完,擊筷高呼:“酒來!”
小龍與蘇婷婷對望一眼,卻各又默不出聲,靜靜的吃食觀變。
店家又送來三壺,笑面跛丐舉壺牛飲,剎那間,已然連盡十壺,醉態可掬了。
這才抬頭,一見小龍他們已吃完,方似驚覺自己失態,裂嘴長嘆一聲,雙手齊施,一陣風捲殘雲般,將桌上食物收拾乾淨。
最後,倏然站起來,一拍肚皮,道:“飽了,老了,不中用了……”
小龍付過酒資,微笑説道:“前輩如無固定去處,何不與在下投店安寢?”
笑面跛丐醉眼相看,打量小龍半晌,方自哦了聲道:“閣下雖是個文人,卻具我輩性情,我老跛子,一生孤苦,往年雖交了一位好友,卻不料他竟慘遭小人暗害,自恨此生再無良友,不意今竟得見閣下,深對心思,可喜啊!可惜!”
小龍與蘇婷婷對視相望,不知笑面跛丐所指可惜者為何?可喜者又是為何?
見他無拒絕之意,立郎舉手揖讓,道聲:“請!”
不移時來至一座“安居客棧”之前。
想是他們住在此地,道聲:“請!”
小龍將笑面跛丐讓入室內,才吩咐店家,另開一個單間。
店家答應着,先送上香茗面水,三人一一梳洗。
未待小龍夫妻開口,便驟然問道:“閣下適才在酒樓臨窗而坐,可曾望見一雙異樣俊美的男女經過?”
接着又將兩人形容一番。
小龍眼簾下垂,勉強搖頭,輕答:“不曾!”
語畢,忍不住抬眼一看,只見笑面跛丐雙目凝神,喃喃自語,卻聽不出有何聲音。
不由問道:“前輩找這一雙男女,所為何事,在下可得聞歟?”
笑面跛丐“啊”了一聲,掃了小龍一眼長嘆道:“其實也無什麼大事,只是老跛子下午曾在江邊,目見這一雙壁人,施展絕藝,鎮住羣盜,那男的自稱石小龍,與閣下名只一字之差。”
語氣一挫,雙目凝望門外,卻又緩緩的道:“還有一點,那自稱蘇婷婷的女娃娃,一身輕功掌法,怪異罕見,但是老跛子卻覺得十分眼熟,似在何時見過一般……”
他語音漸低,似在一心追憶往事,最後竟然停了下來。
小龍二人一聽他“十分眼熟”之言,各似一震,尤其是婷娘,一雙藍眸,閃出湛湛精光,凝注在笑面跛丐面上,竟還隱含煞氣,層角亦自微抖,表示着她正十分激動。
只是這表情,一顯即隱,笑面跛丐一意苦思,並未發現。
室內一時隱入沉寂,三人的呼吸之聲,隱隱可聞。
不知過了爭久,笑面陂丐霍然抱頭大哭起來!
那哭聲,若似猿啼獸泣,雖則十分刺耳,卻也至為感人!
小龍與蘇婷婷被他哭得不知所措,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好半晌,笑面跛丐哭聲漸緩,蘇婷婷輕啓朱唇勸道:“前輩何事傷心?請説予愚夫愚婦知道,愚夫愚婦雖無能,卻願為前輩分擔二一呢!”
笑面跛丐哭了一陣,心中傷痛稍減,抹着臉上淚痕,半晌方才嘆息一聲,道:“賢夫婦盛意,老跛子心感無已,賢夫婦局外之人,還是不知的好!”
蘇婷婷惋然一笑,緩緩道:“前輩既不肯説,愚夫婦自也不便過問,不過晚輩倒巳猜着一二,但不知是也不是?”
石龍雙睛一垂一閃,“哦”了一聲,道:“夫人你猜着了什麼?且請説來聽聽。”
蘇婷婷悄語道:“以晚輩想,前輩既然發現那位姑娘所施的輕功掌法,十分的眼熟,則必然許多年前,前輩曾在一海外異人身上見過,至於那異人,生前與前輩有過一段不淺交情,因之前輩一時想起,便不由悲從中來,為故人仙逝而泣了。”
笑面跛丐聞言,待她説完,霍然站起來拱手一揖道:“夫人天縱之資,觀察入微,誠令老跛子敬佩無已,但老跛子尚在一事不明,尚請夫人指正!”
蘇婷婷連忙還禮讓坐,道:“晚輩只不過稍明事埋,怎敢當前輩盛譽?……一笑面跛丐洽坐,又道:“老跛子雖然緬懷故友,但還不致失態痛放悲聲……”
蘇婷婷接口道:“前輩是説,令故友為人所害,死得悽慘?”
笑面歧丐霍然仰天長笑,直似悶雷般蕩起迴音,屋瓦簌簌,灰塵飄落,歷久不息。
笑畢面色霍又一寒,連連點頭道:“好,好,老跛子今日得遇着兩位,真可説逢知音,夫人所言不差,我老跛子那位唯一故友,正是卅年獨步武林,後來慘遭那自命不凡的七大掌門,連手殺害的蓋世奇人啊……”
此言一出,笑面跛丐神身十分激動!
只見蘇婷婷翩然立起,未等跛丐弄清,她已然雙膝跪倒,悽聲顫抖,叫道:“前輩請恕侄女欺瞞之罪,侄女便是你那位故友,孤芳客唯一傳人!也正是前輩追尋的蘇婷婷啊!……”
口口口口口口
夕陽已逝,暮色蒼茫。
在黑夜將臨未臨的這一刻,天地間彷佛只剩下一片灰濛。
青山、碧水、綠葉、紅花,都變成一片灰濛,就像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畫。
室內三人陷入了一片沉寂。
笑面跛丐在蘇婷婷悲切切追問下,終於説出與孤芳客相識情形,以及孤芳客遭害之由。
笑面跛丐長嘆一聲道:“廿年前,我老跛子嫉惡如仇,暗中為非作歹之徒,遇上我老跛子也只有死路一條!”
“因此這般人,千方百計不但想制我於死地,同時還散放謠言,説我老跛子如何怪癖,,若干真正的正直俠士,卻也不屑與我老跛子為友。”
“有一次,在中條山中,老跛子發現幾個和尚,黑衣蒙面,擄掠二個少女,攜至深山好奸取樂,事後殺卻滅口,正準備埋屍離去。”
“老跛子一怒之下,將和尚一一擊斃,搜身一查,竟是少林門下,法字輩一流人物。”
“少林乃名門大派,素以正宗自居,老跛子念及少林清名盛譽,好意將這幾個敗類的光頭砍下,親往少林示少林掌門聖一大師,留意考查他門人行蹤。”
“那知少林不容分説,擺出拿手絕活一百零八人羅漢陣,讓老跛子一人獨闖。”
“聲言老跛子若能闖過羅漢陣,萬才有資格蒞寺拜謁掌門,否則,便休想活着回去!”
“老跛子單身入陣,任憑老跛子出盡絕學,也不能闖出陣外。”
“時候一久,老跛子後繼不力,堪堪不敵送命之際,突然間陣外復又闖進一人。”
“只聞他嘯聲入空震耳,掌風呼嘯生風驚人,不移時便將少林寺一百零八個和尚,打得東倒西歪,潰不成軍。”
“老跛子精神一震,竭盡餘力,一陣猛攻硬打,脱出陣外,卻不料真力不繼,竟脱力暈死過去!”
“及至醒來,睜眼一瞧,卧身處已然換了地方,處身在一古洞之中。”
“助戰那人見我醒來,便郎自我介紹,這人非他,正是你師父,天下第一劍孤芳客。”
蘇婷婷與小龍在一旁靜靜傾聽,至此聞得孤芳客之名,蘇婷婷方才低低的呀了一聲。
笑面跛丐盼地一眼,長嘆道:“當時我十分驚異,皆因傳聞中孤芳客一生行事,善惡全憑一意孤行,在江湖提起他來,比老跛子之名,還要怪上十分!”
“那知交談之下,不但毫無一絲怪邪,竟是與老跛子類多相同之人,立即與他結成好友。”
“跛子傷愈之後,與他聯袂同登少林,他一人獨戰聖水及五大護法,老跛子邀鬥羅漢堂,與藏經閣兩位首座賊禿,一場激戰下來,孤芳客大獲全勝,跛子卻不懼中了那聖水賊禿一掌!”
跛子自覺無顏,立誓入山,重練絕學,報雪這一掌之恨,孰料這一別終成永訣,他……他……他竟於五年之後,在嶗山之上,被人暗算而死呢!……”
説至此處,笑面跛丐已然是語不成聲,泣下數行了。
蘇婷婷師如親父,情深如山,聞言不由引起了地那慘痛記憶,也跟着掩面嬌啼起來了。
小龍見兩人哭得傷心,乾咳一聲,勸道:“前輩與婷姐不要太過悲痛,傷了身體,俗語言,人死不能復生,為今之計,倒是先查明孤芳客前輩的真正仇人,徐圖報仇才是正理!”
蘇婷婷霍然仰起淚痕縱橫的如花嬌面,望着小龍,幽幽問道:“龍弟弟,你,你不反對我為師報仇吧!”
小龍瞥見她雙目帶煞,心中一驚,不由暗歎一聲,忖道:“婷婷姐姐對我可真是情深愛重,她知我不喜殺人,雖則是這等深仇,卻還要先查詢及我的同意,這,這我能反對嗎?”
他這一嘀咕,笑面跛丐“叭”的一拍桌子,道:“好小子,你到底什麼東西,敢不讓婷侄女為師報仇,我跛子雖然不才,倒先要教訓教訓你!”
説着霍然站起身來,看樣子就要立即動手。
慌得小龍忙出聲否認道:“前輩休要誤會,在下怎會反對婷婷姐姐為師報仇,只不過在下認為,上天有好生之德……”
笑面跛丐怒道:“放屁,上天郎使好生,為什麼偏叫孤芳客那等大俠橫遭慘死,小子,你只知上天好生,便未聞除惡便是為善嗎?”
小龍一時為之語塞,默然不語。
蘇婷婷見狀,反代龍弟弟抱屈,道:“前輩你真的誤會龍弟弟了,他只不過怕侄女氣恨頭上,殺戮無辜,龍弟弟對嗎?”
小龍點頭表示同意,雙目中不由射出一股欣悦而感激的愛憐光輝,投向蘇婷婷。
四目交投,蘇婷婷芳心一甜,滿腔悲恨之氣,不由散失大半。
笑面跛丐見他倆郎憐妾愛之態,怒氣漸消,重又坐下,道:“老跛子這次重履江湖,所為就是此事,今後咱們兩股力量合在一起,想那七大宗派,雖然厲害,卻也不見得能逃過報應呢!”
蘇婷婷見笑面跛丐如此重義,芳心甚感,連忙道謝,一時話題一轉,跛丐乃問起他二人身世!
蘇婷婷鶯聲婉轉,言及二人過去,老跤子初聞葡萄牙國,不由大大驚詫。
同時間,他聽到小龍奇異經歷,以及二人練武歷險,誅鯨入海等等,更驚為前所未聞,如聽齊東野語一般,不敢置信!
説着,笑面跛丐霍提疑問,道:“你,你在那裏見過我老跛子呀?”
蘇婷婷好不容易止住笑聲,聞言又自噗嗤一聲,強行忍住,道:“前輩難道忘了石石山擂上老叟了嗎?”
笑面跛丐“叭”地拍桌子跳起身來,大嚷道:“好小子,真有一手,可怨苦了老跛子了,我還一直納悶,怎的江湖中從未聽過有個姓雲名鶴的老人,原來都是你啊!”
小龍與蘇婷婷已深深瞭解了他的特性,此際見他面寒似水,知道他乃是説着反話,表面上雖似發氣,實在他心中確實高興。
果然,笑面跛丐這次目睹亡友的一雙佳徒佳婿,真是個快活萬分。
皆因,這不但亡友之仇,得償之日已在不遠,江湖之上,同時也多增了一雙真正的豪俠英奇!
□□□□□□
一宿無話。
次日一早,笑面跛丐辭別二人離去。
小龍與蘇婷婷仍是文士夫婦裝束,來到前廳早膳。
盞茶時間過後,只見街北邊轉過來四騎,旋至樓前下馬,走上樓來,小龍瞥了他們一眼,立即低頭進膳。
領先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胸前銀髯及腹,兩側太陽穴高突如坎,身後跟着三位中年人,其中有兩個小龍認識。
一個是大婁山少山主陸小清,金錢劉舟山,餘下一人虯髯栗肉,目藴精光,一望而知是位身具武功的高手。
四人在當中桌子入座,立即點過酒菜。
飲食半晌之後,金錢劉舟山轉頭朝樓中掃了一圈,見無礙眼客人,立即向老者低聲説起話來。
小龍隱約聽其説道:“老寨主……派偃頭陀……”
那位被稱做老寨主的老者,看來就是大婁山寨主陸一清了,聞言一驚道:“是“迢迢千里路,狐偃一頭陀”?”
劉舟山立即點點頭。
老者卻沉吟起來。
小龍雖不知道他們談的是什麼事情,但察言觀色,知道這老者似忌憚狐偃頭陀,心想:“哇噻!這啥未狐偃頭陀挺軍的哩!”
忽聽那位虯髯栗肉中年人道:“老寨主,我們得趕緊下手,這幾天金陵城中到了不少武林人物,八成都是為這件事來的!”
“嗯!來的都是些什麼人?”
“小的已認出有雁蕩及君山兩處人馬。”
陸小清卻接道…“孩兒看到豐面鬼使!”
“那姓王的在什麼地方落腳?”
陸小清道:“他們未住進客棧,卻與單劍震皖南方直民四人潛在清涼山掃月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