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新娘來了
郵遞員獨自一人,住在郵政局後面的小公寓裏。
他的名字叫良夫。
他從遠遠的鄉村出來,剛剛半年,還沒有女朋友,再加上由於不熟悉工作,很容易疲勞。
就在這種時候,他保管了那奇異的壺。
郵遞員良夫,對自己能有了不起的秘密,覺得高興。他尤其感謝能白喝那上等的菊酒。
他把壺收放在自己房間的壁櫥裏。
到了晚上,他把窗簾全放下來,把壺輕輕擱在小桌子上。
然後,從自己的手絹中,選出最小的一塊,攤開在壺旁。準備好後,他低聲唱:
出來吧出來吧
造菊酒的小人
於是,從壺口颼颼地落下梯子,五個系圍裙的小人就出來了。一切都跟老奶奶做的時候一樣。
小人一家,從圍裙兜裏,拿出許多綠苗來種。開了花,摘下來,放進帽子,倒在壺裏。反覆好幾次,等小小菊花田的花都沒有了,才又回到壺中。以後,良夫學着老奶奶的做法,“呼——”地吹掉手絹上的田,然後搖搖壺,那裏頭已經發出了嘩啦嘩啦的酒聲。
一壺酒,恰好能喝一個星期。於是,良夫決定,每週星期六晚上,叫出小人來造新酒。
五個小人是忠實的。
只要良夫一叫,他們必定會出來,在手絹上一個勁兒地勞動。但是,小人象是造酒的機器,怎麼跟他們説話也不回答。
小人懂得的話,似乎只有“出來吧,出來吧”那唯一的叫喚。
儘管如此,菊酒的確是幸運的酒。憂鬱的時候喝了它,心情就變得開朗,疲勞的時候喝了它,疲勞就一下子被趕跑了。
良夫很快長胖了,臉色也好了起來。
這期間,良夫總想讓朋友們也能喝這種酒。老奶奶並沒有説不許給別人喝,只是説造酒時任何人都不讓看見。
一天,良夫叫了兩個郵政局的夥伴。他説:“從鄉下寄來稀奇的酒啦。”
夥伴們歡喜地來了。良夫拿出前一天晚上造的酒招待夥伴。
“菊酒?哦,真稀罕!”
其中一個夥伴目不轉睛地瞧着壺。
“嗯,是我媽媽做好寄來的。我家有很大的菊花田哪。”
良夫用若無其事的口氣説。
這樣,良夫請了好幾次夥伴。由於菊酒,他的親朋好友多了不少。他想;這果然是幸運的酒啊。
這期間,來了更大的幸運。
那是新娘。
隨着初春温柔的風,虞美人花一般的姑娘,出現在郵政局的前面。
她是南街花店的姑娘。
以前,良夫曾幾次遇見過她。送信時,那個在花店前接信的長着粉刺的女孩子,就是她。
可是,春天這種季節,給人施了多少奇妙的魔法呵!這絲毫不引人注目的姑娘,有一天,看起來可愛得驚人,通身放着光輝。是陽光的緣故嗎?是春風的緣故嗎?還是店中滿是花的緣故……
那天,良夫在花店前喊:“信——”
在鑲着玻璃的店中,穿白色毛衣的那女孩子回過頭來,而且在虞美人花的那邊,眯眯一笑。然後,她打開玻璃門,接過信,用清脆的聲音説:“您辛苦了。”
一句話,一件小小的事,但整整一天,女孩子的臉和虞美人的紅花,在郵遞員眼前閃閃忽忽,使他安不下心來。
第二次,郵遞員記住了那女孩的名字。他大聲念明信片:“惠美子先生,信!”
仍然是那姑娘打開玻璃門:“咦,給我的?謝謝。”.她笑了,雪白的牙齒一閃。
從那以後過了幾天,郵遞員給惠美子送去了沒有郵票也沒有印章的信。第二天中午休息,兩人在附近的西餐館一起吃了飯。
這樣,良夫和惠美子越來越親密,在一個明朗的四月的星期日,他們舉行了婚禮。
惠美子搬到良夫狹窄的公寓裏。
她是做飯萊,洗衣服,買東西都拿手的好新娘,並且,特別拿手的是打掃房間。
搬來的第二天,惠美子整理了那狹窄房間的各個角落。
當然,壁櫥也不例外。
傍晚,良夫工作回來,惠美子急忙打聽:“哈,這把壺是做什麼用的?”
惠美子抱着菊酒壺,站在壁櫥前。
“這麼舊的東西,不能當花瓶,放在廚房裏也礙事,喏,扔了怎麼樣?”她説。
聽到這話,良夫慌了:“不、不能扔。這是替人保管的重要東西。”
“呀,到底是誰,讓你保管這樣的東西?”
“那是,那……”
良夫閉上了嘴。如果講了酒庫老奶奶的事,往後就必然要接觸小人的事。老奶奶説過,小人的事,即使是太太也得保密。良夫迅速拿過壺:“沒什麼,這是一個朋友讓保管的。可是,老也不來取。
不過,既然替人家保管,就不應該扔掉或丟失吧?”
“那倒是。”
太太點點頭。良夫鬆了一口氣,把壺收進壁櫥裏。但他還是不放心,又把它取出來放在擱板上,想想還是不放心,又放進了櫃子裏。
惠美子一直瞧着良夫的舉動,覺得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
此後,良夫絕不再説壺的事。惠美子稍一提,他就一聲不吭,露出不高興的臉色。
這樣,好幾天,好幾個星期,壺都被收在櫃子裏。
這件事,良夫擱在心裏特別難受,他感到焦躁。
來了新娘,良夫不能造菊酒了。回到家裏,再也沒有一個人待著的機會了。
(只喝它一口也好哇……疲勞都可以趕走啦……)
良夫每天都那麼想。所以他希望,星期六下午或星期日,太太能出門一會兒就好了。
(很快的。只用10分鐘或15分鐘,菊酒就能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