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
西風!
在日薄西山時分。
在巫山深處,神女峯側,一條崎嶇的山道上,正有三條人影,疾逾電掣雲飛,逆風奔馳着。
山風勁急,松韻如濤。
神女峯的陰影,逐漸地擴展開來!
奔馳中的人影,正被陰影追逐着。
風聲,松濤,交織成一片洪巨的音響!
終於,陰影追上了三條人影。
這時,似隱約聽到那三條疾馳中的人影有人説道:"夢兒,咱們早已進入莫歸府的禁地以內,為何未見有人現身阻攔呢?"哪知,語聲方落,忽聞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脆生生地劃空傳來,昏沉的暗影中,兩條綠色人影,凌虛電射而至!
來人身形尚在空中,一個嬌脆直似珠滾的語音,已自動飄送過來:"諸位才到呀!"三條人影聞聲霍然煞住了前奔之勢;
眼前翠影飲處,在三人的數尺之外,兩個頭綰雙髻,身穿湖線絹裳,生得嬌美如花的絕色少女,俏生生曼立當地。
線裳少女對面並肩而立的三條人影,正是林夢三人。
兩個線裳少女現身之後,林夢已經認出正是前次誘使自己中計被擒的兩人,當下朗朗一笑,道:"哇操!又是你們兩個呀!"兩個線裳少女聞言,四道澄如秋水的眼神,在林夢臉上碌碌地瞟來瞟去。
那個年紀較輕的線裳少女忽地碰了同伴一下,嬌笑道:"姐姐!這位相公既是要晉謁我家會主,咱們就快些領他去吧!"話聲甫歇,齊地羅袖一拂,絹裳微拽,人似渡柳黃鶯,嬌軀掠地而起。
忽地纖腰微折,羅袖輕舞,兩副俏生生的嬌軀,已輕靈曼妙地躍登上數丈外一株巨松之巔,微轉玉首,掩口一笑。
緊接着香肩微晃,翠裳乍飄,有若仙子凌虛,徑從樹梢飛掠而去。
林夢略一沉忖,微瞥了老趙,呂明珠一眼,衣袂飄處,身形已似龍翔九天,直拔而起了。
凌空一瞥,已看出兩個線裳少女身影消失在一道峽谷之中,當下吸氣擰腰,式化-翱翔八極-,由直轉平,破空追去。
老趙二人那敢怠慢,雙雙躡蹤跟去。
眨眼之間,林夢三人已追入峽谷之中!
月見那兩個線裳少女,在峽谷左側崖壁間離地十數丈高下之處,一個巨大壁洞之前,佇立相候。
那年紀較輕的線裳少女一見三人進入峽谷,立即伸出瑩白如玉的纖手,遙向林夢連連招手嬌聲喚道:"喂,你快點跟來呀!"説完,一陣-格格-嬌笑,齊轉嬌軀,絹裳微曳,人影已消失洞中。
林夢等三人墊腳騰身,如穿簾燕,飛入崖洞。
洞深裏許,黝暗異常,林夢三人可不敢大意,立即運功護身,戒備着往前走去,洞徑曲折迂迴,但沿途上卻平靜如水,聲息俱無。
少時,眼前一亮已有天光透人……
眼前豁然開朗,林夢三人已停身在巨大崖洞出口處,暮色已臨,煙靄四合,但落日的餘暉,照亮着大地。
"哇操!真是個洞天仙府,人間福地!"
原來,洞外是一處四面絕壁環繞,上仄下寬的天然幽谷,不下千頃之大。
中央一片廣約數十百畝大小的湖泊,碧波如鏡,清澈見底,那舒捲如帶的朵朵白雲,倒映波中,冉冉緩移。
湖心中立着一座白色巨廈,高達百丈,詹牙高張,欄楣周布,雲柱森立,雕鸞刻風,畫龍描虎,栩栩生動,巧奪天工,看去巍峨壯觀至極。
像這樣偉構巨築,建立在深山幽谷之間,主人若非絕世超塵之士,便是一位瘋狂之人了,湖泊四岸,垂柳成蔭,奇樹如林,枝頭上繁花如海,妃黃儷白,燦若雲錦,真個觸目芳菲,迷離五色。
整個幽谷,濃蔭一片,盡是些參天古樹,清溪迂迴,線茵遍地。
在那古樹林中,各依地勢,隱現房合亭榭,但卻未見人跡往來。
三人縱落谷中,抬頭四顧,抑面數丈之外,矗立着一座白玉碑坊,上面-朝雲仙府-四個斗大金字。
這時,在那白玉碑坊之下,卻有四名翠羽披肩,淡線宮裝的俏環,手提湖綠色輕娑燈,分立在兩旁,但卻未見那兩個線裳少女人影。
三人方一走到近前,卻聽右側為首那宮裝俏環,鶯聲微吐道:"婢子等奉命恭迎公子爺!"一陣環佩-叮噹!-之聲,那四個俏環已轉身離去。
林夢三人亦步亦趨,緊隨在四個俏環之後。
一條以白石鋪路的徑道,直達湖心,沿途雖然經由那些房舍亭榭之前走過,卻是空無人跡,聲息俱無。
由湖岸通達巨廈,是一座全部用玉石建造,長達數十丈的九曲回欄石橋,橋影倒映波中,分外清晰壯麗。
林夢縱目四顧,這裏的建築物,全系白色,尤其置身橋上,放眼全是一片白色。
白!四下一片純白,美極!淨極!
轉瞬便已經抵達巨廈之前,迎面一座白玉拱門,上書三個一尺見方的篆字:-莫歸府。
當四名俏環沿階而上之際,兩扇緊閉的雄獅銜環黑漆大門,適時緩緩打開,微風輕送,幽香淡淡,襲人鼻端,聞之醉人如酒。
林夢三人緊隨四俏環進入大門,方行數步,身後忽傳來一聲輕響,三人掉頭一看,發現兩扇大門已然緊緊閉上。
不料就在這回頭一顧之頃,那四個翌羽披肩,淡線宮裝的俏環,已是人影杳然,觸目處,幾呼出聲!
原來,迎面照壁正徐徐無聲的自行向地底縮去。
這一來,林夢不禁又驚又怒,數月前失陷在此之往事又重現眼前。
忖念及此,歉然地向二人望去,但老趙和呂明珠卻神色依然,似是眼前的變化早已在意料之中。
林夢暗叫一聲慚愧,定睛向前望去。
奇景突現,巍然壯觀!
在那照壁之後,一排並列五根兩人合抱的蟠籠玉柱,撐天般長達十多丈,上接乳白色的穹頂,龍眼中射出粉紅色的光芒。
玉柱每根之間的距離,約計有五丈左右。
玉柱之後,一道通體揮成的由玉橫壁,正好把去路阻住,玉壁之上,每隔四丈懸掛一盞藍紗宮燈,翠光晶瑩,映現數丈。
壁間浮雕着各種奇禽異獸,有的作勢欲撲,有的猛據如怒,有的奮翼欲飛,有的伸喙如飲,形態各異,栩栩生動,真個鬼斧神工,妙絕古今,令人歎為觀止。
眼前雖然步步危機,但三人神志卻專注在這些妙手巧匠的傑作上,不知不覺緩步走到玉石橫壁之前。
林夢和呂明珠二人突然心生驚兆,腳下不禁為之一頓,這時離那橫壁只不過是一臂之距。
然而呂明珠卻仍是懵然無知,伸手向壁間所雕的一隻似鳳非鳳,腳生三趾的雕像摸去!
就在她手指方一觸及那雕像腳趾的剎那,忽聽身後一陣軋軋之聲響起,林夢一驚之下,高聲叫道:"哇操!珠妹還不趕快縮回手來!"呂明珠被林夢一喝,頓時一驚而覺,急忙縮回玉掌,嬌靨微微一紅。
身後軋軋之聲已停!
三人迅速轉身望去,觸目處,那右起第二根玉柱,裂開一道長達丈餘,寬約五尺的裂縫,那縫隙恰好形成一道門户。
此時,一縷柔媚嬌細的音韻,自那縫隙裏面飄送出來。
那音韻怪異至極,聽去若宥若無,似真似幻,細細柔頡一入耳際,令人立感心絃疾躍,臉孔發燒,渾身泛起一種酥癢之感。
呂明珠這時已產生一種更為強烈的感應,只覺四肢酥軟心癢難止,那玉頰宛若朝霞,瓠犀微露,嘴角泛笑,星眸中情意洋溢,嬌軀漸漸傾入林夢懷中。
只見她星目半閉,玉頰通紅,呼吸輕微而急促。
當她嬌軀倒入林夢懷中之後……林夢便感到心中有一種説不出的衝動,只覺心猿意馬,難以駕馭。
他那雙臂逐漸提起圈攏,將呂明珠緊緊擁抱在懷中,那陣陣處女身上特有的幽香,更加深了他神志的迷亂!
突然,呂明珠在他懷中一陣輕微的顫抖,伽那快將迷亂的心靈,卻因此而生警兆。
心靈一起感應,猛然驚覺,急忙寧神斂氣,功行周天,瞬息神志已清,陡地氣納丹田,一聲龍吟清嘯。
盪漾耳際的柔柔音韻,隨之消浙。
呂明珠如夢初醒,星眸睜處,眼前情景頓使她羞紅滿面,迅速離開林夢的懷抱中-
砰!-然一聲。
只見趙如攸一跤跌坐在地上,猶如大夢方覺,怔怔坐在那裏。
半晌,方長長吁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搖頭苦笑道:"好厲害的-迷魂神音-!"誰説不是,林夢劍眉緊皺,沉吟了一陣,忽地氣聚丹田,朗聲發話道:"哇操!徐奇鈞滾出來吧!"他這種語聲,可送達一里之外,滿以為這一下總可以引出人來。
不料,半晌仍然聲寂人杳。
呂明珠適才為那迷魂神音所制,心中已覺羞念,一見林夢再次喊叫,宮中的入仍然相應不理,心頭惱火更熾。
不由一聲冷笑,道:"我們先由這條縫隙中闖進再説吧!"林夢心中雖然不以為然,但如今進已不能,退亦無路,在這危機處處的環境下,舍此一途外,確另無其他辦法可想!
略一沉吟,然後向老趙問道:"老仔認為如何?"老趙道:"呂姑娘的話不無道理,只要小心在意便好了!"呂明珠就在老趙話甫落口的時候,已閃身進入了縫隙中。
林夢一見呂明珠冒險先人,急忙出聲喚道:"珠妹請稍待!"説着,人已快步跟進。
進入之後,發現一條以山石砌成的階梯,通往地底。
林夢輕輕一拉呂明珠衣袖,低聲道:"珠妹請隨在小兄身後,由我來開道!"呂明珠一側身,對林夢嫣然一笑。
這一笑,有如百合花開,嬌媚而憫雅,令人如沐春風,悠然神往。
林夢只看得為之一呆呂明珠目睹林夢神態,不禁嬌嗔道:"姐夫!你……"林夢一警而覺,臉上一陣飛紅,由呂明珠身旁疾步向前走去。
三人舉步降階而下。
石階多達百數十級,石階盡處,乃是一條平坦的甬道,兩旁石質温滑,色澤光潤。
這甬道雖然深入地底已有數十餘丈,但卻並無昏黯之感,卻也看不出這光源是由何處射入的。
甬道彎彎曲曲通往前去,走不到數步,便是一個拐彎,幸好並無岔道;林夢暗中運起少陽神功,在身前布了一道無形氣網,緩步向前探進。
還好甬道平靜無波,似這般東轉西拐,也不知轉了多少彎拐,前道已為一道石門所阻,在那緊閉的石門上。
右邊一扇上浮雕着一隻猛據加怒的獨角異獸,左邊一扇上,卻刻着:-怒獄-兩個斗大金字。
嘿!這名稱算是個別出心裁,令人費解,呂明珠卻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便去推門。
林夢伸手一攔,笑道:"哇操!珠妹當心些!"呂明珠小嘴一嘟,嬌嗔道:"偏你這樣小心,不推門難道還等別人來開不成?""哇操!看我的!"
林夢輕輕一笑,霍地振指而出,一縷足以穿山裂石的指風,直向那異獸獨角襲去-
卡!-那隻堅硬的獨角,應指而碎,隨見那道緊閉的石門,徐徐無聲的向兩側石壁中縮進。
林夢功聚雙臂,宛如穿簾雲燕,飛掠入內。
老趙和呂明珠緊跟着林夢身後隨人。
觸目處,三人不禁為之一怔!
原來,石門之內,又是一條長約二十多丈,寬僅一丈的甬道,頂、地、壁全是温清的玉石砌成。
兩側玉壁之間,共宥十二道門户,但卻全都緊閉着。
每追門户上端,全部鑿宥三個拳頭大小的古篆字。
門的中央,卻浮雕着一隻長有一尺的六角花瓶,瓶中插有一束不知名的奇花,而且每道門上的花色都各不相同,微風不揚,幽香滿室。
驀聞地底傳來一陣-轟隆!-巨響,一時只震撼得四壁搖搖欲墜。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三人不禁大吃一驚!
林夢目光忽瞥見呂明珠右掌正貼附在一處石色較淺的玉壁上。
不由心中一動,急忙高聲叫道:"哇操!珠妹還不趕快將撐在壁上的手放下來!"呂明珠正奇怪地底何來巨響,一聽林夢呼叫,忙不迭縮回右手,忒也奇怪,手剛縮回,巨響立即停止?
林夢略一沉付,抬頭向那門户上端金字望去-
氣結司。
好怪的名稱,但他這時卻不願去深加推究,用手一推石門,迅即行功全身,左掌護胸,右掌待敵,如箭離弦,射入門裏。
他原以為門裏必有厲害埋伏或機關陷阱,是以未侍雙腳落地,全身真力已經發動,右掌虛向空際劃了一道半弧,護胸右掌變直為橫,作勢待敵。
不料,宰內聲息毫無,平靜已極!
待得身形一落,閃目四掠之下,不禁為之愕然!
這時,老趙呂明珠二人已跟身躍進,觸目處,這位無邪少女,粉頓登時泛上一片羞紅。
原來,室內鋪陳,乃是一間深閨繡閣。
房裏珠光璀璨,檀香氤氲,羅幔垂蘇,香光幻彩。
在那湘妃榻上,半仰半側的躺着一個身披輕紗,裏穿透明白色的褻衣,膚如凝脂,秀髮披肩的絕色女子。
一張吹彈即破的春花玉面,羞紅未褪,兩隻似喜非喜的含情妙目,卻淚痕猶存,是誰侮她?欺她?
三人進得房中,那麗人渾如不覺,雙目仍然凝望帳頂。
林夢不覺的微-咦!-了一聲,眼前的景象使他迷惘而驚訝!
他看不出,想不透……眼前的景物是真抑或是幻,難道説這怒獄中的氣結司,乃是脂粉陷阱。
想到脂粉陷阱,心中便是一驚!噫?那女人呢?不對,剛才還明明是一間深閨翻閣,怎地轉眼間景物全變。
只覺眼前一亮,繡閣巳變花城。
那是一片斂許大小的花圃,放眼錦雲爛漫,滿園香氣襲人。
名花上千,異卉成萬,一花未謝,一花又開,真個説不盡千般花卉,數不盡萬種芬芳。
林夢不禁糊塗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料掉首望去,使他更為心驚,原來就在這轉眼之間,身旁的老趙和呂明珠已經蹤跡杳然。
他猛地驚覺,自己為幻相所迷,是以意隨念動,幻相立生,如今,只要自己心神寧靜,雜念不生,諸般幻相自會盡去。
他這一想,趕緊寧神斂氣,靜坐地上,澄心調息,做起那守護心神的功夫。
果然,一番空靈內視功夫之後,已是雜念不生,只覺渾身舒泰至極,待得睜眼看時,不由為之一愣。
滿眼仍是桃紅柳線,萬紫千紅,幻相憑地是真!
噫!怎麼在那桃樹之下,呂明珠竟與仙人奉嬉戲?而且是個舉止輕狂,眼神不定的少年狂生。
怎麼?兩人竟然如此輕佻,擠眉弄眼,打情罵俏?
嗨!大膽畜生,膽敢唐突玉人,公然放肆起來,如此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林夢厲聲大喝,揮掌猛劈。
噫!這是怎麼回事,喝罵,卻不成聲,揚掌,卻發不出真力!
林夢心中又氣又急,不由雙目冒火,七竅生煙!
你怒!對方動作更為不堪人目。
林夢心中念怒無從發泄,只覺腦際暈眩至極,一時不禁為之氣結,人便暈倒過去。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候,忽聽有人在他耳際蚊叫似的輕喚。
他還在神志不清狀況中,故根本不曾聽出這人叫些什麼,只想靜靜地休息,但是,叫聲卻縈繞耳際不去。
可惡!竟然變本加厲,動起手來,不偉地搖他手臂。
一股淡淡幽香,恰在此時襲人鼻端!
接着,一種甜香的東西,滑入嘴裏!
那東西人口即化,變成清涼的唾液沖人喉中。
由喉入腹,轉化為一股清涼之氣,匯合自己丹田真氣,自動向四肢百骸,不停地流展,立感遍體清涼。
暈眩的腦際,逐漸由渾轉清,片刻光景,人已完全清醒過來。
睜眼望去,只見呂明珠蹲在自己身側,白紅粉臉上,微現蒼白之色,眉宇間透出睏倦之容,但卻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目光略一轉顧,但見老趙滿臉焦急之色,站在五六尺外處,凝望着自己。
哇操!這是怎麼回事?
自己竟然卧在一個空無一物的石室中。
同時,他心中浮起儘快離開呂明珠的願望。
因為,適才那幕令人忿怒而又難堪的情景,至今尚縈繞腦際而不曾遺忘,是以呂明珠雖然重回到他的身邊,但他卻感到無比的空虛、悵惘。
兩人彼此間的距離,已因那事拉得狠遠很遠。
他沒有理會身旁的人兒,只陷溺在痛苦的深淵中。
突然,呂明珠的語聲傳入他的耳際,道:"你醒了嗎?咦!你……你臉色怎會這樣難看呢?……"林夢聽了這些話,心道:"哇操!你還好意思問出口哩!"就在這時候,石室中忽然響起一陣銀鈴般的嬌笑!
他雖然為她的變心而痛苦,甚至於想盡快離開她,從此不再與她見面,但是,他卻原諒了她的行為,沒有絲毫怨恨。
一切加諸在他身上的苦痛,他都願意默默去甭受它,而卻不願使她受到絲毫傷害。
因為,他對呂明珠的痴情已到達極點,是以情感之刃雖刺得他滿身是傷,而他卻渾忘了自己,心裏只知要對方幸福,寧可犧牲一切,忍受無邊苦痛。
就在這時,耳際間忽然響起了一陣嬌笑之聲。
這笑聲聽去脆極,媚極,而更熟悉至極。
林夢聽了這熟悉的笑聲,瞿然若有所悟。
這笑聲使他警覺到目前陷身莫歸府宮中,剎那間那進入怒獄後所經過的情景,又一幕幕的在腦隙閃電般掠過。
他宛如服了一劑清心醒腦之藥,那曾令他痛苦的情景,以及難以瞭解的命名,剎那間全都有了答案!
因為令人心脈憤張,忿怒難忍的諸般景象,似真實幻,只不過是自己內心所生的幻相而已!
怒獄中的諸般幻相,均時隨意念而變幻。
至於為何獄以怒為名?卻因莫歸府的構造,乃按人之-七情——六慾-而構設,而-怒-之一字,正是七情之一。
這種以入之七清,六慾而構設的陷阱,一當陷身其間,立隨人之七清六慾而生出幻相,隨着意念的轉變而變幻,直至神喪氣沮束手被搶為止。
林夢此刻靈智盡復,那令人醉心的痛苦也自隨之而消失,但思及自己一時不察,而錯怪了呂明珠,內心頓感歉疚難安。
良久,方始歉然抬頭望去,只見呂明珠勻紅粉臉上,微現蒼白之色,但卻笑意盈盈的趺坐在他身側,星眸之中,充滿關懷之情。
四日交接,呂明珠輕輕一笑,柔聲問道:"你感到好些了麼?"她的柔笑,她的慰語,反使林夢加深歉疚,然而適才的幻相又不能向她敍述,聞言只得緩緩點了點頭。
此刻,在那巧匠特製的石壁之後,正有一人凝注着林夢和呂明珠二人,目中閃爍着一種奇異的光芒,不知是妒忌他二人,抑或是自憐?
終於,那人忍不住無聲的暗自幽幽一嘆。
此刻,石室中雖然有着三人,但卻聞不到點滴聲息,他們正在考慮着下一步驟的重大決定。
香風刺鼻,俏影飄飄,靜寂的石室中突然出現一個身着藕白色羅衫的嬌俏女郎。
沉思中二人驀然警覺到有人闖進石室,心頭倏地一震,心中暗暗奇怪,那道唯一通達室外的石門,一直是緊緊關閉着。
而來人卻神不知鬼不覺進入室中,三人中老趙雖然見聞廣博,閲歷極豐,此刻卻也猜不透其中玄妙。
林夢凝目望去,不禁微-咦!-了一聲,心道:"哇操!這個人看上去好面善!哇操!一定是徐小芸!"當下笑道:"哇操!你就是徐小芸吧?"
嬌俏女郎芳容失色,半晌方點點頭不語。
林夢緊張的問道:"哇操!你就是那個假扮成-男生-,曾經被我救過,又曾經-偷偷-救過我的-徐小芸-?"嬌俏女郎羞紅着臉!輕輕點點頭,頭垂得更低!
林夢又問道:"哇操!是你拿走了-龍淵劍-?"嬌俏女郎再度點點頭。
林夢哺喃自語道:"哇操!又是一件麻煩事!"嬌俏女郎彷似驚弓之鳥,神色不由一變!
呂月珠迅速上前拉着徐小芸雙手柔聲道:"姐姐,我是呂明珠,林伯母一定曾向你提過我的!"嬌俏女郎微微一笑,點點頭!
呂明珠低聲道:"姐姐!讓他去傷腦筋吧,我大姐甄姐姐都告訴過我,很感謝你救了-他-一命,大家都是好姐妹!"徐小芸笑道:"謝謝大家的寬容,對了,你二姐,我已經用-移花接木-方式,把她暗中送回家,現在可能與伯母見面了!"呂明珠不由呼道:"哇!太棒啦!"
徐小芸出聲阻止道:"姐姐,小聲些,別讓家父聽到了!""徐奇鈞是你的父親?"
徐小芸木然的點點頭!
"天呀!怎麼辦呢?"
林夢早將二女之談話聽進耳中,此時心中亦難以決定:"哇操!仇人之女,對我有救命之恩,這筆賬,到底要怎麼算呢?"老趙亦直搖頭髮。
陡見壁間奇光一閃!
自石壁走出黃色宮裝麗人,只聽她慈聲喚道:"夢兒!"林夢抬頭一瞧,那聲音極像慈母的呼喚,可是人並不像呀!
老趙卻一揖恭聲道:"主母!"
宮裝麗人笑道:"夢兒,為了順利接近徐奇鈞,經過老趙協助,娘假扮徐奇鈞心腹在此卧底,所幸一直無事!"她摟過徐小芸,柔聲道:"夢兒,在這段期間之內,芸兒對我的幫忙很大,何況上代仇怨,不可扯到下代身上,所以我為你們做了主!"林夢搖頭苦笑着!
呂明珠早就與甄莫彩,呂明玉達成-協議-,此時一聞宮裝麗人之言,立即粲然道:"姐夫!恭喜你啦!"宮裝麗人另一手摟過呂明珠笑道:"珠兒!你也該改改稱呼了?"呂明珠羞不可抑!
徐小芸柔聲叫道:"姐姐!"
呂明珠紅着臉,吶吶無言!
宮裝麗人笑道:"今日是制伏徐奇鈞之最佳機會,因為他的心腹大多數不在此處,而且他也中了我的暗算,功力大受影響!"徐小芸掙脱麗人摟抱,跪伏在地,泣道:"伯母,請你放過家父一命,讓他有一個改過易的機會!"徐小芸這一招,令眾人怔住了!
好半晌,宮裝麗人沉重的道:"芸兒!起來吧!我答應你,制住令尊後,廢去武功,就讓他在此養老吧!夢兒,你意下如何?"林夢苦笑道:"哇操!我沒有意見!"
徐小芸連叩三下頭後,欣然道:"伯母,事不宜遲,咱們走吧!"宮裝麗人笑道:"好!不過,你下回可要改改稱呼了!"徐小芸紅着臉引領眾人由另一面石壁走去。
進入石壁後,眼前一片漆黑,四人跟在徐小芸身後,雖看不見四周景色,但腳下感覺出地勢逐漸升高,走不到十數步便是一個彎拐。
似這般東彎西拐,也不知轉了多少蠻拐,忽地眼前一亮,步入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中無燈無火,但卻光輝皓潔,似是沐浴在月色之下。
府中的一切,平凡中顯着無比奇妙,構設之精巧,更堪誇曠世絕今,真不知耗去了築造此府之人多少心血。
一行緩步走去,到達甬道盡頭,前道一分為二,各為一道玉石屏風擋住去路。
徐小芸領着三人由左側那道屏風轉出。
柔和的輕風,吹拂在臉上,林夢四人精神不由一爽。
原來,轉出屏風,前面乃是一座花園,觸目處,只見那花木掩映之間,假山,荷池,水榭軒,美妙精雅,直如畫中景色。
在這奠歸府之中,竟有如此佳妙園林,倒出林夢四人意料之外。
這時,新月初上,那些山石花木,沐浴在皓潔月光之中,更顯得淡雅清幽。
微風陣陣輕拂,樹影婆娑,花香滿園,林夢四人一行在徐小芸引領之下,徑向園林深處走去。
徐小芸五人方進園林不久,陡聞:"誰?止步!"人影一現,出現一位面垂紫色絲中,身材高大異常,雖是不悉面貌,但神態之中卻有一種令人望之生畏的威懾之感。
徐小芸恭敬一禮,喚道:"徐伯伯!"
"賢侄女,雯雯,咦?你們怎麼和他們三人在一起?"林夢鋌身而出,笑道:"哇操?物以類聚,好人跟好人在一起,哪似你們這些壞蛋永遠湊在爛泥巴中!""哼!小子!放肆?"
一聲清嘯,人已凌空而起,半空一個巧翻,式化-蒼鷹博兔-,十指箕張,挾着十縷勁風向林夢撲去。
"哇操!來得好!"
林夢玉臂一掄,一招-韋陀捧杵-,取掌迎空擊出,勁風排空生嘯,登時將紫中怪客身形迫落地面,踉蹌退後兩步,方穩住身形。
"哇操!滋味不錯吧!"
紫中怪客雙眉一挑,喉中發出尖鋭的陰森冷笑,雙肩微沉,袍袖微振,馭掌輕輕的向丈外的林夢推去。
掌心翻處,閃爍着炫目光華,空氣中瀰漫着令人窒息的勁氣。
林夢微微一笑,左掌迎看來勢一吐,一股綿柔勁道湧射而出。竟將對方那掌勁齊中而分,直擊對方胸腹。
右手曲指一彈,徑攻紫中怪客胸前!
紫中怪客心頭駭然,身子倏移,誰知仍慢了一步,只見他右手掩着胸前,口中直溢鮮血。
"哼!好狠的手段?"
人影一現,一個身着深紫描金錦袍的中年文士出掌柢在紫中怪客背後,神情肅然,顯然正欲急救紫巾怪客。
那知,真力一催,只見紫中怪客張口慘叫一聲,鮮血,內腑碎片狂嘖不已,身子一頓,頭一偏,當場氣絕!
中年文士手一鬆,紫中怪客屍身立倒,只見中年文士馭目含煞,望着宮裝麗人及徐小芸二人。
二女下意識的心顫頭垂。
林夢朗聲道:"哇操!徐奇鈞少在那邊-拋媚眼-,-耍威風-,如今既然被我逮到了,閒話少説,劍下見高低吧!""哼!找死!"
手一招,自園林深處銀虹一閃,徐奇鈞手中已一柄形式奇古的長劍,林夢內心一懍:"哇操!果真有幾下子!"徐奇鈎一振腕,隨手一揮,-嘶!-的一聲,一道青虹在空際劃了個半弧形,森森劍氣沖霄直上,一閃即逝!
"哇操!好劍,可惜落在你的手中,糟蹋了!"林夢説完,亦找出-太乙劍-叫道:"哇操!我先動手啦!"只見他手中長劍一振,幻起一片耀人眼目的光虹,宛如狂濤掀天,飛瀑瀉地,倏向徐奇鈞胸腹要穴刺來。
徐奇鈞的心頭一驚,只覺對方劍勢快逾閃電,數步之外,便覺劍氣逼人,急滑步橫閃,一招-指路問樵-向林夢右臉戳去。
"哇操!看仔細啦!"
左手劍訣前指,合腕一沉一振,長劍迎空劃了道半弧。
只聽-咻……-破空生嘯,聲音尖鋭刺耳,震人心絃。
徐奇鈞倏覺一股裂人肌膚的劍氣橫空而至,不由大吃一驚。
忙仰身後縱,只聽-嘶!-的一聲輕響,衣衫下襬已被削去一截。
羞怒之下,手中長劍一振,蕩起一片耀眼光虹,隨見朵朵星芒自那劍幕中冉冉升起,雲湧般向林夢電卷而去。
林夢一式-龍騰九霄-,衝空而起。
凌空一個轉折,雙腿一彈,-翱翔八極-,一頓一旋,右手太乙劍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形,蕩起一片燦麗奪目的畫面-
嘶!-一聲。星芒一遇翠線光虹,如澆陽沸雪,立時化為烏有。
林夢清嘯一聲,凌空一折腰,式演-神龍歸海-,頭下腳上,太乙劍氣幻起萬道寶光,森森劍氣,直向徐奇鈞當頭罩下。
這招-萬流奔騰-,乃-少陰劍法-中精絕招數,威力之大,足以摧天裂地,劍氣所至方圓十丈內,均無躲避餘地。
徐奇鈞身陷劍網,神色驟變,-鯉魚倒穿波-就欲掠去。
那知林夢身子如影隨形,逼得徐奇鈞連猿三滾才脱出劍圈。
"哇操!堂堂-一統會-會主也會-懶驢打滾-呀!有意思!"徐奇鈞厲嘯一聲,振劍疾攻而上!
"哇操!還不死心呀!給你好看!"
身子一閃,右手一拋,太乙劍沖霄而出,疾若游龍,盤空罩向徐奇鈞!
"以氣馭劍,吾命休矣!"
迎着那股銀虹,傾全力砍去!-
鏘!-的一聲,徐奇鈞手中一輕,銀虹已逼至頭頂,他浩然一嘆,閉目待斃!
陡聞,"夢哥,手下留情!"徐小芸尖叫着!
"哇操!安啦!既已言明在先,我絕不會不給你面子的!"手一搖,一招使出,那道銀虹一偏,一繞,倏回林夢手中。
徐奇鈞厲嘯一聲,右手拍向自己的-天靈蓋-,只聽-拍!-的一聲,白光進現,一代梟雄就此含恨而歿!
徐小芸疾奔上來,撫屍痛哭!
"哇操!怎麼想不開呢?"
蕭曼君及呂明珠在旁頻頻勸慰徐小芸。
老趙上前一柏林夢肩膀,笑道:"猴囝!真有你的!這下子-一統會-垮定了,那些嘍羅一定-樹倒猢鯀散-,天下太平了!""哇操!江湖飯不好吃,我不想玩啦!"
"猴囝,天下武林賴你領導,你怎可退休呢?""哇操!我又沒有向他們領-退休金-,誰也管不了我!我打算娶幾個老婆,生一打囝仔,乾乾-教育班長-,挺神氣的!""猴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屆時我看你怎麼退休?""哇操!我現在就做給你看!"
身子一閃,左右開弓,分別挾着呂明珠及徐小芸,在二女尖叫聲中,林夢的身子早已穿林而出!
遠方傳來清晰的話聲:"娘!老趙,我們三人先退休了,過幾天我再去接另外幾個老婆吧,拜拜!"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