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格非和堯丁四女舉目一看,原來是印塵大師率領着六名少林僧人,前來開道引導了。
古老頭和單姑婆一見,立即當先開道向上面迎下來的印塵大師走去。
許格非和堯丁四女立即舉步前進,春綠、夏荷、秋菊、冬梅四人急忙跟在身後。
羣豪一見春綠四婢,個個趨前詢問芳名,尤其是春綠、夏荷和秋菊,更是大家追問的對象。
春綠四婢雖然個個芳心暗喜,俱都粉面飛紅,但她們只是低頭含笑,急急前進,哪裏敢回答半句?
羣豪看了四婢欲語還羞的嬌模樣,真的要為她們痴倒瘋狂了,呼的一聲竟將四婢團團圍住,使春綠四人立時進退不得。
在前開道的單姑婆一見,急忙折身擠了回來,同時大聲道:“你們做什麼?要搶啊,告訴你們,我們家的四位小姑娘可是論武功排名次的……”
話未説完,不少人嘶喊道:“單姑婆,請你們把她們的芳名報出來聽一聽。”
單姑婆卻爽朗愉快地喝了個好道:“成,成,你們都好好的聽着,穿綠衣的叫春綠,穿紅衣的叫夏荷,穿藍衣的叫秋菊,冬梅是你們大家都知道的,我老婆子就不用説了……”
話未説完,四周早巳響起一片嘶喊聲。
“春綠姑娘,夏荷姑娘,秋菊姑娘,冬梅姑娘……”
單姑婆卻一面拉着春綠衝出重圍,一面揮動着鳩頭杖,大聲道:“我老婆子方才已經説過了,我們家這四位小姑娘是以武功高低排名次的,如果你們喜歡就去找誰比武,反正我家少主人曾説過,誰勝了她們誰就把她們娶回去……”
話未説完,不少人發出了絕望的啊聲。
而就在這時,春綠四婢也一個拉一個衝出了重圍,跟上了許格非和堯丁四女。
羣眾愣愣地望着走上嶺巔的春綠四婢,每個人的臉上都佈滿了絕望神色。
想想,冬梅的武功已經那麼高超驚人了,那排在前面的春綠、夏荷和秋菊那還了得?
也正因為單姑婆的應付得法,當頭給了那些熱情如火的羣眾一盆冷水,所以那些人才沒有不忍不捨地跟在身後。
單姑婆和春綠四婢追上堯丁四女,才知道法勝大師命印塵大師仍將大家引回二祖庵,老和尚有要事面談。
許格非等人跟着印塵大師前進,自是不便問個中究竟.也不便自己人相互交談。但是,每個人對這次大會有如此順利圓滿的結果,俱都感到意外和滿意。
憑實情論,這一次的大會完全是為了針對許格非等人而召開,但由於魏小瑩和一豐道人等人一開始就轉移了形勢,所以才有現在的結果。
許格非等人當然希望馬上去看一看百花仙子和一豐道人以及魏小瑩,但印塵大師既然引來了二祖庵,也只有等見過了法勝大師之後再去了。
到達二祖庵下的高崖前,依然是魚貫登階,庵門仍由昨夜那兩位女弟子守着。
進入庵門,廂房已擺了齋飯。
印塵大師和六位僧人則藉故至別室用餐,徑自走了。
許格非等人就席後,夏荷、秋菊急忙為每個人滿酒,每個人的臉上都綻着輕鬆愉快的笑容,同時,也都有一種解脱的感覺。
從現在開始,他們都再也沒有鬱悶和牽掛,他們所想到的,該是如何完成他們的婚禮,安定下來過一段平平靜靜的美滿生活。
席間每個人都多喝了幾杯酒,談論的仍是方才大會上的情形。
但是,真正覺得高興的,還是春綠、夏荷、秋菊、冬梅四人。
回想方才在大會上,她們四人雖是婢女,但卻受到較之各派掌門人仍受矚目的熱烈歡迎。
她們為什麼會受到天下英豪的注意和深愛,她們為什麼會半日之間就名滿天下,使天下英豪都知道了她們四個人的名字。
那就是因為她們跟了許格非和堯庭葦,所以才有今天的風光和光彩。
所謂良臣擇主而事,良禽擇木而棲,就是這個道理。
想她們以前跟着玄令老怪和白素貞,只怕到現在還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婢女,哪裏會有今天?
尤其是冬梅,不但當着天下各大門派掌門人,各大世家的領袖,以及天下各路各地的英雄豪傑面前登上摘星台,而且連勝三場,聲名大噪,一下子就芳名滿天下,不知有多少英挺有為的青年俠士希望能將她冬梅娶回家去。
但是,在冬梅的心坎裏,卻只容得下一個她既景仰又痴愛的少主人許格非。
冬梅當然也明白自己只不過是小丫頭,但也正因為她是一個丫頭,她才要侍奉許格非一輩子。
大家席罷,離座品茶,相談不久,突然進來一名少林俗家女弟子,站在門外向內抱拳躬身,朗聲道:“掌門人到,請師叔祖出迎。”
許格非等人一聽掌門人到,立即想到了少林寺的法勝大師到了,紛紛急忙由座位上站起來。
但是,聽了師叔祖出迎卻俱都愣了。
古老頭反應較快,立即趁前低聲道:“少主人,那兩句豪語。”
一句話提醒了許格非和堯丁四女,恍然哦了一聲,急步迎了出去。
大家一出室門,即見印塵大師率領着方才同來的六名少林僧人,早已肅立在庵門口恭候了。
於是,大家加速步子,匆匆又向門口走去。
印塵大師一見許格非等匆走來,立即微一躬身,含笑合十。
許格非也趕緊拱揖還禮,並加快步速。
叫印塵大師一俟許格非到達近前,立即親切地低聲道:“掌門師兄已到了崖下了。”
許格非一聽,知道東海狼沙三尖島古洞中的缸中異人,就是少林寺失蹤多年的宏光和尚。
是以,也急忙欠身謙聲道:“小弟也特來恭迎。”
話聲甫落,崖邊階口處紅影一閃,當先急走上來一位身着黃袍,肩披紅袈裟的中年僧人。
接着又上來了五位同等衣着,年齡卻不一的僧人。
許格非知道,這六位披硃紅袈裟的僧人,都是少林寺現在的二代弟子。
回想前天晚上,夜探少林寺,他在達摩院的屋頂上點昏了護法守衞的一位僧人,就是二代弟子。
心念間,接着上來的兩位老和尚,俱着杏花僧袍,肩披織金袈裟,個個神情肅穆。
印塵大師一見,立即低聲介紹道:“左邊的是印光師兄和愚兄同掌羅漢堂,右邊的一位是藏經閣的法宏師兄。”
許格非一面聽着,一面連連恭聲應是。
説話問,又上來兩位老和尚,印塵則繼續介紹説:“這兩位師兄共掌刑堂,一位法號洪善,另一位法號悟善……”
話未説完,執掌達摩院的慧空大師,雙手捧着一個黃布覆蓋着的托盤,黃佈下高高凸起,不知覆蓋着何物。
由於慧空大師神情肅穆,舉步方正,黃佈下覆蓋的,必是極神聖而具有代表祖師的信符或信物。
緊隨慧空大師身後的,即是須眉皆白,滿面慈祥,手拿九環金禪仗的法勝大師。
接着上來的即是知客本緣大師和護法法明大師和法廣大師。
最後上來的,依然是六名身披硃紅袈裟着黃袍的二代弟子。
印塵大師一俟法勝大師走至近前,急忙合十躬身道:“印塵恭迎掌門師兄。”
許格非雖知自己身份,但仍不知已學得大部秘籍武學的堯庭葦和丁倩文是否被認可為少林門人,只得拱揖躬身,恭聲道:“格非率堯庭葦等恭迎掌門師兄。”
法勝大師立即合十宣了聲佛號,道:“請至殿上議事。”
説罷,隨着意空大師等人依序進人庵內。
許格非和印塵,一俟最後的法明大師和法廣大師走過後,立即跟隨前進。
堯丁四女跟隨在後,單姑婆和古老頭以及春綠四婢女卻自動地留了下來。
因為,古老頭早已暗中示意五人,這種本門內的歸宗大典,他們都不可參與,如果硬性跟隨,到達殿門,必被擋駕。
果然.跟在最後的六名身披硃紅袈裟的二代僧人,並未等古老頭前進,已跟在堯丁四女身後。
進入正中佛殿,黃幔中的金身佛像前,早巳燃上了炷香和燭台。
但是,進殿不遠,八位大師和十二名二代弟子已向左右分開。
法勝大師先向佛祖行禮後才轉回身來。
這時,中央只剩了許格非一人,而堯丁四女則一字肅立他身後三步之處。
法勝大師這寸才低沉地説:“印證結文。”
慧空大師一聽,急忙捧盤走至許格非面前,肅容低聲道:“師弟請啓絹觀看。”
許格非心情激動,他沒想到他一天之間,就有了這麼多望重武林的老和尚為他的師兄。
心念間,依言將黃絹掀開,黃絹下覆蓋的竟是一部五本的線裝古書,而外皮已經掀開,第一頁的第一面上,赫然寫着兩行蒼勁草書,正是那兩句豪語:
“汝欲縱橫天下,睥睨羣雄乎?窮研此書!”
許格非雖然早已知道了。但當他看了第一頁上的兩行蒼勁草書,不但筆體一樣,形式相同,而且較之原來兩本秘籍上寫的尤為蒼古,因而不自覺的啊一聲,驚異地抬頭去看法勝大師。
法勝大師一看,立即肅容合十,以祥和的聲音宣了聲佛號道:“師弟請細看內容。”
説話之間,法明和法廣大師早已抬過來一張紫檀條几,五個二代弟了也分別送過來五個黃綾蒲團,放在許格非和堯丁四女的身前。
許格非一俟慧空大師將書放在條几上,立即雙膝跪在蒲團上。
堯丁四女一見,也紛紛屈膝跪下。
她們四人都知道,她們的下跪並非少林也把她們四人認作了門人,而是因為夫婿跪妻不敢站立的規矩。
許格非跪在幾前,發現五本書中都有紅紙箋標明之處,立即翻開了第一個紅箋處。
翻開一看,正是他曾第一次運用擊傷鐵杖窮神杜孟三的翻雲手。
心中一驚,急忙往下翻閲下去,所標之處幾乎都是他學過的兩部秘籍的武功要訣和心法。
但是,他發現原著上字字深奧,艱澀難懂,而他所學的兩部秘籍上,卻簡扼而易貫通。
於是,他匆匆看罷,立即仰面望着法勝大師,謙聲道:“小弟已讀過了。”
法勝大師立即肅手親切地説:“師弟請起。”
許格非和堯丁四女起身之際,法明大師等人已將長几移走。
其餘十二個二代僧人卻又移來了九個蒲團,在殿中擺成了一個人字形。
法勝大師一俟慧空大師將托盤放在神龕的中央,立即為許格非一一介紹,根據入門前後及年事,均為許格非的師兄。
其餘十二位二代僧人,雖然有的年已六旬,但均向前見禮,尊稱許格非師叔。
介紹序尊完畢,依序盤坐在蒲團上。
法勝大師首先凝重地説:“師叔宏光,勵志苦學,窮研達摩武典數十年,後雖有成,但已到大限,所以才坐缸圓寂在三尖島上。”
許格非立即恭聲道:“小弟曾於取得兩部秘籍時,宣誓為師父開缸建廟,塑位貼金。”
法勝大師立即道:“明年九月為師叔百一佛誕,那時愚兄將派專人請師弟前來重議開缸大典事宜。”
許格非一聽,立即恭應了個是。
法勝大師繼續凝重地説:“師弟雖序輩份,但不列入少林門牆,亦不舉行歸宗大典之禮……”
許格非聽得心中一驚,不由驚異地問:“師兄,為什麼?”
法勝大師黯然道:“師弟雖具少林上乘武功,卻未正式舉行拜師大禮,只是師弟天質絕佳。福緣奇厚,經佛引導,與少林有緣而已……”
許格非立即不安地説:“可是……”
話剛開口,法勝大師已淡然一笑道:“師弟有今日成就,吾等均有榮焉矣,且本門有不得已之苦衷,今日之事,仍請師弟與四位姑娘務必保密,絕不可對任何人提及。”
許格非和堯丁四女一聽,俱都愣了,鬧不清這是怎麼回事。
法勝大師則繼續凝重地説:“宏光師叔以畢生心血苦研的兩部秘籍。”
許格非一聽,立即會意,急忙欠身道:“這等有關武林禍患昇平之寶典,小弟不敢常攜身上,但弟回舍後,馬上專程送來。”
法勝大師一聽,立即斷然道:“不可,必須設一週祥之計。”
法明大師欠身低聲道:“師弟此番返里,必將舉行大禮,那時柬約觀禮,即是歸還秘籍一大好機會。”
許格非一聽,立即欣然贊好。
法勝大師一聽,立即愉快地説:“屆時愚兄將親自前去。”
許格非和堯丁四女一聽,當然極感興奮,但是,慧空大師卻遲疑地説:“如師兄親自前去觀禮,必然引起天下武林意測……”
話未説完,法勝大師已含笑道:“屆時我自有安排。”
如此一説,慧空等人都不便再説什麼了。
法勝大師又關切地問:“師弟與四位姑娘何時下山?”
許格非只得道:“小弟還想去看望一下褐石谷的魏谷主……”
話未説完,法勝大師急忙道:“魏谷主於散會後不久已先行率領所屬下山,轉回東南去了。”
許格非一聽,不由失望的噢了一聲,正待説什麼,法勝大師已語意深長地頷首讚了兩聲好。
一看這情勢,許格非自足不便再説什麼了。
法明大師卻似有所悟地説:“噢,悟因、了塵兩位師太和百花仙子已先行下山,走時曾有交代,她們先去醉賓樓客棧等候你們去了。”
許格非一聽,立即拱手含笑道:“如此小弟就及時下山……”
法勝大師立即祥和地含笑道:“山上情形複雜,百事極待處理,愚兒也不久留師弟與四位姑娘盤桓了。”
説話之間,紛紛由蒲團上站起來,依序走出了佛殿外。
古老頭、單姑婆以及春綠四婢,一見許格非等人走出來,並點了點頭。
許格非走至庵門內階前,見幾位少林女弟子都肅立恭送,也謙遜説了幾句表示謝意。
一出庵門口,許格非等人立即止步回身,拱手抱拳,互道珍重再見,即和堯庭葦等人沿階下崖,直向山下飛身馳去。
許格非已有兩次登臨少林寺的經驗,是以,雖在午後,依然率領着堯庭葦等人,飛馳下山,因為,每一個人都具有了登堂入室的輕功火候,故而不畏崎險。
到達嵩山北麓,紅日已落西山,暮色已籠罩了前面的大鎮甸,但那棟鶴立雞羣般的醉賓樓,卻已亮起了輝煌燈光。
許格非等人到達鎮街口,兩街商店俱都亮起了燈光,但是,昨天熙攘在街上的那些武林英豪,這時都一個也不見了。
街上驟然少了那麼多人,當然顯得格外冷清和寂靜,商店中的店夥和掌櫃,也都顯得意興闌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當然,酒樓上已沒有了猜拳行令,高聲呼乾的吆喝,茶肆歌棚下,也沒有了笙弦竹絲和曼妙的歌聲。
但是,許格非等人的心情卻因為即將趕到客棧,見到百花仙子和兩位老師太,反而興奮激動起來。
是以,大家尚未到達客棧門前,每個人的步子不但不自覺地已加快,而且每個人的臉上都展出了笑顏,恨不得一步邁至百花仙子三人的面前。
坐在店門燈下的兩個店夥,一見許格非等人回來,早巳由長凳上含笑起身恭迎。
許格非剛到達店門下,起身恭迎的兩個店夥已恭道:“啓稟許少俠,一位老英雄已等了您們渚位兩夜兩天了……”
許格非等人本待點點頭徑自進入店內,這時一聽,俱都驚異地紛紛剎住了腳步。
只聽那個店夥繼續説:“少俠前天離店不久,那位老英雄已經來了。”
許格非驚異地噢了一聲,尚未開口,鄔麗珠已關切的問:“你是説只有一位老英雄,沒有一位中年婦人和兩位老師太?”
兩個店夥被問得一愣,不由彼此迷惑地對看一眼,強自搖頭-笑道:“上邊的夥計掌櫃的沒有交代……”
話未説完,堯庭葦已和聲道:“已到店門了,我們進去一看就知道了。”
許格非一聽,當先匆匆向店內走去。
到達院門口,尚未進門,已聽到浪裏無蹤丁敬韋的愉快大笑聲。
丁倩文聽得目光一亮,脱口急聲道:“是我爹,我爹來了!”
説話之間,許格非一人在先,大家已紛紛興奮地奔進院門內。
大家舉目向小廳上一看,發現燈光明亮的小廳,正坐着雍容華貴的百花仙子和兩位老師太,哈哈大笑的丁敬韋則坐在主位上相陪。
百花仙子等人一見許格非等人奔進院門,神色一喜,急忙直起身迎向廳外。
許格非等人則加快步子,急步登階,紛紛向前見禮,並和浪裏無蹤打招呼。
由店方派來的兩名小侍女,急忙為大家倒茶。
單姑婆先賞給每個小侍女一塊銀子,叫她們回店休息,並點了上好酒菜和兩客素齋。
兩個小侍女一離去,了塵師太首先問:“你們怎的這麼久才回來?”
許格非只得道:“法勝大師因有事面談,所以耽誤了個把時辰才趕回來。”
堯丁四女齊集百花仙子面前,關切地含笑問:“仙子前輩,您怎的能即時參加了這次的評論大會?”
百花仙子一笑道:“現在説了也不礙事了,其實,早在你們離開霍尼台之後不久,我就接到少林寺的邀柬了。”
單姑婆一聽,不自覺地脱口道:“這件事果然被少主人猜中了。”百花仙子和兩位老師太,不由迷惑地問:“什麼事猜中了?”
單姑婆正色道:“就是這次大會明:,我們少主人見遠在西南的雪山派和西域的紅黃喇嘛都來了,便斷定這個大會恐怕久已籌備了。”
百花仙子立即正色道:“據銀衫劍客對我説,好像就在你們由東海三尖島上回來,在狼沙小村上碰見法明大師他們那時候起,他們就有了這個動機。”
了塵師太則接着説:“由於當時許少俠談到了秘籍上的兩句豪語地問題?法勝大師也想趁這個機會加以證實,真的以少林寺的名義請你去,恐怕你未必肯去,所以才想了這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浪裏無蹤卻不以為然地説:“勞師動眾了這麼多人,還算是兩全其美?”
悟因師太則寬慰地説:“至少解除了另一次武林浩劫,和許少俠與各派問的嫌怨。”
浪裏無蹤卻淡然一笑道:“像鐵門寨烏大奈那種角色也想稱霸武林,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了塵師太卻正色道:“可是,一旦他成了火候,再想收拾可就難了呀。”
丁倩文深怕父親為此事爭執起來,趕緊愉快地問:“爹,您怎的親自趕來了?”
如此一問,許格非幾人也都關切地問:“伯父,家裏可是發生事情了?”
丁敬韋一笑道:“家裏若是發生了事情,我在椅子上還能一直坐到現在呀!”
如此一説,大家不但安了心,也都笑了。
百花仙子卻愉快地笑着説:“丁老英雄是專程前來向各門各派散發你們五位的結婚大典喜帖來了。”
如此一説,堯丁四女雖然個個嬌靨緋紅,但卻有些不信的齊聲驚異地問:“真的呀?”
了塵師太卻舉手一指桌後高几上的一個大布包,愉快地説:“喏,你們看,那就是喜柬。”
許格非的俊面上雖然沒有笑,但也沒有愠色,因為這件突如其來的事,必是尊長們的抉擇。當然,這麼匆忙,這麼急切,一定有其中的道理,但他也深信,浪裏無蹤丁敬韋是絕對不敢不得到他的同意就這麼做的。
但是,丁倩文卻深怕她的父親擅作主張,因而首先斂笑敬重地問:“爹,會不會太倉促了些?”
丁敬韋一笑道:“上人認為越快越好……”
話未説完.雪燕兒已脱口興奮地説:“我爺爺……”
丁敬韋立即頷首道:“不錯,上人在接到少林請柬後,給格非寫了封信,馬上就趕到了許家莊。”
許格非聽得精神一振,不由脱口興奮地説:“我師祖已經在許家莊了?”
丁敬韋笑着説:“他老人家不但在許家莊,而且還正興致勃勃地指導着何忠粉刷牆壁,並計劃着如何接待前去的武林賀客呢!”
如此一説,雪燕兒不由興奮的又蹦又跳地歡聲道:“我要馬上啓程趕回去,我要馬上趕回去見我爺爺。”
百花仙子見雪燕兒還像個活潑可愛的娃娃似的,因而也打趣地笑着説:“該不會是趕回去急着做新娘吧?”
如此一説,雪燕兒的嬌靨頓時紅達耳後,突然低頭站在那兒不説話了。
大家一看,俱都愉快地哈哈笑了。
吉期終於到了。
許家廣大富麗的宅院,早巳高搭喜慶牌坊,懸燈結彩完畢,裏裏外外,整飾得煥然一新,處處洋溢着喜氣。
百花仙子和了塵、悟因兩位老師太,都早一天就到了,加上各武林世家的女眷到來,整個內宅頓時熱鬧起來。
由於莊前數里就是黃河,各門各派的賀客,為了減少許家的忙碌招待,俱都乘船而來,大船停泊在莊前的河邊上。
但是,以少林法勝大師為首的各派各門龍頭領袖們,依然由長白上人和浪裏無蹤,以及鑌拐張等人堅邀至許家宅內。
普天下的武林各門各派各世家,除了崆峒、雪山外,俱都到齊了,只是有的派了地位極尊的長老和代表而掌門未便前來罷了。
但是,有了少林的法勝大師、武當的靜塵道長,以及當年圍攻屠龍天王的所有高人都到了,就更光彩了。
尤其丐幫的幫主鐵面丐帶了數十名幫中精明幹練的老少花子來幫忙辦事,因而顯得更加熱鬧,他們不但幫着辦事,還扮演了許多喜慶節目,敲敲打打,又耍又唱,使得整個許家,裏裏外外,到處響起大人婦女和孩童們的歡笑。
銀簫客劉延昭,早在前兩天就率領着西北總分舵上的高手前來辦事,西南邊關方面,也由三個主持人馬金豹率領天星壇壇主季虎等人趕到了。
最難得的是楚金菊的老爹,秦皇島的楚老島主也來賀喜了。
褐石谷的魏小瑩沒有來,但也請點蒼掌門斯雲義,和大南莊的林天雄林金雄兩位莊主帶來了豐厚的賀禮。
最令人意外地是,東南鐵門寨的烏老寨主也帶了賀禮前來了。
許格非接報後,跟隨着師祖長白上人和岳父浪裏無蹤等人,親自出宅歡迎,所有各門各派各世家的掌門長老和代表們看了都非常感動。
大傢俱都一致認為,許格非的這次婚禮大典,也給紛亂多年,一片血腥的武林,帶來了安和、寧靜和昇平。
許家莊突然來了這麼多三山五嶽的武林英豪和俠女,整個莊上當然到處是人,尤其由莊前列河邊,來來往往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是以,許家附近的鄰入宅院前,也俱都高搭了蓆棚,擺滿了酒席,一批剛吃完了,另一批跟着上席,一直吃到日落黃昏後。
尤其那些被請來的十數吹鼓手,輪番吹打,樂聲下停,再加上丐幫扮演的花鼓、舞耍獅龍,更是熱鬧至極,連附近數十里以外的人都趕來看熱鬧,當然,這些人肚子餓了就坐下來吃,反正誰也不認得誰。
這種歡樂氣氛,由朝至夕,絲毫未歇,尤其吉時將臨的黃昏後,燈火輝煌,光明如晝,氣氛更形熱鬧。
許格非早巳在廳廂內穿好了吉服準備,堯丁四女,也早巳穿戴好鳳冠霞佩。
單姑婆着春綠四蜱,隨身伺候,一步也不敢遠離。
這四位曾經奔走過天涯,踏遍了大江南北的新娘子,經過了多少辛酸場面和打鬥過多少緊張陣仗,這時坐在那裏等待吉辰降臨,也禁不住芳心怦跳,玉手滲汗,不知道如何才能將心情平靜下來。
佈置最堂皇的前院大廳上。在耀眼生花的明亮彩燈下,早已齊滿了各門各派各世家的男女賀客,俱都等待着一瞻五位新人內姿容丰采。
正中高大錦屏上,特別懸着由六個喜宇組成的一個大喜字,金光閃閃,眩人眼目,每個人看了都讚一聲匠心獨具。
吉時終於到了,在樂聲齊鳴,鞭炮劈啪,以及陣陣歡笑聲中,贊禮人高聲唱福證人就位。
少林寺的法勝大師,頭戴鑲紅佛帽,穿豔紅僧袍,披金絹袈裟,胸前綴了一朵大紅花。
武當靜塵道長戴金尊玉鈎道冠,穿豔紅八卦水火道袍,上面金鏽的陰陽八卦及松鶴,更是金光閃閃,耀眼生花。
其餘依序就位的是長白上人、悟因、了塵以及浪裏無蹤四人,接着是百花仙子和銀衫劍客率領着各派掌門長老和代表,以及天南秀士、玄靈元君等人進入貴賓觀禮席。
整個大廳內外,人聲鼎沸,笑聲不歇,俱都伸長了脖子看向禮堂中。
這些觀禮的人中,以及宅內宅外。當然也派了不少人暗中防備着白素貞的突然出現。古老頭就是這些人的總指導人物。
古老頭心情忐忑,神色惶急,立在大廳口,目光不停地搜索着每一個賀客的面龐,因為他也怕白素貞化裝之後,混在男女賀客中。
尤其那些穿着一身大紅的女客,古老頭更是暗中打量,不管白素貞怎麼化裝,她那小巧玲瓏,肥瘦適中的嬌軀,絕對瞞不過古老頭的一雙眼睛。
吉時終於到了,在贊禮人的高唱下,全體賀客的歡呼中,許格非和堯丁四女,分別由十名金童玉女引進了禮堂。
最令全體賀客不解的是,最後的兩個男女花童竟共同抱着一隻羽毛雪白油亮的白孔雀。
白孔雀紅紅的面頰,珍珠般的頭冠,雪濛濛而又美麗的白毛,加上頸胸間繫着的鮮紅絲綢,更顯得醒目而引人注意。
賀客們一看,當然免不了揣測議論。
有的説這位新娘子現在遠方,可能來不及趕回來,也有人説,這位新娘子正在病中,無法起牀參加。
當然,備帖請來的各門各派的掌門長老代表們,早已經過了長白上人的解釋,都知道白素貞是關外震關東的獨女,而這位姑娘還在天山神尼的修真處坐關,而不能及時參加。
許格非和堯丁四女,在樂聲、鞭炮聲,以及贊禮與祝福聲中,終於交拜天地,叩謝尊長與歡送入洞房的程序後,完成了大典嘉禮。
紛紛議論的賀客們並沒有看到四位新娘子的嬌美面貌,因為她們的鳳冠上的都有一方大紅蓋頭。
在百花仙子和一些親近女眷的引導,以及單姑婆和春綠四婢在後衞護下,許格非和堯丁四女在十二盞彩燈的前引下,踏着紅毯,進入中門,過穿廳,進通閣,直登正中大樓。
正中大樓上早由一些女眷擺好了紅絨長凳和六個用紅繩相連的精緻酒杯,一俟許格非和堯丁四女擠坐在紅絨長凳上,大家立即為他們滿上喜酒。
春綠四婢看來也極高興,但因為白素貞的不能及時趕來參加,神色多少有些傷感。
是以,夏荷特地把白孔雀擺在鄔麗珠的身邊,春綠、秋菊、冬梅則把合巹酒撒在白孔雀的頸問紅綢上。
喝過了交杯酒,當然就是一陣鬧新房,但是,沒有人知道許格非和堯丁四女的心頭是多麼的沉重和難過。
一些女眷兒童們直鬧到三更過後,才在單姑婆的良宵一刻直千金的勸説下,紛紛下樓離去。
單姑婆和春綠四婢趕緊為堯丁四女取下風冠,並端來了早巳準備的新人喜筵。
酒筵一擺好,聰明的單姑婆知道許格非五人必然有很多話要説,因而故意含笑解釋道:
“洞房人喜筵,外人都不能在旁觀看,以示團圓和好,白頭偕老,我老婆子就此請安告退了。”
説至最後,立即躬身萬福。
許格非和堯丁四女這時也都起身含笑説:“單姑婆,你們辛苦一天了,也早些休息吧!”
春綠四婢一聽,知道也包括她們四個人,也紛紛行禮告退。
但是,剛待轉身的冬梅卻突然止步回身,問:“這隻白孔雀可要拿出去?”
許格非怕雪燕兒或鄔麗珠嘴快,因而急忙道:“當然應該留在房內。”
冬梅一聽,應是走了出去,順手將門帶上。
許格非愣愣地望着已經掩好的樓門,並聽到單姑婆吩咐春綠四婢,每一個人守一間新房。
因為,許格非早巳告訴了她們,花燭之夜,她們五人要在正樓中一直廝守到天明。
雪燕兒見許格非仍望着樓門發愣.立即輕聲説:“坐呀,許哥哥。”
許格非一定心神,急忙噢一聲,同時落座道:“你們可看出春綠四人有什麼異樣來?”
堯庭葦一面執壺為許格非、丁倩文、鄔麗珠以及雪燕兒滿上酒,一面道:“心裏失神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丁倩文三人見堯庭葦為她們滿酒,剛坐下來的嬌軀急忙再站起來,並齊聲謝謝。
堯庭葦又為自己滿上一杯,和丁倩文三人一起入座後,才繼續説:“不過,大致看起來還算愉快。”
鄔麗珠卻低聲道:“看神色,冬梅較傷感。”
許格非同意地説:“那是因為白素貞待她特別好。”
丁倩文卻驚異迷惑地説:“奇怪呀,怎的一直未見白素貞出現?”
許格非黯然一嘆道:“這樣也好,免得我們當場出醜,甚面弄得笑話滿天下。”
鄔麗珠也黯然道:“看來白素貞痛改前非大徹大悟了。”
許格非一嘆道:“但願她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只是,她花費了這麼多精神,耗出了這麼多心血,為我們建造了這麼一座廣大宅第,而她卻孤伶伶一個人住在天山,這怎麼能讓我們心安呢?”
如此一説,堯丁四女自然也歉疚不安地低下了頭。
她們的腦海裏,也立時浮現出一個滿臉疤痕的白衣少女,此刻正坐在天山的絕巔,面對着正東中原,悽然淚下,飲泣無聲。
由於樓內特別靜,徐徐的夜風中,突然傳來一絲簫音,而這簫音,聽來極遠,如泣如訴,哀怨悽苦,聽得正想到白素貞一人可憐境況的堯丁四女,幾乎同時哭出聲來。
許格非聽得心頭一震,不由脱口悽然道:“白素貞!”
堯下四女聽得神色一驚,花容立變,不由齊聲問:“會是她嗎?”
許格非立即道:“在我們新婚花燭之夜,又有誰在窗外吹這種淒涼凋子呢!”
堯庭葦深覺有理,立即起身道:“那我們現在就循聲找去。”
如此一説,許格非也急忙站起身來,五人悄悄拉開一扇後樓門,魚貫走出樓來。
五人站在後檐下,只見花園內的金庫閣樓上及觀花亭上,依然亮着全部彩燈,但卻看不見任何人影。
許格非凝神一聽那縷簫音,覺得時高時低,忽隱忽現,因面道:“她現在的位置可能是在莊後一里外的小丘上。”
堯庭葦根據忽高忽低,時隱時現的簫音,斷定白素貞這時的心境是多麼的悽苦悲痛。
是以,急忙催促道:“那我們就快些去吧。”
許格非一聽,即和堯丁四女,飛身縱落園內、越過花園,直飛莊外。
五人一到達莊外,那縷簫音聽得更真切了。
許格非一聽,果然在西北那片丘陵小林中。
五人一陣飛馳,越過三道小丘,隨着簫聲清晰真切,驀然發現對面小丘的嶺線幾株小樹下,赫然坐着一個秀髮披肩,穿着一襲隱泛金光衣服的女子。
只見那女子,斜低着螓首,唇前橫着玉簫,纖纖玉指交替按孔,正在那裏吹得入神。
許格非首先剎住身勢,揮手示意堯丁四女停下身來,自己立即展開輕靈小巧的身法向前欺進。
堯丁四女看不清那女子面容,由於她盤坐在小樹下,也分不出她是不是白素貞。
許格非由於距離漸漸拉近,他俊面上的迷惑神色,突然變得吃驚起來。
只見他神色一驚,目光倏亮,颼的一聲飛身已到了那吹簫的女子身前。
吹簫的女子聞聲一驚,也本能地停簫抬起頭來。
也就在她抬頭的同一剎那,許格非已震驚地輕呼道:“公主,果然是你!”
坐在小丘上吹簫的,竟是察干哈馬國新近登基,繼承了王位的哈馬公主。
哈馬公主一見站在她面前的果然是-身吉服,烏帽金花的許格非,掛滿了淚痕的面龐上,立即現出了驚喜,挺腰站起身來,哭喊了一聲駙馬,一頭撲進許格非的懷裏。
許格非這一驚非同小可,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來。
因為,他的四位嬌妻就站在對面十數丈外的斜坡下。
可是,他既不能説什麼,也不能絕情地將哈馬公主推開。
但是,投進許格非懷中,緊緊將他抱住的哈馬公主卻激動地連聲哭述着:“我曾向神禱告,如果你聽到簫聲找了來,就證明你心裏還有我,現在你果然找來了……”
許格非真是有苦説不出,如果他説是因為懷疑白素貞回來了,那該是多麼令哈馬公主難堪的傷心欲絕的話呢?
但是,他不得不趕快想法把哈馬公主推開,因而故意關切地問:“公主是什麼時候到的?”
哈馬公主擒淚笑着説:“我昨天晚上就到了,先看了一遍你的華麗宅院,今天又親自參觀了你和四位姑娘的結婚嘉禮……”
許格非聽得暗吃一驚,覺得哈馬公主的膽子實在太大了,因而吃驚地説:“你若是萬一被古老頭認出來呢?”
哈馬公主得意地一笑道:“我是百花仙子替我化裝好的中年人,他怎能發現我呢?”
許格非這一驚非同小可,他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百花仙子竟會代哈馬公主化裝成中年人進入他家的大廳觀禮。
哈馬公主見許格非愣了,不由又撒嬌又得意地説:“你沒有想到吧……”
許格非只得頷首道:“我的確沒有想到。”
哈馬公主繼續説:“是我不要她告訴你,而她也不贊成我告訴你,她説,那樣不但令你不安,也會影響你和四位姑娘的情緒,反而害了你,很可能也害了我。”
許格非聽得神色一驚道:“也害了你?”
哈馬公主正色道:“是呀,萬一泄漏了消息,天朝皇帝知道我未奉恩旨,擅人中原,是要降罪的。”
許格非只得心中一驚,只得趁機去推哈馬公主,同時焦急地説:“哎呀公主,你説得不錯,你趕快回去吧,萬一當朝知道了,不但降罪你,也連累了我。”
説話之間,雖然焦急的去推哈馬公主,但她偏偏緊抱着不放開,同時撒嬌的柔聲道:
“你還沒有親吻我呢?”
許格非一聽,腦際轟的一聲,就如身邊突然暴起一聲春雷,渾身一戰,豆大的汗珠立時滾下來。
哈馬公主一見,立即關切地問:“你熱嗎?”
許格非這時已是六神無主。只是茫然不知地點點頭。
哈馬公主一見,急忙自動推開,伸手在衣內取出一條香帕來,立即為許格非拭掉額角上的汗,同時埋怨道:“既然出來,就該把吉服脱掉,看,害得你滿頭滿臉直流汗。”
許格非一面舉起衣袖拭汗,一面心慌地催促道:“公主,實話告訴你,我實在是為你的擅入中原而焦急不安……”
哈馬公主一聽,立即有恃無恐地説:“你放心,我現在飛馬疾馳,明天午時不到就進入了我的國土。”
許格非立即焦急地説:“可是,你一個人趕夜路……”
哈馬公主一笑道:“你放心,胡達將軍和巴達副帥,各率一哨人馬,就停在數百丈外保駕……”
許格非一聽,更是心裏震駭,不由焦急地説:“你率軍入侵中原,論罪當斬……”
哈馬公主卻撒嬌嗲聲道:“人家心裏想你嘛!”
許格非到了這時候,只得寬慰地催促道:“等我這邊的事情一安定下來,我會帶領着葦妹妹她們去看你。”
哈馬公主卻正色撒嬌道:“去了就要履行在霍尼台説的話喲?”
許格非只得求她趕快離去,是以也毫未思索地連連頷首急聲道:“好好好,一定一定。”
哈馬公主卻更進一步地説:“如果你食言背信,當心我會抱走你第一個兒子去立王子。”
許格非哪裏還有心和她爭辯,忙不迭地連連頷首贊同地説:“好好好……”
哈馬公主立即含情脈脈地望着許格非,輕柔愉快地説:“那我走了。”
許格非趕緊拱手謙聲道:“公主慢行,恕在下不送了。”
哈馬公主卻又撲哧一笑道:“你也回去吧,如果四位新娘子知道你在這兒和我偷敍情話,她們不氣死才怪呢!”
許格非的額頭上早已又滲滿了汗水,這時一聽,支支吾吾自己也不知道説了些什麼,心裏只想着她最好趕快離去。
哈馬公主再度咯咯一笑,一轉嬌軀,如飛馳去,眨眼之間已消失在前面漆黑密林裏。
許格非愣愣地望着哈馬公主身影消失的林前,舉袖拭汗,直到確定哈馬公主走遠,才轉身向回馳來。
隱身在林蔭下的堯丁四女,個個神情自然,好似沒看到方才那一幕似的,一俟許格非馳至近前,由堯庭葦和聲道:“我們回去吧!”
許格非一臉愧色和不安地看了四女一眼,只得懊惱地説:“真沒想到會是她!”
丁倩文卻自然地説:“我看你不去一趟察干哈馬國是不成了。”
許格非的俊面一紅,立即沉聲斷然道:“不,絕不去。”
話聲甫落,鄔麗珠已冷冷地説:“你還是去吧,要不然,我們姐妹四個誰也不敢先給你生兒子。”
堯庭葦不安地看一眼鄔麗珠,發現她的嬌靨不但沒有紅,而且鐵青,她心裏這時是多麼妒嫉,多麼氣憤。
堯庭葦在旁自然地催促道:“我們趕快回去吧,讓他們發現我們不見了,又是一陣大亂。”
許格非只得頷首應了聲好,展開身法,當先向前馳去,四女也同時舉步跟在身後。
五人飛馳中,這才發現自己的大宅院內,依然燈火通明,光亮燭天,尤其高樓麗閣飛檐上懸的綵綢紅燈,遠遠看來,煞是好看。
越過最後一道丘陵,即是他們宅後一片亂巖矮樹的莊外。
五人正待越過亂巖地帶,右前方突然傳來女子悲切地低泣抽噎聲。
許格非五人聽得神色一驚,急忙同時剎住了身勢。
五人凝神一聽,似是就在左前方數十丈外的一堆亂巖小樹間發出。
於是,五人立即屏息向前飄飛過去。
五人的身法雖然輕靈,但前進尚餘二三十丈時,那女子突然停止了哭聲,顯然對方具有不凡的功力和聽力。
許格非五人一聽對方女人停止了哭聲,立時提高了警惕,同時想着要不要過去。
那女子雖然停止了哭泣.卻仍抑制不住哭後的自然抽噎。
許格非和堯丁四女覺得奇怪?是誰在這麼深的夜裏跑到莊外來啼哭呢?
五人凝目向前察看,根本看不見那女子的位置,顯然是坐在石下草地上。
許格非和堯丁四女再前進十數丈,果然在前面數方亂巖中,突然傳來那女子的低沉嚴厲嬌叱問:“誰?什麼人?”
許格非五人一聽那女子的問話聲,俱都大吃一驚,立即以閃電般身法,飛撲了過去。
五人低頭一看,只見一個面目嬌美,白衣灰舊的女子正坐在石下草地上,也驚異地抬頭向五人看來。
許格非五人一看,俱都渾身一戰,脱口驚啊,同時張口愣住了。
坐在地上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許格非等人一直防範她在婚禮上出現的白素貞。
白素貞面目同樣的嬌美完好,並沒有想象中的滿臉疤痕,只是她額前梳成了劉海,直到齊眉,兩邊髻發直掩到香腮的一半。
五人定睛打量間,白素貞突然雙手掩面,低頭哭聲道:“我不要見到你們,我不要見到你們,我沒有顏面再見你們……”
許格非一聽,不由緩緩蹲下身去,以激動的聲音,低呼道“白姐姐……”
白姐姐三字一出口.掩面哭泣的白素貞立即嬌軀一顫,頓時停止了悲切哭聲,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然更不敢相信這聲白姐姐是由許格非口裏呼出來的。
但是,事實證明,並非夢境,一雙堅實而温暖的手,已握住她的一雙玉臂。堯庭葦一見許格非蹲身下去握住了白素貞的雙臂,立即解下自身的霞佩和彩繡織金紅緞吉服,順手披在白素貞身上。
白素貞大吃一驚,一看將自己霞佩吉服脱下來為她披上的竟是堯庭葦,不由熱淚奪眶而出,同時惶急聲道:“不不,大姐,我不能披這,我沒有這個資格,也不配……”
堯庭葦立即含笑蹲下身去,親切地為白素貞掩好吉服,並真誠地説:“白姐姐……”
白素貞一聽堯庭葦也呼她為姐姐,神色更加惶急,連忙搖頭急聲道:“不不,你是姐姐……”
堯庭葦莞而一笑道:“我們姐妹不分彼此,誰的年齡大,誰就是姐姐……”
説話間,丁倩文和鄔麗珠,以及雪燕兒也蹲身下去,關切地注視着白素貞。
白素貞淚眼一看,立即慚愧地低呼道:“文姐姐,珠妹妹,雪妹妹,對不起你們,非常對不起你們……”
丁倩文三人也同時凝重地説:“白姐姐,快不要這麼説,今後我們都是同室姐妹了……”
話未説完,白素貞已堅絕地説:“不,我現在已經很滿足了,許弟弟穿着吉服和我在一起,大姐又為我披上霞佩,我這一生沒有白度,活的值得,我決不進宅裏去。”
丁情文三人一聽大姐為我披上霞佩,心中當然都有感觸。
其實,白素貞心裏也知道,敢把吉服脱下來為地白素貞披在身上的,只有堯庭葦敢這麼做,也只有堯庭葦才有這個資格。
堯庭葦則含笑寬慰地説:“快不要説瞎話了,回來了怎不能回家呢?”
白素貞卻哭聲堅定地説:“不,我説過,我絕不回家去,我也是聽了削髮為尼的麗姬妲妮師叔説喜柬上列有我的名字,我才回來準備阻止的……”
説話間,發現許格非五人俱都神情黯然,只得繼續哭聲道:“麗姬妲妮師叔是請天山的新任掌門人為她剃度的……”
丁倩文不由嘆了口氣道:“她為什麼一定要落髮呢?”
白素貞流淚道:“她原就在神尼臨終時發了重誓終生不離開神尼的靈閣。”
堯庭葦也不由黯然道:“她不落髮依然可以守着神尼的靈閣。”
白素貞突然搖了搖頭,堯庭葦雖然剎住了話頭,但她依然遲疑一陣才含糊地説:“她説她不落髮,無法再在潭峯上呆下去。”
堯丁四女一聽,心裏當然都清楚,那就是説,只有決心落髮,才不會再來找許格非,當然,這並不表示她心裏不再想念許格非。
兩手已經自然收回去的許格非,卻黯然低下了頭。
白素貞卻繼續説:“我已經答應了師叔,我要終生陪伴她……”
許格非聽得倏然抬頭,堯庭葦四人也驚得神色一變,脱口輕啊,鄔麗珠和白素貞仍有往惜的感情,因而不自覺的雙目濕潤,戚聲問:“為什麼呢?”
白素貞突然又傷心的哭聲道:“我自覺罪孽深重,只有天天湧經,朝夕拜佛,才能減低我以往的過錯。”
鄔麗珠心直口快,也有些意氣地説:“那你為什麼又回來了呢?”
堯庭葦和丁倩文一聽,不由以驚異而又埋怨的目光去看鄔麗珠,鄔麗珠説那句活並無惡意,但是,説出口後,馬上就後悔了,這時一見兩位姐姐用責備的目光看地,不由惶的立時垂下了螓首。
白素貞卻毫不介意地説:“是師叔堅持要我把一對金膽送回來給許弟弟,要我拿了許弟弟的收條後再回去。”
説話之間,已在身旁的小包袱內,取出一對金光閃爍的金膽來,但她沒有交給許格非,順手交給了堯庭葦,並親切地説:“大姐請你收下。”
堯庭葦雙手接過,覺得雙膽奇重,知道這裏面必有蹊蹺,因而感激地説:“真難為你了。”
白素貞卻繼續説:“麗姬妲妮師叔説,以許弟弟的功力,足可讀出金膽上人的秘籍,將來武功造詣,當可與天山神尼比擬。”
説罷,就待起身,道:“我現在該走了。”
許格非一見,雙手急忙按在她的香肩上,同時注目她的嬌靨,正色問:“你真的要轉回天山?”
白素貞見心上的温暖雙手再度按在她的雙肩上,尤其和他的目光一接觸,那股熱愛痴情,突然在心海里洶湧氾濫,不由雙手掩面,再度哭了。
堯丁四女見白素貞又傷心的哭了,乍然間俱都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
當然,四女也看得清楚,白素貞這時的心情是矛盾的,既不願讓麗姬妲妮一個人守在潭峯頂上,又捨不得離開自己痴情熱愛的許格非。
只見白素貞痛苦地掩面搖頭,哭聲道:“我現在才明白,師叔為什麼要我把這一對金膽親自交給許弟弟……其實她早巳看透了我白素貞,只要見到你們,再也捨不得離開了……我承認……我承認……”
堯庭葦和丁倩文當然也揣透了麗姬妲妮的用心,因為麗姬妲妮早巳看透了白素貞,只要白素貞再見到了許格非,絕對捨不得轉回天山去。是以,兩人同時婉轉地説:“白姐姐你何苦再這樣折磨自己,你可是還記恨着古老頭和單姑婆兩人……”
話未説完,白素貞已急忙抬起頭來,哭聲道:“不,我絕對沒有記恨他們兩人,那時我的確該死,但他們卻絕對無心把我丟下峯去,繩子突然斷了是天意。”
堯庭葦也只得説:“姐姐能原諒他們的無心之過就好了,其實,我們當時實在惶急不安,六神無主……”
白素貞止哭黯然道:“當時我被懸空掛在-株斜松上,你們惶急中説的話我完全都聽到了,從那一時刻起,我向天發誓,白素貞已經墜進萬丈深淵中跌死了,這個世界上再沒有那個作惡多端的白素貞……”
丁倩文急忙寬慰説:“人非聖賢,誰能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你也不要為過去的事懊悔傷心了。”
白素貞突然又流淚道:“我怎能不傷心呢?又怎能不恨我自己拜錯了師父而害了自己呢?
尤其每日對鏡梳妝,看到自己滿臉的疤痕……”
許格非五人聽得同時一驚,十道炯炯目光立時注視在她的嬌靨上。
白素貞一看,立即戚聲道:“你們沒看出我的髮型已和從前不一樣了?”
雪燕兒卻脱口道:“我們倒覺得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白素貞一聽,嬌靨頓時通紅,立即解釋説:“雪妹妹,你只是看到了我的前臉,兩頰和前額上都是斜松刺破的疤……”
許格非和堯庭葦以及丁倩文三人,原先就懷疑白素貞改了髮型,也許與臉上有疤有關,這時-聽,果然不錯,因而也趁機關刀地問:“你當時是怎麼登上峯呢?”
白素貞黯然道:“不知為什麼,也許是我的身體砸中了斜松-頓的關係,長長的繩子急速下落,正好纏在斜松的亂枝支幹上……”
許格非和堯丁四女一聽,也不由暗替白素貞呼了一聲萬幸。
白素貞則繼續説:“加之古老頭和單姑婆捆我沒有捆平衡,結果足頭重腳輕,頭向下一栽,我立時用腳尖急忙鈎住了樹幹……”
雪燕兒和鄔麗珠聽至此處,兩人想到當時的驚險,不由同時打了一個冷顫。
白素貞繼續説:“當時我幾經掙扎,才忍痛翻上樹幹,我先在峯壁石角上磨斷繩索,立即取出身上的刀創藥敷上並撕破自己的裙布紮好,又服了一粒補血益氣止痛丸,也就依在樹幹上睡着了……”
雪燕几天真,不自覺的啊呀一聲道:“你沒有摔下去呀?”
白素貞一聽,不由望着雪燕兒擒淚笑了,同時含笑道:“現成的繩子,我還不知道把自己捆牢嗎?”
如此一説,許格非五人都忍不住啞然笑了。
由於白素貞臉上有了笑意,氣氛驟然間熱絡多了,是以她自動地繼續説:“當時我不敢上去,餓了就吃峯壁上生滿了小紅果子,倦了就睡,我幾次想爬上去把許弟弟困在潭峯上的事告訴你們,可是,我沒有那個勇氣,萬一你們再把我丟下去,可沒有再纏在斜松上的機會了……”
許格非想到白素貞當時的處境,以及楚金菊講述依莉莎嬉見到白素貞在騰木峯上中央茅屋的情形,不由愛憐關切地看了白素貞一眼。
白素貞説至最後,也正巧將目光移向許格非的俊面上,一見許格非關注憐惜地看着她,芳心一甜,香腮上也立時飛上兩片紅霞,一陣無邊幸福之感,使她有如騰雲駕霧上了青天。
鄔麗珠見白素貞剎那之間,如痴如醉,就像忘了她們四人還站在她面前似的,這正是思念過久,乍見心上人的神態。是以,急忙咳嗽了一聲,問:“白姐姐,你是怎麼登上峯去的呢?”
白素貞急定心神,立時跌回了現實,哦了一聲,神情茫然地望着鄔麗珠。
在堯丁四女中,除雪燕一人外,其他三人都曾嘗過相思苦的滋味,堯庭葦知道白素貞沒有聽進耳裏,因而親切地改變話題説:“師祖老人家讓在前廳上和各派掌門人作通宵飲宴,如果他老人家聽説你回來了,還不知道要多麼高興呢!”
一提到長白上人,白素貞的神情立時顯得十分激動,同時感激地説:“他老人家待我太好,把我的名字印在喜柬上一定是他老人家的意思。”
雪燕兒突然問:“你沒有這樣表示過?”
白素貞聽得神色一愣,立即搖頭道:“我從來沒有向老人家表示過什麼,我只告訴他老人家,許弟弟的故居,我已徵募了七十多名精工土水師匠和八百多工人正在復建中……”
中字方自出口,許格非竟伸臂將地託抱起來。
白素貞神色一驚,脱口嬌呼,一雙玉手,急忙將羞紅的嬌靨掩住。許格非卻不容白素貞掙扎,完全明白了,白素貞自被丟下峯崖後,從來沒有再來過中原。長白上人完全是看出了白素貞的心意,為了報答她的援救之恩,特地把白素貞的名字刻印在喜柬上。
至於白素貞的以往行為,當然是由那位胡敬峯大俠和浪裏無蹤的口裏得知。這時他們都已察覺到,以前的種種判斷,完全是諸端巧合,看來,假設臆測,也往往會誤了大事。五人身法奇快,瞬間已到了花園,幾個起落已到了中央正樓下。
許格非的身形不停,足尖一點,騰身縱上了樓閣。
堯丁四女也緊跟着飛身而上。五人一飛上樓欄,立即看到單姑婆和春綠四婢正在裏面議淪紛紛,鬧不清新郎官和新娘子為何俱都不見了。
但是,當她們五人看到許格非託抱着一個身上披着吉服,玉手掩着顏面的女子的時候,不由震驚地齊聲問:“少主人……四位夫人……”
問話間,許格非已把玉手掩面的白素貞放在椅上。
堯庭葦卻望着神色驚異的春綠四婢,説:“你們小姐回來了,還不上前見過。”春綠四婢一聲驚呼,紛紛奔向白素貞的身前。
單姑婆則面色大變,脱口驚啊,頓時呆了。
春綠四婢一撲到近前,同呼了聲小姐紛紛跪下去。
白素貞這時才將雙手放下,同時望着春綠四婢哭聲道:“你們很聽話,少主人説你們很乖巧……”
夏荷搶先道:“聽説您走火入魔了,不能回來參加大典,我們四個一直很難過……”
白素貞立即舉袖拭淚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秋菊有些埋怨地説:“小姐,您為什麼不早幾個時辰趕到呢?”
白素貞強自一笑道:“關沒有坐滿,怎麼可以提前出來。”由於白素貞不停地舉袖拭淚,因而使春綠四人發現小姐往日雪白的綾袖這時又灰又髒,因而問:“小姐,您的衣服為什麼……”
白素貞見問嬌靨一紅立即解釋説:“我為了晝夜趕路,哪裏還有時間洗衣服,其實,從今早到現在,我粒米未食。”
單姑婆一聽,趕緊愉快地説:“我老婆子拜見少夫人,少主人和五位少夫人的花燭團圓喜筵,紋絲未動,現在正好重新入席進餐。”
如此一説,春綠四婢急忙起身滿酒,許格非六人也改重新入席。
但是,當夏荷抱起那支系有絲綢的雪白孔雀時,白素貞不由脱口問:“夏荷,那是什麼?”
夏荷也未思索,立即道:“小姐,這就是您。”
白素貞聽得一愣,許格非等人俱都愉快地哈哈笑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