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梅姑娘送走了白玉侖等人後,即和少林大師,武當道長,以及峨嵋山的老師太,還有龍老湖主,劉老谷主,以及那位陳老莊主及中年化子殷九等人,逕自進入中院的穿廳飲茶。
他們稱之為品茗,實則是繼續商議一些緊要事情。
九人分賓主落坐後,侍女們立即奉上香茗,並有六名背劍勁衣女警衞,分別把守在穿廳的前後左右,顯然在防止有人偷窺或竊聽。
首先是那位劉老谷主,凝重的説:“咱們有了這位俞嘉胥俞少俠前來支援,當然就無懼於白玉侖和‘一朵紅’前來盜寶了,可是,這位俞少俠……”
一旁的陳老莊主立即憂慮的説:“不但他的身世來歷成謎,就是他的武功也高得駭人,這不能不讓人有所疑懼!”
李麗梅見幾位前輩老人家的注意力仍集中在那位“俞少俠”身上,而不去商議如何來利用他來對付白玉侖和“一朵紅”,不由欠身恭聲道:“晚輩以為俞世兄聞訊趕來助拳,一方面是與白玉侖曾有過節,一方面也是剛剛藝滿下山,想藉這個機會多拜識幾位前輩和多結識幾位世家兄弟姐妹……”
話未説完,那位陳老莊主已哂然一笑,哼聲道:“我看他沒結交上那一個世家的少俠,反而把人都得罪光了!”
絕少講話的峨嵋師太,突然凝重的説:“根據他一進門來的種種跡象,又炫耀師門父急於施展武功來看,的確有些違悖常情……”
話未説完,一直認定白玉侖不是俞老英雄兒子的龍老湖主,卻一反前論,淡然道:“年青人嘛,學會了一點奇玄絕學,總要想辦法展露出來揚點兒名氣,闖點兒萬兒……”
劉老谷主立即不高興的問:“龍一豪,俞嘉胥不是俞健雄的兒子是你老小子提出來的,他小子到底是不是俞健雄的兒子呢?”
龍老湖主兩手一攤,立即扮了個無可奈何的鬼臉,道:“他小子自己硬説是,我老人可又一直沒見過他……”
陳老莊主不由有些生氣的問:“你和俞健雄感情不錯,你有沒有問過他到底有沒有兒子呢?”
龍老湖主立即駁聲問:“如果我知道你沒有兒子,我還會問你倒底有沒有兒子嗎?”
如此一問,陳老莊主頓時氣得一楞,但也找不出適當的話詞來駁他。本來嘛,如果明明知道人家沒兒子正以此為終身憾事時,你再這樣無聊的問人家,那不是白找捱罵嗎?
劉老谷主卻正色追問道:“這麼説,俞健雄還是沒有兒子嘍?”
龍老湖主只得無可奈何的説:“俞健雄有沒有兒子,他老小子沒説過,我也沒有問過,可是我也沒有看見過!”
劉老谷主卻凝重的説:“你沒見過,殷九當家的也沒見過……”
中午花子殷九,趕緊欠身恭聲道:“晚輩每年都要去‘濱湖山莊’三四次,的確沒見過這位俞少俠!”
武當道長手捻長鬚,緩緩頷首道:“根據他佩有俞老英雄的寶劍,識得俞老英雄的劍式,並能説出俞老夫人決定把湖邊的畫舫借給殷當家手下的弟兄們做生意來看,也許他真的是‘俞少俠’,只是直到今天才揭開他們家的這樁不幸秘密罷了!”
如此一説,中年花子殷九,當先贊同的頷首應了兩個是。
龍老湖主卻又爽朗的説:“他是俞健雄的兒子也好,不是俞健雄的兒子也好,反正老朽已讓宋嘯天和宋嘯海兄弟兩人和他宿在一起了……”
話未説完,劉老谷主已忍不住沉聲道:“那有什麼用?假設他這時真的要硬奪,試問咱們在場的誰能阻止得了?”
這話説的雖是事實,但明講出來就會令別的人有些掛不住。
那位陳老莊主顏色一沉,正待説什麼,中門外突然奔進一個青年花子來。
坐在最外邊的殷九,一見青年花子的匆匆神色,目光突然一亮,脱口興奮的説:“敝舵上有消息回來了,那位‘俞少俠’是否俞老共雄的公子,馬上就可得到證實了!”
如此一説,九人都不約而同的由大椅上站了起來,俱都有些緊張的望着神色匆匆,急步走上廳來的青年花子!
因為,俞嘉胥的身世真偽與否,對他們每個人的生命,聲譽,以及有關玉佩的能否確保,關係太大了。
尤其李麗梅姑娘,更是緊張的嬌軀有些發抖,激動的手心滲出汗水!
就在大家起身的同時,青年花子已急步登上了廳階。
中午花子殷九,先肅手向上一指,吩咐道:“先見過諸位老前輩和李姑娘!”
青年花子一聽,立即向上抱拳躬身郎聲道:“小的侯七,參見諸位前輩和李姑娘!”
少林大師和劉老谷主李麗梅等人,紛紛肅手謙聲道:“侯當家的辛苦了,請免禮!”
中年花子殷九,一俟青年花子侯七直起身來,立即關切的問:“舵上可是有消息來?”
青年花子侯七趕緊恭聲應了個是,同時雙手一送,恭聲道:“在這裏,請師叔過目……”
殷九在侯七手裏接過一個不足四寸見方的薄紙條,立即轉身望着少林大師,劉谷主等人,恭聲問:“請問那位前輩……?”
話剛開口,龍老湖主已隨意揮了個手勢道:“你們那些鬼畫符,沒有那個看得懂,你就唸出來讓大家聽聽吧!”
殷九一聽,立即恭聲應了個是,接着低頭望着手中寫滿了字跡和符號的紙條道:“晚輩舵上接到信鴿上的指示後,立即趕往‘濱湖山莊’並拜見了俞老夫人……”
念至此處,驀聞龍老湖主寬慰的説:“賢侄女,別緊張,就算俞老夫人否認他有兒子,我們這幾個老不死的也能合力對付那小子!”
大家聞聲一看,這才發現李麗梅姑娘神情緊張,嬌靨蒼白,鬢角鼻尖上業已滲出了油油香汗來!
由於大家的目光都轉向了李麗梅,她也不自覺的顫聲道:“如果他的確是為我家的龍鳳玉佩而來,晚輩寧願把玉佩交給他拿走,也不能讓他再傷了任何一位前輩!”
龍老湖主神密的一笑道:“你先別下定語,先聽聽殷九下面的消息!”
殷九恭謹的微一頷首,繼續望着紙條,道:“敝舵一位執事見到俞老夫人,很技巧的請問俞老夫人:‘俞少俠可在府上?’,俞老夫人立即抱歉的回答道:‘非常不巧,小兒嘉胥今天剛剛趕往李家渡李府去了!……”
李麗梅一聽至此處,再也忍不住興奮的説:“他真的是俞世兄,你們都-枉了他了!”
龍老湖主卻得意的笑着説:“真的是不就更好了嗎?”
少林大師,武當道長,以及劉谷主和陳老莊主,也同時頷首寬慰的説:“這下我們總算放心了……”
話未説完,李麗梅已急忙指着廳外,再度興奮的説:“我現在就去向他道歉,方才實在太-枉他了,太委屈他了!”
説着就要走向廳外。
龍老湖主立即阻止道:“嗨嗨,賢侄女,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他恐怕早己睡了!”
李麗梅被這麼一阻止,頓時想起了少女的矜持,因而嬌靨頓時紅了。
龍老湖土卻別具用心的繼續説:“俞嘉胥賦性怪異,狂傲白負,賢侄女雖身為主人,仍應和他保持一段距離……”
劉各谷主想起白玉侖來時的不-,因而也附聲道:“他不能見容其父,與朋友交當亦不會長久,賢侄女不可不戒!”
李麗梅雖然仍有些不以為然,但不得不恭聲應了兩個是,同時打消了去見白玉侖的念頭。
陳老莊主則提議道:“現在真象大白,我們也分頭休息吧!”
於是,互道“晚安”,分別進入兩廂上房休息,殷九和侯七也走出院外去。
李麗梅雖然打消了去看白玉侖的念頭,但她仍讓貼身的侍女們,分別去告訴那些擔任守夜的人,好讓他們也安心。
第二天的一大早,整個李府上下和前來助拳的英豪們,俱都紛紛議論着“濱湖山莊”的俞老英雄,的確有一位公子,就是昨天前來支援的俞嘉胥俞少俠。
由於證實了白玉侖的身份確實不假,的確是俞健雄俞老英雄的兒子,所有前來支援的英雄們,俱都信心大增。
因為他們都在昨天傍晚,親眼目睹俞嘉胥俞少俠的驚人身手,每個人都深信,只要白玉侖和“一朵紅”膽敢前來盜寶,定然死在俞嘉胥的劍下或遭擒!
但是,再有六七個時辰就到了白玉侖下帖規定的限期了,只要子時一到,白玉侖和“一朵紅”隨時可以進宅盜寶。
雖然説,有了武功高絕,劍術驚人的俞嘉胥為大家撐着,但是俞嘉胥也曾敗在白玉侖神鬼莫測的一雙鐵掌下。
再説,俞嘉胥只能擔當一方,不能兼顧全宅,而白玉侖和“一朵紅”卻四面八方任何一方都可以潛進宅內來。
到了那時侯,首當其衝的正是自己,而自己又不得不阻止白玉侖和“一朵紅”進入,那時候仍脱不了倒楣。
正因為這樣,不少人仍表面鎮定,而內心卻暗自緊張,希望今天子時以後白玉侖來時,不要讓自己碰上。
由於期限一刻一刻的接近了,李府上下的氣氛也自然的愈來愈緊張,只有白玉侖一人,神色自若,鎮定如常。
但是,仍有聞訊趕來支援的各派精英高手和各聯誼世家的少主或少俠們到達。
每來一批助拳高手,李麗梅都要親自降階歡迎,並一一為大家介紹。
忙碌中的時間最好打發,不覺已是正午了。
大廳上依然是筵席大開,擺酒二十餘桌。
白玉侖仍被邀請在中央一桌上進食,並和李麗梅緊臨而坐。
正在準備開壇倒酒,吆喝上菜之際,廳階下突然奔上一個守門家丁來。
只見那位家丁一進廳門口,立即向着中央桌上的李麗梅姑娘,抱拳躬身,朗聲道:“啓稟小姐,大巴山馬家集,馬老爺子的千金馬麗花姑娘,暨廖天豐廖大俠已到門外了!”
白玉侖一聽,腦際“轟”的一聲有如霹靂轟頂,渾身一戰,俊面立變,頓時楞了。
但是,李麗梅姑娘卻興奮的由椅上站起來,同時歡聲道:“他們一來就好了,快去説有請!”
説話之間,全廳英豪俱都站了起來,白玉侖自是也不例外。
由於成了慣例,每次來了助拳友人都要降階歡迎,彼此認識,是以,李麗梅姑娘一走向廳外,大家紛紛跟在身後。
到了這時候,白玉侖自覺即使有通天的本事,也再沒有辦法通過這一關了。
因為廖天豐和馬麗花,一看到他白玉侖,必然大喜望外,立即興奮的歡呼着“白少俠”迎過來。
那時,他不但心血白費,功虧一簧,還連帶着波及岳母俞老夫人的私德和清譽。
但是,如果歹徒就擒,並揭開了歹徒冒充他白玉侖前來盜寶的居心和陰謀,那時再揭開自己的真正身份就理所當然了。
由於內心的焦急,他先是跟在少林大師和龍老湖主的身後,漸漸他的步子緩慢,不覺已落入羣豪之間。
他本來是羣豪所注視的中心人物,這時當然更引得羣豪向他望來。
白玉侖悚然一驚,覺得躲並不是辦法,而且以他現在的情形,李麗梅必然要特別將他介紹給廖天豐和馬麗珠兩人。
心念及此,決心面對事實,稍時廖天豐和馬麗珠揭破他的身份時,索性將自己的來意和目的向大家解説清楚,並請求大家協助,共同擒拿歹徒。
由於想開了,心情立趨穩定,神色也恢復了自然。
就在這時,“金剛劍”宋嘯天突然由身後擠上來,同時低呼了聲“俞少俠”!
白玉侖轉首一看,故意恍然“噢”了一聲道:“小弟正在找你!”
宋嘯天驚異的一楞問:“少俠有事嗎?”
白玉侖為了想知道馬麗珠和李麗梅兩人有什麼關係淵源,因而故意問:“看方才李姑娘興奮的樣子,好像這位廖大俠和馬站娘,武功驚人,獨樹一幟……”
話未説完,宋嘯天已急忙正色解釋道:“少俠別誤會,那是因為白玉侖是廖天豐的救命恩人,而白玉侖又殺了飛賊‘賽靈猴’為馬姑娘奪回了寶盒……”
白玉侖急忙問:“那請他們來的意思是……?”
宋嘯天毫不遲疑的説:“當然是希望以他們的關係説服白玉侖和‘一朵紅’,不要奪走李姑娘的龍鳳玉佩……”
白玉侖故意輕蔑的“噢”了一聲問:“白玉侖會聽他們的話而放棄即將到手的寶物嗎?”
宋嘯天立即正色道:“當然會!這位廖大俠和馬姑娘都一致認為,除非白玉侖誤信了別人流言,誤以為當年的李老英雄和現在的李姑娘行為不檢,品德不端,否則,白玉侖絕不會前來盜寶的!”
白玉侖再度輕蔑的“哦”了一聲道:“這麼説,白玉侖還是個好人了?”
宋嘯天立即鄭重的説:“不錯,他的風評一向很好,而這位廖大俠和馬姑娘還説,他們-心前來下帖的人是白玉侖和‘一朵紅’的仇家,他們接到邀請急急趕來的另一個原因,就是要證實一下,前來盜寶的男女,是否真的是白玉侖和‘一朵紅’!”
宋嘯天把話説完,兩人隨着其他前來助拳的高手們也到了廳階下。
也就在這時,高大迎壁前已傳來謙和的歡笑談論聲。緊接着,人影閃處,隨着那位家丁出現的,正是廖天豐和馬麗花,以及她的兩個心腹侍女“小翠”和“小玉”!
白玉侖一見馬麗花和廖天豐,雖然心中已有了萬全準備,乍然間仍不免有些心跳緊張。
李麗梅早已親切的迎了過去,口裏不停的連聲致謝。
廖天豐和馬麗花只顧和李麗梅寒喧,根本無暇遊目察看眾人,當然也就沒有發現白玉侖站在龍老湖主身後。
但是,兩個精靈丫頭“小玉”和“小翠”卻似無意實有意的看了兩眼白玉侖。
白玉侖看得劍眉一蹙,心中同時一動,“小翠”和“小玉”為什麼沒有神色一驚,面現驚喜,先脱口招呼他呢?
看她兩人神情,平淡自然,看見他白玉侖好像看到其他陌生人完全一樣。這又是為什麼呢?
就在他正感驚異之際,李麗梅已開始向廖天豐和馬麗花介紹他身前的龍老湖主了。
但是,向着龍老湖土恭謹見禮的廖天豐和馬麗花,居然目光直盯着龍一豪的老臉,對他白玉侖正眼也不看一下。
白玉侖心中一動,立時斷定廖天豐和馬麗花必是在轉過高大迎壁的一剎那,業已發現了他白玉侖站在龍老湖主的身後。
由於他們早已斷定下帖盜寶的人很可能是歹徒尋仇,因而也斷定他白玉侖和“一朵紅”很可能也早已混進前來支援的羣豪中。
繼而一想,又覺不安,廖天豐和馬麗花雖然有這麼高的機智,這麼快的反應,但是“小翠”和“小玉”絕不可能見了他白玉侖,也視同路人一樣啊?至少兩人中會有一人脱口説出“看,白少俠也來了”的話!
心念間,李麗梅已介紐完了老一輩的人物,接着又以極興奮愉快的聲調説:“來,讓小妹再為你們兩位介紹一位異人高足俞少俠!”
説話之間,已向他白玉侖面前走來。
站在他身前的龍老湖主和劉老谷主,聞聲也謙和的含笑閃向兩邊。
李麗梅一走到白玉侖的面前,立即含笑肅手介紹道:“這位就是‘濱湖山莊’俞老英雄的公子俞嘉胥俞少俠,他是異人高足,新近才藝滿下山的……”
介紹未完,廖天豐和馬麗花已同時抱拳謙聲道:“久仰久仰,今後尚請俞少俠多多指教!”
白玉侖卻在李麗梅介紹山廖天豐和馬麗花姓名的同時,也故意有些傲慢的淡然一笑道:“廖大俠和馬姑娘都太客氣了!”
雙方寒喧完畢,李麗梅又去介紹宋嘯天等人,但是,馬麗花卻趁轉身之際,刻意的看了白玉侖一眼。
乍然間,白玉侖鬧不清馬麗花的眼神是何用意,也許在問他,為什麼以前冒充廖天豐,現在又來冒充俞嘉胥吧!
其實,由於他白玉侖的身份特殊,除了在幾位尊長面前,他對外還沒有用過真實名字。
是以,馬麗花刻意的看他一眼,他也只好謙和的微一頷首,以示自已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是,站在馬麗花身後的兩個精靈丫頭“小翠”和“小玉”,卻彼此偷遞了個眼神,低着頭抿着嘴兒笑了。
這情景站在白玉侖身後附近的人當然都看到了,但也沒有哪個人想到其他。
因為,以白玉侖這等英挺俊拔的年青人物,引得少女們多看幾眼,應是埋所當然的事。
而就在李麗梅介紹各門各派各世家的少主少俠們之際,方才前來報告並引導廖天豐和馬麗花前來的那位家丁,再度神情急切的繞過迎壁奔了過來。
大家一看那位家丁的神色,便知又來了前來支援的助拳高手了。
果然,只見那位家丁,急步走至李麗梅身側,一俟介紹話完,立即拱揖恭聲道:“啓稟小姐,太湖南岸‘柳家莊’的柳迎鳳柳姑娘來了!”
話聲甫落,龍老湖主已笑聲道:“這丫頭怎的也突然有了這份興致?”
李麗梅卻早已興奮的笑着説:“趕快有請,她是我幾次前訪,一直未曾晤面的好姐妹!”
那位家丁那敢怠慢,恭聲應了個是,轉身急步向院門前走去。
羣豪們已開始紛紛議論起來,尤其那些各門各派各世家的少俠少主們,更顯得精神一振,神情興奮,目光都急切的望着宅門口的高大迎壁。
白玉侖一看這情形,斷定這位柳迎鳳姑娘,必是一位武功極高,容貌豔美,或者是自視甚高,賦性孤傲的人。
心念間,正待尋問身旁的“金剛劍”宋嘯天,龍老湖主卻主動的向着他神密一笑道:“你的芳鄰來了,只怕你們雖近在咫尺,尚無緣一晤,現在正好給你們一個結識的機會!”
白玉侖最初聽説是太湖南岸,並未過份注意,因為太湖方圓八百里,南岸最寬長,雖同為南岸世家,平素未必就有交往。
這時一聽龍老湖王説“近在咫尺”,再看了他老臉上的神密笑容,頓感不妙,心頭不由猛的一震,斷定“柳家莊”距離“一朵紅”的家可能很近。
白玉侖感到不安的是,萬一“柳家莊”距離“一朵紅”家很近,雙方必然有密切來往,那時他的身份恐怕在這位柳姑娘的堅持下,雖然有岳母老人家的迴音證實,恐怕也要再度引起大家的疑竇。
就在他心念電轉,神情有些不安,尚不知如何措詞答覆龍老湖主之際,高大迎壁處,已在另一位家丁的引導下,一頂柳條綠色的綠絨竹簾小轎,由四名背劍侍女抬着,一名中年僕婦扶着轎杆,逕向廳前抬來。
四名背劍侍女,一律着柳條綠絨勁衣,穿綠緞織金小劍靴,前面的兩名十分俏麗,年齡俱都十七八歲,後面的兩名由於在轎後深深的低着頭,尚看不見她們的年齡和麪目。
中年僕婦年約三十八九歲,細眉大眼,白淨皮膚,上穿深綠織金上衣,下着黛綠百褶長裙,徒手未攜兵刃。看她不俗的容貌,少女的時候也必是個精靈俏麗丫頭。
全場先是一靜的英豪們,接着又響起一陣交頭接耳,紛紛低論聲。
由於轎頂四周的絲絨穗有尺餘長,搖搖幌幌,就像風吹的柳條,加之小轎的竹簾也用綠漆漆得閃閃發亮,白玉侖無法看清轎內的柳姑娘。
但是,他仍能看到柳姑娘隱約的輪廊,因為她穿的也是一身亮銀絲質衣裳,秀髮高挽,上插金釵,根據幌動的閃光,她插的是一支含珠飛鳳金鳳釵。
也就在他凝目打量間,急步前迎的李麗梅已先向着中年僕婦愉快的招呼道:“啊!柳嫂,你辛苦了,是你陪鳳姐姐一起來的呀!”
那位被稱為柳嫂的僕婦,也急忙含笑愉快的説:“您梅姑娘幾次造訪,我家小姐都不在家中,心中一直過意不去,這一次您府上有事,我家小姐也正好的來回拜您……”
李麗梅一聽,趕緊愉快的謙聲道:“那真是太謝謝鳳姐姐了!”
説話之間,綠轎已到了院中央,四個小婢將轎一放下,柳嫂急忙將轎簾掀開了。
隨着轎簾的啓開,後轎杆略微向上一抬,全場所有目光集中的小轎內,螓首一低,躬身走出一位項扣金環,眉綴玉佩,雍容華貴,美如仙子的絕色佳人來。
當這位柳姑娘抬頭直身,向着歡迎的李麗梅姑娘綻笑呼了聲“梅妹妹”的同時,全場人的目光俱都突然一亮!
但是,龍老湖主和白玉侖也同時輕“啊”了一聲,瞪着眼楞了!
因為,曾經見過柳迎鳳多次的龍老湖主,發現由轎內出來的不是腿有殘疾的柳迎鳳。而白玉侖所看到的,竟是他的未婚妻子“一朵紅”!
白玉侖見“一朵紅”最後也冒充別人的名字大膽前來了,心中真是既震驚又生氣,覺得她實在太任性了。
但是,在這一剎那,他突然也恍然似有所悟。由於她和廖天豐馬麗花的先後接踵而至,他斷定在進入李家渡的途中,他們雙方恰好相遇。
當然,他敢斷言,必是“一朵紅”先發現了馬麗珠和廖天豐,急忙將他們喚住,並告訴了他們歹徒冒名下帖,而他白玉侖偽稱俞嘉胥已來了李府的事。
由於想通了這一點,他又暗暗慶幸“一朵紅”的及時趕來,否則,此刻早已將真象揭穿了。
心念間,李麗梅和“一朵紅”已親熱的寒暄完畢,正向這邊並肩走來。
四個綠衣背劍侍女,在家丁的肅手引導下,抬起綠轎走向左廂通閣前,這時,白玉侖才發現後邊的兩個綠衣背劍侍女,正是換了衣飾的“小桃”與“小紅”。
白玉侖這時已概略的知道了“一朵紅”必是與那位柳迎鳳姑娘交往密切,情同姐妹,所以才願意成全“一朵紅”,不但讓她冒用她柳迎鳳的名字,還借給了她轎子、僕婦和丫頭。
就在他心中揣測着問題,驀聞身前的龍老湖主,笑聲驚異的問:“賢侄女,你怎的也跟着趕來了呀?……”
白玉侖聽得大吃一驚,他這時才恍然想起龍一豪是認得柳迎鳳的!
豈知,“一朵紅”竟也恍然綻唇一笑,暨恭謹又愉快的行禮恭聲道:“龍世伯,您也在這兒呀!侄女兒給您見禮啦!”
龍老湖主禮也不還,竟捻鬚仰面一笑道:“有賢侄女你到來,這次的聚會就更生色更熱鬧啦!”
李麗梅也愉快的笑着説:“先讓小妹為姐姐介紹……”
話剛開口,龍老湖主已爽朗的笑聲道:“算啦吧,幾位老一輩的等到了廳上再介紹,其餘的人都免啦,她丫頭的個性我最清楚,你給她介紹了半天,她恐怕一個也不給你記住……”
話未説完,全場英豪中不少人哈哈笑了,氣氛相當融洽。
李麗梅一心想讓這位幾次未曾見面的鳳姐姐見一見她極為傾心的“俞世哥”,是以,未待龍老湖主話完,已向着“一朵紅”謙聲道:“鳳姐姐,那小妹光向你介紹‘濱湖山莊’的……”
豈知,話剛開口,“一朵紅”已先斜了白玉侖一眼,同時輕蔑的哼聲道:“你説的是俞嘉胥哥?你還是不要為我們介紹吧!”
李麗梅聽得神色一驚,頓時想起了柳家莊與“濱湖山莊”相距不遠的事,因而不自覺的急聲問:“你們早已見過面了?”
“一朵紅”再度嬌哼一聲,輕蔑的説:“見了兩次面,倒吵了三次架!”
李麗梅一聽,不由驚異的“噢”了一聲,表情顯得十分尷尬。
“一朵紅”看在眼裏,不由冷冷的去看白玉侖。
白玉侖那敢和“一朵紅”對眼神,趁機故意將頭別了過去。
龍老湖主卻已愉快的朗聲道:“大家的肚子都餓啦,先進廳就位吧!”
如此一説,立即掀起一陣歡笑議論聲,紛紛登階向廳上走去。
白玉侖自然也不例外,他即和宋嘯天宋嘯海兄弟並肩登階。
李麗梅卻突然發現廖天豐和馬麗花仍站在附近,趕緊歡聲道:“讓小妹為你們介紹……”
話剛開口,馬麗花和廖天豐已同時拱手謙聲道:“大巴山馬家集的廖天豐,馬麗花參見柳姑娘,今後還要請柳姑娘多指教!”
説話間,“一朵紅”也早已謙和的笑着説:“廖大俠,馬姑娘,你們兩位太客氣了!”
白玉侖故意左顧右盼偷看他們介紹,卻發現那位一直跟在“一朵紅”身後的柳嫂,目光一直盯着他瞧。
一旁的宋嘯天卻低聲問:“俞少俠,你早就認識這位大名鼎鼎的柳姑娘啦?”
白玉侖故意哼了一聲,也輕蔑的壓低聲音道:“見兩次面吵三次架,這算什麼認識!”
宋嘯天卻更加壓低聲音,正色道:“這位柳姑娘的名氣實在大,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與人交手,從來不下轎子……”
白玉侖聽得一楞,不自覺的問:“那怎麼樣交手呢?”
宋嘯天繼續低聲道:“她打得一手精確暗器,每次可打三種以上暗器,鮮少有人逃過捱打,所以江湖上便給她取了個雅號叫‘多臂羅剎’……”
白玉侖一聽,這才知道“多臂羅剎”竟是自己未婚妻子“一朵紅”的閨中密友。
心念間,不由關切的問:“嘯天兄也曾和這位柳姑娘較量過?”
宋嘯天一聽,不由神色一驚道:“我要和她較量過,那裏還能活到今天?”
白玉侖聽得劍眉一蹙,神色雖然未改變,但心裏卻極不服氣。
只聽宋嘯天繼續讚歎的説:“武林中不知有多少豪俠希望能夠一睹這位柳姑娘的廬山真面目,沒想到今天在這兒看到了,而且竟是一位雍容華貴,貌如仙子的大美人!”
白玉侖一聽,知道宋嘯天不但沒有見過柳迎鳳,同時也沒見過“一朵紅”。
説話間,大家已進入大廳內。
想是每個人都自覺意外的看到了這位柳迎鳳姑娘的真面目,紛紛議論,彼此交談,使得整個大廳內,喧聲如沸,再加上移凳就位聲,亂成一團。
白玉侖以為每次剛剛到達的助拳友人,都要和主人李麗梅先坐在一席上,再説,他也怕和“一朵紅”,廖天豐等人坐在一起,由於彼此眼神或表情有異,很可能引起在座的一些老江湖懷疑。
是以,他就隨着宋嘯天宋嘯海兄弟,坐在不遠的一桌上。正好面對着李麗梅和“一朵紅”等人。
李麗梅見白玉侖已坐在旁邊的一桌上,神色雖然若有所失,但她不便再把白玉侖招呼過來,以免得罪了各門派世家的少俠少主們。
於是,就請“一朵紅”和廖天豐馬麗花三人一同坐在中央席桌上。
依序落座,立即端菜送酒,李麗梅也趁機把幾位老一輩的人物引介給“一朵紅”。
兩三杯酒後,大廳前角的一桌上,突然站起一個一身藍緞勁衣的青年人,向着中央桌上抱拳朗聲道:“聽説廖大俠和馬妒娘都是見過白玉侖和‘一朵紅’的人,可否請兩位把他們兩人的詳細情形向大家報告一下?”
如此一説,全廳相應,紛紛鼓掌喝起好來。
廖天豐一聽,只得由位置上站起來,先向龍老湖主、劉老谷主幾人,以及“一朵紅”和李麗梅等人頷首致歉,接着遊目全廳,抱拳謙聲道:“諸位前輩,諸位大俠,這次在下應邀前來,由於武功淺薄,不敢妄言前來助拳,但卻願意藉這個機會向諸位前輩諸位大俠一抒管見!”
説此一頓,全廳早已沒有了任何聲音。
於是,他繼續肅容鄭重的説:“據在下和賤內的看法,這一次的李府下帖盜寶一事,很可能是宵小歹徒所為……”
不遠處一桌上,突然有人問:“何以見得?”
廖天豐謙和的看了那人一眼,繼續道:“首先是白少俠從來沒有這個先下帖後盜寶的規矩,再説,白少俠對任何一個惡霸劣紳下手前,都要多方詢問,一再打聽之後才採取行動,深怕一時失察,受了宵小的利用。”
説此一頓,鄭重的遊目望着全廳,真誠的問:“諸位想一想,白少俠如果前來李府下帖之前,他能不在李家渡街上先打聽一下嗎?”
由於原先龍老湖主等人就有這一説法,如今再經廖天豐重述,不少人贊同的點點頭!
左廳角的一桌上,突然站起一個身背單刀的青衣壯漢,朗聲問:“白玉侖下帖李府盜寶的事,業已傳遍了周近數百里,以廖大俠你看,白玉侖和‘一朵紅’聽到這件消息後,他們會趕到此地一探究竟嗎?”
廖天豐毫不遲疑的斷然頷首道:“只要他們兩位一聽到了這個消息,不管距離此地多遠,一定會星夜兼程趕來,只怕他們已經遠赴天南,待等聽到這件消息時,業已事過境遷了……”
“翠屏谷”的少谷主林大森突然起身抱拳問:“敢問廖大俠,萬一今天子夜之後前來盜寶的人就是白玉侖和‘一朵紅’呢?”
廖天豐毫不遲疑的斷然道:“在下與賤內願當場自刎以謝罪!”
如此一説,全場立即掀起一陣議論和騷動,因而使在場的絕大多的人,更加深信前來盜寶的人,不可能是真的白玉侖和“一朵紅”!
武當新秀鍾少俠,突然起身拱手問:“可否請廖夫人談一談對‘一朵紅’的觀感?”
馬麗花一聽有人稱呼她“廖夫人”,嬌靨頓時紅了,是以,她一面含笑起身,一面似有意似無意的看了一眼白玉侖。
白玉侖方才見馬麗花與在家時的裝束並無兩樣,因而也未在意,這時聽了廖天豐稱呼馬麗花賤內,才知道他們業已舉行過了結婚大禮。
馬麗花先向全廳欠身為禮,接着謙和的含笑道:“我只知道‘一朵紅’女俠劍術高超,輕功驚人,人美得就像這位柳姑娘一樣,其他我就不太清楚了!”
説着,尚肅手指了指“一朵紅”!
但是,全廳議論的人卻尜椏戛然一靜,所有人的目光俱都移向了“一朵紅”的豔麗面龐上。
那位鍾少俠卻繼續謙和的問:“廖夫人説‘一朵紅’就像柳姑娘一樣的美,她的武功是否也像柳姑娘一樣的高強呢?”
馬麗花聽得心中一動,不由故意愉快的一笑道:“由於我沒有見過柳姑娘施展武功,所以不便妄下斷言!”
話聲甫落,突然不少人脱口興奮的説:“聽説柳姑娘擅打各種暗器,故有‘多臂羅剎’的雅號,我們恭請柳姑娘馬上表演一下她的絕世武學,也好令在場的每一個人一開眼界。”
話還未完,全廳早已響起一陣聲震廳瓦的熱烈掌聲和歡呼!
“一朵紅”故意神色深沉,嬌靨凝霜,緩緩由大椅上站起來,先以威稜的日光看了全廳一眼。
全廳英豪一看“一朵紅”凝霜的豔麗面龐和冷輝閃閃的目光,俱都心中一驚,竟隨着她的目光所及之處,掌聲和歡呼依次緩緩的停下來。
“一朵紅”遊目看罷,全廳也已靜得鴉雀無聲,落針可聞,似乎每個人都摒住了呼吸,目光卻一瞬不瞬的盯在“一朵紅”的嬌靨上。
白玉侖一看這情形,更加斷定那位柳迎鳳姑娘在江湖上是個多麼厲害的人物!
他這時見“一朵紅”緩緩站起,嬌靨凝霜,扮演得維妙維肖,震懾全場,心裏當然也暗暗佩服。
但是,全廳人眾如此熱烈的歡迎她表演“多臂羅剎”柳迎鳳的成名絕技,雙手能打多種暗器,心中又不由暗暗焦急。
只見“一朵紅”雙目威稜的看了全廳一眼,接看沉聲道:“如果要看姑娘我一次表演六種以上的暗器,當然也包括我舌下的‘無聲無影牛毫針’,先請諸位推選出二十位擅接晤器的高手來……”
如此一説,全廳震驚,立即掀起一陣輕啊和騷動,看看每個人的驚急神色,顯然沒有那一個人敢自動的走出來。
龍老湖主這時早已摸清了白玉侖和“一朵紅”的底細,由於怕“一朵紅”當場出醜,露出馬腳,故意愉快的哈哈一笑道:“賢侄女,沒有人願意當你的活靶子,快坐下來喝酒吧!”
大家一聽,知道這位柳姑娘生氣了,當然也不會再表演她的絕技,雖然有些失望,卻又沒有那一個敢再提議。
豈知,“一朵紅”竟倔強的説:“不,既然有人提出來了,好歹也要讓他知道侄女我的厲害!”
害字出口,突然側身,右手-揚,一蓬銀絲疾如電光石火般,逕向大廳橫楣上的高窗上射去!
羣豪一驚,紛紛轉首,凝目一看,只見高窗上的每個十字木框的中央,都有六七根閃閃發光的銀絲,一綹一綹,甚是好看。
也就在羣豪舉目上看的同時,“一朵紅”突然一聲嬌叱,左手一揚,六七點細小藍星,脱手而出,直奔高窗上的十字木框中央。
只聽數聲輕微聲響,六七點細小藍星,分別射在六七根銀絲的中央,立即形成了一個美麗的花蕊圖案!
全廳英豪一見,突然暴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烈彩。
白玉侖不但驚喜,也大感意外,他本待也跟着人聲喝彩,但是,突然俊面一沉,反而現出了不屑神色。
“一朵紅”當然明白檀郎的用心,如果他也高聲喝彩,不但破壞了他的傲態,對他們“見了兩次面,倒吵了三次架”也不相符。
是以,一俟滿廳彩聲歇落,故意冷冷的望着白玉侖,哼聲道:“我的‘銀絲藍星針’,是專門射擊對方眼睛的,一旦中針,神仙難活,最好別惹惱了我!”
羣豪一聽,俱都忍不住再度抬頭看向高窗上,閃閃生輝的那幾朵美麗圖案,當他們想到那麼多銀針射進他們眼中時,不由得渾身一戰!
但是,當大家發現“一朵紅”冷冷的望着白玉侖,而白玉侖也一臉不屑的神情時,又都覺得他們兩人一個眼高於頂,一個傲得厲害,倒是天生地設的一對兒。
對白玉侖已生情傣,決心等這件盜寶事件過後留下白玉侖小住的李麗梅,一看“一朵紅”看向白玉侖的眼神,趕緊一笑,親切的説:“姐姐的絕技,真是大下無雙,小妹佩服極了,快請坐下來讓小妹敬你一杯!”
“一朵紅”一聽,綻唇一笑,趁機坐下。又望着李麗梅謙和含笑道:“雕蟲小技,難登大雅之堂,倒叫賢妹你見笑了!”
龍老湖主看了“一朵紅”這等身手,自然也大感意外,這時也故意的哈哈一笑道:“我老人家只知道你在這一方面的身手不錯,確沒想到竟是如此的高超驚人……”
“一朵紅”當然知道龍老湖主的話中含意,因而撒嬌不依道:“龍世伯,您老人家又來取笑侄女兒了!”
龍老湖主見“一朵紅”一口一個您老人家,自然也感到非常光彩,因而也忍不住再度豪放的哈哈笑了,引得全廳開始飲酒的英豪們,俱都驚異的向他們這邊望來。
就在這時,驀見方才前來通報的家丁,再度慌慌張張的奔進廳內來。
由於那位家丁神色緊張,面色蒼白,顯得有些氣急敗壞,每個人都感到可能有了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果然,只見那位家丁奔至中央桌前,立即向着驚異望着他的李麗梅姑娘,急忙拱揖躬身急聲道:“啓稟小姐,外面來了兩男一女,不説要見您,卻説要見‘一朵紅’和白玉侖!”
白玉侖和“一朵紅”一聽,知道冒充他們兩人的歹徒終於來了,根據現在挑明瞭要見他們兩人來看,顯然是和他們有極深仇嫌的人。
當然,對方既然敢指名挑戰,必然武功自恃不凡,否則,也不敢前來直接叫戰,正所謂“來者下善,善者不來”!
心念間,白玉侖和“一朵紅”已迅即遞了一個會心眼神。
只聽李麗梅望着家丁,沉聲道:“他們找白玉侖和‘一朵紅’,為什麼要到我們這兒來找?”
家丁繼續躬身道:“他們説,白玉侖和‘一朵紅’已經進入我們宅裏來了……”
如此一説,全廳震驚,不少人脱口發出啊聲!
李麗梅聽得花容一變,急忙由大椅上站起來,同時焦急的説:“哎呀不好,白玉侖和‘一朵紅’可能趁我們大家在廳上進餐,偷偷潛進內宅去了,我們大家要趕快分頭尋找……”
如此一説,全廳英豪紛紛由位置上站起來。
但是,劉老谷主卻起身沉聲道:“諸位慢着!”
説罷,一俟全廳一靜,立即繼續道:“據説,白玉侖放蕩不-,倜儻風流,説不定外面前來的這兩男一女就是白玉侖和‘一朵紅’!”
“一朵紅”一聽劉老谷主説白玉侖“倜儻風流”,立即含嗔斜了一眼白玉侖。
白玉侖苦笑一笑,皺了皺眉頭,看樣子好像-枉得有苦無處訴。
只聽龍老湖主鎮定的問:“外邊的那兩男一女有多大年紀?”
家丁恭聲道:“男的都在四旬左右,女的也有二十好幾……”
龍老湖主這一聽,立即向外一揮手道:“好了,我們大家迎出去吧,正主兒到了!”
説罷離席,舉步就待走去。
劉老谷主、陳老莊主,以及另一桌上的少林大師,武當道長等人俱都楞了。
李麗梅卻驚異的問:“龍世伯,您不是説白玉侖才二十幾歲嗎?”
龍老湖主沒有講話,僅含笑向外揮了揮手,似乎在説,到了外面你就知道了。
其他人眾早已由左右廳門走了出去,紛紛在廳廊上等候。
李麗梅身為當事主人,自然走在最前頭,少林大師,武當道長,還有那位霜眉童顏的峨嵋老師太,以及龍老湖主,劉老谷主和那位陳老莊主等人則跟在身後。
白玉侖、廖天豐,以及宋嘯天等人走在龍老湖主幾人身左,“一朵紅”、馬麗花則在柳嫂和“小桃”四女的簇擁下,跟着峨嵋師太走。
其餘人等,則不分次序的跟在眾人身後。
那位太湖南岸的杆兒頭殷九,自從“一朵紅”到達後,他一直沒敢向前招呼。
也許是因為龍老湖主沒有當場點破“一朵紅”的身份,使他警覺到可能將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沒想到不尋常的事情,這時就發生了,顯然來得十分突然,因為還沒有到達對方下帖盜寶的規定時間呢。
白玉侖和“一朵紅”當然也覺得有些突然,同時,兩人也斷定對方必是前來報仇的仇家,至於是那一方面的仇家,只有稍時見了面再詢問對方了。
不過,白玉侖和“一朵紅”根據昨天白玉侖到達後一直沒有異樣,而“一朵紅”剛剛到達,對方就出現了,這顯示有兩種因素形成。
首先是對方三人早已潛伏在李家渡街上,並暗中監視李府的動靜,當然,對方三人中必定有人曾見過白玉侖和“一朵紅”。
其次是前來指名叫戰的兩男一女根本不認識他白玉侖和“一朵紅”,而認識他們兩人的人,卻已偽藉助拳名義早已混進了李府而作了卧底奸細。
由於大家步履匆匆,使得頭插金釵,釦環佩玉的“一朵紅”走起路來不停的發出清悠悦耳的叮叮響聲。
白玉侖轉首一看,這才發現“一朵紅”的薄綢羅衫和外罩的銀絲無袖長襦都非常合身,而腰上系的七彩絲鸞帶穗上卻綴着兩塊鮮紅玉佩,腰際則掛着六個三寸見方的彩繡荷包,顯然,那六個荷包內就裝着各種不同的暗器。
看了這情形,白玉侖斷定合身的衣服可能是“一朵紅”自己的,而腰間繫的彩絲鸞帶,也許是向柳迎鳳借的。
繼而一想,又覺不妥,“一朵紅”既然有這麼驚人的銀針手法,她能不為自己有所準備嗎?
現在,他只能斷定“一朵紅”和柳迎鳳家住比鄰,情同姐妹,因而問柳迎鳳學了幾手神妙暗器。
但是,當他想到即將和自己舉行結婚大禮的未婚妻子“一朵紅”,除了她曾學過的“九孔血珊珠”的秘笈武功外,他這個即將作丈夫的,居然竟不知道她究竟還具有什麼樣的驚人身手,想來實在令他不由得不感慨搖頭。
心中有鑑於此,他決定這一次的事情解決後,要好好的和“一朵紅”廝守一陣子,但他也希望李麗梅家的這塊龍鳳玉佩,就是恩師“鬼靈子”要找的那塊玉佩。
心念間,不覺已走到了高大門樓內。
白玉侖急定心神,舉目向外一看,兩道劍眉立時蹙在了一起。因為他根本不認識站在門外空地上的兩男一女。
只見當門站立的男子,年約四十七八歲。穿鐵灰短袍,佩寶劍,生得濃眉大眼,皮膚微黑,額下一蓬濃密而長的大鬍子,是個十分威猛的人物。
另一個男子身材中等,略微瘦削,身穿米黃衫,看來也有四十餘歲年紀,但卻生得獐頭鼠腦,尖嘴猴腮,嘴上蓄着一綹小鬍子,手中拿着一柄大摺扇,顯然就是他慣用的兵器。
女子也是一身紅衣,年約二十四五歲,柳眉大眼,身材健美,看來十分狐媚,高胸,細腰,肥臀,是個十足的尤物。
紅衣狐媚女子,背插單刀,左右各佩一個鏢囊,鼓鼓滿滿的不知裝了些什麼東西。
打量間,不覺已隨着李麗梅等人走下了門樓台階,並迷惑的看了一眼“一朵紅”。
也就在他和“一朵紅”對了個迷惑眼神的同時,驀見那個紅衣狐媚女子的目光一亮,突然舉手一指白玉侖和“一朵紅”,同時脱口怒聲道:“大師哥,胡衞兄,他倆就是白玉侖和‘一朵紅’!”
如此一説,李麗梅頓時大吃一驚,不由震驚的看向身後。
已經走出門外的高手們一聽,頓時大譁,紛紛震驚的看向自己的前後和左右,在這一剎那,每個人都只能相信自己不是白玉侖。
到了這時,白玉侖只得俊面哂笑,閃身走至李麗梅面前,歉然拱手含笑這:“李姑娘,非常抱歉,我就是白玉侖!”
如此一説,不但李麗梅花容一變,失聲驚啊,張着小嘴望着白玉侖楞了,就是少林大師,劉老谷主等人也都為之神情一呆。
身後前來助舉的高手們有的震驚的脱口驚啊,有的震驚的神情一楞,有的則急急左右察看,看看誰是“一朵紅”?
最後由門樓內湧出來的助拳高手們,一臉茫然,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龍老湖主卻回頭望着“一朵紅”,含笑催促道:“賢侄女,他小子都出來啦,你也別躲着啦?”
如此一説,李麗梅又震驚的去看“一朵紅”,全部湧出來的助拳英豪們一聽,又因而掀起了一陣震驚和騷動。
那個紅衣狐媚女子卻繼續怒叱道:“白玉侖,‘一朵紅’,你們殺了我二師哥,還不趕快過來償命嗎?”
如此一吆喝,全場頓時一靜,白玉侖則哂笑向前走了幾步,“一朵紅”也立即跟了過去。
白玉侖首先道:“在下就是白玉侖,死在我手下的歹徒惡霸,肖小惡奴可稱得上不計其數,但不知你説的二師哥是哪一位?”
身穿米黃衫,手拿大摺扇的中年人,立即怒聲道:“就是大爺我的胞弟‘賽靈猴’胡強!”
“一朵紅”一聽,不由怒叱道:“賽靈猴是白玉侖殺的,你們為什麼盜寶下帖連我也扯上?”
紅衣狐媚女子立即怒斥道:“是你和白玉侖雙方配合,才殺了我二師哥胡強的!”
白玉侖急忙揮了個“稍待”手勢,卻望着那個大鬍子鐵灰袍,身佩寶劍的中年人,淡然問:“聽方才那位姑娘的稱呼,你閣下好像就是‘賽靈猴’的大師兄了?”
話聲甫落,狐媚女子未待神情冰冷的大鬍子中年人開口,已搶先怒聲道:“不錯,他就是我們的大師哥,他也是西域用劍第一位高手大劍客,劍術尤勝過‘美蘭英都’多多!”
一提到“美蘭英都”,白玉侖立時想起了在西半山觀看“慈航庵”和“飛龍寺”比武打擂的事。是以,哂然一笑,問:“這麼説,那天你也在西半山看熱鬧了?”
紅衣狐媚女子立即沉聲道:“不錯!”
白玉侖哂然一笑道:“姑娘你好鋭利的眼力和記憶力呀……”
紅衣狐媚女子被説的香腮微微一紅,立即-目厲叱道:“廢話少説,快還我二師哥的命來!”
來字方自出口,手持大摺扇的黃衫中年人胡衞,突然-目厲喝道:“小子納命來吧!”
厲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摺扇,“刷”聲張開,幻起十數綿綿扇影,直切白玉侖的頸間。
李麗梅和龍老湖主等人一見,頓時大怒,紛紛大喝怒叱,因為對方正在交談中,而且白玉侖尚未撤出兵器,這種攻擊形同卑鄙無恥的偷襲。
但是,就在大家大喝怒叱的同時,白玉侖卻動也沒動,吭也沒吭伸手抓向了胡衞切來的大摺扇。
怒喝嬌叱的李麗梅等人一見,大吃一驚,俱都嚇得怒喝住了口。
胡衞當然也不例外,嚇得右腕一扭,扇面斜揮,逕掃白玉侖的肩頭。
豈知,白玉侖似乎早就知道胡衞變招的扇勢似的,只見他右腕一繞,鋼鈎般的五指立即將胡衞的右腕扣住。
胡衞一聲尖嗥,頓時驚得魂飛天外,急忙沉勢扭身撤腕。
也就在他尖聲嗥叫的同時,白玉侖振臂一扯,胡衞猛的一個翻身,咚的一聲跌在地上,渾身突然劇烈顫抖,卻再沒有動彈一下。
由於事出突然,甚至有些人只覺得兩眼一花,嗥叫聲中,胡衞已栽在地上。
那位西域用劍第一高手,比“美蘭英都”的劍術還要高出多多的大鬍子中年人,神色一驚,右手急忙去握劍柄!
但是,他的手剛剛觸及劍柄,胡衞已被扭摔在地上。
紅衣狐媚女子看得花容一變,脱口尖叫,望着地上渾身顫抖的胡衞楞了!
白玉侖這時才淡然一笑道:“他大概忘了我白玉侖全憑一雙鐵掌勝敵,鮮少佩帶兵器……”
話未説完,大鬍子中年人已-目怒聲道:“你可是要以一雙肉掌對我的劍?”
“一朵紅”當然知道白玉侖已學會了“九孔血珊珠”上的秘笈劍術,但對方既然自稱是西域第一用劍高手,當非泛泛之輩!
是以,未待白玉侖開口,脱口嬌叱道:“讓姑娘我來會你!”
説罷回頭,侍女“小紅”早已捧劍等侯,這時一見,一個箭步縱到了近前,雙手一送,立即將劍捧上。
也就在“小紅”雙手一送的同時,“一朵紅”已伸手將自己的寶劍取過來。
但是,大鬍子中年人卻沉喝道:“慢着!”
“一朵紅”立即問:“你還有什麼事?”
大鬍子中年人則沉聲道:“大丈夫不和女子鬥,在我們西域,這是奇恥大辱……”
“一朵紅”一聽,頓時大怒,不由怒叱道:“如果姑娘我殺你,你也不還手?”
大鬍子中年人沉聲道:“那當然不……”
“一朵紅”一聽,立即怒聲道:“姑娘我現在就要殺你!”
你字出口,即按啞簧,“嗆”的一聲龍吟,寒光電閃,握在左手中的寶劍已撤出鞘外。
紅衣狐媚女子卻怒叱道:“‘一朵紅’,你不要欺人太甚,姑娘我來教訓你!”
説話之間,疾翻右腕,“刷”的一聲也將背後的柳葉刀撤出來。
“一朵紅”冷冷一笑道:“你不是姑娘我的對手,出來也是送死!”
紅衣狐媚女子一聽,更加怒不可抑,杏日一瞪,正待説什麼,倒在地上的胡衞,突然呻吟了一聲,緩緩的由地上爬起來。
紅衣狐媚女子一見,急忙奔至近前,伸出左手扶住面色蒼白,冷汗涔涔的胡衞,同時關切的問:“胡大哥,你覺得怎樣?”
胡衞尚未開口,白玉侖已淡然道:“在下已廢了他的武功,留他一條性命……”
命字方自出門,胡衞面色突然變得猙獰,厲吼一聲,雙手前伸,飛身就待前撲。
但是,就在他厲吼未完,雙手前撲的同時,“哇”的噴出一道黑血,身形猛的一個踉蹌,咚的一聲,再度栽在地上,頓時氣絕身死!
紅衣狐媚女子一看,呼了聲“胡大哥”,立即蹲下身去察看。
這時,李麗梅和龍老湖主等人,以及所有前來支援助拳的高手們,才突然驚覺到,白玉侖身懷奇詭絕學,在當今武林中,恐怕業已鮮少有人是其敵手了。
白玉侖卻淡然道:“惡貫已滿,神鬼難容,即使在下想留他一條活命,他也會自己找死!”
發現胡衞果真斷了氣的紅衣狐媚女子一聽,突然起身,怒目瞪着白玉侖,舉手一指,厲聲道:“白玉侖你……”
話剛開口,大鬍子中年人已沉聲道:“師妹,咱們走!”
説罷轉身,舉步就待離去。
李麗梅一見,頓時大怒,不由怒叱道:“站住,那能你們要來就來,説走就走?”
大鬍子中年人停步回身,沉聲問:“你待怎樣?”
李麗梅怒聲道:“你們害得我們近半個月來,寢食難安,雞犬不寧,讓這麼多前輩親友大俠們前來受苦,你們不還個公道,就這樣説走就走了嗎?”
話聲甫落,紅衣狐媚女子已怒聲道:“事情是由我一個人引起的,你要討公道向我討好了。”
白玉侖突然揮了個“稍待”手勢,望着紅衣狐媚女子,道:“李姑娘的府上根本就沒有什麼龍鳳玉佩,你為什麼要-造出這麼一件東西來?”
紅衣狐媚女子一聽,立即冷冷笑了,同時輕蔑的説:“我二師哥曾經親自看見李麗梅把玩那塊龍鳳玉佩……”
李麗梅聽得花容立變,嬌軀一顫,脱口緊張的問:“你……?”
話剛出口,紅衣狐媚女子已冷冷一笑,道:“你用不着嚇成那付樣子,姑娘目的是要找白玉侖報仇,沒有人稀罕你那塊石頭!”
白玉侖劍眉一蹙問:“既然要找我報仇,為什麼不直接去找我……”
紅衣狐媚女子立即頗含-意的憤聲道:“誰知道你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龍老湖主一看紅衣狐媚女子的神情和語氣,頓時明白了這件事發生的主因。是以,急忙揮手沉聲道:“好了,既然你們並無意前來盜寶,只是藉以引誘白玉侖小子現身前來,李姑娘不以為甚,也不願再為難你們兩人……”
李麗梅一聽,立即不依道:“龍世伯……”
龍老湖主卻繼續望着紅衣狐媚女子,爽快的説:“我老人家説了話算數,你們可以走了!”
白玉侖馬上就要和嫺妹舉行大禮了,自然也不願多造殺孽,因而也跟着沉聲道:“既然龍老前輩和李姑娘不願再加追究,在下和嫺妹也不願再為難你,不過,下次再碰到我時,恐怕就沒有這麼客氣了!”
紅衣狐媚女子卻瞪着白玉侖,冷哼一聲,憤聲道:“下次你再碰到姑娘我時,也絕不會放過你就是,哼!”
説罷,俯身挾起胡衞的屍體,向着大鬍子中年人,沉聲喝了個“走”,逕向東街大步走去。
空場的對面及兩街道旁,早巳立滿了看熱鬧的人,這時俱都以驚異疑懼的目光,注視着離去的紅衣狐媚女子和大鬍子巾年人。
紅衣狐媚女子和大鬍子中年人一走,所有前來助拳的高手和各門派世家的少主們,一聲歡呼,一齊擁向了白玉侖。
那邊的李麗梅,馬麗花,以及柳嫂和“小紅”“小桃”等人,也擁向了“一朵紅”。
龍老湖主與劉老谷主,以及少林大師等人,則相互愉快的交談,慶幸武林中又掘起了一位新秀,未來一方的領袖人物。
白玉侖連連拱手向擁上來和他招呼的高手少主們道謝,尤其昨天交手的幾位少主們,更向他們連聲致歉。
“一朵紅”除了向李麗梅述説不得已的苦衷,並向李麗梅道歉並請求對她原諒。
接着,問好馬麗花,並叫候了馬老爺子的健康,又向柳嫂和另兩名侍女感謝她們的抬轎和幫忙。
一陣熱烈的相互敍談之後,龍老湖主立即大聲宣佈,請大家繼續回到大廳上飲酒慶祝!
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熱烈歡呼,大家又依序湧進了高大門樓內。
一進大廳,重新入席,李麗梅立即命令家丁們大壇抬酒。
由於是慶功筵,大家個個心情開朗,俱都盡情的歡笑,盡興的飲酒。
白玉侖又被邀請到中央一桌上和“一朵紅”並肩而坐,相詢之下,才知道廖天豐和馬麗花剛在起程前來李府的前一天完成的婚禮大典。
由於白玉侖是化名前來,説來應該是荒唐行徑,是以,他特地舉杯到少林大師和劉老谷主等人的面前,敬酒致歉。
當然,前來向白玉侖敬酒的人更是一個接着一個,使他突然感到人生長一個嘴巴實在少了點兒!
由於午筵開始時先迎接了馬麗花和廖天豐,接着又歡迎了“一朵紅”,重新入席不久,紅衣狐媚女子三人又來挑釁,是以,這餐慶賀筵,直飲到整座大廳燃滿了燈。
但是,大約有了八分酒意的助拳高手和各門派世家的少俠少主們,看來依然酒興不減!
龍老湖主和劉老谷主都是閲歷淵博的老江湖,知道再飲下去必然會醉酒鬧事。是以,兩人同時站起來,大聲宣佈,客去主安靜,歡筵就此結束,距離家近的朋友,最好趕夜路回去。
滿廳人眾一聽,又是一陣聲震廳瓦的熱烈歡呼!
歡呼聲中,已有不少人走過來向李麗梅姑娘告辭。
“一朵紅”轉首一看,發現檀郎俊面醺紅,顯然喝了不少酒,不由關切的低聲問:“玉哥哥,你喝醉了?”
白玉侖立即親切的一笑道:“你放心,喝這麼點兒酒,還醉不倒我!”
話雖説的硬,口裏咬字已有些不清了!
“一朵紅”一看,趁機催促道:“我們也回去吧?”
白玉侖聽得一楞,但旋即贊聲道:“好,我們也走!”
説罷起身,先和也準備告辭的廖天豐和馬麗花道別,接着是宋嘯天兄弟和幾位老一輩的人物。
接應不暇,一一致謝的李麗梅,雖然應付着一一向前告辭的少俠少主們,但她的明亮目光,對白玉侖和“一朵紅”卻十分注意。
尤其看到“一朵紅”向着立在錦屏不遠的柳嫂和四個侍女揮了個手勢,更感不妙,知道他們也要走了。
但是,她沒法分身過去挽留或阻止,更何況她也沒有將他們留下來的正當理由。
她最不希望的事終於來臨了,白玉侖和“一朵紅”已雙雙站在她的面前向她含笑拱手告辭了。
到了這時候,她只得鎮定含笑,感激的説:“多謝玉侖哥和俞嫺姐,義伸援手,及時趕來……”
話未説完,“一朵紅”已搶先笑着説:“梅妹快不要這麼説,真正感到愧疚説感激話的應該是我們,因為我們兩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呀!”
話聲甫落,站在附近也準備告辭的人們,立即發出一陣爽朗的哈哈大笑!
李麗梅也佯裝愉快的一笑,接着正色道:“就請姐姐代小妹先向俞伯母請安問好,改日小妹再專程前去探望她老人家!”
白玉侖趁機親切的説:“歡迎你到‘濱湖山莊’來盤桓些時日!”
李麗梅也毫不猶疑的頷首道:“好,小妹一定前去。”
由於向李麗梅告辭的人仍多,白玉侖不便多説,卻和“一朵紅”同時道了聲“珍重”,隨即走出廳來。
兩人一面和離去的人招呼,一面走向宅門。
到達宅門外,“小紅”手中拉着“黑子”,綠絨小轎就擺佈門階下。
“小桃”一見白玉侖和“一朵紅”走出來,趕緊把轎簾掀開,“小紅”也將“黑子’拉過來。
“一朵紅”上轎,白玉侖上馬,卻不知那位柳嫂去了何處。
於是,“小紅”四女將轎抬起,立即輕快的向街口走去,白玉侖則策馬跟在轎後。
白玉侖高坐馬上,尚未到達街口,即見那位柳嫂拉着兩匹健馬,正等候在街口外,其中一匹正是“一朵紅”的紅馬。
一到街口外,“一朵紅”立即下轎乘馬,神情顯得非常愉快。
白玉侖雖然滿腹心事,但看了“一朵紅”飛身上馬的輕靈姿態,不自覺的贊聲道:“嫺妹,你的美,真可稱得上是天上仙子,月宮嫦娥……”
“一朵紅”一聽,嬌靨頓時通紅,不由深情瞟了白玉侖一眼,同時忍笑嗔聲道:“我看你八成是喝醉了,所以才滿嘴胡説!”
白玉侖一聽“醉了”,心中靈智頓時一動,趁機打了個酒嗝,含糊的説:“今天我的酒,的確喝了不少!”
“一朵紅”立即寬慰的説:“讓夜風吹一吹很快就好了!”
白玉侖一聽,立即道:“不,現在我反而覺得有些想吐了!”
後面的柳嫂則關切的説:“我看白少俠是有些醉了!”
“一朵紅”一聽,沒有説什麼,白玉侖既沒承認也不否認。
由於“小紅”“小桃”四人還抬着轎,三人只能勒馬徐行。
這時天空陰沉,原野一片昏黑,沒有月光,也沒有星星。
行進約七八里地,前面突然出現一道橫亙陰影,正跨在官道上。
白玉侖一見,頓時想起來時經過的那座鎮甸。因而故意不時抬頭看一眼陰沉的夜空。
“一朵紅”一見,也抬頭看了一眼夜空,問:“柳嫂,你看會不會下雨?”
柳嫂閲歷豐富,非常世故,她早已看到白玉侖不時憂慮的看一眼夜空,但她也看出來,“一朵紅”很希望趕一晚夜路,早一刻到達家中。
是以,謙和的一笑道:“現在可能不會,待一會兒可就説不定了!”
“一朵紅”一聽,立即吩咐道:“我記得前面鎮上好像有一家車馬大客棧,我們就在前面鎮上宿一晚吧!”
柳嫂見白玉侖沒有要答話的意思,只得道:“也好!”
進入鎮街,一片昏黑,雖然剛剛起更,人們卻早已入睡,僅那家客棧的門檐下,尚懸着一盞昏黃路燈。
到達店門前,柳嫂當先向前拉動門鈴。好一會兒裏面才傳出來動靜。
開門的是一箇中年店夥,先叫醒了其他店夥安置馬匹,他才引着白玉侖“一朵紅”選了一座乾淨的獨院。
彈塵淨面喝杯茶!又談了一會兒李府下帖盜寶的事,才分別進入兩廂就寢,白玉侖則一個人睡在小廳的客室內。
白玉侖和衣倚坐在牀柱上,摒息靜聽着兩廂的動靜,並看了一眼客室的後窗。
因為,現在已是二更天,他必須在二更將盡前進入李府見到李麗梅,請求她拿出玉佩來看一看。
他曾想到把這件事説出來與“一朵紅”商量商量,但是,恩師面諭,不可讓任何人知道,而且,一直藏在身上的密簡,也只能讓對方一個人看。
白玉侖感到為難的就是這一點,萬一告訴了“一朵紅”,不但有違師命而“一朵紅”又堅持要看密簡內容,那時又當如何?
尤其,他現在要去見的是美麗清秀的李麗梅,如果告訴了“一朵紅”,她必然不贊成他現在前去,可是,方才告辭時無法説明,現在説明了再回去,更費事費時,最令他顧忌的,還是李麗梅的龍鳳玉佩根本不是恩師“鬼靈子”的所有物。
果真不是恩師的所有物,他再悄悄的回來,明天絕早上路,可説是神不知鬼不覺,更免除了種種不必要的誤會。
白玉侖越想越覺有理,凝神一聽,兩廂早已沒有了任何聲音,是以,立即摒息由牀上站起來。
他不敢由院中直接飛上房面,先悄悄將後窗門拉開,足尖一點,極輕靈的縱出窗外。
白玉侖知道“一朵紅”的武功已有了長足進步,尤其學成了“血珊珠”上的玄奧絕學之後,更不敢輕心大意。
是以,他先摒息聽了聽院中的動靜之後,才一長身形,輕飄飄的縱出了院外,直到繞過兩座獨院,才飛身縱出客棧,展開身法,直向李家渡馳去。
白玉侖為了爭取時間,希望能儘快趕回來,一經展開輕功,快如星走丸射,捷逾電掣飄風。
不足十里路程只是片刻不到的工夫。李家渡一片昏黑,但由李府方向透空的亮光來看,李府仍有不少處亮着燈光。
看了這情形,白玉侖心中自然焦急,他-心還有許多前來助拳的高手沒有離去,正在和三五好友品茗談心。
唯一令他稍微寬心的是,他昨夜發現李麗梅的內宅閣樓距離前面的賓館最遠。
心念間,業已進入了李家渡,距離李家花園已不太遠,而且清楚的看到李麗梅的三層頂樓上仍亮着微弱燈光,白玉侖一看還有燈光,知道李麗梅還沒有入睡,立即由宅側縱上房面,逕向後宅的麗閣前輕靈欺進。
前進中游目一看,前宅大廳方向,不但燈光明亮,仍有人聲傳來,整個李宅的房面上,既沒有警戒,也沒伏有暗椿。
白玉侖藉着麗閣陰影,很快的接近到李麗梅的閣樓二樓雕欄上,接着一長身形,利用東邊黑暗的一面,飛到三樓的角柱旁。
也就在他隱身在柱旁陰影內的同時,下面院中突然有了人聲和燈光。
白玉侖悄悄探首向下一看,正是兩個侍女提着燈,引導着李麗梅登上樓下門階。於是,他再不遲疑,點足縱至樓門前,閃身進入了樓內。
樓外間僅燃着一盞精緻宮燈,根據內室粉色繡花的門簾上的亮度看,裏面的燈光較強。
白玉侖先縱至室門前悄悄掀開門簾向內一看,只見裏面牙牀繡幛,櫥櫃-台,一座高腳香瓜燈,就立在室門內不遠的茶几旁,散發着粉色柔和的光。
室內沒有侍女,但牀上的繡被已經展開,紗帳也放了下來,中央的嵌玉小圓桌上,尚放着一杯仍升着熱氣的香茶。
一看這情形,白玉侖斷定李麗銜,如果不是因事又下樓去,便是現在正準備上來就寢。
也就在這時,二樓的樓梯上已傳來了腳步聲。
白玉侖心中一驚,閃身進入室內,立即隱身在衣櫥右角後。
剛剛隱好身形,外間已傳來李麗梅的疲倦聲音道:“好了,你們也回去睡吧!”
話聲甫落,接着傳來兩個侍女的恭謹應是聲。
白玉侖一聽,知道兩個侍女不會跟進來了。為了避免讓李麗梅吃驚尖呼,他立即走至放茶的小圓桌前含笑坐了下來。
就在他坐在細磁鼓凳上的同時,他的神色一變,心頭猛的一震,目光不由一陣閃動。
但是,這時已不容他再去思考別的事情,因為,一臉倦容的李麗梅已掀簾走了進來。
白玉侖一見,趕緊含笑站起身來。
這時,李麗梅才發現了白玉侖,神色一驚,同時一呆,但她卻本能的嬌呼道:“玉侖哥?”
白玉侖神色略帶羞慚,強自含笑,立即有些不安的説:“李世妹,非常抱歉,由於師門一件使命未完……”
話未説完,李麗梅由驚喜中已恢復了平靜,立即淡然道:“你想要我的龍鳳玉佩,是不是?”
白玉侖一聽,慌得急忙搖手正色道:“不,絕對不是……”
李麗梅的嬌靨更冷峻了,立即沉聲道:“你不必不好意思,如果你要,我會馬上拿給你……”
白玉侖一聽,更急了,不由脱口急聲道:“不不不,我只是問你一下玉佩上的瑕疵,如果不是師門之物,我馬上就走……”
李麗梅一聽,這才鄭重的看了白玉侖一眼,同時“噢”了一聲!
白玉侖繼續正色道:“請問李世妹,你的龍鳳玉佩上,可是龍是紅頭,鳳是紅睛?”
李麗梅聽得神色一變,脱口“啊”了一聲,急忙頷首道:“是呀!……”
白玉侖一聽,神情也突然變得有些激動,因而繼續道:“但遺憾的是,龍已沒有了眼睛!”
李麗梅也開始激動的連連頷首道:“是呀!……”
白玉侖立即道:“那麼李老英雄就不是你的生身之父!”
李麗梅一聽,神色突然黯淡,雙目中也立時湧滿了淚水,她用幾乎讓人聽不到的聲音,流淚垂首道:“是的!……”
白玉侖一見,也有些雙目濕潤的説:“師妹,你是我恩師‘鬼靈子’的唯一女兒……”
李麗梅嬌軀一顫,急忙抬頭,瞪大了眼睛,震驚的“啊”了一聲,問:“你有什麼可以證明?”
白玉侖毫不遲疑的頷首道:“有,現在就在愚兄的懷裏!”
説話之間,立即探手懷內,順手取出一個黃紙封套來。
李麗梅早已滿含淚水,急步奔了過來。
白玉侖立即將黃紙封套交給了李麗梅,同時激動的説:“師妹,這是恩師老人家在我下山時親自交給我的,吩咐我將來找到你時,親自交給你,如果十五年內找不到你,就把這個封套燒掉,但未得到你的許可前,絕對不可擅自拆封觀看!”
李麗梅接過黃紙封套,發現四面的邊,磨損的都快裂開了,但她相信,白玉侖絕對沒有拆開過。
她用劇烈顫抖的纖纖十指,略微一捏,四面的毛邊便自動的裂開了。
李麗梅有些迫不及待的抽出裏面的綿紙素箋,但一線紅光一閃,就在素箋的上角嵌着一顆毫光閃射,大如綠豆的鮮紅寶石。
白玉侖恪尊師命,早已退到了一邊,但那顆毫光閃射的寶石,他仍能看到。
只見李麗梅目光急急看着素箋上的字跡,嬌軀顫抖,淚如泉湧,終於失聲哭着説:“現在已經太遲了!”
説罷,一頭撲在小圓桌上,手中的素箋卻伸展在桌面上。
白玉侖神色一驚,本能的向素箋上一看,發現第一行字就是“麗兒,此石即龍眼。”
他心頭猛的一震,正待説什麼,李麗梅已抬起帶雨梨花般的嬌靨哭聲道:“師哥,你看!”
白玉侖既驚又迷惑,他當然要看,伸手接過來一看,也不由楞了!
因為,他的恩師“鬼靈子”除了在信上述説當年將李麗梅交託李老英雄扶養的經過,並要李麗梅和他白玉侖結婚成親,回山謝恩,但是,如果李麗梅已經嫁人,這封信就不要給他白玉侖看了。
白玉侖看罷,也傻了,因而不自覺的説:“雖然説師命絕不可違,但我已答應了嫺妹,我這一輩子,只娶她-人……”
李麗梅一聽,更傷心的哭了!
恰巧就在這時,室門簾一掀,紅影一閃,接着急步奔進來一人。
白玉侖一看,並不意外,因為他方才已感應到有人縱上樓來,這時果然是已換了一身豔紅勁衣,背插寶劍,鳳目中噙滿了晶瑩淚水的“一朵紅”!
伏桌哭泣的李麗梅,聞聲一驚,急忙回頭,一看是“一朵紅”,不由呼了聲“姐姐”,“哇”的一聲撲進“一朵紅’的懷裏哭了!
“一朵紅”緊緊抱住李麗梅的玲瓏嬌軀,也激動的流淚哭聲道:“你是姐姐……”
李麗梅卻斷然哭聲道:“不,你是姐姐!”
白玉侖神情激動,仰面望着頭上未燃的一盞精緻宮燈,他竭力抑制着,不讓他朗目中旋滾的淚水滾下來。
全書完