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裡,一直沒見陸百里進出財政局,自然也沒法找到那個女人。
然而東方曉還是刻了一張光盤,把鍾開泰從組織部約了出來。他舉著光盤,向鍾開泰揚了揚,有幾分得意地說,那天陸百里從財政局宿舍樓到帝都的3218房間,再跟女人一起從3218房裡出來的全過程都在裡面了。
鍾開泰伸手要拿光盤,東方曉卻手一縮,收了回去,說:“想這樣拿去,沒這麼容易吧?”鍾開泰愣在那裡,一時沒反應過來。東方曉笑了,說:“這可是我一手拍出來的,版權獨家所有。”鍾開泰說:“那你自己留下吧,我不稀罕。”
東方曉這才把光盤遞給鍾開泰。見光盤上貼著“陸百里帝都嫖妓記(上集)”的字樣,鍾開泰就忍不住笑道:“這題目還真有點肥皂劇的味道,而且還是上集,那你的下集呢?”東方曉得意地說:“我這是想吊吊紀檢委的胃口,他們看了上集,肯定還會等著我們送下集去。”鍾開泰說:“這上集又沒有床上鏡頭,怕是沒什麼看頭。”東方曉說:“你別管這麼多,先去郵局跑一趟吧。”鍾開泰說:“去郵局幹什麼?”東方曉說:“我們通過郵局,把光盤寄到紀檢委去,而不要拋頭露面,好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兩人很快到了郵局。可要郵寄時,鍾開泰突然覺得還有些不妥,他制止東方曉。東方曉說:“就你屎少屁多。”鍾開泰說:“我是說,萬一那女人不是雞,陸百里也不是鴨,豈不冤枉了好人?”東方曉就搖了搖頭,無奈地說:“就你優柔寡斷,你這樣的人看來是成不了大事的。”鍾開泰說:“還是等下集出來再說吧,那樣才有殺傷力。”
東方曉有些不耐煩,語重心長地說:“我的同志哥,你要知道,我們的目的並不是真要弄清那女人是不是雞、陸百里是不是鴨。至於床上的鏡頭,有當然好,沒有也無關緊要。我們是要讓紀檢委對陸百里產生懷疑,給陸百里添點麻煩,不讓他順利通過公示。”
鍾開泰腦袋裡有根筋還沒彎過來,說:“我還是覺得有必要對那女人作點了解。”東方曉說:“犯得著嗎?”鍾開泰說:“犯得著。”東方曉說:“那你說怎麼了解吧?”鍾開泰說:“我們到帝都的服務檯去查一查,看看那天3218房間的住宿登記。”東方曉說:“你以為住宿登記能說明問題?”鍾開泰說:“住宿登記要填寫客人的地址、單位,還有身份證號碼,一查不就真相大白了?”
“真拿你這個老同學沒法子。”東方曉說,“我說句直爽話,你是飽經風霜,卻涉世不深,現在連父母親都有假冒的,連市長專員都有贗品,你以為客人填寫的地址、單位和身份證號碼靠得住?”鍾開泰說:“去看看總沒什麼壞處的。”
東方曉只得妥協,跟鍾開泰去了帝都。
開始服務員對二人的要求不理不睬的,不太願意拿出住宿登記簿。東方曉把記者證往桌上一摔,說:“我們有采訪任務在身,你不讓看也行,把你們的老總喊過來。”
見碰上了不好惹的,服務員才乖乖拿出登記簿。鍾開泰翻到那天3218號房間的住宿登記,上面竟然明明白白署著陸百里的名字,備註欄裡還龍飛鳳舞寫著“財政廳行財處蘇處長來我市檢查工作住宿”幾個字。
離開帝都後,鍾開泰說:“你看如果不來查一查,不是要鬧笑話嗎?”東方曉說:“你沒看出來?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陸百里的智商可不低,他是為了遮人耳目,才不讓女人本人去登記,而寫上自己的名字,還美其名曰是接待財政廳的處長。”鍾開泰說:“你說的確實不無道理,但僅僅是一種推測。”東方曉說:“推測有何不可?有人可以用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推測出過去沒有發現的星座,我們卻不可以通過陸百里寫的單子推測那個女人是哪種女人?”
鍾開泰笑起來,說:“如果單子上寫的都是事實呢?你總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吧?”東方曉說:“那你說吧,現在我們該怎麼做?”鍾開泰說:“給財政廳打個電話,問一下行財處有沒有一個姓蘇的女處長。”
東方曉就把手機拿到手上,朝鐘開泰要財政廳的號碼。鍾開泰說:“我又不是財政系統的人,哪來財政廳的號碼?”東方曉說:“那你要我怎麼問財政廳?”鍾開泰說:“你可以問問省城的114嘛。”東方曉有些煩,說:“你以為打手機不要出銀子?我這是自費機子,沒誰給我報過一分一毫。”鍾開泰說:“那就直接到財政局去問問。”東方曉說:“你就不怕打草驚蛇?”鍾開泰說:“陸百里要當副局長了,我們一起去祝賀他,怎能叫打草驚蛇呢?”
跑到財政局,陸百里不在,行財科只有一個二十四五歲樣子的女人坐在一臺電腦前。鍾開泰問:“陸百里呢?”那女人就回過頭來說:“有事出去了。”
見女人還有幾分姿色,東方曉激情就來了,忍不住開玩笑說:“小姐,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女人有些奇怪地說:“我可不認得你。”東方曉說:“你姓張吧?”女人說:“你別蒙我了,我姓李。”東方曉說:“這就對了嘛,不是張,就是李,不是他,就是你。”姓李的女人覺得東方曉說話有意思,就笑著說:“你真的見過我?”東方曉說:“我有這種感覺,而且是非常非常強烈的感覺。”女人說:“在哪裡?”東方曉說:“在夢裡。”
女人就掩著嘴笑起來。鍾開泰也在一旁打邊鼓說:“我這位朋友做夢淨夢見女人,不過他夢見的女人都很漂亮。”
兩個男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討好著女人,女人自然開心得不得了。一開心,就主動問他們是哪個單位的。東方曉說:“我們是檢察院的。”女人臉上的笑容陡然收住了,說:“檢察院?”鍾開泰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說:“他是檢察院的沒錯,他在檢察院掃廁所。”
女人撲哧笑了,臉色也復了原,說:“你們找陸科長有什麼事?”東方曉說:“我們領導聽說財政廳行財處來了一位處長,有沒有此事?”女人說:“是呀,是來了一位處長。”
東方曉聞言,就有些洩氣。本想就此打住,又不甘心,繼續問道:“那位處長姓什麼、住在哪裡?我們領導想去看看她。”女人說:“姓蘇,是個女的,住在帝都,這幾天陸科長一直陪著她,還到縣裡轉了一趟。”
離開財政局,東方曉就有氣無力地嘆一聲,說:“這幾天我們算白忙乎了。”
兩人垂頭喪氣地在街上走了一陣。東方曉把那張光盤拋起又接住,接住又拋起,像玩玩具一樣玩了一會兒,不甘心地對鍾開泰說:“我還得給財政廳打個電話,誰能保證那個姓蘇的女人不是跟陸百里狼狽為奸?”之後東方曉通過省城的114臺,問到財政廳行財處的電話號碼,再照著號碼打過去一問,行財處也說蘇處長到了他們這個城市。
“難道我們就這麼放過陸百里?”東方曉嘀咕道。鍾開泰像漏氣的球,無力地搖搖頭,沒答話。東方曉又說:“我看你還是把這張光盤寄給紀檢委。”鍾開泰說:“那女人是財政廳的處長,寄有什麼用?”東方曉說:“紀檢委的人怎麼認識財政廳的處長?他們要調查這事,總得花些時間吧?調查期間,陸百里的任命書總不太好下吧?只要這樣一拖,等公示期過去,陸百里趕不上趟,以後就難說了。”鍾開泰想想也有道理,說:“那就試試吧。”
恰在這個時候,東方曉的手機響了,臺長要他速回電視臺,有急事等著他。關上手機後,東方曉把光盤交給鍾開泰,說:“這光榮的使命就由你去完成了,我先走一步。”
到了郵局,鍾開泰又猶豫起來。他在營業廳裡繞了一大圈,還是下不了決心。卻猛然聽見一個甜甜的聲音像是在喊自己的名字。鍾開泰一激靈,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是誰在喊自己呢?
鍾開泰想起來了,是胡小云。只有胡小云的聲音才會這麼動聽。鍾開泰走出郵局,去尋找那個聲音,卻並沒發現胡小云。望著車輛在陽光下往來穿梭,望著如織的人群堅定地興沖沖地走著自己的路,鍾開泰堅信胡小云就在附近。
鍾開泰把那張光盤隨手塞進了路旁的垃圾箱,放開步子朝前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